什么样的女生会遭人嫉妒?
2022-10-10T00:00:00Z | 51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2-10-10T00:00:00Z
男友的小青梅回国了,她貌美有钱,第一次见面就送了我五位数的礼物。
她一次次介入我们,在男友求婚那天,不惜假装车祸也要搞破坏。
最后我分手去了国外读博,那天我接到她的电话:
「我根本不喜欢他。我只是嫉妒你。」
1
我男朋友有一个小青梅。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比亲兄妹都要亲密的存在。
——我和祁徽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介绍尹小伊的。
我相信他。
直到祁徽同门师妹提点我。
「安妍你也别光顾着你的项目,多来我们实验室坐坐。」
我跟她挺熟了,所以叫苦:「我哪有时间。你还不知道我导师的外号吗?」
好半天,师妹回复:「祁徽那个妹妹,天天来实验室找他,好多人猜,是不是你和他分手了呢。」
我一怔。
祁徽不是花心的人,我对他很信任。
如果是旁的女生,我可能还会酸他两句,但尹小伊是他妹妹,这只能是旁人的八卦了。
话虽如此,但某次我恰好顺路,去找祁徽的时候,还是有点吃惊。
因为,尹小伊真的在那里。
天热,她叫了外卖冰激淋到祁徽的实验室。
大概是清点失误,买来的恰好少一份。所以她说:「祁徽,你就委屈点,跟我分享吧!」
我站在门口,直愣愣地看着尹小伊把冰激凌递到祁徽嘴边。
祁徽正在看电脑,大约是觉得烦,扭脸躲避。
「我不爱吃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尹小伊还想说什么,站在门口的师弟已经发现我,叫:「嫂子来啦,快进来。」
祁徽立刻回头。
尹小伊手一抖,冰激凌正好打翻在他身上。
粉红色的,想必是草莓味。
祁徽这人有洁癖,立刻揪着衣服,抖了两下,「毛手毛脚的,烦不烦呀。」
尹小伊突然恼了。
她扭头就走,还甩下一句:「好心给你吃,你还嫌我!我回家告状!」
祁徽黑下脸,「弄脏我衣服,你还有理不成?」
我知道祁徽有时候像个孩子,脾气说来就来。尹小伊要是真告状,他爸妈念叨,他更烦了。所以赶紧截住尹小伊,打圆场,「别走别走,我替你教训他,行不行?」
最后,是尹小伊提出要赔祁徽一件衣服。
我们打车去了商场。
祁徽身高腿长,穿什么都合身,但尹小伊眼光独到,全程喋喋不休,要祁徽试这个,试那个。
我觉得无聊,就在店里四处走,下意识地去翻衣服上的吊牌。
我原生家庭家境很普通,像这样的商场,绝不在我的消费范围内。
感谢店铺里交错安放的镜子。
因为就在那时,透过镜子的反光,我看见尹小伊冲我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
那是一种什么表情呢?
大概是,鄙夷,嘲弄,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我的手像是被虫子蜇了一下,衣服从手里滑过。
确实是好料子,被空调一吹,指尖透心的凉。
尹小伊慢慢收回目光,走开了去。
我静静地站了半分钟,才转身回到试衣间门口。
祁徽站在镜子前,不耐烦地问:「尹小伊,你满意了没有?」
这件衣服总算被尹小伊批准了。
柜员麻利地打包,「新品没有折扣,4999 元,女士您有会员卡吗?」
在听到价格的时候,我的心跳重了一拍。
这么贵吗?
就在一周前,我刚给祁徽买了一件睡衣,99 元包邮。
我上前拉了下祁徽的手,想叫他别买,但尹小伊已经满不在乎地拍出信用卡。
「就这件吧。」
说完,又给祁徽使个眼色,「老规矩,我给你买衣服,你请我吃饭。」
他们两个并肩走在商城里,旁边花店的推销员已经迎上来,「先生,给女朋友买束玫瑰吧,我们今天做活动。」
尹小伊嘴角勾起,看起来像是要说「好」。
我咬紧牙,上前跨了一步。
「小伊,喜欢的话,我给你买吧。你今天送了祁徽礼物,我……我替他回赠。」
尹小伊去触碰玫瑰花瓣的手缩回来。
她对我莞尔一笑,「安妍姐,玫瑰我收过太多,已经看腻了。」
「而且,送花都是有寓意的。你送我玫瑰,算怎么回事呀。」
是,我不能送她玫瑰,那祁徽就能送她了吗?
这天晚上,我彻夜未眠。
我想了很久,尹小伊到底是什么心态?
她是真的懵懂无知,在恣意行使「发小妹妹」对哥哥撒娇的权力?
还是,她对祁徽有想法,所以想破坏我和祁徽的感情?
第二个想法未免荒唐,因为尹小伊要想对祁徽下手,十几年前就该下手,何必等到现在。
那就只能是第一个可能了。
我生怕自己敏感多思,上网刷了无数的帖子,熬到两眼泛红,才得出一个结论。
我,没错。
就算是青梅竹马,就算两家人熟稔……
当祁徽有了女朋友,他和她,就应该疏远一些。
2
我和尹小伊第一次见面,是在 A 大的咖啡厅。
彼时,因为高考失利,尹小伊出国留学,祁徽则留在本地读 A 大。她放假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祁徽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我。
那时我觉得,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虽然家境优渥,免不了带些骄矜,但总是可爱的。
但她给我的见面礼,确实吓到我了。
是 C 家的一款手链。
那天阴雨连绵,光线昏暗,但链子仍然发出细碎而耀目的光芒。
我回到宿舍,上网查了好久,怎么也不敢相信价格五位数的首饰,男朋友的妹妹会随手送给我。
我问祁徽,要不要退还?
「我在官网查的,要两万多……太贵重了。」
这么一条手链,比我衣柜里所有衣服加起来都贵。我想,我应该也不会戴它。
可祁徽没当回事,「她肯定是在免税店买的,不是原价——你拿着吧。比起我爸妈送她的,这不算什么。」
也不知这话怎么辗转传到尹小伊耳朵里,她找我说:「安妍姐,其实我是有事求你。我们教授布置了一篇论文,我写得头痛。你帮我查资料吧。」
我想拒绝,「你学校在国外,课程内容不一样,我怕我做不好。」
尹小伊拉起我的手,左右摇晃,「安妍姐,祁徽说你是大学霸,你肯定可以的,不要谦虚。」
她当真把资料包和作业的内容发给我。
确实和我的专业沾边。但我还是很为难——做吧,怕做不好,让人笑话;不做吧,我又收了她那么贵的礼物,拿人家的手软。
最后,我在图书馆里泡了半个月,终于做出一份看起来像回事的作业。
我终于完成尹小伊的作业的那一周,祁徽和尹小伊,去了日本度假。
两个家庭,六个人,一同出游。
祁徽事先问过我要不要加入。我手里的确攒了些钱,足以支付旅费。但七天就要花光积蓄,我心疼。
所以我说:「你给我带手信就好。」
祁徽确实给我带回来了一箱子的零食和纪念品。他每拿起一样,就给我讲一点当地的趣事见闻。
「这样给你讲一遍,就当你陪我去过了。」
至于尹小伊,回来没多久,她提前结束假期,飞回学校。从此,几年都没有回国。
从朋友圈判断,这姑娘过得蛮快活。男朋友换了几茬,个个都是高富帅。衣着打扮也从一开始的清纯,逐渐变为热辣。
我本以为尹小伊会移民,谁知道毕业后,她却义无反顾地回到 A 城。
这时,我和祁徽已经本科毕业,开始读研。
尹小伊没有什么正事可做,一时说要申请硕士,在家准备材料;又说想跟朋友创业,但也没什么实际行动。
祁徽的妈妈跟我抱怨过:「小伊这孩子啊,人是好的,就是家里宠坏她了。年轻人闲着,会荒废的。」
我和祁徽的感情很稳定,也得到了他家人的认可。
阿姨偶尔带我出门,甚至会当着众人,介绍我是「准儿媳妇,读书厉害,我很喜欢」。
她的朋友也会顺理成章地夸我懂事乖巧。
但我也知道,有的话,不能跟长辈直说。
尹家条件摆在那,尹小伊就是一辈子不工作,照样可以过得舒舒服服。
她不像我,生怕自己的原生家庭入不了祁徽父母的眼睛,所以拼命地搞学习,做研究,讨好老师,多给我一点项目,就为了自己的简历好看一点。
因为我,除了简历,一无所有。
我说:「小伊条件太好了,走哪条路都会很顺的。多花一点时间想想怎么走,不是闲着——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这是谎话。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尹小伊确实应该找点正经事做。
不然,她时不时就跑到实验室去找祁徽,缠着他陪她去购物、吃饭、见朋友、看电影,我也挺无奈的。
3
我之所以没有立刻挑明「我介意尹小伊」这件事,最主要是因为,祁徽对她的态度。
祁徽跟我交往多年,他的哥们我已经认全了。他怎么对待这些同性朋友,就怎么对待尹小伊。
大大咧咧,毫不避讳。嘴巴损起来,恨得人牙痒痒。
我和祁徽没有向彼此报备朋友见面的习惯,但当我问起尹小伊,他就会如实告知。
我旁敲侧击问过:「你一个钢铁直男,有时候我都嫌你,小伊还总找你,她没有别的朋友吗?」
他好似完全没听懂,「她出去读书好几年,原先那帮朋友,是都淡了些。」
假如祁徽心里坦荡,我却让他注意分寸,以他的脾气,肯定要恼。
所以,我想了一个应对方法。
祁徽有个哥们叫庄霆,是我们的本科校友。因为表弟想考 B 大的研,他在朋友圈求助。
原本我不大愿意搭理庄霆,因为觉得他个性张扬,惹人烦。但这回,我不仅帮庄霆的表弟修改了简历、准备了材料,甚至还亲自带人去拜访导师。
