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
2022-10-15T00:00:00Z | 34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2-10-15T00:00:00Z
我在被人偷窥。
我能听见他的呼吸,他就在我的房子里,时时刻刻看着我。
可是我找不到他,警察也找不到他。
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疯子。
1
「你跑不掉的。」
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这个声音。
黑暗中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掐住我的喉咙,让我呼吸不了,周围闪烁着无数诡异的红光,将我紧紧包裹着,我死命挣扎着,勉强睁开眼,一双冰冷又蕴含杀意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哈哈哈,你跑不掉的。」
「啊!」
我从床上坐起身,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松下一口气。
原来是场梦。
身上的冷汗黏在皮肤上难受得很,我起身去浴室打算洗个澡。
刚脱下衣服打开水龙头,后背突然一阵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回想起刚刚那个梦,我僵住了身子。
细小的呼吸声萦绕在耳畔,我摸上身旁的花伞死死攥在手里。
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我摇摇头。
真是自己吓自己。
热水顺着头发一路流遍全身,沉重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昨天和赵越因为见父母的事情争吵,冷战了这么久也没个信息,我是不是真的把他逼得太紧了。
对着镜子吹头发的时候,我眼前好像闪过了一点红光,和梦里的一样。
梦里的窒息感如此清晰地围绕着我。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放到镜子上,我的手指和镜子里的手指毫无距离地碰到了一起。
双面镜!
镜中我的脸也变得扭曲起来。
我吓得连连往后退,不小心摔倒在浴室里扭伤了手腕。
心中的恐惧一股接着一股往外涌。
什么都顾不得,摸到手边装化妆品的玻璃罐子对着镜子砸了过去。
溅起的玻璃碎片划伤了我的小腿,但我无暇顾及,眼睛死死地盯着碎裂的镜子,整颗心沉到谷底。
镜子后面是一个可以藏住一个成年人的空间。
身上的冷汗一层层地涌出,我紧紧抓着手里的浴巾,咽了半天口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身体也像僵住了一般,动不了。
无数种可能在我脑海中闪过。
我被偷窥了,我家里可能还有别人,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眼睛环顾四周,只觉得每一面墙后都有一双眼睛在时时刻刻看着我。
叮~
手机铃声唤回了我的理智。
它像是夺命一样,不停地响。
等我勉强回过神来,手心里全是汗,却异常冰凉。
刚走到客厅,一直响着的手机突然停了,整个房子安静的可以听见时钟走动的声音。
耳边好像还夹杂着微弱的呼吸声。
有人!
他还在,他还没走。
我立刻跑过去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我想要报警。
对方就好像知道了我的想法一样,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别报警,不然你的小视频会传遍全网,我还给你准备了一点小惊喜,你很快就会收到的。」
我彻底崩溃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浴室里都拍到了些什么。
「怎么办,该怎么办。」我的手死死抓着沙发,指甲顺着边缘渗进去。
电话号码回拨过去始终是忙音。
四周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像是将我扒光了扔在马路上,我总感觉这个房子里不只有我一个人,可我找不到他。
2
我拿起浴室里的拖把,将家里一切有空间的地方都砸了一通,所有的镜子都被我摔碎在地上:「你出来!」
「滚出来!」
正当我疯狂发泄的时候,门铃响了,先是摁了两声,然后敲门声开始无规则地响起,急躁得像是随时会将门砸穿。
我安静下来,丢掉了手里的拖把,我从厨房拿了把刀,手止不住地发抖,勉强拿稳后死死攥在手里,小心地走到门口。
通过猫眼,我没有看到门外有人,正当我放松警惕时,突然,一张脸出现在猫眼里,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我心跳骤停,后退了几步,咽了下口水,上前死死握住门把手才让自己冷静。
那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我顺着猫眼看了很久,确定他不会再出现,才低头捡起他顺着门缝塞进来信封,我颤颤巍巍地打开,一股股寒意从脚底泛起。
信封里厚厚的一摞,全是我的照片。
我工作的,和朋友出去玩的,甚至是在家的。
餐桌,床上,厕所……
我生活中的每一个画面,都记录在上面。
里面还有一张打印的信纸。
你洗澡的时候很迷人,睡觉的时候也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像我想你一样想我,我想念每一个睡在你旁边的夜晚。
疯子。
我找了把剪刀把所有的照片全都撕碎了,动作太快还不小心弄伤了手指。
鲜血滴在照片中,正好落在我的脸上,恐惧一股股的从心里涌出来。
让我胃里翻江倒海很不舒服。
3
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那个人。
我找不到。
我蹲坐在地上,重复呢喃着的只有这一句话。
叮~
手机又响了,我呆滞地看了它良久,直到开始催命般的轰炸,在我拿起的一瞬间又安静下来。
还是只有一条短信内容:「我一直在看着你,喜欢我的礼物吗?」
我瞬间将手机扔出去老远,墙上的时钟被手机砸得摇摇晃晃,没支撑几下就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对我的嘲弄。
我爬到地上捡回手机,我要报警,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把他找出来。
警察搜寻了大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现,就连手机号码都是空号。
「真的,他真的在偷窥我,他就在这间房子里,你们再仔细找找。」
「我们理解您的担忧,但真的没有人,连摄像头也没有。」
有的。
有的。
他们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我拉住一个警察发了疯般质问:「你为什么不信我,他就在这,我能听见他的呼吸,是不是等我死了你才会信啊!」
「女士,我们仔细检查过了,没有人,请您冷静。」
怎么可能冷静。
警察走了,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你报警了,你好像忘记了我的忠告,我决定给你点惩罚。」
