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单身即地狱,突然很想看恋综类的小说,有什么推荐吗?
2022-10-06T00:00:00Z | 58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2-10-06T00:00:00Z
和冤种前任在恋综碰头,主持人让我们打招呼,我没忍住说:「天凉了,你多盖点土。」
戚野勾唇痞笑:「嘴儿抹了蜜似的,是不是想被亲?」
知道要和戚野上同一档恋综那晚,我从黑名单里把他的尸体拉了出来。
我一行字没打完,他的消息就跳了出来:我就知道今晚是我重见天日的日子。
「……」
1
我隔着屏幕都能看到他嘴角勾着的那一抹不羁的得意笑容。
我咬牙切齿问:棺材你是要双开门的,还是要滑盖的?
戚野也是没有含糊:爸爸要双人的!
我盯着屏幕,目光要是有实质,肯定早就烧穿屏幕,把戚野那张桀骜不驯的嘴脸给烧个大洞了。
说起我和戚野,那真是实至名归的孽缘!
我俩恋爱谈得天雷勾地火,轰轰烈烈,分开也很惨烈。
近三年过去了,至今我们的粉丝都还在互掐,势不两立的架势。
其实我和戚野不在一个圈子,他是赛车圈里的一枝花,顶着世界级赛车手的荣耀,疯狂收割各个领域的男男女女。
沉溺于他的颜值和恣意气质的女粉,仰慕他飞扬高超的技术的男粉,一样疯狂。
我在娱乐圈浮沉多年,人狠话不多,也算是在冷艳系这一挂杀出圈,明目张胆地恃靓行凶,老婆粉数目庞大。
两头的粉丝战斗力都属于 sss 级别的,多年如一日试图干掉对方。
无论什么场合,碰上就是一场激战。
粉丝疯狂对线,我处理得十分果断,本着前任就该火化的态度,一分手,迅速就把他的所有痕迹都给清理干净。
誓要老死不相往来。
万万没想到,我和这个冤种,搁这儿碰上了。
这晚短暂的问候后,我和戚野谁都没搭理谁,互相躺尸对方的微信。
直到我到达节目录制的酒店,大半夜地,戚野又出来溜尸了。
他提醒我:明天记得戴口罩。
我:???
戚野慢悠悠丢来一段:当年哭着喊着非我不嫁,人尽皆知,现在你还有脸面对观众?
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是,那会儿我一头栽进去,被爱情冲昏头脑,不止一次公开说过非他不嫁。
可我也记得,他也说过非我不娶!
他是忘了吗?
我冷笑一声:那你呢?
这回,他没马上吭声,聊天框静止了好一会儿。
一分钟后,戚野:我也戴。
2
我和戚野私底下恨不得咬死对方,真到了见面,一个比一个高冷。
节目正式录制第一天,就是安排嘉宾走个互相认识的流程。
在我和一通嘉宾假惺惺笑吟吟地互报家门后,戚野姗姗来迟。
很低沉的男声:「戚野,赛车手。」
我耳边传来女嘉宾略不矜持的惊呼:「哇,好帅~」
本来我是不想看的,手臂被激动的女嘉宾摇晃个不停,我蹙眉看过去。
这几年,我有意无意避开他的任何消息,眼下算是分手后我第一次见他。
光影绰绰,逼近一米九的男人腿长肩宽,穿着随意,松松垮垮的毛衣遮不住优越的身材肌理线,微敞的领口处锁骨轮廓立体,向上的喉结尖尖凸出。
这么慵懒的打扮,硬生生就让他穿出了张扬性感的恣意。
我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不可否认,这几年他沉敛了许多,藏起了几分桀骜难驯的锋芒,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切,都是装的!
我不屑一顾,正想不动声色移开目光,不经意就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眸。
短暂碰撞,我们心照不宣,一个友好的眼神都没给对方,齐齐移开。
哼,谁理他啊。
新嘉宾到来,每个先到的嘉宾都要简单自我介绍。
其他人介绍完,把目光递到我身上。
我抿了抿唇,冷淡地蹦出两个字:「乔好。」
戚野表情酷拽,不搭我的线,找了位置落座,旁边的男嘉宾和他搭话,他侧着脸听,眉目惫懒。
我极力克制翻白眼的冲动,狗东西还真装上了!
「乔老师。」盛今月的身体凑过来,「快和我说说,戚野人怎么样?」
盛今月是娱乐圈里典型的胸大无脑代表,她前头和我拍过一部戏,时不时有些联系,保持着塑料姐妹情。
她的至理名言:谈不谈恋爱不重要,好睡就行!
我毫不怀疑,就算是我的前任,她照捡无误,毫无负担。
「你想知道哪方面?」我一语点破她的心思。
盛今月娇滴滴地挪了挪身体:「讨厌,你知道的。」
「哦。」我弯了弯嘴角,笑道,「你猜,我为什么和他分手?」
「为什么?」
「中看不中用。」
我的声音不大,奈何旁边的几个女嘉宾本来就竖着耳朵偷听,这会儿都听到了。
场面一度十分寂静,几个女嘉宾不约而同把目光看向戚野。
那眼神,惋惜又同情。
戚野意识到她们在看他,抬起眼。
女嘉宾尴尬地收回目光找话题聊天,我抿了一口果汁,瞥见戚野脑门上三个大问号。
我的唇抵在杯口,极痛快地笑了声。
分手了不诋毁前任是优秀的品质,但我和戚野之间,不存在这种礼貌。
不弄死对方,已经是念旧情。
3
晚上,录制完我刚回到酒店,微信就响了。
戚野:什么叫中看不中用,你解释解释。
我丝毫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羞耻感,十分硬气地回:字面意思。
戚野:我送你一句话,你摊上事了。
还送我一句话,吓唬谁?
我不屑冷笑:我送你入土。
合格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连诈尸都不行。
戚野这厮就不知道避嫌。
我和导演组确认过,戚野在明知道我已经签了这档综艺合约的前提下,他还是接了。
他不缺钱不缺名不缺资源,偏和我上同一档恋综,不是存心膈应我能是什么?
我这人向来就有毛病,一点亏都不可能吃的。
惯着他,不可能。
戚野还挺硬气:送爸爸入土那得有身份,你谁?
这狗玩意谈恋爱时就喜欢占我便宜,现在还是这德行。
我用力戳着屏幕:乖孙,我是你祖宗。
消息发送出去,我闷得不行,手机丢一边,去泡了一个澡。
门铃响起的时候,我刚从浴室出来,顺手就开了门。
戚野抱着手臂站在外头,薄唇边勾着邪肆的淡笑。
我想都没想就要关门,他同样一眼就看穿我的意图,手臂撑在门上,轻轻松松就把我的路堵死了。
仗着绝对性的身高和力量,他悠然自得地顶开我,进了房间。
人单手插兜站在阴影处,嘚瑟地扯唇:「你尾巴一翘,爷就知道你想干吗。」
一股气血直冲脑门,我疯狂克制想要撕了他的冲动,指着门口厉声:「马上滚!」
看我炸毛,戚野越发淡定。
半点不带理我的,晃到床边,眸光扫了一圈,像是确定了什么,满意地笑道:「还行。」
还行?