其实现在做这些事情,时间还早,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表弟名叫韩峥,个子很高。和庄霆有五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五官倒是精雕细琢的帅气,但不笑的时候,眼神总有点阴郁。
韩峥的本科不是很好,虽然在校期间拿过专业相关的奖,基本功也挺扎实,但导师的态度明显有些冷淡。
庄霆和韩峥都有些心灰意冷。
我安慰他们:「现在这个阶段只是给老师留个好印象,说到底考研还是要看成绩。你们别担心,我会联系上一届的人,给弟弟找些资料。」
我帮了忙,庄霆肯定要有所回报。
所以他请我吃饭,在要喊祁徽的时候,我劝住了:「祁徽最近忙,别招他,省得数据出不来,又埋怨我耽误他时间。」
单独跟庄霆吃饭惹人怀疑,但加上他弟弟,就不一样了。
一女两男,吃饭聊的话题是学校考试,听起来多正常。
我故意选了家网红店,排队就花了一个小时,吃完饭,已经晚上十点。
大概是因为庄霆过于热络,显得韩峥越发沉默。
我和祁徽每晚都会打电话,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打了三个电话没有接听。我猜他的火气已经到了顶峰,这才接起来,公放。
「安妍,你去哪里了?宿舍里没人,电话又不接!」
确保庄霆和韩峥都听见之后,我带了三分撒娇语气,「干什么啊,我跟庄霆在一起呢。」
「我帮他了个忙,他请我吃饭。」
祁徽仿佛被噎了一下,十秒钟之后才说:「在哪儿?我去找你。」
大概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祁徽到了餐厅,不仅和庄霆抢着结账,没抢过以后,他又做东,拉着大家在旁边的酒吧喝了几杯。
三个男人从股票行情侃到国家大事,我笑盈盈地在一旁,时不时插两句玩笑话,气氛还不错。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祁徽送我到宿舍门口,却不着急走。
夜风燥热,他搂住我的腰,在我脸上印下一吻,突然有点气恼,「你怎么跟庄霆出去,也不叫我。裙子还穿那么短。」
我知道祁徽在想什么。
几年之前我们还没有交往的时候,庄霆曾经打听过我是否单身。只不过祁徽先一步表白,庄霆便也断了心思。
我瞪大眼睛,佯装不懂,「不是你说要做实验的吗?再说,我又没有瞒着你。而且,大夏天诶,你看看哪个女生不穿裙子。」
祁徽哽住,「那庄霆是男的啊,他弟弟,也是男的啊?」
我笑着拧他脸上的肉,「男的女的,重要吗?我都不管你和尹小伊,你干吗管我和庄霆?跟异性朋友交往,我们从来都不干涉彼此的。」
祁徽语塞,像只大狗狗一样,在我肩膀上蹭了蹭。
「我心眼小,我吃醋。」
「算了,我们约法三章吧,你以后不准单独跟男生出去,我以后也不单独跟女生出去,行不行?」
要的就是这句话。
我挑起眉毛,拖了长音,「行。」
4
我的小心机是成功的。
祁徽和尹小伊,再没有单独约出来过。但我的担忧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尹小伊总是有办法,让祁徽忽略对我的承诺。
她很快交了一个男朋友,然后又分手,半夜在酒吧里买醉。祁徽去接她,因为怕喝醉回家被父母埋怨,所以他们去了祁徽在校外的房子。
那房子刚装修好,只配了基本的家电,祁徽偶尔会住。
他也邀过我去过夜,而且很坦白,「我妈买这房的时候就说了,这是给我的婚房。」
祁徽越是诚恳,我越要矜持。所以我只去过几次,而且总是挑白天。
但我想不到的是,第一个陪祁徽在那里过夜的人,会是尹小伊。
而且,第一个把这件事告诉我的人,也是她。
大早上,没头没脑一条微信发过来:「安妍姐,你买的床垫好舒服,我也要买张一样的。」然后配一个开心的表情包。
我有点讶异,「什么床垫?」
「嗷,就是我昨天去祁徽的房子过夜,发现主卧的床垫很舒服。」
「祁徽说是你买的。」
「滚来滚去.jpg」
我觉得有火气从脚底呲呲往上冒。
床垫的确是我买的。
我们本科毕业那年,祁徽家里以他的名字买了房,又想锻炼他,让他负责装修。
恰逢元旦,祁徽送了我一台电脑做礼物。我想回赠,又一时不知道送什么。巧的是,我室友在一家床垫品牌做兼职,有员工优惠。
所以,我干脆走实用路线,买了张床垫送给祁徽。
收到货的时候,他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连连夸我,别出心裁。
这也成了他提起「我女朋友脑洞很大」的必讲故事。
想必,尹小伊也听他讲过。
我伸手掐住自己的大腿,让疼痛帮我恢复理智,然后很快给尹小伊发了条语音:「好,我给你销售电话,报我名字,让他给你打个折吧。」
尹小伊的语音也追过来:「不用,我爸妈有钱,我又不用像安妍姐这样,买个床垫还要精打细算。」
跟祁徽交往,我最大的心病,就是原生家庭差距悬殊。
我也最怕别人说,我是爱上了祁徽的钱。
尹小伊……果然很明白。
我假装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按住录音键,语气轻快,但略带抱怨。
「没办法,我这是已经准备结婚过日子的心态了,柴米油盐,可不是要精打细算——」
「不过小伊现在没有男朋友,确实想不到那么长远的事。」
尹小伊再没有回复我。
我按灭手机,感觉两耳有嗡嗡的响声,好久才停歇。
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已经触及我底线。
我承认,我有很多缺点,以世俗的眼光,我也不一定配得上祁徽。
我父母都是工人,没什么学历背景。而祁徽的父母,一个是教授,全世界飞来飞去开讲座;一个从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我除了老天赏脸,给了我好用的脑子,和不算很难看的姿色,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尹小伊看不上我,也是应该。
但因为祁徽发小的挑拨,就放弃祁徽和这段感情,未免也太离谱。
在尹小伊回国之前,我们谈了四年多的恋爱,一直都无比甜蜜,堪称校园里的模范 CP。
我是爱祁徽的,原生家庭带来的富裕,使他永远他自信开朗,我像海绵一样汲取他的热量,补充到自己身上。
旧友重逢,很多人会说:「安妍你上了大学就不一样了」。
其实,我是越来越像祁徽。
而且我知道,祁徽他也毫无保留地爱我。
据他说,他在军训的时候见过我,就喜欢上了。一个连队的女生都怕晒躲懒,只有我一丝不苟地练习动作。
他想,怎么会有女孩子这么能吃苦啊。
后来我们一起熬夜自习,他困得打盹,我却能撑一整夜不睡觉。风油精不要钱似的往额头上洒,那我也要复习,不拿前三名不罢休。
祁徽也喟叹:「妍妍你对自己可真狠——不过,我喜欢。」
我从小接受的是勤俭节约的教育,袜子破了,补一补能再穿。祁徽是我认定的男朋友,不能因为一点小毛病,就放弃他。
既然之前委婉提点不管用,这次,我要单刀直入了。
我找到祁徽,开诚布公地问他:「你那天接小伊去家里住了?」
祁徽怔了一会儿,「她告诉你了?我……我让她不要说的。」
好像生怕我多心似的,他赶紧找补,「太晚了,我就没通知你。后来,就陪她在家里又喝了几杯,我睡着了,一觉醒来就中午了。
「不过你别生气,她睡床,我睡沙发。我对天发誓,我们只是喝酒聊天。
「我跟你承诺过的事情,我都记得呢。」
看来,他是知道,要跟尹小伊保持距离的。只是,既然知道,为什么却做不到?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我故作惊愕地打了他一下,「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怀疑你和尹小伊?你喊了人家二十年妹妹,妹妹失个恋,你还不能安慰吗?」
祁徽显然是更蒙了。
我语重心长:「我是想说,你的处理方式不是特别妥当。小伊夜不归宿,与其担心家里骂她喝酒,家人更关心的是她的安危吧。如花似玉的女儿住在男性朋友的家里,不让人担心吗?」
「你应该把小伊送到女性朋友的家里啊。」
这,已经是我能想出来最理智体贴的说辞。
尹小伊「少不更事」,祁徽「碍于情面」,那我,就「贤惠大度,毫不吃醋」。
大家都有个属于自己的人设,也挺有意思的。
5
从小到大,我血液里就有一种「放手去赌」的勇气。
所以我在看到高考成绩、知道自己可以读普通一本的时候,毅然选了复读,就为了拼一个「排得上名号」的学校。
我赌对了,复读后的学校带给我更高的起点。
也因此,让我接触到了显然不是同一阶级出生的祁徽。
后来,明明我和祁徽都能保研本校,我却硬是要考一墙之隔的国内 TOP 名校 B 大。
不成功便成仁。那段时间我压力大到满脸爆痘,却最终成功上岸。
事实证明,祁徽在看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比我还嘚瑟,逢人便说:「我女朋友是个学神」。
我们的关系也是在这以后,才逐渐被他家里默认。
既然决定修补感情上的裂痕,就不能知难而退。
我本以为,此局必破,谁知,祁徽只用一句话就让我破防。
「我跟尹叔叔说过了,小伊在我那里住,他们很放心。」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居然,是尹家人知晓且默许的吗?