随后我收到一个视频,视频里的女人脸上打了马赛克。
我惊叫一声倒在地上,看着视频赤身裸体的我,四肢发软,胸口发紧,我呼吸不上来。
那种避无可避的窒息感压迫得我快要崩溃了。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下一次我发到网上的视频,可就不会打码了,你最好乖一点。」
「你为什么选择我!」
我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大喊:「你放过我,求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求你放过我。」
偌大的房子除了我的回音,什么都没有。
发出去的消息永远没有回应。
我缩在角落里,拽着自己的头发,根本没办法镇定。
4
我现在无比需要一个依靠,我给赵越打了几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他只给我回一条短信,「茗茗,我们彼此冷静一下吧。」
打电话的时候还很激动的情绪,一瞬间平静下来,眼泪滴到屏幕上,用受伤的手指打出一个「好。」
随后将手机扔到一旁,摔得粉碎。
看着碎成两半的手机,我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出声来。抱着双膝坐在地上,眼泪随着恐惧感不停落下。
我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待了多久,窗帘挡得死死的,连白天和黑夜我也分辨不出来。
突然门铃响了,我被声音惊到一动不敢动,我没有力气,只能不停地缩进黑暗里。
敲门声急促地响了几声,随后归于平静,下一秒我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撑着全身力气将丢在客厅茶几上的刀拿在手里对着前方。
门被打开,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刚要冲过去,房间的灯被打开,小琳担忧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她见我这副样子,手里还拿着刀,急忙问我:「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怎么啦。」
「小琳……」刚说两个字,我就泣不成声了。
「怎么哭了,宝贝你别哭,有事你和我说啊,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电话摔坏了。」
「不哭不哭,你和我说说。」
我把自己的遭遇说给她,她先是震惊,随后也跟着红了眼睛:「傻丫头,你给我打电话啊,干嘛一个人抗着。」
夏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大学时候就形影不离,现在工作也在一起。
「小琳,我该怎么办。」
「去我那住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夏琳拉着我的手,面色沉重地扫过我的房子。
「那个人会不会盯上你。」我有点担心那个人会因为我影响夏琳的生活。
夏琳思考了一下,然后抱着我说:「至少我家现在是安全的,到时候我们每天回家检查一次。」
「还好有你。」
夏琳一把抱住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要怕。」
5
那天晚上,我和夏琳一起去买菜,背后一阵阵发凉。
是那个人,他跟过来了。
我慌乱地到处寻找,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撑着购物车才勉强稳住身子。
我看着超市里来来往往的人群,觉得他们每个人都不怀好意。
夏琳见我情绪不对,拉着我的手问我:「怎么了,是他又来了吗?」
我点点头,只觉得浑身上下疲惫得很:「我们回家吧,我能感觉到他就在这。」
「不怕不怕,我们回家。」
我的手颤抖着,任由夏琳拉着我往住处走,夏琳的手心的温度将我冰冷的手包裹在其中,一边走一边说:「没事的,不要怕,我在。」
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明明自己那么害怕,还要不停地安慰我。
进门的时候她输入密码后拿出纸巾将密码锁擦拭干净,拉上窗帘拿出仪器将房子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摄像头后才松了口气,坐在沙发上对我笑笑:「今天很安全。」
我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只是上前拥抱她。
「我去给你做饭。」夏琳给我倒了杯热水转身进了厨房。
我用电脑处理工作,左下角弹出一封邮件:「宝贝,你的男朋友抛弃你了,他有别人了,不过没关系,你还有我。」
还附带了一张赵越和别的女人拥抱的照片。
我突然觉得好笑,这就是他说的冷静冷静,难怪之前和他说想要见父母的时候他那么抵触,原来是因为这样。
我盯着那张照片良久,最后只是关上电脑什么都没做。
晚上躺在床上,我焦虑得睡不着,闭上眼睛就觉得屋子里有人的存在,微弱的呼吸声打在我的耳畔,梦中他掐着我的脖子,一遍遍地让我重复窒息:「你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你是谁,究竟是谁。」
「你死了就知道了。」
眼看着那个人拿刀刺向我,我惊叫一声从梦魇中惊醒,汗大颗大颗的落在床单上,夏琳听到声音从隔壁冲过来:「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我没说话,夏琳接了杯水给我喝,然后爬上床搂着我说:「别怕,他不在,我陪你。」
我转头看她,她的眼里满是关切,和梦里那双眼睛一点都不一样,让我心安。
我将头埋进她胸口,在她讲的小兔子的故事里沉沉睡去。
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依旧时常会被梦魇惊醒。
他就像魔鬼一样想要将我拖进地狱永不超生。
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工作连连出错。
那天总监把我叫到办公室谈话,「顾茗,你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可能需要休假一段时间。」
我伸手捋了下干枯的头发,手指划过发丝,在手掌里留下一大片掉落的黑丝。
「你的工作先交给别人吧,我给你半个月的假期,尽快调整好你自己,之后我要调走了,我这个位置你能不能坐得上,就看你自己了明白吗?」
「明白,对不起,总监。」
本来她这个位置一定是我的,但我最近出了这么多差错,我能否很好地胜任这份工作,公司有了新的考量。
6
走在街上,天高地远,到不显得那么压抑。
但对方根本没有给我一丝喘息的机会。
诡异的笑声在我耳边响起,我跑到哪里笑声都跟随在我身边,我逃不掉。
「啊,放过我,放过我!」我捂着耳朵,疯狂逃窜,撕扯着身上的衣服,我觉得他就压在我的背上。
好沉,好重。
「救救我,有人在我身后,在我身后啊,他要掐死我,救救我!」
过往的路人对我避之不及,他们觉得我是疯子。
我也觉得自己是疯子。
我双手捂着脸,倒在公园的长椅旁,呼吸越来越急促,险些喘不过气来。
透过指缝,我看见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我面前,让我心里咯噔一声,是他吗?