我胸口快炸裂了,深吸了口气才稳住情绪:「你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什么玩意儿,还整得他和我很熟一样。
戚野侧过头,有恃无恐地挑眉:「你叫个试试。」
我心口一堵,人快没了。
他笃定我不会这么干,除非我想和他齐齐登上微博热搜,来个旧情复燃的爆炸新闻!
见鬼去吧,谁要和他闹绯闻,想都别想。
就在我这会儿短短的沉吟时间,戚野已经大肆坐到我的床边。
两条又长又直的腿,十分嚣张地占据人的视线。
「过来。」他曲起修长指骨敲了敲床边位置,低磁的声线暗暗惑人。
我的身体僵硬地立在原地,说不清为什么,心尖就冒起了苦味。
那几年恋爱,他只要站在原地朝我招手,我就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他习惯了向我发出命令般的邀请,情好时,是情趣。
现在……
我死死抓紧裙边,克制低吼:「你是不是有病,到底要干吗?」
戚野生怕我不够气一般,恣意地扬唇:「我有病,你有药吗?」
「……」我毒死你个狗东西。
戚野不疾不徐地笑开:「瞧瞧你这副想弄死爸爸的样,来,给你一个机会。」
4
戚野起身,站在光亮处,身体笔挺地绷成一条直线,做好承受狂风骤雨的准备,朝我扬了扬下巴:「打吧,不还手。」
我的眉心抽了抽,跟看个神经病一样。
「舍不得?」见我不肯动,他嘴角噙着笑,痞坏痞坏的,「换个弄死我的方式也行,床上?」
话落进我耳中,就像是忽然在心头按下了某个开关,山崩海啸的,都是关于那几年的情事。
往事如同循环播放的电影,不断在脑海中呼啸,那股子酸苦的味儿弥漫开来,我竟逐渐平静了下来。
我偏着头看着自己素白的指尖,冷声讥讽:「你以为你是谁啊?
「从三年前那一晚开始,我就当你死了。
「一个在我心里死了的人,有什么值得我浪费力气的?」
连连几句话,轻而淡地敲在戚野的脑门上,他眸色微暗,倒也算淡定。
「这不都是你一副要弄死我的姿态惹出来的吗?」他唇角勾着,依旧是不着调的调子,「怎么,恶人先告状啊?」
我被他怼得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强迫自己冷静:「对不起哦。」
道歉没那么真诚,和他撇清干系却是真的。
「半个月,节目录制期间,我们互不干扰,谁都别给谁找不痛快。」
戚野眉梢一扬,漫不经心地牵唇:「我是没关系,谁炸毛谁知道。」
听似满不在乎的言语,在我听来,就有种嘲笑的意思。
他过于自信,且有恃无恐。
笃定了先忍不住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滚出去。」我真怕自己忍不下去,一巴掌甩到他的脸上。
戚野的目光越过灯火,落在虚无处。
半晌,才有离开的动作。
经过我时,停顿了一下,笑意荡在话尾:「到时别哭了,我不哄的。」
我硬气地呛回去:「给你哭坟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耳中落入他胸腔里低低的闷笑,门开门合,人走了。
四周归为寂静,我的胸口噎着一团难以纾解的气,人脱力地窝进沙发。
一闭上眼,戚野那张永远张扬难驯的俊脸疯狂地在眼前闪烁,甩都甩不掉。
意识浮沉间,我恍惚又回到了多年前的一天。
高中毕业聚会,一群少年少女就跟脱了笼子的飞鸟一般,玩疯了。
第一次碰到酒精,我们大多都有些不太清醒,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我晕晕乎乎就参加了。
几圈下来,我输了。
大家起哄着让我找个男同学告白,在一众嬉笑看好戏的人群里,我看向了戚野。
5
KTV 包厢里灯影昏昏,浮沉的夜色掠在他的眼角眉梢,慵懒恣意的人,皮囊极致好看,勾魂夺魄。
那会儿的戚野,已经和我们一群书呆子格格不入。
他玩赛车,出入酒吧,身上有坏孩子的标签,奈何家世好,他的成绩也一点没落下,周边没一个人能管得住他。
在我埋头书海,奔走在舞蹈室钢琴班的岁月,他的名气就已经人尽皆知,张扬、桀骜难驯、恣野。
在一群嬉笑冒着傻气的男同学的衬托下,戚野的坏,反而更能让人接受。
所以,我选了他。
「我喜欢你。」周围是一阵阵哄笑声,我细细的声音显得局促没底。
戚野反应淡淡,慵懒地掀着眼皮瞧我,不搭腔。
我狂跳如雷的心脏几乎冲破胸腔,顶着他肆意难懂的目光,咬着唇说:「我选的是大冒险。」
在一帮看热闹的同学失落的唏嘘声里,戚野懒洋洋地「哦」了声。
我以为事情到这儿也就结束了,低着头坐回自己的位置。
游戏还在继续,本来置身之外的戚野竟然也参加了进来。
第一圈,他的手转了转酒瓶子,从容散漫,「我输了。」
众人纷纷侧目,这特么就是故意输的吧,连装都不装一下吗?
戚野表情淡淡,站起身单手插在兜里,一双眼尾上翘着痞笑的眸子在二十多个女同学中间扫过去。
女生里头,多半都对戚野有过荡漾的心思。
他这一眼过去,红了很多人的脸。
我安分地坐在角落里,也没想过他能看到我。
只是,神明悄悄给了我眷顾,我一抬眸,视线里戚野的脸近在咫尺。
他半弯腰,眸底熠熠星光潋滟,唇上掠着浅笑:「乔同学,谈恋爱吗?」
灯影被他挡在身后,我藏在他的阴影里,怔怔看他,有点傻。
「我选的是真心话。」他弯唇。
男生在起哄,女生在哀嚎,此起彼伏的声音里,我却沉溺进他灼灼的眸海里,胸腔在震荡,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明知道对面是一团火,我却还是做了那扑火的飞蛾。
点头那瞬间,就已经置身在烫人的火光中。
一场梦醒,窗前晨曦渡入,我缩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眯着眼睛抵抗光亮。
心里头,空落落的,少了一块的痛感,依旧时常叫嚣。
助理领着化妆师到房间给我化妆的时间里,节目组的任务卡也到了。
第一季总共有七个单元,第一期是节目组综合各个嘉宾的性格和择偶观之后,把十四个男女嘉宾进行两两配对。
在进行两天一夜的单独约会后,双方可决定继续约会,或者重新挑选约会对象。
就相当于,今天我拿到的任务卡里,有我这两天的约会对象。
我坐在镜子前打开信封,心里不断祈祷着:千万不要是戚野,除了他,是谁都可以!
当「戚野」两个字出现在视线里,我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靠。」
什么狗玩意,我递给节目组的择偶观,每一条都避开了戚野这个雷点。
这还能给我俩整一起了?
黑幕,绝对是黑幕!!!