果然是我太傻了。
尹小伊住在男性朋友的家里,恐怕不行,但如果这个人是祁徽,那就无碍。
青梅竹马的信任感,是数十年如一日建立起来的,稳固有如城墙,根本不可能随便就崩塌。
我很快调整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不早说,我……我白担心了。」
祁徽是真的以为事情雨过天晴,他凑过来搂我。
「媳妇儿,你最好了,总是为我想。哎,我实在也是推不掉……你知道吗,尹叔叔一直把我当亲儿子一样,我不能不管小伊。」
我任由祁徽撒娇,却只觉得烦躁。
但我不该让情绪影响思考。
办法总会比困难多。
尹小伊的父母不介意她留宿祁徽房间,那,祁徽的父母,总会有所表态吧?
毕竟,他们也该为祁徽的名誉着想。
我找了个机会,对祁徽妈妈说:「小伊最近失恋了,您知道吗?」
阿姨果然好奇,「哎,怎么回事?」
我故意说出留宿的事情。
「小伊喝了酒,跑到祁徽彼岸花园的房子里睡了一夜,祁徽还不告诉家里。我挺担心她出事的。」
祁徽妈妈剥葡萄的手顿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阿姨要说句公道话,但很快,她就拉开话匣子:「他俩就是这样,从小给对方打掩护,谁干了坏事,另一个就护着……」
祁徽妈妈长篇大论,讲两个小孩子的趣事,足足十分钟才停下来。
我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但,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不是吗?
阿姨也是不会帮我管束祁徽的。
在她心里,祁徽和尹小伊,二十几岁了也还是孩子。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两个家庭几十年来的交情,总要比我这个区区几年资历的准儿媳要深。
恐怕,我让祁徽和尹小伊避嫌,她还会嫌我多事呢。
我是真的开始烦腻这件事情了。
这么一个如珠似宝的小青梅,甩不掉、惹不起、打不得、骂不了,哄着又没用,讲道理,人家还不见得领情。
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愁了三天,居然让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这个寓言故事,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把山挪走,谁也不能过来。
既然阻止不了尹小伊来找祁徽,那就让祁徽远离尹小伊。
我和他都愿意走科研这条路,如果我们申请国外的 PhD,就可以自然而然将尹小伊隔开。而从我们事业发展考虑,假如能够有海外经历,也是大有裨益。
在尹小伊插入我们生活之前,我就跟祁徽推心置腹,谈过这个可能。
祁徽不是很愿意远离自己熟悉的环境。但他表示,假如是跟我一起走,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最大的阻碍,来自他的家人。
祁徽的祖辈四位老人,身体都不大好,一直住在疗养院。老人把祁徽这唯一的孙儿看得很重,他父母恐怕不会愿意祁徽出国。
所以,出国这条路,我有两层准备。
好的结果,是祁徽能自愿跟我走,家人也不阻挠。这样,可以彻底断绝尹小伊对我们的影响。
坏的结果,是祁徽愿意走。但走不成,因为他父母不同意。
不过这样也不是无解——我可以顺势留下,让祁徽对我感觉亏欠,从而自动疏远他的家人,包括尹小伊。
听上去很算计,但只要我做得妥当……也不是不可能成功。
6
决心已下,为了让自己的简历漂亮一点,以便拿到全奖,覆盖生活费用,我几乎拿出拼命的架势搞数据,写文章。
我没日没夜泡在实验室,偶尔休息五分钟,拿起手机刷下社交软件——尹小伊的性格,自然是喜欢分享的。她所有的社交账号我都知道。
大号的她,是一个自信、阳光、接地气的白富美形象。粉丝挺多,经常有人评论是「人美心善的精致小姐姐」。
但她也有小号。小号上的她,时而矫情,时而文艺,有时候还沙雕搞笑。
说真的,要不是认识真人,我会觉得尹小伊的小号版挺可爱,我愿意跟她做朋友。
在我死咬着牙、铆着劲攒文章的时候,尹小伊的大号,发了她和祁徽朋友聚会的照片。
五六个朋友勾肩搭背,毫无疑问,尹小伊离祁徽最近。
我的心被什么东西尖锐地刺痛了。
一直以来,我都笃定尹小伊不是真对祁徽有所企图。因为她小号里秀过的那些前男友,无一例外都是精通玩乐的玩咖,跟祁徽这种单纯枯燥的理工男生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但,万一,是我猜错了呢?
我想得太多,脑袋疼痛欲裂。下楼取外卖的时候,大概是多日连轴转的疲惫,加上低血糖,我脚一软,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这一下子摔挺狠。脚踝扭了,额头撞流血。简直是狼狈不堪。
今天是周日晚上,教学楼里空无一人,我闹出这么大动静,都没有人来查看。我挣扎着坐起来,打开手机,看谁能来帮我。
点开祁徽的微信头像,我和他最后一段微信语音是:
「今天小伊过生日,要去 XX 唱歌。我晚点回宿舍给你打电话。」
「好,少喝酒哦。」
祁徽和尹小伊在一起。
他在陪她过生日。
——现在喊他,是合适的时机吗?
疼痛影响思考,我犹豫了半分钟,也没能做出最有利的决定。
再次睁开眼,有双鞋出现在视线里。
纯白色运动鞋,纤尘不染。
鞋子的主人慢悠悠蹲坐下来,视线与我平齐。
是韩峥。
他会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奇怪——自从见导师失利,他开始联系学长学姐,偶尔帮忙跑腿,以求博个好印象。
说起来,这个小孩的目的性很强,倒有几分像我。
韩峥敛下视线,「学姐,你男朋友要是帮人过生日不能来的话,我可以送你去医院。」
他都听见了?
我觉得有点尴尬,试图解释:「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可以去医院。」
韩峥只用一句话就将我钉在原地。
「你们两个之间有问题。」
他语气淡漠,我判断不出来他的意图。
「不过,我不是很关心。」他将手递给我,「起来,我送你去医院会快一点,学姐不是在争分夺秒地发文章吗?现在耽误的时间,以后要成倍补回来。」
我愣了三秒钟,将手放到韩峥掌心。
韩峥说得没错,就算有心利用我摔伤这件事拿捏祁徽,我也不能本末倒置,让受伤耽误我的论文数据。
我本以为韩峥会扶我,但他看了看我脸上的伤口,二话不说,将我抱起。
我的脑袋被迫贴到他胸膛,他的心跳略重,每一下都很有力。
想不到他看起来清瘦,倒有力气公主抱。
「多谢。」
「不必。」
韩峥的动作果然快。
不到一个小时,我脚踝上的扭伤被处理,医生又给我开了一些口服葡萄糖。CT 检查结果显示并没有什么大碍。
已经挺晚,但韩峥丝毫没有疲惫。
他一边慢条斯理帮我将医院单据理好,按纸张大小排序,一边说:「可以喊他过来接你了。」
「什么?」
「喊你男朋友来接你回去吧。女朋友摔伤,自己却在她处理完伤口之后才赶来,看到这么懂事的女朋友,他的内疚应该会加倍的——学姐是这样想的,没错吧?」
「学姐也不用担心我会泄漏,就当是你帮我引荐导师,我给你的谢礼吧。」
可能真的是脑子钝了,我思考了很久才明白过来,韩峥其实早就看穿我的意图。
我挖空心思给祁徽下套,但眼前的这个男生居然仅凭只言片语,就猜出事件全貌。
跟同类,不用多费唇舌。
我笑了笑,「既然你这样想,那我就不用跟你再客套了。」
时间已过午夜,祁徽的电话如期而至。电话里,他明显是玩得开心的语气。
「我刚散场,不过小伊说她想再去……」
我适时打断:「你喝酒了吗?如果喝酒了,就算了。」
「妍妍,怎么了?」
我轻咳一声,让自己的嗓音越发沙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刚看完急诊。要是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我就打车回学校。」
祁徽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怎么不跟我讲啊,让我陪你看医生。你别动,我现在过去。」
我挂掉电话,韩峥懒洋洋地站起来,「那我先走了。学姐晚安。」
我向他再次道谢。
半小时之后,祁徽出现在门口。
他的担忧和不忍做不得假。
他就是这样的人,感情充沛,心肠又软。
祁徽先是认真翻看了我的病历,然后一边小心翼翼地扶住我,往门口移动。