「小姐,你好像有些过敏症状,建议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抬头看他,一个文质彬彬的男生,他皱着眉头看了我一会,才又开口:「你的过敏应该很严重了,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不然可能会恶化。」
「是你吗?」见他要离开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切地问:「是你吗?是你吗!」
「我抓到你了,跟我去警局,跟我去警局。」
他像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一边想要挣脱我的束缚,一边说:「小姐,你认错人了,我是个医生,刚刚路过看到你状态不太好才来提醒一下而已。」
「你再这样我报警了啊!」
他的话让我冷静下来,他姣好的仪态被我扯得凌乱:「不是你,他的声音不是这样的。」我胡乱扯了两下头发和他说:「抱歉,认错人了。」
「小姐,你还是打电话叫家人带你回去吧。」他很生气,但还是保持着绅士的样子。
「回家,对我要回家,家里是安全的。」
我失魂落魄地匆匆跑回了夏琳家,门口放着一个和上次一样的信封,我将它一脚踢到旁边,里面的照片散落了一地。
我撇到照片上的内容,立刻蹲在地上将它们收进怀里跑进房间。
我拿着照片走进屋里,坐在沙发上,各种情绪叠加在一起,让我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强,全是我的裸照,我快速翻阅,每一张我的脸都拍得很清楚。
疯子疯子!
他说:「明天你生日,我给你准备了两份惊喜。」
我这才看见,信纸下面还有三张照片,照片里的夏琳和父亲,亲昵地搂在一起,父亲陪她逛商场,给她过生日。
看着我的胃发出一阵绞痛,冲到厕所吐了起来。
恶心。
全都是骗子。
我在沙发上一直枯坐着,手比冬日里的冰还要凉。
7
房门开了,夏琳笑嘻嘻地进来抱住我,「晚上想吃什么?刚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
我冷冷地看着她,问:「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你在说什么啊?」她的眼睛亮亮的,还带着笑意,「对了,你回家的时候检查过没。」说着她就去找扫描摄像头的仪器。
我将那些照片甩到她脸上,其中一张擦着她的脸飞过去,在她细嫩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让她显得楚楚可怜,我指着上面的照片问:「你和我爸爸,什么时候开始的!」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她明显慌了,拉着我想要解释,被我甩开了,「你别碰我!」
「茗茗,我……」
她的手机响了,来电的人正是我亲爱的父亲。
她伸手就要去挂断,被我抢先一步拿到接通,摁了免提。
「宝贝,你怎么不说话?」
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夏琳的脸瞬间惨白,眼泪一直往下流。
「怎么了?」·爸爸关切的声音在此刻的沉默中格外清晰。
我对着手机那头说了一句:「爸,是我。」
我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夏琳想要拉住我的手:「茗茗,你听我解释,茗茗···」
我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夏琳,你好样的。」
「我拿你当姐妹,你竟然插足我的家庭,我爸五十了,你要脸吗!」
夏琳蹲在地上哭,愧疚又无措地看着我:「不是你想的那样,茗茗,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你信我。」
我从前最舍不得她哭了,如今看她这副样子,只觉得恶心,我抬起她的下巴:「夏琳,你和我爸爸在一起的时候,也装得这么楚楚可怜吗?」
「茗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夏琳伸手想要拉我的衣角被我躲开了。
「别碰我,我嫌脏。」
我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回到卧室收拾行李:「这几天算我租的,钱等我买了新手机就还你。」
「你去哪啊?那个人还在缠着你,你怪我恼我也先解决了麻烦后再走好不好,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夏琳抬眼小心地看着我,见我态度坚决,她说:「要不你住这吧,我出去住。」
「这房子不会是我爸给你租的吧。」我歪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夏琳慌乱地躲避了我的眼神,还真被我说中了:「你可真让我恶心。」
将她踹到一旁,拖着行李就往外走。
8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到街上,北京那么大,却没有一个能容纳我的地方。
街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人。
我紧张地审视着每一个与我擦肩而过的人,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他应该在心满意足地欣赏吧。
还真被他说中了,我一无所有了。
突然胸口一紧,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我丢下手里的行李,扯开衣领,依旧无法消解窒息的痛苦。
隐约间看见有人朝我走过来,还不等我看清他的长相,就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再醒过来是在医院里,病床前是年迈的一位医生,他面色不善:「你免疫力比较低,呼吸道感染严重,你不知道自己粉尘类的东西过敏吗?」
「知道。」
「那还接触那么多的花粉?」
「我没有,家里从来不养花,我自己也不买。」
他看着我,对我的说法显然不信:「检查结果显示,你是因为长期大量的接触花粉,导致的过敏性休克。」
我低着头没说话,仔细回忆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真的想不到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接触到这么多花粉的。
「你家人呢?」
我低着头没说话。
我的家,像个笑话。
「是你?」
我抬头就看见了今天在公园遇见的那个人,他也是医生,他向旁边的医生询问了我的情况,然后问我:「需要联系家人吗?」
「我……我手机坏了,能麻烦医生帮我买个新手机吗?我出来什么都没带,只有手机能缴费了。」
他也没说话,我不知道他答没答应。
看着他走出病房的背影,我眯了下眼睛,每次发病都遇见他,真的是巧合吗?
还有夏琳的事情,要告诉妈妈吗?
如果说了,我的家庭该怎么办?