6
其他的嘉宾成双成对上车去往节目组规定的约会地点,就剩下我和戚野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不走?」他往商务车抬了抬下颌。
被摄影师怼着拍,我有再多不满也撒不出来,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暗骂狗东西。
戚野的目光从我脸上掠过去,眼尾微微上扬了一些弧度,把我看得透透的,大步上车。
然后坐在了车门边的位置,挑眉:「站着不动,要我抱?」
心头一阵恶寒,我轻咬着唇提起裙摆,弯着腰猫儿似的钻上车。
黑色的薄纱裙摆摩擦着他的腿过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戚野垂眸看着,薄唇轻勾了一丝笑意,玩味极了。
「你笑个鬼啊?」避开机位,我直呼晦气。
他若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以后别穿这种裙子了。」
「你管得着吗?」
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甩给他一个脸色,就把脸转向窗外。
别看了,看多一眼我都怕自己忍不住,扑过去咬人。
耳边落入他低低的讪笑,很轻很低,在封闭的空间里,却显得格外清冽。
我不明所以,实在不想理他。
一路上,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我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窗外的风景看累了,就窝在椅背上睡觉。
直到车子停下,我被随行的摄影组工作人员叫醒。
双脚一落地,我人就懵了。
说好的浪漫度假酒店呢?为什么成了一处农庄?
一眼看过去,几间木屋,连着一大片果园,旁边还有刚耕耘好、没有播种的湿地。
我终于明白上车时戚野让我别穿裙子是怎么一回事了。
「为什么是这样?」我怒目向他。
戚野风轻云淡地扬唇:「抱歉,手气不好,抓阄抓到最次的。」
我的眉心疯狂抽搐,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的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我敢打赌,他肯定是故意的!!
想整我?
镜头面前,我敢怒不敢言。
戚野乐了:「不怪我,你自己半天不下来,只好我上了。」
呵,还是我的错了。
「行了,别生气。」他弯了弯唇,忽地流露出一丝耐心哄人的温柔。
我刚有些诧异,就见他抬了抬下颌,指向我身后的方向,唇边荡着邪笑:「渴了吧,站这儿别动,我去给你买橘子。」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傻了吧唧地回头看向身后。
乡道旁边竟然真有一个卖橘子的摊位,应该是附近的果农在做过路客人的生意。
我瞥见摄影师极力憋笑,特么才反应过来。
戚野这狗玩意,在占我便宜!
「尼玛……」粗口几乎就要蹦出来了,我紧急刹住,撩起脸颊上的碎发放到耳后,十分巧妙地藏好了情绪。
我朝他微微一笑,红唇微动:「不了,倒是你,体格这么差,天凉,你记得多盖点土。」
也不知道我话里哪一点戳到戚野,他微微敛眸,寒光凛凛睨着我,森森然,不说话。
还别说,他严肃起来,我还真有点心虚。
记忆里闪过以前一些片段。
有一次我和他打游戏,眼看着要输,我情急之下问他:「你行不行啊?」
就这么一句话,他游戏也不打了,手机一丢。
他沉着眸子训我:「你可以说一个男人坏,但不能说他不行。」
7
空气安静了半晌,戚野没事人似的迈开腿:「过去吧。」
我暗暗感慨,难得啊,竟没有怼我。
通往小屋的田埂不算宽,我踩着细跟高跟鞋,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目光不自觉看向落在前头的背影上。
天气不算晴朗,云层漏出薄薄的金光,他白色的衬衫上染上一圈光晕,走动时肩上似披着金色羽翼。
他向来就是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骄傲张扬。
就是当初分手的时候,我闹得撕心裂肺,他仍旧可以高傲冷漠地看着我,不置一词。
好像,不体面的只有我自己。
心底装了事,我一时分神,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
鞋跟又高又细,我根本稳不住,身体歪歪扭扭在半空乱晃,然后往一旁倒去。
「戚野——」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慌乱中尖声叫出他的名字。
戚野脚步一顿,我慌乱的视线里看见他回头,没什么停顿,他飞快折返伸手要拉我。
「噗」。
我摔在泥泞的田里,污浊的水花飞溅,身上,脸上,头发丝都在往下滴着水。
短短一两秒的时间,我从光鲜亮丽的漂亮女明星,变成了坐在田里浑身脏兮兮的泥人儿。
风穿梭而过,荒野树影婆娑,世界明明喧嚣,我却觉得安静极了。
「……」戚野先是看着自己横在半空的手,极其僵硬地低头看向我。
对上我呆滞的眼神,他又是一愣。
接着,人往下跳。
又是一阵水花飞溅,我再一次被浇了满头满脸,眼睛都睁不开。
「戚野。」我从社死中缓过劲,崩溃地骂人,「你王八蛋。」
我认为他是故意的!
戚野蹲下身和我对视,没好气地说:「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我王八蛋,瞧你这傻样,不看路?」
我胸口剧烈起伏,说不出话。
他伸手要扶我,皱眉问:「伤着哪儿了?」
「我伤着心了。」我崩溃了,这绝壁会成为我演艺生涯绕不开的黑点。
戚野被我气笑,却还是压着声音哄人:「我的错,怪我没拉住你,咱先起来行不?」
我快哭出来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丢人。」
他耐着性子:「咱俩一起丢人,你不是一个人。」
「谁要跟你一起丢人。」什么鬼逻辑,我侧开脸不想理他。
「矫情。」脸刚转过去,就被一道力量托起,我慌乱中挣了挣,还是被他稳稳地抱在怀中。
戚野垂眼,嗓音裹着笑警告:「再动试试,我这个王八蛋不一定能做出来什么事。」
我不服,但我不敢动。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还真能干出让我消受不起的事。
见我瞪他,他扬了下眉:「乖。」
「闭嘴。」我眼不见为净,直接闭上眼睛。
「手放哪儿?」
我:「???」
「抱着我。」他的语气挺正经,「待会儿掉下去,又该哭了。」
「……」想得美!