「受伤了也不跟我讲。」
「安妍,让我陪你做这些,知不知道。你这样懂事,我会心疼的。」
我笑着摇头,「我又不是分不清楚轻重缓急。我只是摔了下,但小伊过生日,一年才一次。而且你朋友都去了,你怎么能不去嘛。」
祁徽手臂的肌肉紧绷,他停下来,不满道:「那你二十年才摔伤这一次啊!」
「诶,好了,知道啦,你话好多。」
「不行,安妍我要给你说明白,小伊是重要,但她永远不会比你重要,以后你只要有事,必须喊我,知不知道?」
「我女朋友比天王老子都重要。」
祁徽还在唠叨些什么,但我太累了,有点不想听。
视线遥遥落在诊室门口的男孩子身上。
路灯惨白,落在身上,勾勒得他轮廓冷硬。
韩峥半低着头,将手里的香烟丢到垃圾桶,然后抬头,看我。
眼神疏离,好像在看局外人的作秀。
我向他轻轻一点头。
于是韩峥对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扭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7
因我这一摔,祁徽对我千依百顺,几乎是每天陪着我,花样百出地哄我开心。若不是我好言相劝,只怕周末他连家都不愿回。
但我的目的,不止于此。
趁此机会,我顺便去挂了些其他科室的号,譬如睡眠不佳、肠胃不适,大大小小的毛病都看了一遍。
有位中医大夫很给力,把脉以后,面色凝重。
大夫深入浅出给我讲了半天,熬夜、饮食不调和多思,会带来什么病症。
「小姑娘,别仗着年轻就逞强,身体还是要好好保养。」
「男朋友也要多盯着她点。」
拿完药,祁徽明显有点忧虑。
他字斟句酌地劝我:「妍妍,我知道你是很努力的女孩子。可是我想说,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拼……」
「诶?」
「你,你可以歇一歇的,你身后永远站着我呢。我一个大男人,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愣住了,好半天没有说话。
祁徽以为我生气了,赶紧哄我:「我不是说你不能刻苦认真,我是想说……你有我,可以放心依靠。你看,虽然我家里不是多么富裕,但负担你我开销,绰绰有余……」
以祁徽父母的财力和对他的宠爱程度,「绰绰有余」恐怕都是在自谦。
我摇了摇头,认真道:「就是因为你家里很好,所以,我才这么拼的。」
「妍妍?」
「你以为我不觉得累吗,你以为我不需要休息吗?可是我……我不敢。」
「因为我没有底气。」
这么多年,我从未在祁徽面前展现太多的负面情绪。
在他看来,我永远都是认真、上进、打不倒、不服输的。
但这次,我很坦诚地给他讲,这么多年来,我曾经难受过很多很多次。
很多待人接物的礼仪,我都是从祁徽身上学到的。
他如此游刃有余,衬托得我笨拙有如稚童。有时候我会在心里默念这些所谓的人情世故,然后反复记诵,收为己用。
我们第一次出去旅游花掉了五千多,我坚持 AA。返程时恰好我手机坏了,添了笔额外支出。我吃了两周泡面,才等到了兼职的工资打款。
考研期间脸上爆痘,室友推荐了高价的护肤品,我不舍得,只能每天晚上绕着操场跑圈,因为我觉得运动出汗,不花钱。
直到考上 B 大研究生,我才鼓足勇气,去拜访了祁徽的爸妈。我就像狐假虎威的小狐狸,披上学校名头,才敢见人。
但考上 B 大也不意味着从此就诸事顺利。
同门有个家境优渥的女生,善于花钱搞好人际关系。我手头紧,不舍得请客,就另辟蹊径——师弟师妹们不会做的问题,我都会耐心解答。因为这样,我可以和白富美学姐「分庭抗礼」。
就算出国读 PhD,我也不像是尹小伊,可以随便拿几百万当学费,我只能倚仗学校提供的奖学金。甚至为了奖金数额,我会降低学校档次的考虑。
我就是这样的敏感,自卑,外表再如何的洒脱,可我永远都是不安的。
不安的源头,就是我怕,小镇做题家的自己,配不上生长在优越家庭的祁徽。
一向好强的人示弱起来,会格外让人震撼。
把心肠都剖开给他看的结果,和我预料的一样。
祁徽的眼睛红了。
「妍妍,不要这样,你已经很优秀了,我从来都不觉得你配不上我。」
「以后……我比从前更爱你一点,让你更自信一点,好吗。」
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祁徽的性格里,有朴实诚恳的一面。他若是信赖一个人,那就会对他推心置腹,完全不设防备。
我破涕为笑,拿手指去刮他鼻子,「傻子,你已经对我很好了,你还想怎么再爱我?莫非你要卷死别的情侣吗?」
祁徽没有接茬。
他的眼神里有急促而笃定的光。
我能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这也是我苦心引导的结果。
我和他已经谈了五年恋爱。走向下一个阶段,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其实,若没有尹小伊的搅和,我也不会这样想方设法地从祁徽嘴巴里讨要承诺。
但在合适的时机推他一把,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猜。
8
接下来的几天,祁徽总在神神秘秘地玩手机,跟朋友聊天。偶尔我拿他手机,也假装没看见短信提示「您购买的 XX 浪漫布置已发货」。
天气已经凉下来,入秋的某一天,是我 24 岁生日。
祁徽的行动,恐怕就是布置在这一天。
我假装以为祁徽约我去餐厅吃饭,只是为了庆祝生日。
但当我如约到达餐厅,看到餐厅布置以后,我仍然忍不住泪流满面。
祁徽请来十几个我们共同的朋友见证。
他一身笔挺的西装,还破天荒做了发型。
单膝下跪,打开手里的丝绒小盒,在众人的注视下,向我求婚。
「安妍,请你嫁给我。」
餐厅中心的投影,循环播放着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合影。我们一起上课,一起竞赛,一起参加社团,一起出游。
我的妆容越来越得心应手,祁徽的气质也越发彬彬有礼。
这些照片定格下来的幸福,即便是多年以后再看,依然是感动的。
我以为自己是个感情不外露的人,我以为我能控制好情绪,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仍然泣不成声。
我擦掉脸上的泪痕,「好。」
这一幕被朋友们拍到,然后 po 到各自的社交平台。
所有人都在笑,在祝福。
笑声仿佛是无尽的起伏的浪潮,让我一阵一阵的眩晕。
祁徽凑近我,压低声音,「我们中午请他们吃顿饭,然后下午就去领证,我都已经预约好了……」
我正想揶揄他心急,下一刻,祁徽的手机响起。他拿起看了一眼,面色突然转为凝重。他对我做个手势,走到僻静处打了个电话。
我悄悄挨近,只听见祁徽妈妈焦急的声音。
「快来,小伊出事了,在医院。」
祁徽有点无奈,「妈,我这里有事走不开。」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你瞒着我们跟安妍求婚,小伊为了帮你庆祝,着急出门,被车子撞了,你……你于情于理都要过来看看她!」
「妈,我晚点去行不行?我和妍妍……」
「我们和尹家几十年的交情,小时候尹叔叔对你多好啊!你这孩子,拖拖拉拉,要气死我?」
祁徽苦笑,「好好,你别急,我马上就去。」他挂了电话,却好像还在天人交战似的,并没有转身回来问我。
祁徽为难的样子落在眼中,我双手交握,刚刚戴在无名指上的那颗钻石,咯得生疼。
尹小伊,又是尹小伊。
这个女孩子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伤,真的只是巧合吗?
可我不能阻拦。
祁徽是善良又心肠软的人。他能钻到我的套里,自然也会忍不住去关心别人。
哪怕是在求婚的场合,他也会招架不住母亲的命令,撇开我,去看望他的小青梅。
至于留下我一个人,要怎么处理现场这帮朋友?
他恐怕也是为难的。
可是,我就应当承受他为难的代价吗?
在座的朋友,不只是他的朋友,也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也要陪着我一起尴尬?
我躲进洗手间,让自己冷静一下。
好像有把斧子劈开了两个我。
一个是疯狂的,愤怒的,恨不得冲过去,对着祁徽狠狠甩出一耳光。
另一个是冷静的,理性的,在仔细权衡,在现在的场合,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被众人看笑话。
怎么做都是错。
而且怎么做,都很憋屈。
我不想无休止地跟祁徽的小青梅拉扯。我当然可以继续用手段控制祁徽,但这样下去的结果是什么呢?
而且就算赢了尹小伊,又能怎样?