听爸爸说话的语气,他们应该在一起很久了。
还不等我想清楚这件事情,他就将一台新手机放到我面前:「收据在这,别说我坑你。」
我从床头的包里掏出手机卡安上,刚刚连上网,手机就响个不停,夺命般的铃声让我想到被那个人支配的恐惧。
我下意识地将手机扔到一旁,捂着耳朵缩在床脚:「别响了别响了别响了!放过我!」
「你怎么了?」
「别碰我,啊!」
他见我情绪激动过来极力摁住想要逃跑的我示意身旁的护士关掉了手机的声音,用温柔又耐心的声音和我说:「没事了,没事了,别怕,这是医院很安全。」
「很安全?」
「是的,很安全。」
一旁的护士过来给我重新扎针,她说:「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有事你可以叫我们,别再自己出去了。」
「嗯?」我不太懂她的意思。
但我太累了,很快睡着了。
再醒过来,床头的手机闪烁着光芒,因为被调成静音状态没有发出声音。
我伸手取了过来。
9
那双躲在暗处的眼睛太知道要怎么毁掉我了。
他给我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赵越的床照,旁边还露出半个女人的肩膀,另一张是爸爸和夏琳抱在一起的图片。
一夕之间,毁掉我的事业,亲情,爱情,甚至是友情。
这个人真狠啊。
他说:「你只有我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真的爱你的。」
我回他:「我们见一面吧。」
这次的消息没有同从前一样石沉大海,他回我说:「该见的时候我会出现的。」
握着手机沉思良久,我也想不出这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监视我,掌控我,让我的生活分崩离析,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又不肯出现在我的面前。
难道就只是单纯地享受偷窥我的乐趣吗?
手机上还有很多夏琳和爸爸的未接来电。
是要解释他们是怎么搞在一起的吗?
我该怎么办。
我烦躁地抓着头发,一缕缕干枯的发丝散落在床上。
曾经引以为傲的秀发已经成了一把枯草。
「情绪激动对你的病情没有好处。」公园遇见的那个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吓了我一跳。
我防备地看着他,如今我谁也不信任。
他只是对微微一笑:「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我还是建议你说开比较好,只有沟通才能解决问题,万一结果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呢。」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的心情有助于你的康复,来自一个医生的忠告。」
通过他胸前的牌子,我知道他就高盛:「高医生,你有试过活在偷窥下的日子吗?」我转头在病房里扫视,苦笑一声,「有一个人,他伸出手,紧紧地禁锢着我,他每时每刻都在看着我。」
「你……」
「嘘,高医生你听,有人的呼吸声,可我看不见他,我找不到他……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手紧紧撰住床单:「高医生,他又来了,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我没有办法呼吸。」
大约是我的病情实在过于诡异,高医生来查房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最开始的那位年迈的医生倒是来的时候很少。
在医院一周,医生我没事了,只要不接触过敏原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可是我时常觉得呼吸困难,睡觉时像是被扼住喉咙一样,每天噩梦缠身。
高盛说我可能是心病。
后来他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10
心理医生说我应该是长时间受到某种暗示,比如一个人长期在给狗狗喂食的时候摇铃,那么长时间后,听到铃响,狗狗就会觉得饿,同时分泌唾液。
而我睡觉时的窒息感,听到呼吸声就会呼吸困难的种种反应,就是长时间暗示的操纵结果。
听到他的话,我坚强了许久的情绪瞬间崩溃。
那个人不仅窥探我的生活,还在我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对我进行了这样的操纵。
这太可怕了。
高盛像是突然知道了我癫狂的原因,他说:「为我之前不算好的态度道歉,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吗?」
我摇摇头,猛然惊醒间又点点头,「我没有地方住。」
他眉头紧锁,很是为难的样子,思考了很久才勉为其难地开口,「我家可以吗?」
「谢谢,我不会打扰很久的,找到住处我就立刻搬走。」
我的行李很少,就只有那个行李箱,当天晚上,我办了出院手续,和高盛一起去了他家。
晚上躺在床上,打开了许久未看的手机。
爸爸和夏琳给我打了很多电话,赵越只问了一句我在那就再没了消息。
至于那个偷窥者,这几日也出奇的安静。
我思索良久,最后给爸爸回了个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电话那头的爸爸声音疲惫又憔悴,「茗茗,你还好吧。」
「嗯。」
「你去哪了,小琳说她也找不到你。」
他提到夏琳,刚刚还能控制好的脾气又瞬间涌上心头:「妈妈知道她吗?」
「不知道,是爸爸对不起你妈妈,茗茗,你能原谅爸爸吗?」
「怎么原谅?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的爸爸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在一起,看我像个傻子一样你们很开心吗!」
「你在说什么啊,茗茗!」爸爸的声音突然拔高,还带着些怒气,「你怎么能这么想爸爸,小琳没和你说吗?」
爸爸的语气让我疑惑,难道是我误会了什么吗?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爸爸叹了口气,他说夏琳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年他和初恋分手的时候并不知道对方已经怀孕了,他去大学看我的时候遇见夏琳,看见她带着初恋的项链,又听我说起过夏琳的身世,才想着她可能是自己的女儿。
夏琳怕我知道以后会影响我们两个的感情,所以一直让爸爸瞒着我,要不是那个偷窥我的人,她本来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让我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吗?