8
我闭着眼故意装没听见。
有泥水滴滴答答落下的声音,戚野的脚步逐渐快了起来,几次我都差点从他的怀里滑出去。
这贱人……
再一次剧烈地抖动,我吓得本能地往他的怀里钻。
双手勾上他的脖子那一瞬间,我瞧见那厮眼底得逞的笑。
我咬着后槽牙,缠在他脖颈上的手指收紧,指甲划过他的皮肉。
戚野不痛不痒,却哑了声音:「欠收拾?」
他这种太明朗的情绪,我熟得很,某种事发前兆。
我抿紧唇,彻底老实下来了。
一进屋子,我立马从他的怀里挣脱下来,跟无头苍蝇似的满屋子找洗手间。
简陋的两间房子,洗手间也小得可怜,更别提洗漱工具了。
我扒拉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自己拾掇干净。
没有吹风筒,我披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出门。
戚野站在门前的空地上打电话,语气慵懒轻松,衣服上的水被风干,剩下干结的泥,明明一身脏乱,姿态依旧从容,无半点狼狈。
我悄悄撇了撇嘴,挪到摄影师旁边。
「大哥,那一段能不能别剪进去?」
机器后面探出来一张方脸,嘿嘿笑道:「乔老师,合约上有写,所见即所得。」
「……」我黑着脸,扭头就走,「行,你们就播那一段吧,没得拍了。」
我连等头发干的欲望都没有了,扭头进了房间。
总不能我睡觉他们也要拍吧。
抱着躲避镜头的想法,虽然房间过分阴暗简陋,我还是铺了床、缩进被子准备一觉睡到第二天。
理想太丰满,现实就显得很骨感了。
我被人从被窝里捞出来的时候,人是懵的。
温热的气息掠过耳廓,响起一道揶揄的低沉笑声:「还要我抱你才去吃饭?」
我登时浑身激灵,人彻底清醒。
「你怎么进来的?」我手脚并用爬到床里边,睁大眼睛看着黑暗里的人影。
戚野直起身站在床边:「我敲门了。」
「所以呢?」
戚野:「我有钥匙。」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睡之前我还十分谨慎地检查过门窗,确定都锁好了,才安心上床睡觉。
「我不吃,出去。」
戚野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看了我一会儿。
黑暗遮掩,我无声和他僵持。
「行。」他出声。
我刚诧异他竟然这么好说话,他人就坐到了床上。
「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他上半身躺下,勾着被子往自己的身上拉了一点,「两个人睡觉更有趣点。」
「戚野!」我克制不住颤了声音。
黑暗中,他的语气散漫:「嗯,我在,你说。」
我提了一口气:「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注意分寸。」
「哦。」轻飘飘的。
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和以前没两样,着实激怒我了。
指甲深深嵌进皮肤,逼着自己控制情绪,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远离城市的郊野,疏星隐现,月光从窗棂钻入,清清明明照亮一隅。
戚野的声音似这月色,轻轻温柔洒落:「乔乔,你再管管我好不好?」
9
类似于服软的求和,我不是没有被触动。
但更多的,是好笑,其中夹杂着过往无数的心酸。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戚野这人,年少轻纵桀骜难驯,他的世界过于灯红酒绿。
他玩赛车,有股刻入骨子的疯狂劲,觊觎他的姑娘人来人往,虽不见他对谁动心,却也沾上了那么一些旖旎风月的放纵。
这样打着风云人物标签的人,远远看着,兴许能津津乐道当个热闹事。
真给他交了心,注定万劫不复。
那晚 KTV 真心话大冒险,我明知往前一步,可能是深渊,还是点了头。
自此,我平静的生活就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再也难以平复。
我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乖巧温和的孩子,从小到大,叛逆的事没干过一件,和戚野在一起这件事,颠覆了所有人对我的印象。
那几年,我疯狂努力融入他的生活,坐上他的副驾驶座,染头发,偷偷在胸前纹上他的名字缩写字母,一度沉溺得不像话。
戚野皱皱眉头,说喜欢我原来的样子。
我便又收心,乖乖当他娇滴滴的温柔淑女。
他无数次夜不归宿,无数次传来与谁谁的花边绯闻,他不记得我们的恋爱日,甚至我的生日,他都能让我一个人守着蛋糕独坐一夜。
说他不上心吧,他的朋友圈里只有我一个姑娘,他的手机屏保是我,他胸前有我的名字缩写。
错过的纪念日生日,他一遍一遍给我补上,低眉顺眼哄我开心。
曾有朋友打趣这不像他公子哥的作风,他不屑轻笑着说出那句经典语录:人生两大理想,玩赛车,爱乔乔。
朋友哄笑,话传到我耳中,便有了别样的滋味。
许是矫情吧,赛车在他心里,永远第一位。
时间长了,我便生出了一种,自己是他锁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在他缺席的时间里,无怨无悔等着,在他倦怠而归时,投入他热烈的怀中。
委屈是逐渐积累起来的,和他吵,他一贯有耐心,等我闹完,再哄。
他总是很肆意的,在我们的这段关系里,占据着主导权,从容且散漫。
爱意不会消失,但终会破碎成无数个碎片,一片片散落各处。
最终的结局,就是一拍两散。
在很长的时间里,就是再崩溃,我都还抱着浪子回头的希冀,想着他终有一天会泊岸。
后来啊,我的心先支离破碎。
我唯一一次提出分手,也是最后一次,头也没回。
这几年,我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忙得天昏地暗,但偶尔停下来,就是空想起,眼睛都要红透。
是遗憾吗?
不,只是我想起他时,总有一个十分强烈的感受。
好像,我付诸所有爱意,而戚野,只是抽空爱了我一下。
没意思啊。
窗外田野间虫鸣声声,我从不算久远的记忆中回神,只觉心头也似这凄白的月色,苍凉无力。
我讥诮地扬了扬唇:「戚野,我就觉着特没劲儿。」
10
这晚到最后,我们谁也没力气闹出来一个结果。
到底是年岁增长了,戚野性子沉了,心思也多了几分难测。
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能听得懂我话里深层的意思。
或许他真明白了,第二天我们再见,两个人都挺正常,昨晚的事就像没发生一样,该干吗干吗,看不对眼就怼,两个人的气氛轻松了上来。
中午启程回酒店,我暗吁了口气。
接下来几期,只要我不选他,我们就不用碰头了。
所以当晚,我毫不犹豫地,在选择卡上填了一个相识的男星名字,还暗戳戳给他发了条消息,求配合。
周一安爽快答应,末了戏谑道:你就不怕我假戏真做?
我漫不经心敲出一句:请记住我们的革命友谊,不为爱情流一滴泪,只为爆红夜不能寐。
对,我和周一安自入道就认识,从小破角色一起到一番男女主,我俩达成的默契就是:傻逼才谈恋爱。
这些年也被传绯闻,都被我俩的粉丝一一击碎。
别 cue,哥哥姐姐一心搞事业。
早上醒来,我拿到任务卡,和周一安成功组成 cp,我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我就又被重重一击。
大厅聚合,没有双向选择的嘉宾可自行重新组成 cp,盛今月秉持着不信谣的态度,依旧坚定地选择了戚野。
后者垂着眼睑,神色淡淡,没有拒绝。
随着节目组抛出两对 cp 组队约会的规则,盛今月一把挽住我的胳臂:「小乔乔,我们组队。」
她是喜欢玩火的性格,越刺激越好。
「我和戚野,你不会介意吧?」她红唇噙笑,若有所指。
我介意个什么鬼?
「随便。」为了证明我足够坦荡,我答应了。
盛今月吃吃地笑了笑:「好样的,够姐们。」
周一安在旁边,侧过身来笑话盛今月:「你跟有大毛病似的,姐妹的前男友都能上?」
「你懂个屁。」盛今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男人这东西,相当于一个产品,出厂时都得经过质检员的手,用起来更放心。」
「……」我特么成了质检员了?
很快事实就证明,四个人的约会,的确更刺激。
第一天的行程:爬山。
这是我最讨厌的一项运动,可能更讨厌的还有,一路上盛今月围着戚野叽叽喳喳,累了吗?渴了吗?