那不过是赢得了所有其他女生天然就应该拥有的、男朋友全部的爱和尊重罢了。
恐怕,是时候彻底放手了。
但现在绝不是分手的时机。
恋爱多年,我和祁徽的圈子重合太深。
哪怕是 BE,我也要设计一个让所有人对我都无可指责的结局。
五分钟后,我面色平静地走出来,问祁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在他解释「尹小伊在赶来为我们庆祝、但不慎受伤」之后,我没有质问「她为什么要亲自过来给我们庆祝,发条微信不行吗」,也没有批评「她怎么这样不小心」,更没有怀疑「祁徽你又不是医生,你去了能有什么用」。
而是毫无怨怼地建议他:「你赶紧去看小伊,这里留给我。
「你们两家的交情,你要顾着。你请来这么多朋友,也要给人家面子。所以你去吧,我来招呼他们。
「我自己的场子,我自己能撑。」
假如此时祁徽反悔,我或许会收回刚才的想法。但他显然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反而如释重负,「好,妍妍你太懂事了。我去完医院就赶回来。」
他当真走了。
我目送着他离开,仿佛在跟我过去的五年时间告别。
这场男主人临时消失的求婚并没有因此变得冷场。
我拿出毕生所学的社交技能,把所有人都照顾得妥妥当当。不仅自己拍照,还让别人给我拍照,拍完我还叮嘱大家,一定要发朋友圈。
心里越难受,我越要笑得漂亮。
午餐结束的时候,我甚至没吃几口饭菜,但也丝毫不觉得饿。
送走所有客人,我决定去医院。尹小伊毕竟受伤,我,总要去看看她。
我吩咐服务生帮我打包几朵用来装饰的玫瑰花。
这玫瑰,和我们那次在商场里见到的一样。
既然尹小伊喜欢,那我就送一束给她。
9
我赶去医院的时候,已是傍晚。
医院里,每个人都神色匆匆,愁眉不展,刚刚「好事临门」的我,本应该喜悦,但路过镜子时我才看见,我脸色恰和他们一样。
我顺利找到尹小伊的病房。
就像我猜测的那般,她伤得不算重,至少在我看来,只是膝盖磕破而已。但她既然躺在医院的 VIP 病房,那就有她的道理。
我没有质疑,只是把手里的花束放在尹小伊床边。
病床上的她闭着眼睛,似在沉睡。于是我和陪床的尹家父母打了招呼。
他们和祁家父母的气质很相似,自带长辈一贯的居高临下的和气。
但可能是错觉,两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别扭。
尹叔叔欲言又止,阿姨却长叹口气,拉住我的手。
「安妍是吧,这次是我们小伊不懂事,我会批评她。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是我们做家长的不是。」
尹爸爸「嘶」的一声,轻轻拍在阿姨的手臂,「说什么呢?孩子都躺病床上了,你有什么话不能等她好了再说?」
阿姨瞪着他,「老尹你就纵着她吧!迟早——」却始终顾念着我,没有说完。
我早就知道尹小伊是父亲的老来女,宠爱太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不过,假如只是因为尹小伊搅和了我们的求婚,似乎不必动这么大的气。
两个人话里有玄机,我必须问个清楚。
我转身出了病房,试图去找祁徽。
大约真的是运气好,我找了没多久,就在顶楼的楼梯间,看到了祁徽的影子。
站在他旁边揽着他手臂的,正是祁徽的妈妈。
她正语重心长地劝:「安妍是很好,妈妈从来也没说过她不好。但你求婚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商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就不要爸妈了。」
祁徽不耐烦道:「我跟妍妍谈了五年,我给她一个承诺,不应该吗?」
「应该,但现在小伊这个样子……孩子,你要不要多考虑一下再决定?不能委屈了小伊……」
祁徽紧攥双拳,怒不可遏,「少来!尹小伊她撒谎,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你觉得我看不出来吗?——满口谎言乱语,你们居然还信她?」
「她怎么可能喜欢我!」
我心中一震。
尹小伊,居然真的喜欢祁徽?
这几句话带来的信息量,属实有些让人难以招架。
假如我不是早已决定放弃这段感情,我只怕会难受到无以复加。
从前我揣测过无数次,尹小伊插在我们中间,到底是我多心敏感,还是她别有所图。
现在答案揭晓,此刻,我居然有点想笑。
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却变不成恋人,尹小伊怕不是觉得,我才是插足的第三者吧。
祁徽的妈妈犹在苦苦哀求。
「你不相信,也罢,但我们总要跟尹家有所交代……这样好不好,反正你还年轻,又还没毕业,确实不急于一时。你们先不要领证,等小伊好起来再说……」
祁徽大概是被他妈妈缠得无计可施,只好扭身,狠狠踢了楼梯间的不锈钢栏杆。
巨大的声响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
阿姨震了一下,她突然不再说话,只是捂着脸,蹲下来,呜呜地哭起来。
这场闹剧,我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回到学校的。
手机电池已经只剩下一格,今天我的微信爆了,所有人都在发微信祝福我,有情人终成眷属。
多么讽刺。
中午我还满心欢喜地想嫁给祁徽,晚上我就得知,「青梅也喜欢他」,而且他的妈妈,求他不要娶我。
心灰意冷吗?自怨自艾吗?
都不必,不过是觉得,哦,原来如此,罢了。
我父母都没有念完高中,只能进厂。
厂里的工作既辛苦,又不赚钱。家里亲戚,老的老,病的病,总有人来借钱。直到我读大学,境况才好了一些。
所以我很谨慎,跟祁徽谈了三年恋爱,都不敢接受他的邀请,去他家里坐一坐。我怕被问:「安妍你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祁徽跟我说过无数次:「我爸妈不是那样的人,他们只要觉得你人好,就不会阻拦」。
我动心过,但还是咬牙在考上 B 大研究生之后,才登门拜访。
那天,他们果然表现得极为热情,对我赞不绝口。
我还傻呵呵地以为,是我小人之心度他们的君子之腹。
果然是我太天真。
祁徽的父母,从来都没有看上我。他们不过是不愿让儿子难受,所以不曾反对罢了。
恋爱,随意。
结婚……万万不可。
想得越多,我越觉得浑身发冷。
我迫切需要什么东西来暖一暖自己,比如酒精。但我不能喝太多,因为也许祁徽会找我谈一谈,那么,我必须维持理智。
我克制地买了三听啤酒,坐在操场看台,沉默地喝着。
但是等到十一点半,祁徽没有找我,甚至连微信也没有发。
于是我叼着啤酒罐子,懒洋洋地敲了一段话。
「今天晚上去医院看了小伊,但没有看见你。我先回宿舍休息了,你安顿好了跟我说一声。爱你!」
分手,是必须要分了。
现在情绪占据身心,按兵不动是最好的方式。
等我清醒,我会想出计划。
——提分手的人,必须是我。
——但分手原因,必须不能是我。
10
酒精麻痹神经,我破天荒睡了个懒觉。醒来,心情不错。
我去找祁徽,顺便关心一下尹小伊。
当我问起,在医院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祁徽的眼神有一点不自然。
「没有事情啊,就是小伊冒失,过马路不看路。过几天就能出院。」
祁徽是个不怎么会说谎的人。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他强装的镇定了。
他隐瞒我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种。或许是怕我忧心,或许,是怕我会迁怒尹小伊。
不管怎样,不能坦率地告诉我一切,就说明,他心里是很煎熬的。
我若无其事道:「这样啊,那我就放心啦。不过我们领证的事情——」
祁徽的身子僵住。
我却抢先道:「我又想了下,还是毕业了再说吧。毕竟结婚是大事,我们的父母也该再见面聊一下才是。而且最近事情很多,我怕顾此失彼,反而不好。」
祁徽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我抱进怀里。
「妍妍,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要相信我。」
嗯,相信他?