我突然想到之前高医生对我说的话。
是巧合还是知道些什么。
听到爸爸的话,我心中对夏琳的愧疚又多了几分,我知道她以前过得很苦,好不容易才完成的学业,也从来没有像爸爸要过什么,想起自己那天对她说的话,心里一阵阵发酸,我还打了她。
「爸爸,这件事我和夏琳自己解决,对不起,这些天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
和爸爸把心事说开以后,我躺在床上,困意很快来袭,但还是强撑着放了瓶开盖的水在房间门口。
大约是医生家里的床比较舒服,那天晚上我睡得格外安稳。
11
第二天,水瓶安稳地放在地上,我将它收进床底,直接去了夏琳家。
爸爸犯的错误,总不好让她来受这份苦。
在楼下徘徊了很久,在心里酝酿了很多话,鼓足勇气之后上了楼。
背后刮过一阵凉风,我转头望去,什么也没有。
打开房门,夏琳坐在客厅里,双眼通红,脚边堆满了酒瓶,见到我,她愣了一秒,随后眼泪大颗大颗落下:「茗茗,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比起爸爸,我更在乎你,我求你别不理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和他见面了。」
看她这副样子,我的心揪在一起,我那天为什么不听她解释呢。
我过去抱住她,她跪坐着,将我搂得紧紧的:「原谅我好不好。」
「我没因为这个怪你。」
她身上烫得很,我抱着她等她哭累了,将她扶到卧室去,照顾了她一夜。
夜里安静得出奇,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今天那阵阴冷的感觉,打了个冷战,心里也越发不安起来。
拿起检测摄像头的仪器,到处扫描,在我的房间,一个诡异的红点在仪器的检测下发着刺目的光。
正对着我的床头。
我将它一把扯下来,放在地上踩得稀烂。
夏琳之前每天都会检查一遍的。
他什么时候潜进来的。
夏琳家也不安全了吗?
突然夏琳的卧室传来声响,我心下一沉,我赶紧跑过去看。
「小琳!」
卧室里水杯倒在地上,夏琳手臂蒙着眼睛,虚弱地说:「我渴。」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出事。
「我去给你倒水。」
我给她调暗了灯光,擦干了额头上不断涌出的虚汗。
「以后换我保护你,弥补这些年你受得苦。」
但我怎么都想不到,会在夏琳家见到赵越。
我早上起来后听到外面有争吵的声音,以为是那个人找来了,立刻爬起身冲出去将夏琳护在身后,这时候我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赵越。
我问他:「你来做什么?」
赵越看了我身后的夏琳又看了我一眼,面露尴尬,刚才嚣张的气焰瞬间去了一多半,他摸了摸鼻子说:「来找夏琳有点事。」
我回来看夏琳,她对我摇摇头,我心下了然,握着她的手让她放心:「她不想和你说话,请你离开。」
「顾茗,我们的事情之后再说,我今天是来找她的,我们说好的东西,该给我了吧。」
「第一,她不想理你,第二,我们的事不用之后说,我现在通知你我们分手了。」
说完我就甩上了门。
客厅里夏琳低着头不敢看我,我抬起她的脸对她说:「你和我说,我信你。」
夏琳看着我眼泪就流了出来。
夏琳和我说,赵越从前就纠缠过她,但她一直没理,前不久他不知道从哪知道了她和我爸爸的关系,威胁她要是不听他的话,就将她的事都和我说,她害怕我会因此讨厌她,所以一直受他胁迫。
「那他找你干什么?」
「要钱。」
「你一共给了他多少?」
「几万块吧。」
这个混蛋。
12
我去找赵越理论,让他把钱还回来,不然就告他敲诈勒索。
赵越恼羞成怒,随即看着我一阵嗤笑,他从手机里拿出一段视频,就是那个人第一次发给我的那段。
赵越笑越狰狞:「这里面的人是你吧,哈哈哈哈,要么你放过我,要么我公布你的信息,你来选。」
我如同坠入冰窖,脑海中不断有个声音在笑:「杀了他,不然你一辈子都只能活在恐惧里。」
「杀了他。」
「杀了他。」
「别吵!闭嘴啊!」
视线里赵越的脸扭曲而变形,渐渐变成梦里的样子。
为什么都要逼我,都要害我,我冲上去扯住赵越的衣领:「为什么要逼我!」
「给我五万块,不然……」
「我杀了你!」
我从包里不知道掏出了什么东西,就直接朝着赵越刺了过去。
「冷静,你再干什么!」
我被一阵熟悉的声音唤醒,回过神来手里握着刀,上面还沾染着一片红,我抬头看见高盛,他手臂被划伤一大片,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流,赵越跌坐在地上,吓得眼神空洞。
高盛叹了口气,从赵越手里抢过手机将视频删除后对着赵越喊:「还不快走!」
赵越看我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恐惧起来,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我双手颤抖着,手上的刀掉落在地上。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你没有,」高盛强迫我看着他,「他没事,你没有杀人。」
「我没杀人。」
「对,别害怕。」
他瞥了眼掉在地上的匕首,问我:「你随身携带匕首?」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没有,我刚刚就是气急了,随手一拿,我不知道是匕首,我也没有带匕首。」
是别人放进来的。
是那个人,一定是那个人。
他是怎么接近我的。
我慌乱地看向四周:「我知道你在,你出来,出来!」
高盛控制住我的肩膀,强迫我和他对视,他说:「你要冷静下来,不然真的如了他的意。」
对,我要冷静。
我抓住高盛问:「我能跟你回家吗?我害怕。」
我不能回夏琳那,那个人越来越疯狂了,我怕他对夏琳动手。
他没有拒绝。
7
我颓废地跟着高盛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窗帘拉得严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
我曾经爱的背弃我,还妄想掌控我。
整个人散发着腐朽的死气。
可笑的是我竟然在黑暗中享受到了片刻的安逸。
高盛来敲过几次门,我都没有理,他也就不来打扰我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一束亮光照进来刺的我睁不开眼睛,高盛站在门口一脸怒气,但又很快收敛起来,他过来拉开了我的窗帘,然后又转身去外面端了碗粥递给我:「吃了。」
我实在没什么胃口,但在他不容拒绝的语气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粥,始终送不进嘴里。