戚野一贯大少爷姿态,高贵冷淡,这也丝毫不能阻挡盛今月似火的热情。
每走一段路,盛今月就会殷勤地掏出矿泉水要喂戚野,要么,就是掏出纸巾替他擦汗。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互动,我一开始还挺淡定,走着走着,许是因为山路太陡,逐渐心脏怦然,烦躁得很。
为了摆脱不断绕在耳边的杂音,我也不管是不是处在镜头下,不断加快步伐。
除了跳舞,其他运动我都十分抵抗,以前戚野带我爬山,我能十米一耍赖,磨磨唧唧不肯动。
他说我身体底子差,在运动这一块,从来都不会惯着我。
每一次我不肯走,他有足够的耐心陪着我耗,直到我在他严肃冷厉的目光中,一步步爬到山顶,他这才舒展眉眼,揉着我的头夸人:「真棒。」
这会儿我停在山顶,一脚踹飞脚底的石子,暗骂:「棒你个棒槌。」
11
周一安带着摄影师喘着气追上我,一屁股坐到我身边,低声抱怨:「慢点,你赶着去投胎啊。」
我没好气地说:「你个大男人这么慢,好意思?」
「呵。」周一安被气笑,又察觉到我的情绪不对,挪过来坐在我的身边,「怎么了,谁点了你这个炮仗?」
我还没说话,栈道上慢悠悠地走上来两个人。
盛今月眉飞色舞说着话,戚野颔首听着,氛围生动融洽。
「哦,明白了。」周一安莞尔一笑。
我瞪他:「你明白什么了?」
「要么是旧情难忘,要么是触景生情,你是哪一个?」
我顿了顿,毒舌技能拉满:「你才旧情难忘,触景生情你也就占了两个字。」
周一安没反应过来,傻愣看着我。
那两个人逐渐近了,我起身走向前面的寺院,眼不见为净。
身后,周一安发出一声嘶吼:「乔好,你丫骂谁畜生呢。」
我愉悦地弯唇,舒坦地走近大殿。
门内的案桌后坐着一个僧人,双手合十微笑:「施主是来求签的吗?」
我回了一个礼,本来我就是想来拜拜佛躲清静,对求签这事兴趣不大。
刚要拒绝,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盛今月伸着脑袋:「来都来了,就求个签呗,师父,我们求姻缘。」
我横她一眼:「你的姻缘还用求佛祖?」
就她那魅人的手段,佛祖表示自愧不如。
「哎呀,别扫兴嘛,来,一起。」
师父微微一笑:「那就请两位施主写下心仪之人的姓名,再去佛祖跟前求个结果。」
盛今月兴致匆匆,手一挥,大大方方写下「戚野」两个字。
我默不作声,心里难言地一哽。
「走。」盛今月也不管我还没有动笔,递给我一个签筒,拉着我往佛前一跪。
我看着她虔诚摇动签筒的背影,默默抿紧唇。
「呀,上上签。」盛今月捡起摇落的竹签,兴奋地拿给师父。
我心念微动,手就动了,看着滚落在地上的竹签,我竟有一丝紧张。
捡起来翻开——下下签。
我盯着那三个字,恍惚出了神。
看吧,佛祖都知道我们没有缘分。
视线里出现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从我手中抽走下下签,然后利索地插进签筒。
我抬头,戚野半蹲在我身旁,面无表情地把签筒递给我:「多摇几次。」
「???」这还能多摇几次?
戚野眸子星星点点潋着流光,循循善诱的口吻:「心里念着我的名字,多摇几次,一定有上上签。」
我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嗤笑:「你以为是买菜呢,还能挑三拣四。」
戚野不以为意,眉尾微微上扬,缓缓吐出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淦!
去你妹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非不摇,刚有起身的动作,肩膀被他按住,他还挺执着,挑衅地扬眉:「怎么,不敢?」
12
我知道他是在激我,偏不如他愿。
两个人无声僵持着。
身后,周一安和盛今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周一安:「不知道你有没有,反正我有一个感觉。」
盛今月:「我也有,你先说。」
周一安沉吟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句:「我感觉我就一中介。」
「大哥,同道中人啊。」盛今月拍着他的肩膀,「对,我们都是别人爱情的中介。」
我:「……」
你们都这么幽默的吗?衬托得我像一个土狗。
我瞪了一眼戚野,直接把签筒塞到他怀里:「要摇自己摇。」
「打个商量。」盛今月的脑袋从我和戚野之间探进来,「我和周一安不是想拆散你们,加入总可以吧?」
「你赶紧闭嘴。」我挺膝站起来,自顾自往回走。
走出去挺远了,周一安才追上来:「不等他们了?」
我盯着台阶往下走,不吭声。
「戚野还在摇签。」
「呃。」我没想到他还真和我求的那枚下下签杠上了。
他就那么笃定,我摇签的时候是想着他的?
又走了一段路,周一安往后看了几回,还是没看到戚野和盛今月。
我看他这副翘首以盼的样,忍不住调侃:「怎么的,你看上盛今月了?」
一旁的摄影师嗅到八卦的味道,悄悄把镜头怼近了一些。
周一安停在平台上不走了,叉着腰瞪我:「乔好,你不厚道啊。」
「我怎么了?」我无辜地摊开手。
「明明就是你和戚野旧情难耐,还想拉我出来挡刀,当个人吧你。」
「我没这想法。」
从未想过旧情复燃,也没想过要拉谁出来挡刀。
「大哥,你退后点。」周一安嫌弃地摆手让镜头拉远点,然后定定打量我片刻。
「乔好,我得说你。」周一安一副老大哥教训人的姿态,「人家佛祖都说,若无相欠,怎会相见,你和戚野那就是还有缘分。」
摄影师大哥八卦之心在燃烧,又在悄悄往前挪。
我好笑地问:「哪位佛祖说的?」
周一安:「……」
他被气得不轻:「你上辈子肯定是一级抬杠运动员,这么能杠。」
「没意思。」不仅是这个话题没意思,戚野也很没意思。
第二期节目录完,我萌生了退出的想法。
晚上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不出意外地,被骂得狗血淋头。
苏择骂完,听我半天不吭声,还是缓了语气:「小乔,你要知道,这会儿你和戚野的粉丝都已经吵翻天了,他们家非要赖你冲他才去的这节目,现在情形明摆着,你和戚野,谁先走谁心虚。」
「哦,敢情这事你还得让我和他分出个输赢?」
我苏哥,好强好斗是出了名的,想当初,我还是个娇娇软软的小艺人时,黑粉骂我,我半天憋不出一句回怼的话。
苏择不干了,抡起胳臂自己上。
最强纪录,和黑粉互怼三十六个小时,不眠不休,一战成名。
黑粉换了一轮又一轮,我苏哥依然坚挺。
反而把那些黑粉整不会了,纷纷甘拜下风,求他赶紧去睡觉,免得猝死。
以至于后来,我惯常毒舌,黑粉也都见惯不怪,苏哥的人,哪有什么软蛋!