我已经相信他很多次。也已经给过他太多次机会了,但是很遗憾,他从来都没有抓住。
这也很容易理解。
祁徽不像我,从小缺乏安全感,碰到机会,会像八爪鱼一样缠过去不放手。
祁徽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孩子,他一生中有无数机会。
少了一个机会,还会有下一个补上来。
这次,我内心最后一丝柔软已经消耗殆尽。
曾经我以为祁徽是我此生的伴侣。他诚恳,热情,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尊重老人,爱护女性。我们有共同的学术追求,哪怕看电影都会在同一个旁人摸不着头脑的地方发笑。
但我忽略了,他同时也是一个「听话孝顺」的乖孩子。
我说:「小伊这次出事让我挺害怕的。我们都是独生子女,要真出点事情,家人多担心啊。要不,咱不出国了,就留校读博吧。」
祁徽喜出望外,点头应允。
本来他就不是十分愿意离家千里,这样对他来说,当然最好。
祁徽的申请材料撤回来了,但我并没有撤。
反而,我多申请了几所学校。
就像我说的,我是个赌徒。
我赌,没了爱情,我的运气会补到学业上。
我赌,老天眷顾,我能拿到无懈可击的实验数据,发出令人满意的论文。
最后,我还在赌,既然祁徽不敢把尹小伊告白的事情和盘托出,那么我就将计就计,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增加了拜访祁家的频率。反正我是正牌女友兼未婚妻,祁徽的家,我当然想去就去。
我去得多了,又经常带礼物水果,甚至连门卫和保洁都知道,我是祁家准儿媳。
至于,添加他们的微信,帮他们解决一些诸如手机黑屏之类的麻烦事,那也只是出于礼貌,并不是有别的想法。
有一次,我亲耳听见小区里的保洁阿姨在跟祁徽妈妈打招呼,夸我懂事大方。
「我们老家话都说妻贤三代兴,您家儿媳妇是真好,又亲切又懂事,您有福气呀。」
「哟,还没结婚呐?那什么时候喝喜酒?」
祁徽妈妈的脸色我看不清,但我猜,这一定不是福气,而是怄气。
更让祁徽妈妈为难的是,我还提出去一墙之隔的尹家做客。
「小伊是因为帮我庆祝而受伤的,我当然要去探望。」
尹小伊自然是头痛,不肯见我。
尹阿姨接待,我们闲聊几句学校的趣事,倒不愁什么话题。
聊着聊着,我才「惊喜地」发现,他们夫妻都是半只脚在学术圈里的人,和我的导师,甚至是同届校友。
于是,我迫切地向她展示了导师和我的微信对话记录。
「阿姨,这是导师让我帮忙介绍对象的男孩子。您看,和小伊郎才女貌,是不是很搭配呢。」
「要是您同意,我介绍他们认识?」
11
男孩子的简历和照片都是确有其事,我当真领过这个任务。
不过目的,自然不可能是给尹小伊介绍男朋友。而是以此为契机,向尹家展示我的交际圈子。
事关女儿终身大事,阿姨当真戴上眼镜,看了半天不言语,似乎有点心动,又碍于女儿「暗恋祁徽」,不敢开口介绍。
尹阿姨对我的了解,大部分应当是出自祁徽妈妈的转述——然而祁徽妈妈是做生意的,我觉得不宜跟她讨论很多学术的问题,免得她无趣。
所以,恐怕尹家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X 地小镇考出来的学生,只知道死读书,家里也没钱」。
的确,我父母在 A 城没什么人脉。
但我从来也没有靠父母的打算。
而且没有父母的帮助又怎样,我自己就是自己的人脉。
我慢条斯理,又把手机里其他几张图片翻出来,闲聊似的念叨。
「您看,这是我和 X 老师,还有这个男生一起参加学术会议的合影。」
「Y 老师发了一篇文章,有一些数据是我帮忙做的——哦,我听说他曾在您的工作单位挂职。您想必也认识?」
末了,翻到我、祁徽还有其他几位 B 大师生的合影。
那是我参加某竞赛得了奖,朋友们帮忙拍的。
阳光下,所有人都笑得开怀。
祁徽揽着我的肩膀,站在最中间。
「我和祁徽都很幸运,都遇到了很好的导师,他俩又恰好是朋友。两个老师都想当我们以后婚礼的证婚人,可有意思了。」
我说得越多,尹阿姨的表情越凝重。
她恐怕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在为我们的爱情背书。
我承认,我还是在赌。
我赌尹阿姨敢放任女儿从一个「无依无靠」穷学生的手里,抢男友。
但假如这个穷学生是她校友或同事的爱徒,那她就必须慎重考虑。
对祁徽,尹家肯定是喜欢的。
尹小伊的父母看着祁徽长大,又知晓他读书好、品行佳,相比于女儿谈过的那些不靠谱的男朋友,祁徽无疑是不错的选择。
撮合这对青梅竹马结婚,不知能省多少心。
但是,相比于溺爱独生女无度的尹叔叔,尹阿姨尚且还有几分理性。
我和祁徽谈了五年恋爱,我们光明正大。求婚一事,又已通过彼此的社交圈,昭告天下。
一个「有头有脸」的体面家庭,怎么会纵容自己的女儿插足到这样的一段感情里。
从我打听的结果来看,尹阿姨天性保守,素来清高,又在体制内工作了半辈子,她比任何人都担心名声受损。
再者,我就甘心看着自己的男友被人夺走吗?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跟尹小伊比,我就是那个没鞋穿的人。
除非尹小伊和祁徽能修成正果。否则,尹家将来若还想将女儿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就不敢冒这个风险。
再者说,不就是一个祁徽吗?
好男人多得是。
不过是因为初恋滤镜,才让我不舍了很长时间——我都能放手,尹小伊怎么就不能了呢?
我,赌赢了。
两天之后,我再次跟祁徽聊起尹小伊的时候,他说:「出国了,先出去,再慢慢选学校。阿姨陪她一起走。」
尹小伊在国内闲混了一年,都没想好将来的路怎么走,我拜访了一次,就想好了?
我收回目光,假装没有看见祁徽若有所思的神色。
是尹家父母终于痛定思痛,不敢再对女儿的出格行为袖手旁观,听之任之了吧。
12
尹小伊出国,显然给祁徽的妈妈带来了打击。又或是尹家阿姨跟她说了些什么,她可能猜到,这件事跟我有些关系。
于是下次我再登门造访的时候,她很明确地说,叫我不要常来。
至于原因,她自称身体不适,需要跑医院看病。头痛,肩膀疼,眼睛也不舒服。
A 市的医院查不出毛病,那就去千里之外的北上广。
其实她无非想隔开我和祁徽的联系。
套路还是那么多。我能想到的,阿姨自然也能想到。
没关系,因为我已经接到第一封 offer,虽然只给了半奖,但已是不小的鼓励。
未来,我还会陆续接到更多。
我已经给自己铺好后路。
之所以还保持现状,只是因为,我想走得干净漂亮。
我很贴心地鼓励祁徽陪妈妈一起去外地看病。
祁徽不肯,怕耽误毕业,我先替他妈妈教训他一顿,「儿女要孝顺」。
于是祁徽医院学校两头跑,高铁票都攒了一小摞。
阿姨终于折腾累了,回到 A 市休养。
这时,我发觉祁徽瘦了,于是自告奋勇,给他做些滋补的汤汤水水。
宿舍里没有条件动火,那就去祁徽的「婚房」。
彼岸花园的钥匙,从前祁徽给了我,但我很少用它。这里的房价昂贵,我怕祁徽妈妈觉得我贪图他家的钱。
但现在,没什么可避嫌的。我就是要他们认为我「狐狸尾巴露出来」。
我频繁出入彼岸花园,做饭带给祁徽。当然,他的导师、同学,见者有份。
同小区住着祁徽父母的朋友,他们偶尔碰见我提着保温饭盒,停下来寒暄几句,那自然也会夸我贤惠。
这些话总会传到祁徽父母耳朵里。
八卦一些,这些朋友或许还问祁徽爸妈,儿子何时结婚,他们好送红包呢。
我知道,时机应该差不多了。
在祁徽 24 岁生日的那天,我恳请全实验室的人一同帮他庆祝。
地点,又选在彼岸花园。
我拍了布置过的客厅,拍了我做的蛋糕,还拍了我准备的火锅涮菜。凑够九张图,精修之后,发朋友圈。
配文字「此后余生,预定相守」。
我以前很少秀恩爱。因为我总觉得,真正的幸福,无须展示给大众。
但这次,我破天荒地秀了恩爱。
祁徽的妈妈有我微信,她会看见的。
我猜,她会想办法来阻挠。
果然如此。
我们吃吃喝喝,闹到晚上九点半的时候,阿姨过来了。
祁徽的同学纷纷跟她打招呼,不过长辈在此,大家都不愿久留,不一会儿就提出要走。
我说:「阿姨身体不好,早点回家休息吧,客厅和厨房我来收拾就行。」
阿姨却笑着把我往外推。
「妍妍还没过门,我不能让你干活,你快跟同学一起回学校吧。」
我早就猜到阿姨过来的目的,她不想让我留在这座房子里过夜。
这房子,祁徽能跟尹小伊一起住,我却不能和他一起住。
挺有意思。
我假装没看穿阿姨的心思弯弯绕绕,跟同学们结伴回校。
只不过走到一半,我发现「手机没带」,只好央求两个同学跟我一起返回。
入户门被我做了点手脚,没关严。
隔着虚掩的门,祁徽妈妈恼怒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还没结婚,就在家里呼朋唤友的,以后结了婚,还不定怎么着呢!