高盛也不勉强我了,他背靠在门上,双臂抱在胸前,上次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他对我说:「讲讲吧。」
「什么?」我抬头看他。
「讲讲你的事。」
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不算熟的人,我但是那一刻却让我得到了空前的放松和救赎。
我想我真的需要有个人来听我倾诉这些堆积在我心里,快要把我压垮的事情。
崩溃就在一瞬间,我还没开始说,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他也不觉得烦,就在那等我哭完。
我说完之后他很久没说话,然后问了一句,「那个偷窥你的人,知道你住在这吗?」完全忽略了我被男朋友背叛的事情。
「我不知道」回答完又觉得不对,端粥的手一抖,「不会要赶我走吧。」
他看着我没说话,我心下一沉,「也是,我确实不应该给你添麻烦,我一会儿就走。」
高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两手一摊,问「你被偷窥了,所以呢?」
「所以我很惨啊,我快被逼疯了!」
他这个人有没有同情心啊。
「那以后就不过了吗?」
「啊?」
「你打算就躲在屋子里过一辈子?」
他看向窗外,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留下一层阴影,他说:「癌症会让人很痛苦,它首先摧毁的就是人的意志,然后是身体,全方面的折磨,有很多癌症病人都是忍受不了折磨自我了断了,但有些人,哪怕病魔找上他,他依旧会坦然的接受,直面生活中的所有变故,灿烂地走过剩下的日子,你和他们比起来其实要幸运很多。」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他。
「你是打算继续待在房间里成为烂在黑暗中的白菜?」
他站在光里,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角落里的我,让我如大梦初醒般心脏猛地缩紧,窗外的阳光明媚的刺眼。
对啊,我不能一直这样。
他想看我过得不好,我要是真的堕落下去,不就如他所愿了吗?
「想好了吗?」
高盛走到我面前看着我。
「嗯。」
「粥喝了。」
「哦好。」
一碗粥我都没尝出来什么味道就空了,我抱着碗问:「还有吗?」
「在厨房,自己去喝,」他看了眼手表,说:「我马上要交流学习了,希望我一个月以后回来,房子没有成为凶宅。」
「你的意思是允许我继续住下去了。」
「嗯。」
「谢谢。」我张了张口,想问问他能不能把夏琳接过来一起,但觉得有些得寸进尺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等我走出卧室,高盛已经不在了,钥匙放在茶几上,客厅里干净得像是从来没有人生活过一样。
13
我坐到镜子面前,里的人面色蜡黄,头发也枯了,活像一个女鬼。
这不是我。
我依旧对那个偷窥我的人充满恐惧。
但是我选择直面恐惧。
我住到高盛家之后,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照片,说明他很有可能并不知道我在这儿里,或者他并没有能力出入这里。
能在我原本的房子里设计这样一个空间,至少他是去过我家,并且有能力进入我家里的人,又或者就是我家里的上一个租户。
而且,他能拍到我在公司上班内部的照片,那这个人应该在我公司的大楼里有一份工作。
能自由出入夏琳的小区,说明这个人至少看起来,是个很体面的人。
知晓我们大学时期的事情,应当是以前的熟人。
我身边符合这些特点的人不多。
到底是谁?
能在我的包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刀,我仔细回想那些天去过的地方,找出监控,看着里面每一个接近过我的人,一无所获。
我将所有可能的人列在纸上,再通过时间线和疑点将这些名字一一划去。
只留下了两个名字。
其中一个就是和我同小区的陈正,他和我是一个大学的同学,追求过我很久,一直到我和赵越谈恋爱他才打消了心思。
我刚搬家的时候,他也和我搬到了一个小区,他说是巧合,因为是从前的同学,所以庆祝我搬家的时候,我也邀请了他一起来玩。
但后来他实在没什么分寸感,总是对我说一些很猥琐的话,有一次实在过分被我送到了警察局,当时他要吃人的眼神我至今还记得,后来我也就不和他来往了。
他是做摄影的,工作也相对自由。
说不得就是为了报复我。
我翻出手机角落里陈正的微信:「要不要出来一起吃个饭。」
对方回复的比我想的要快很多,他说:「难为顾美女邀请,自然要去。」
他问:「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吧。」
他回复得很快,是坦然还是心虚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下午,我将防狼喷雾收进包里,就去了约好的餐厅。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准备些防身的东西总没错。
陈正早早就到了,看到我的时候,他很吃惊,看着我歪头皱眉了半天才开口:「顾茗?」
「是我。」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惋惜的表情不像装的。
我也只能耸耸肩:「遇到了些不好的事情。」
「不会是和赵越分手了吧,」他随意调侃着,但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接一句,我的床永远为你敞开之类的话,大概对于我现在这副尊容,他开不了这个口吧。
「你最近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抱着我的宝贝们过呗。」他说的是他的摄影器材。
我定定地看着他,觉得他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我们彼此沉默了很久,他说:「顾茗,从前对不起。」
「啊?」
「以前年轻不懂事,给你造成了挺多困扰的,对不起。」
这下轮到我尴尬了,他浪子回头,我成了怀疑他的小人。
我搅弄着眼前的咖啡,随口问了句:「这半个月,你都在干什么啊?」
「赶巧了,我昨天才从国外回来,你要是早约我,我还来不了呢?说不定这是缘分哦。」
我拿着勺子的手一顿:「这半个月都在国外?」
「是啊,哦,对,我给你看看,我在冰岛守了整整两天才拍到了完美极光,昨天投了摄影比赛,这一趟真的值了,拍出了特别多的好照片。」
他对摄影师真的喜欢,刚说完就拿出电脑给我看,他说手机看不出效果。
他拍摄的照片按照日期存在电脑了,他对这件事极其看重,不会是随便弄出来糊弄我的,这半个月他确实是在国外,而且有一张彩虹云,我记得当时这个景象还上过热搜。