13
「就要分输赢。」苏择深以为然,「两家粉丝斗了这么多年,咱不能输。」
我翻了一个身,透过薄纱看着窗外沉沉夜色,心情有些复杂。
和戚野置气归置气,但在人前,我总想求个体面。
所以分开后,我从未提过他只言片语,直到这一次恋综碰面。
可能压抑太久,再见反而杀红眼。
「你该不会……」苏择生了疑心,「还念着他吧?」
闻言,我悄然蹙眉。
浓浓的夜色融入眼底,我愣是有股透不过气的感觉。
苏择在那头暴跳如雷:「乔好,你给我清醒点,不要再被他蛊惑了,他资本雄厚,玩场游戏轻易就能全身而退,你玩不起。」
这倒是真话。
公子哥戚野抽身不痛不痒,我必须伤筋动骨。
不值得啊。
苏择千叮咛万嘱咐:「我也不是不开明的经纪人,就这次,你在节目里随便找谁谈恋爱都可以,除了戚野!」
「没兴趣。」我不胜其扰,直接撂了电话。
门铃响起的一瞬间,我便有预感,来的人是戚野。
所以我趴着不动,他又是那股执着劲,我不开门,他不走。
夜深人静,门铃声格外突兀,估计我再不动,这一层都要知道戚野在我房间门口了。
我捞起遥控开门,没有起身的动作。
戚野进来时,身上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像是刚从外面回来,发梢有被秋霜浸湿的痕迹。
就着橘色昏光,他朝我摊开手。
一枚扁平的长签,朱红色的字样:八十一上上签。
我不可置信地抬眼,戚野敛去眉目间的张扬肆意,黑眸中有股难言的执着热意。
「你大半夜跑上山去求一支破签?」
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竟不知道他竟然还一心向佛。
是我不了解他,还是他中邪了?
戚野神情虔诚:「乔乔,我们不是下下签。」
就是说,他非要证明,我和他之间,是上上签。
胸腔里五味杂陈的情绪翻涌,我难以辨明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荒唐又难受。
「师父说,八十一上上签,所求之人,近在眼前。」他动作温柔地拉住我的手腕,把签放在我手中。
我的手不受控制颤了颤,僵硬地盯着手中的佛签。
空气在凝结,我猛地甩开他的手:「戚野,你有毛病。」
佛签脱手砸到他身上,心底的风在叫嚣,旧事重提总难免揭开旧伤疤。
话也就难听了:「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他不语,眸底浓墨寂静。
「你不觉得搞笑吗?」我几近低吼,「我们分手,和佛祖没关系,你别幼稚了行不行?」
我很难想象,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桀骜公子哥,也有这么天真的时候。
戚野静静立在那儿,任由我发泄完,弯身捡起佛签。
昏沉的灯火摇曳在他低垂的眉目间,眸底沾了暖光,温柔潋滟,却不及他嗓音里半分缱绻。
「乔乔,一千零一十三天,我每天都在想你。」
他深深看来的眸光,诚恳得虔诚:「我有听你的话,努力变成更好的人,才敢来找你。」
话落有余响,在我心间绕动,细品便也有了酸苦的意味。
我想笑,可眼眶却在发热。
最终情绪难纾,他欺身小心翼翼地张开手,我僵硬地被他抱入怀中。
耳边他嗓音低哑,如幻音:「乔乔,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14
我一瞬泪崩。
就是觉得那几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尽数得到了慰藉。
在分手后很长时间,我都陷在一种自我怀疑的漩涡里,是不是自己不够好,是不是自己太过于计较,是不是不够爱。
不是的啊,我曾那么热烈地爱他,无论多少不可与之诉说的委屈,仍然抱着飞蛾扑火的勇气。
想留在他的身边,想陪他走得更远。
苏择和我说过一句话,至今刻骨铭心。
他说:「小乔,不是你不够好,是被你爱着的那个人,担不起你这份爱。」
恋人常能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因为爱得不对等,有一个人委屈了,两个人之间,就有了裂缝。
「乔乔,不哭。」他伸手替我擦泪,耐心哄着。
我用力推开他,转过身去抹了抹眼睛。
情绪决堤后,心头反而松快了,或许,是释然吧。
「你走吧。」我听见自己出口的声音,沙哑破碎。
到底是伤心了。
我一直都坚信,真正爱过的人,都曾有令人心神向往的闪光点,便是分开了,难过不可避免。
他没有动,倔强地留在原地。
我侧头看向桌上的镜子,清亮的镜面里,我眼睛发红,难掩狼狈。
手起手落,玻璃瓶的护肤水砸向镜面,碎片哗啦啦落下。
戚野的脸色变了变,本能地伸手护住我。
我闪到窗边,冷冷和他对视:「镜子破了,就没有了价值。」
没人会要一面破碎了的镜子,再用,便有刺伤的风险。
戚野紧盯着桌上的镜之碎片:「我坚信,破镜重圆,一定有存在的意义。」
我倏然提高声调:「破镜重圆必然要承受重蹈覆辙的痛苦。
「戚野,我不信你。」
人通常都是这样,有飞蛾扑火相爱的勇气,却没有破镜重圆的信心。
戚野缓缓抬头,灯影下,眉尾红了又红。
我转过身去,不愿再看。
两个人之间,便是仍有旧情,信任一旦崩塌,哪能是三言两句便能重筑。
这个道理,我们都懂。
夜色浓烈无声,如他沉默。
到底是那样骄傲的人,服软至此,应是无数反反复复挣扎过的,当滚烫的爱意被浇了一个透心凉,也就没了继续纠缠的力气。
他拿起一块镜子碎片,凝视良久,走了。
这晚,我一夜没睡着。
早上助理进来,见到我时吓了一跳。
「小乔姐,你的眼睛怎么肿得这么厉害?」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哭过,摇摇头不想解释。
化完妆到集合大厅,节目组宣布了戚野退出节目录制的消息。
一时之间,嘉宾们面面相觑,然后把目光齐齐对向我。
「……」这我也解释不清啊。
苏择说,我和戚野谁先退出,就是谁心虚。
这会儿真分出输赢了,我并不觉得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相反地,很讽刺。
两个人的事,怎么就摊开在公众视野下,非要争个输赢。
没有赢家。
戚野退赛,盛今月闷闷不乐,几次和我抱怨:「你就算不要他,也别让他退赛啊,他在,至少让人赏心悦目。」
抱怨归抱怨,可一点也不耽搁她寻找新欢。
第一季收官,就成了两对,盛今月和一个身材巨好的模特弟弟打得火热。
最后一期表白时,盛今月泪洒全场,整了一出终于遇上对的人的深情大戏。
周一安悄悄和我吐槽:「你看着,不出一月,她就会官宣分手。」
15
周一安还是有点东西的,算得忒准。
距离节目播出还有一小时,晚上八点,盛今月哭哭唧唧找上我。
在这之前,我窝在家里,正刷着节目组放出来的先导预告,心肝直乱颤。
就我和戚野一同出现的前两期,单出来片花,两家粉丝就已经炸开锅,路人纷纷围观。
照这情形,等正片播出,估计能杀成一片。
苏择再度打电话来问:「要不要我们先出个澄清声明?把锅甩给节目组也不是不可以。」
我眉心突突跳:「算了,等等看。」
苏择临挂断电话前叮嘱:「记得把私信关了。」
电话刚打完,盛今月就来了。
坐在我家沙发上哭了又哭,我给她递纸巾的速度都赶不上她擦眼泪的速度。
眼看着没完没了,我没忍住:「鱼塘被炸了?」
养鱼专业户的盛今月小姐,谈过的恋爱比她拍过的戏都要多,还能有为爱情掉光眼泪的事情发生?