「妈妈跟你说过什么?妈妈一辈子看人从没错过。安妍那个丫头,心机深重,她们那个省的人,水塘里挖藕,心眼多。
「她就是看上了咱家的房子和钱。你要擦亮眼睛,不能被安妍再哄骗了。」
我提着的心终于落到肚子里。
结果比我想象的更完美。
等了两个月,我屡屡「挑衅」,以未婚妻自居,关怀祁徽的饮食起居,惹得他妈妈终于出手。
她爆发的时刻,就是我宣告分手的最佳时机。
我仿若木雕泥塑一样呆立在原地,我旁边的两个同学互相交换了眼神,都担忧地过来拉我。
「学姐,阿姨好像心情不好。不如我们先回去?」
陪我回来的两个人,一个,明里暗里在跟祁徽争奖学金;另一个,天生喜欢八卦,学院里的小道消息,她如数家珍。
我相信她们会把今天晚上的所见所闻讲给所有应该知道的人。
我对她们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然后轻轻敲门,平静地推门进去。
屋子里僵持的母子俱是一震。
我却淡定如初,「抱歉打扰,我忘了带手机。」
从沙发缝里把手机拿出来,我扭头看着祁徽。他整个人既窘迫,又难堪,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我对他笑了笑,但有一滴眼泪,精准地从脸颊滑落。
之前练习过,这个角度掉泪,看起来还挺委屈的。
求婚戒指早就攥在掌心,现在它啪嗒掉在地板上,咕噜噜滚了几圈,停在祁徽脚下。
「还有,我们分手吧。」
13
我以前见别人失恋,哭得天昏地暗,肝肠寸断,总觉得那是矫情。
自己分一次才知道,确实是矫情。
我根本没有想象中那样伤心。
也可能是因为心伤过太多次,感觉都迟钝了。
如我预期,两个旁观分手全程的妹子,把故事讲了出去。
我和祁徽求婚的事情搞得有点张扬,分手的原因又这么引人愤慨,不少人都给我发微信,安慰我,顺便骂祁徽。
我没有回复任何一条消息。
既然要做个「分手了也祝福前任」的善良女生,那就不应该说很多话。
——祁徽的妈妈没有说错,我就是心机深,心眼多。
只可惜一开始,我也把我的心,毫无保留地捧出来,献给我爱的人。
是他,亲手打碎了。
又过了几天,失恋憔悴的样子装够了,我不再闷在宿舍,偶尔也出门做实验。
祁徽风雨无阻地站在宿舍门口。
那样子怪可怜的。
他当然给我发过无数短信,打过无数电话。来来回回,说的都是,「我妈是我妈,我是我。」「我是真的爱你,妍妍。」「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不堪其扰,于是找人结伴。
室友们比我还激动,偶尔被祁徽缠得烦了,她们还会大声斥责:「我们安妍是哪里配不上你,要被你家人侮辱?」
「你这种人,良心都给狗吃了!」
「跟你妈过一辈子去吧!」
这种时候,祁徽确实是辩无可辨——他妈妈亲口骂人的话,他根本无法否认。
而且在此之前,我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完美女友。
当然,有更扎心的。
庄霆也知道了我和祁徽分手,所以他带着玫瑰过来跟我表白。
祁徽就站在宿舍楼底下,亲眼看着我走出来,接下庄霆的花。
他似乎想上前阻拦,但最终什么都没做。
我在祁徽的注视下跟庄霆离开。
庄霆怎么可能真心表白,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请他吃了顿饭。席间,友好告知,我准备远赴重洋,专心求学,治疗情伤。
庄霆也是个机灵的,听明白我的拒绝,当即开骂:「祁徽可真不是个东西。不就是家里有两个臭钱,就像防贼一样防人。安妍你放心,以后我们本科同学聚会,绝对都不喊他。」
虽然不认为庄霆是个靠谱的人,但我还是微笑感谢,「他也很无奈,不要为难他。」
庄霆咂舌,「都这样了,你还替他说话?嗨,这么好的女朋友都不好好珍惜,这小子真是瞎了眼。」
我拿筷子拨弄碟子里的菜叶。
其实我和祁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责任。
假如我更聪明一点,我会早些认清祁徽父母对我的看法,在感情尚浅的时候分手,不至于双方都为难。
假如我更笨一点,我或许看不穿他家对我的防备,满心欢喜地跟祁徽结婚,生子。糊里糊涂的,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但我恰恰……有点笨,又不算太聪明。
这场分手像是钝刀子割肉。
直到现在,我才逐渐感受到摧心剖肝的痛苦。
——我并非不爱祁徽。
只是我,永远更爱自己多一点。
临近毕业,请吃散伙饭的人越来越多,我一概先是婉拒,待问清没有祁徽在座,才会参加。
但终究还是被我撞上过一回。
我扭头就走,主人追出来,本想劝我,看见我泫然欲泣,愣了。
「安妍,对不起,我是被那小子灌迷魂汤了才瞒着你。他就想跟你复合……」
我擦干泪,假装没看见躲在暗处的祁徽。
「他这么好的人,是我配不上,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他青梅竹马的那个女孩子,就很配他。」
也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祁徽,他忽然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妍妍,你都知道了对不对?我该死,我应该早点跟你讲。尹小伊她满口都是谎话,你一个字都别信她。」
我被吓到,后退几步想挣脱。
祁徽越发激动,「我根本就不喜欢她,我爸妈怎么想是他们的事,你为什么不能替我想一想呢?」
这会儿正是校外美食街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我们动静太大,所有人都好奇地扭头。
我捂着眼睛,看起来哭得越发伤心,「我还要怎么替你想?你爸妈看不上我家里穷,难道我人穷,我连志气也没有吗?我受人白眼也要嫁给你?
「我爱的人,连保护我不受伤害都做不到,我再怎么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祁徽你有工夫来逼问我,为什么不去说服你爸妈放弃成见?——因为你不敢,因为你懦弱,因为你……根本就不够爱我。」
14
这些话,口齿不甚清晰,逻辑也略显单薄,但却足以勾勒出一个委曲求全、走投无路的形象。
围观的人更多了,我已经在众人中看见几个 A 大的学弟学妹。
还有人在拿手机拍摄。
我们共同的朋友试图分开我和祁徽,街边撸串的几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也加入进来。
「哎哎,大男人骚扰人家女孩子?」
「别给脸不要脸啊!」
也不知怎么的,混乱中,祁徽挥拳,击中某一个人的下巴。那人叫了一声,顺势躺在地上。
那帮小伙子立刻按住祁徽,又喊来附近的保安和警察。
被打的那个人踉踉跄跄站起来,居然有些眼熟。
韩峥捂着流血的嘴唇,凑近我,龇牙咧嘴地跟我说:「今儿碰巧,小爷我日行一善,行到安妍姐这里了。」
「你放心,我肯定不让他好过。」
纠纷闹大,五六个人都被拉去做笔录。
这条街上安满了监控,从录像来看,祁徽动手,责任最大。
而受伤的韩峥,拒绝调解,一口咬定要让祁徽接受处罚。
临近毕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祁徽父母迅速赶来,又是赔礼道歉,又是百般安抚。
甚至还求到我这边。
「妍妍呐,你去跟警官说,你们情侣间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何至于……」
我向他们展示了自己被撞破的手肘,「叔叔阿姨,我和祁徽分手几个月了,他一直纠缠,我没有跟学校保卫处报告,已经是看在二位的面子上。
「您要是还颠倒黑白,我不介意告诉警官,祁徽一直在尾随我。这次打人,说不定是他早有预谋。
「我要是这么说,性质可就变了。您二位自己掂量。」
两个人面色大变,却碍于在公共场合,不便发作。祁叔叔拉着妻子要走,她却好像不解气似的,低声骂了一句。
「我说过什么?这样的女孩子,根本不配进我家的门。」
一向我都是柔顺乖巧的,但我这次没有忍。
我平静注视着祁徽妈妈的眼睛。
「阿姨搞错了。」
「是祁徽,不配进我家的门。」
这一下,连素来和颜悦色的祁徽爸爸也变了脸色。
「小姑娘,做人要厚道。我家待你一向不薄。」
我也报以微笑,「那也请叔叔说明白一点,是怎么个不薄法?莫非,我花您的钱了吗?」
祁徽爸爸还没有说话,他妈妈已经怒道:「你花祁徽的钱,祁徽的钱还不都是我们给的?我们给儿子买的房,你拎包就能住,还不够吗?还撺掇祁徽跟你出国读博,安妍,你家里供得起吗?还不是要靠我们……」
这次,我是真的笑了。
我从包里摸出一只小本,打开,塞进她手里,一字一句。
「这是我和祁徽恋爱以来的所有花销。这么多年,他花一笔,我花一笔,我们一向都是 AA,公平公正。」
「至于您家的房子,我迄今为止,也没住过一天。」
「至于我哪来的钱出国读书……」我说着,将视线挪到后方,「祁徽,你妈妈不清楚,但你是知道的吧?」
祁徽默默站在不远处,他的眼睛里满是伤痛。
单纯明快如他,只怕再也想不到,他的父母会这样咄咄逼人。
他哑声道:「妍妍每年拿国奖,出差做项目另有津贴,偶尔还会接私活,做兼职。她的成绩好,读博也有奖学金。」
「妈,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妍妍真的不是图我们的钱。为什么你总是不信?」
他妈妈又羞又气,咬牙道:「儿子,你真是被狐狸精迷住了。出门在外,哪里都花钱。她现在嘴上说得好好的,以后……」
祁徽突然笑了起来。
他一边去擦眼角的泪痕,一边笑。
「妈,别说了,我和她还有什么以后可言。」
这句话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祁徽肩膀垮下来,整个人都颓废消沉不已。
他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悲凉。
明明是一米八的高个子,明明比他的父亲个头都高。可是在他的家人与我针锋相对的时候,他永远都会避开,从没有一次替我解围。
就算是现在的境地,我逼祁徽说了句公道话,他还是逮住机会,就逃开一切。
我低低开口,语气悲哀。
「……我努力过了。是你先退缩的。」
这一次,我相信,祁徽是真真正正明白了,我和他之间,再无可能。
而且这个「不能」的原因,是他懦弱,是他没勇气。
这,绝不怪我。
我想,以后他应当是不会再找我复合了。
祁徽和我的这段感情,终于被彻彻底底,扼杀在他父母的手里。
15
祁徽父母打点了不少人,甚至联系到了韩峥的父母朋友。于是韩峥见好就收,松了口,同意调解。
只不过在此之前,一份调解协议的各种条款,他也是「变来变去」,狠狠折腾了祁徽父母一番。
事情落定,韩峥问:「请你吃顿饭吧?」
我含笑拒绝:「算了,我不贪他家的钱。」
韩峥坚持,「他们既然给了我,就算我的钱。」
我笑着戳了下他红肿的下巴和嘴唇,「得了,就你这嘴,吃什么饭,歇着吧你。」
学校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请假回老家。
路上,我刷了下手机。
有人把祁徽打人的视频 po 到各个微信群,在校内引起了一番争论。
有人说,是男生冲动莽撞,有人说,是女生心狠绝情。又有人科普了一下我们分手的原因,争论就更激烈了。
理中客站出来,敲着键盘,说「齐大非偶,女生吃相难看,分手活该」。
这种言论,居然不少人点赞。
没办法,世界上总有一些生物,思维独特。
他们自以为遗世而独立,却其实只是跳梁小丑而已。
我不再关心这些,准备收拾好心情,多陪陪父母。
让我意外的是,父母卖掉了他们在小镇的房子,准备回乡下居住。
「我们都退休了,回去种种菜,挺好的。」
「卖了三十万,妍妍,这个钱就给你做嫁妆。」
我还没有给他们讲我和祁徽分手的事情。但现在,是该坦白了。
我的父母没有什么学历,也不懂太多大道理——但他们知道,嫁女儿,要把最好的给她做嫁妆。
我研一,他们去 A 市看我的那次,是我们全家第一次共同旅游。
现在回想起来,祁徽妈妈一定要请我父母在 A 市吃饭,恐怕也是存了考校我家庭的意思。
我爸不太会说话,他在酒桌上,跟祁徽妈妈客套。
「孩子在外地,我们帮不上什么忙。要多麻烦你们照顾她了。」
祁徽挺热情,不肯让我爸妈住旅馆,坚持要求他们住在彼岸花园。
「妍妍刚买了床垫,很舒服的。」
回想起来,那时祁徽妈妈的笑容有些许苦涩。
大概,在她看来,前有我添置家具,后有我父母借宿,这无疑是宣誓了我入主他家的「野心」。
而我的父母,卖掉全部家底也只有区区三十万,连在 A 市买一个车库都不够。
怎么能怪祁徽的父母不多心呢?