那个人不是他。
展示了一番他的作品后,陈正问我:「说吧,今天找我什么事,你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找我寒暄。」
「我想请你帮个忙。」
14
望着名单是仅存的那个名字,我的心情很是沉重,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名字,如果能看名字就让这个人得到感同身受的痛苦就好了。
晚上我回到夏琳家,她见到我直接朝我飞过来,肉眼可见的欣喜:「茗茗,你回来啦。」
「嗯,我不打算躲了。」
「什么意思。」
「我打算把他找出来,不然连你迟早也会受到他的威胁。」
「好,我们一起。」
我刚踏进夏琳的家门,就收到了那个人的信息:「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吗?为什么要跑。」
我直接回拨了回去,这次电话响了一秒被挂断。
我嘲讽地笑了一下,盯着手机的屏幕,上面倒映出夏琳的脸,「晚饭吃什么?」
「当然是你拿手的可乐鸡翅。」
「买菜去。」
「走。」
我和夏琳买完菜回家,刚上电梯,一个戴着黑帽子的男人走进来,没有按楼层,我和夏琳对视一眼,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我们的楼层,没有这样一个人。
我对夏琳说:「爸爸让我们买什么来着?」
夏琳立刻会意,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爸爸,你今天让我和茗茗回家买什么啊?」
叮~
电梯到了,夏琳一边讲电话,一边拉着我往外走:「爸爸我们开门啊。」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在电梯里抬起头,嘴角挂着笑容。
进门后我们两个还惊魂不定,夏琳问:「是他吗?」
「不知道。」
我瘫坐在地上,汗液浸了一身,从一进门,胸口就发紧,难受得很,我强忍着不适,撑着墙站起身子,对夏琳说:「姐姐,我们周末回家吧。」
「你叫我什么?」
我冲她微微一笑:「姐姐,我们周末回家,这一次以爸爸女儿的身份。」
她的眼睛立刻就湿漉漉一片,我帮她擦去眼泪,笑她是个爱哭鬼。
「你手怎么了?」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露出的一截手臂上有一道伤痕:「大概是不小心划伤的吧。」
14
车上她一直看着窗外,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给她递了瓶水:「别紧张,和以前一样就行。」
她点了点头,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一辆黑色的车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开始我以为是巧合,拐了三条路,它依旧还在,我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勉强控制住发抖的手,对夏琳说:「你坐稳了,如果出了什么事先护住你自己。」
「怎么了?」夏琳立刻回头,她此刻也注意到了身后的追车,面色凝重,咽了下口水问我,「是巧合吗?」
我摇摇头:「它跟了很久了。」
「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
那辆车跟了很久始终没什么动作,就在我以为他只是像从前一样单纯地监视我的时候,它突然猛地加速,将我的车撞向了一旁的树上。
而那辆车停也没停地从我们身边驶过。
还好撞击不算严重,我们都只是受了点轻伤,我将夏琳从车子里拖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双手颤抖着打电话叫警察。
「小琳,我该怎么办,他从前只是偷窥我,现在想要我的命,我该怎么办。」
我茫然地坐在地上,我太害怕了:「他要杀我。」
夏琳也懵了,她说:「可能和从前那个不是一个人,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我最近一直待在高盛家里,根本没和什么人接触过,突然我想到了什么,抓住夏琳的手问:「会不会是赵越,他因为不能从你这拿钱要我的命。」
夏琳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上次差点失手杀了他我就多留意了一下,他染上了赌博,欠好多钱。」
夏琳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也颓然地愣在一旁:「这下完了。」
因为这段路没有监控,警察也不知道肇事者是谁,那辆车最后被扔在路边。
这场认亲最后也在一场饭局中草草了事,大家都没有心情吃饭,妈妈从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开始就一直哭,我好生安慰了她一番就和夏琳回去了。
从我搬回夏琳家开始,针对我们两个的骚扰和监视就从未停过。
某天下午回家,夏琳待在门口,周围围了不少人,我凑前上去,那面墙上都是夏琳没穿衣服的照片,脸也拍得无比清楚,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我冲上去将那些照片全都撕下来,把人赶走:「看什么!别看啊!」
这时候人群中不知道谁指着夏琳说了一句:「这不是照片里的人吗?」
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夏琳身上,她呆滞着一动不动,人像失了魂一样,我将外套脱掉挡住她的脸,带着她往家走,怀里刚撕下的照片掉了两张在地上我也无暇顾及了。
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我要带她走,不能让她听到这些非议。
回到家夏琳表情还是麻木的,我拉她到沙发上坐下,将那些照片全撕碎烧掉了。
一回头夏琳满含杀意地看着我,眼神和梦中的人一样冷,吓得我后退了两步,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再抬头,她还是那副空洞的表情,我摇了摇头,大概是太害怕产生的错觉。
我蹲到她面前:「对不起,都怪我,他也盯上你了。」
夏琳歪着头看我,眼里闪过些我看不懂的情绪,良久,她突然凑近我,嘴角一弯,哭了出来,她说:「茗茗,我好害怕。」
「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我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减轻给她带来的伤害。