不正常,太诡异了。
「呜呜,你没有心。」她抽抽噎噎地控诉我,「人家都这么伤心了,你还取笑我。」
我闭嘴了。
「我好不容易认真一回,没想到是这种结局,他……」
她越哭越大声,妆花了,乱七八糟糊了一脸。
「他把你甩了?」我表示很震惊,盛今月谈恋爱,没有别人甩她的道理,都是她腻了在先。
听我这么问,她哭得更伤心了,肝肠寸断。
「他怎么你了?」
盛今月哭得好大声:「我有鱼塘,他特么的有海。」
我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塘主玩不过海王,挺正常,拜拜就拜拜,下个更乖。」
电视上恋综开播,盛今月崩溃到不行:「关掉关掉,我不想看到他。」
「……」我只好关了电视。
「节目没播完,我连分手都不能说,太他妈憋屈了。」
她有多憋屈我没办法感同身受,但很快,我也开始憋屈了。
苏择让我关闭私信,盛今月这么一哭,我把这事给忘了。
节目开播,我的微博后台,直接瘫掉了。
戚野的粉丝成千上万涌进来,噼里啪啦地扔来无数问候,主题也就一个:不要脸,缠着我家野哥。
私信没完没了,评论区更是热闹沸腾。
戚野的粉丝在骂,我的粉丝回骂,路人看热闹。
最高一条点赞评论:打起来打起来,恋爱有什么好谈的,打起来才好玩。
盛今月为爱情哭了个丧,丧期结束得太快。
转眼的工夫,她一边刷着弹幕一边笑哈哈:「哈哈,你可太惨了,他们骂得好凶哦,说你不知好歹。」
我心哽得厉害。
「还说你装,明明就是喜欢得要命,还嘴硬。」
盛今月看热闹不嫌事大,兴冲冲地问:「采访一下你这个当事人,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我没心情和她开玩笑,盯着翻滚的弹幕看了许久。
「哎,真伤心了?」盛今月的脸贴上来,「在这行混,什么场面没见过,别往心里去。」
当然可以不往心里去,但有些事,就是过不去。
我模模糊糊说了句:「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是假的。」
曾喜欢得要命,现在,也没有嘴硬。
「啊?」盛今月懵了懵,「没头没脑嘟囔什么呢,什么真的假的。」
我没理她,纤长的手指飞快敲击屏幕,发出一条最新微博。
然后立刻关机。
「我睡了,待会儿你自己走。」手机丢在沙发,我转身进了卧室。
盛今月在那儿鬼叫:「你竟然敢在这个风口发微博。」
她扬声念出我的微博内容后,夸张地叫唤:「姐妹,你太猛了。」
躺在我微博上的短短一句:智者不入爱河,冤种重蹈覆辙。
16
根本不需要苏择发长篇大论的澄清声明,麻烦且没有说服力。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受了委屈只会偷偷抹眼泪。
他们揣测那段感情,计较谁高谁低,权衡利弊,找寻谁爱得多谁爱得少的证据,然后惯常就是我不配的言论。
身份不对等,不配就不配,老娘不当冤种。
第二天早上,我伸着懒腰走出卧室,看到客厅里的两个人,有点发懵。
「睡得好吗?」长相俊美斯文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跷着二郎腿,苏择站在他的身后,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大老爷们,这会儿缩着头一脸待宰羔羊的凄惨样。
我缓了缓才反应过来,点头:「挺好啊,一夜无梦。」
男人把玩着我昨晚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垂着的眉眼,荡着薄薄的阴沉笑意。
郁之舟这厮,惯喜装深沉。
苏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疯狂给我使眼色,描嘴形:「生气了!」
「哦。」我反应淡淡,转到吧台倒了杯水,纠结道,「以后你们来我家,能不能先和我打声招呼?」
虽然一个是我老板,一个是我的经纪人,但趁我还在睡觉就进我家里,也很不对吧。
苏择一听,抱着脸生无可恋。
我明白他的肢体语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纠结这个?
「行,这次不跟你们计较,下次注意。」
苏择这下直接呆滞在原地了。
「乔好。」郁之舟靠着沙发,幽幽出声,「这怎么算?」
「算什么?」我看着他举高我的手机,没懂。
苏择眼神狠剜着我,不敢说话,依旧描嘴形:「微博,微博。」
「明白了。」我刚起,还没来得及看手机。
估摸是昨晚我发的那条微博又炸了,意料之中的事。
「来,和我说说。」郁之舟的手指有规律地扣着手机,「谁是智者,谁是冤种?」
我很想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碍于对方是我老板的关系,我稍微委婉:「不特指谁,只想表明我不当冤种的立场。」
「那你就是想当智者?」
「???」你没事吧。
我总觉得,每次看郁之舟,他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狭长眼睛有妖气。
就像此刻,他明明没有笑,脸上却能让人看出几分似笑非笑的妖冶。
「人设是你立的,反悔来不及了。」
我特么……这就算立人设了?
郁之舟侃侃而谈:「你应该知道,一个当红女明星人设崩塌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所以……」
他修长的手指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你必须要再签订一个附加协议。」
绕半天,他终于表明来意了。
我好整以暇地笑问:「什么条件?」
郁之舟脸上现出一丝微笑:「三年不许谈恋爱。」
离了个大谱。
不过也对,三年,正好是我的经纪约到期时间。
郁之舟手一挥:「想好了就签字。」
苏择立刻把一份合约捧到我跟前,往我手里塞了一支笔。
我有点想笑,这整的什么玩意儿?
「不敢?」郁之舟挑眉。
就是这两个字,这腔调,我见鬼般想起那天在佛殿上的戚野,就很像!
我轻摇头驱散不该有的想法,略略翻看了一下合约。
挺简单,约定和违约金,金额还不小。
我咬了咬唇,被气笑了:「郁之舟,你他妈真是把无奸不商原则执行得彻彻底底。」
「过奖。」
「行。」我飞快签下自己的名字,「傻逼才谈恋爱。」
17
郁之舟脸色沉了沉:「你不谈恋爱,也别诋毁所有谈恋爱的人。」
我之前隐隐约约听到过一点风声,听说郁之舟新近喜欢上了一姑娘,对方还颇火辣,郁之舟这个斯文败类,有一阵子脸上脖子上都挂着花皮。
姑娘下手狠,他还挺享受。
我忍不住调侃:「你他妈就一受虐狂。」
郁之舟站起身拿过合约,也不和我计较:「你这种仙气飘飘的仙女,不懂我们凡人的快乐,正常。」
「切。」我表示不屑一顾。
我老早就蹚过凡人爱情的苦河,这些年是真清心寡欲了,以至于郁之舟常说我:「你这女人,实在索然无味。」
他的口味一向单一:漂亮、热辣、张扬。
「郁之舟,你迟早得栽。」
「我不信。」郁之舟自信满满。
末了,他意味深长地笑道:「不过有一点我倒是相信。」
我问:「什么?」
「我能凭这纸合约,大赚一笔。」
「你想得美。」
郁之舟不和我争辩,满意地走了。
苏择狗腿子地把人送到楼下,又折回。
指着我想骂,气哄哄的,半天也骂不出来什么。
「算了,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没用了。」他摆摆手,一脸无奈逐渐转成同情,「我得告诉你两个消息。」
我低头看着手机的开机画面,等他说。
「第一,昨晚戚野宣布退圈了,不再参加任何比赛性质的赛车活动,更不会进娱乐圈。」
我划动屏幕的手指一僵。
这些年,他的确已经大满贯荣耀加身,但赛车,是融入他血液里的东西,他在赛场上能发光。
他怎么舍得放弃?