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谨慎苛刻一些,也是应该的。
我忍住泪水,抱了下父母。
「爸妈,你们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看不起咱们家的。」
「一定不会。」
终于,我顺利从 B 大毕业。
导师帮我写的推荐信起了很大作用,我顺利进入另一所 TOP 学校读 PhD,且拿到 B 大学生近五年来申到最多的奖学金。
我从一所校园换到了另一所校园。
虽然生活费足够我花用,但是异国求学,无比艰难。
智商碾压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最可恨的是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同组的 ABC 男生,是最乐意挖苦我的人。
有时候实在太难了,我会忍不住躲在被窝里哭。
几乎每天睁眼,我都会问自己,这值得吗?
但是我总跟自己说,再坚持一下吧。
我这样贪心的人,想要的太多了,不吃点苦头,怎么能得到呢。
我整整适应了六个月,才过了语言关,又六个月,才逐渐在实验室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这时候我才有种「生活重新归我掌控」的感觉。
偶尔,为了调节心情,我也会刷尹小伊的那几个社交账号。
——尹小伊读了个商科里最水的专业。
——她跟妈妈吵架太多,妈妈忍气回国,再不跟女儿说话。
——信用卡被家里停了,她被迫跟父母认错,才又拿到生活费。
——硕士读到第三年还是没修满学分。不过代购生意倒是做得蛮红火。
——后来她回国了,准备结婚。
新郎,不是祁徽。
16
我让韩峥帮忙,随个份子钱,亲自送去尹小伊的婚礼。
「包多少?」
「22500。」
韩峥没考上研究生,干脆不考了,去做活动策划。他善于体察人心,做得还不错。我们偶尔会聊几句天。
他讶异,「怎么是这个数字?」
这是尹小伊送我那条手链的价格。
当年我出国读书,行李不多,除了必备的衣物,我只带了那条手链。
每每觉得前途灰暗难挨,我便会把它拿出来端详片刻。
它纪念着我起于真心,陨于物质的那段爱情。
更可以提示我,我是个没带伞的孩子,需要更努力地奔跑,才不会被淋得浑身湿透。
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所以我要把钱还给尹小伊。就当,是我花钱买下来的。
韩峥去完婚礼,回来跟我吐槽。
「嫁的人倒是挺帅,好像是个网红。她爸妈估计不太开心,全程黑脸。
「喔,她好像已经怀孕了,可能她爸妈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据说男方以前……」
我哂笑,「行了,我让你送礼金,你倒也不必打听这么多回来。」
我以为这事算完了,想不到没过多久,我居然接到了尹小伊的电话。
说到底,大家的圈子都不大,她只需要托人就能联系到我。
她礼貌跟我道谢,感谢我随她的份子钱。
几年不见,她声音听上去冷静成熟了不少。
我说:「没什么,当年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送我见面礼,我挺感动的。」
她突然有点语塞。
也不知是不是孕期情绪波动,她居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其实我是想说对不起。我当年太过任性,伤害了祁徽,更伤害了你——对不起,安妍姐。」
这个道歉,听上去挺……可笑。
所以我忍不住笑了,但仍然保持礼貌,「多少年了,没必要再提起吧。」
尹小伊吸了吸鼻子,继续哭,「不是的,我是真的觉得对不住你们。
「这些年祁徽一直都不太顺利。读博到一半退学了,又不肯找事情做。去他妈妈公司帮忙,每天除了应酬,就是打游戏,快三十岁的人了,一直没找对象。阿姨给他介绍过不少女孩子,他一概不见。我们都说……他是在等你。
「我打听过,你也一直没有谈恋爱。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拜托你,再考虑一下他?」
我听她絮叨,没有说话。
祁徽记得我,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我们是彼此的初恋,相遇在一生中最热忱的年岁,又陪对方走过了五年最美好的时光。
虽然,终于没能走到最后,但也足以在彼此身上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了。
至少,从我了解的信息来看,这么多年,祁徽身边都没出现什么异性。
不过,他也不一定是在等我,也可能是被父母伤透了心,不想恋爱。
我懒洋洋地问尹小伊:「再考虑一下他?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还是曾经暗恋过他的女孩子?」
尹小伊辩驳道:「我没有喜欢过祁徽,如果你介意的是这个的话。」
「那你就是撒谎呗。」
「我也不是故意的,是阿姨让我想办法拆散你们……阿姨总说,你和祁徽不合适,假如我能想办法让你自卑,你会离开他。」
「阿姨几年前看不上我,怎么现在她就看得上了吗?」
尹小伊犹豫道:「她心里还是疼祁徽的,与其看他一直这样消极……」
「倒不如成全了我?」
我是真的忍不住笑了,「抱歉,我没有这个想法。我现在过得蛮好,不想再回顾从前的不如意。」
尹小伊叹气,「不再考虑一下吗?那好吧。」
我早就知道,真正对我不满意的,是祁徽的妈妈。尹小伊,不过是顺从她的心意而已。
只怕这个电话,也或多或少有祁徽妈妈的授意。
但一直以来,我都有个疑惑。
眼看尹小伊要挂掉电话,我最后问出一个问题。
「尹小伊,就算祁家把你当亲生女儿疼爱,你是个有主意有想法的姑娘,你为什么愿意听他们的话,非要去拆散我和祁徽?」
「祁徽是真的很在意你,他把你当朋友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尹小伊短促地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开口。
「因为……我嫉妒你。」
我有些困惑。
「你,嫉妒我?」
这可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尹小伊要钱有钱,要貌有貌,说她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她为什么嫉妒我。
「你记不记得你帮我做过一次作业。那次作业我拿了满分,老师专门找到我,夸我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中国学生。
「在以后的三年时间里,我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无论我怎么熬夜、怎么苦学,我永远只能得到一个评语——太可惜了,小伊,你是个聪明的学生,你连一份 essay 都可以写得那么完美,可你为什么不肯努力,好好准备考试呢?
「我,有口难言。
「那时我就知道,安妍,我很嫉妒你。我嫉妒你轻而易举就可以达到我此生都到不了的高度。
「……所以,我想破坏一些你拥有的东西,让你不要那么骄傲。
「我的确成功了,你和祁徽没能走到一起,可我……却没有丝毫快乐。」
很难描述我到底是什么心情。
震惊有之,无奈有之,更多的是释然。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为什么尹小伊会阴阳怪气——她或许真的暗恋祁徽。她或许看不起我家境普通。她或许觉得我性格不讨喜。
但我确实想不到,是她认为,她不如我聪明。
原来,我也有值得她嫉妒的地方啊。
原来,那个敏感、脆弱、多疑、自卑的女孩子,居然也会被别人羡慕。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不只是我在悄悄羡慕尹小伊拥有满身的奢侈品,她,也在悄悄羡慕我。
果真是讽刺。
但……也突然让人解脱。
挂掉电话,我把抽屉深处的那串手链取出,第一次把它戴到身上。
这么多年,我收藏着这条手链,带着它走南闯北,却始终没有戴过。
钻石璀璨而明亮。
雕琢精巧而细致。
尹小伊眼光不错,它真的很漂亮。
我又静静地欣赏了一分钟,然后摘下来,再次把它放回盒子,然后推入抽屉深处,上了锁。
再华丽,再昂贵,也不过只是一件冰冷的装饰品而已。
除了美丽,毫无用处。
所以它不适合我。
——我等下还要进实验室,戴上首饰操作仪器,很不方便的。
(完)备案号:YXA1pN4AdANHo5pwDQliJXJ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