夏琳扶着我的肩膀起身:「我累了,先睡了。」
「好。」
我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动作。
当天晚上,那种久违的窒息感又一次涌现,比以往每一次都来得强烈,我挣扎着,睁不开眼,扼住我喉咙的手越收越紧,梦中的人面容逐渐清晰直到变成夏琳的模样,她眼神冰冷满是恨意:「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小琳……」
我无力地吐出她的名字,她手上的力道突然松了,哭着将我抱在怀里:「对不起,茗茗,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15
等我再次醒过来已经是早上 7 点了,夏琳呆坐在餐桌前不知道在看什么,突然尖叫着将手机摔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
她指着手机说不出话,只是一直哭。
我捡回角落里的手机,上面赫然是她赤身裸体的视频,亦如当初的我一样。
我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我们两个对视着,那个不停响起的手机就像洪水猛兽一样让我恐惧,还是夏琳走过去打开它。
是我的视频,和从前一样的视频。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对夏琳说:「把他找出来。」
「他在暗处怎么找。」
「他发布了视频,我们去查他的 IP 地址。」
「他会用自己的电脑发视频吗?」
「不知道,但是万一呢。」不知道为什么,夏琳此刻的表情让我想到了昨晚的梦。
我们找人很快找到了对方的 IP,在赵越之前的住处。
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夏琳的表情异常难看。
「混蛋,上次就该杀了他。」我们找过去的时候赵越早就跑了,我愤怒地砸着他的房门,一片指甲不堪重负从中间断裂,我才停下手来。
回头看夏琳,她整个人惶恐又无措,我抱着她:「我们知道他是谁了,别怕,我会保护你。」
后来一段时间里,夏琳出入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我常常回家见不到她的人。
那天她神色慌张地往外走,我心下一沉抓住她的手臂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夏琳咬着嘴唇不说话,在我的逼问下她跪在地上哭,她拉着我的手说:「赵越联系我了,他说我要是不给他钱,就把手里的视频都放到网上去,茗茗,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的钱都给他了,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你糊涂,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是个无底洞填不满的,你要一辈子搭在他身上吗!」
「我真的没办法,他的视频都有备份,我要是报警,立刻就全网都是我的裸照,那我还怎么活。」
我死死扣着一旁的沙发:「要是上次真的要了他的命,就不会有这种事了,凭什么这种人活得这么好,我们却这么痛苦。」
「茗茗,帮帮我。」
「要是我就杀了他,永远除了这个祸害。」
我还是借钱给她了,但是怎么满足的了一个赌博成瘾的人。
夏琳挪用了公款。
被抓当天,她正将那把当初我差点杀了赵越的匕首捅进他的身体里。
但他命大,没死。
夏琳的脸上沾着血,却挂着解脱般的微笑。
16
去探监的那天,我换上新买的裙子,化了一个隆重的妆,看着窗那边面色枯黄的夏琳,露出一抹笑容,在她诧异的目光缓缓开口:「你好,偷窥者。」
她眼中原本还带着希冀的光,渐渐变成一片死寂,沉默半晌,她自嘲地笑了几下,然后就是撕心裂肺地质问:「竟然是你!」
「我只是找人拍了你的生活,像你曾经对我做的那样,然后给赵越发了你的视频和照片而已,其他的,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电脑里的东西你什么时候删的?」
「你收到视频的那个早上,我故意说要查 IP,我的视频最开始是你发布的,你肯定会心慌查看,我找人趁机黑近你的电脑,把视频都删除了。」
夏琳说:「我原本怀疑过你,可看到你比我还疯癫的状态,又觉得不可能,你演技真好。」
「我承认你有手段,让我觉得自己被变态偷窥,你还发信息误导我,让我一度以为那个偷窥我的变态是个男人,搬到你家后,你在我睡觉后用花粉让我呼吸困难梦魇缠身,时时刻刻沉溺在被偷窥的恐惧中无法脱身,差一点,我就真的疯了。」
「是你毁了自己,赵越染上赌博,不是你对付我计划中的一环吗?只是反噬到了你自己身上罢了。」
「你小区楼下的花店老板,说你每天都会买花回家,可我从来都没见到过,你每天一杯水里的安眠药,我也喝了好久,你就这么恨我?」
「是,我恨你,死亡是对你最轻的报复,我就是要看着你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夏琳低下头,双肩抖动笑得诡异,和梦里的笑声一样,再抬头时满脸水痕,「凭什么!凭什么同样都是顾峰的女儿,你快快乐乐长大,而我在校园欺凌和家庭暴力中挣扎,你轻而易举就能拥有美满的生活,而我需要拼尽所有努力和运气才能勉强看见你的背影,我就是要毁掉你的一切!才对得起我悲剧般的人生!」
她吼得声嘶力竭,从前我总是很心疼她,真的把她当成我的亲姐妹,「夏琳,我曾经想,你要是我的亲姐妹该有多好,后来我发现你真的是我的亲姐妹,我甚至想过用尽余生补偿你,可你算计我,想要我的命!」
「我给过你机会,回到你家的第一晚,我在门上夹了头发,如果你没给我喝那杯放着安眠药的水,没有进来在我身边洒花粉,我会选择原谅你。」
「你从前受过的苦,我很抱歉,但我自认为对你问心无愧。」
「还有,爸爸很爱你。」
我没有再看夏琳一眼转身走了,外面的风很凉,吹得我的脸有些僵。
她的余生时悔恨还是解脱我不想了解,
我知道爸爸私下去看过她很多次,权当没看见,他也从来不提起。
我如愿坐上了总监的位置,我能有今天,靠的是自己的努力和实力。
阳光透过窗户打进来,就像高盛离开那天一样。
我工作之余经营了一个短视频账号,教单身独居的女性怎么保护自己。
每天看着手机里的留言,看到她们因为我的科普而躲避掉伤害对我进行感谢,都会觉得满足。
今年我二十九岁。
依旧愿意为同路的人打一把伞。
我去医院找高盛想表达感谢,但是医院却告诉我没有这样一个人,他的那间房子,租房人写的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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