「第二,他凌晨的时候还发了一条微博……」
苏择看到我手机屏幕里的内容,知道不用他多说了。
凌晨两点,戚野的微博发出了唯一一条和私生活相关的消息。
字句精炼干脆:复合我提的,被拒了,还在追,大家别添乱。
我想象不出他打出这些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大半夜的,喝醉了?
戚野服软求和已经超乎我的想象,公开表示想再追我,这多少有悖于他桀骜难驯的公子哥形象。
我足足愣了三四分钟,才去划拉评论。
这大概是我和他分手后,第一次出现评论区这么和谐的场面。
我的粉丝喜大普奔吐气扬眉狂欢,戚野的粉丝,以前闹得最凶的那一拨沉默了,剩下一部分含泪加油打气。
没人骂我,一时间还有点不可思议。
苏择解气地说:「持续几年的大战落幕了,咱们赢了。」
我熄屏看向他:「从来都不可能有赢家。」
世人争吵狂欢,非要在我和戚野之间分出胜负,无疑是因为在他们看来,谁在意对方多一点,谁就是狼狈的输家。
一段感情,用输赢来评判,既否认了我们曾付出的真心,也否认了那段岁月存在的意义。
热烈爱过的人,是恩赐也好,是劫也罢,都该有他的意义。
「你怎么还不高兴了?」苏择很不理解,「忘了你那五年被狗吃的青春了?」
说不出为什么,心头就像是被什么重重锤下,难受得透不过气。
我望着落地窗外阴压压的天空,艰难地启唇:「五年——
「那是我的青春,也是他的。」
18
随着戚野退圈淡出公众视野,关于我们的那一段,逐渐也消停了。
观众散去,故事翻篇,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
某天夜里,我翻来覆去没睡着,爬起来刷朋友圈,不经意间就看到了戚野的消息。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劲风旷野的公路照片,穿行在无垠旷野中的公路延绵没有尽头,定位是内疆某个山区。
看样子,是领了车队穿越无人区去了。
的确像他的性子,自由是融入他骨子里的东西,在挑战极限的路上,他怕是停不下来。
我翻了一个身,正准备睡觉,刚放下的手机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
是家里的号码。
大半夜的,这让我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阿姨在电话里头哭得稀里哗啦:「你爸爸……昨晚从楼梯上摔下来,送进医院了,你快回来一趟吧。」
我心头冰凉,从床上翻坐起来。
慌慌张张给苏择打电话,他半天没接,我没敢停留,换了衣服拿了手机自己开车往家里走。
怎么说呢,在开车这件事上,我天赋平平。
那些年仗着有戚野,我连车都不想碰。
后来和他分手,总有那么一些触景生情的意思,更不愿意开车,有司机代劳,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四五个小时的车程,我抵达医院时天蒙蒙亮。
紧绷的神经稍松懈,停车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别了旁边的车子。
碰撞声引发车子的警报轰鸣,拿着一沓单据的中年男人冲出来,和目瞪口呆的我面面相觑。
「你开车不带眼睛的吗?」男人皱着脸看自己的爱车,心疼得要命。
「大哥,对不起啊,我现在有急事,您先看看,多少钱我都赔。」阿姨的电话一个个打进来,我颤着声音和车主商量,「您记一下我的号码,行吗?」
他一脸不爽:「都来医院了,谁不急啊,你在这儿待着,等保险公司来。」
手机不停在响,我烦躁地接通,女人六神无主哭唧唧:「小乔,你到了没有?」
旁边的男人嘀咕道:「咦,你是那个女明星?叫什么来着……」
我返回车里,在便签下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男人:「大哥,晚点你联系我。」
「178……乔好!」男人念一遍,惊讶地拔高声调,「你是乔好啊,我是你粉丝。」
「……」我已经冲进医院大厅,这铁定是一个假粉。
手术室前,坐在椅子上一直抹眼泪的女人看见我,急急迎了上来。
哭得更凶了:「小乔,怎么办啊,你爸都进去几个小时了。」
我看着手术室门上红色的显示灯,一晚上高强度的紧张,这会儿腿都有点发软,「秦阿姨,医生怎么说?」
「突发性心肌梗塞。」秦婉无比自责,「昨晚你爸说要看书,我就先去睡了,没想到大半夜他突发这症状,人还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我脑袋晕眩,背靠着墙稳住身体,耳边女人细细的哭声如千万只蚂蚁啃噬着心头,我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对这个女人,我多少是带着一些不友好的。
原因无他,就是始终觉得,她占了我妈的位置。
19
几个小时后,苏择的电话姗姗来迟。
我还以为他是看到未接电话打来的,没想到,人家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跑哪儿去了?」他刚睡醒,嗓音沙嘎难听,「是不是又没看手机?网上有人发视频爆料你撞了人家的车不赔钱跑了,老板现在快气死了。」
手术室里还是没动静,他这电话,又给了我当头一棒。
人心是真的坏,无底线的炒作永远没完没了。
胃里一阵阵地翻涌,我忍着恶寒和苏择解释了一遍,他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天啊,你一个人开了那么久的车。」
「宝贝儿,是我的错,昨晚和人应酬喝多了,你等着,我马上到。」
下午一点多,漫长的十几个小时的手术结束,我爸被送入 ICU,仍然不能探视。
傍晚苏择来了,见我傻坐在走廊里,又是一通自责,自责后,忍不住说我:「你胆子也是大,都没怎么碰过车,敢开几个小时夜路,至少给司机打个电话啊。」
「忘了。」我当时脑子是懵的,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来。
这会儿,我脑子里无端闪过戚野的身影。
其实我这人,性子软是软,但任性起来,比谁都倔。
大学那会儿他玩赛车,已经斩获无数大奖,名气高涨,我一心想融入他的生活。
那么爱美的我,顶着大太阳考了驾照,喜滋滋地缠着他带我过过瘾。
我非要自己开,没想到,就这么一次就出事了。
车子撞向马路牙上,我完全吓懵了,只知道车子失控撞过去的瞬间,戚野解了自己的安全带朝我扑过来。
那次事故戚野断了一根肋骨,我毫发无伤。
他疼得要死,还强忍着剧痛检查我有没有受伤,我哭得惨绝人寰,他还得忍着痛哄我。
后来他调侃:「咱以后不开了,我给你当一辈子的司机。」
他那次也吓得不轻,但在最危急的那瞬间,他本能地不顾一切护住我。
人啊,是能感知爱意的动物,所以在很长的岁月里,我心甘情愿地守着空房子等他。
「在想什么呢?」苏择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抿了抿干涩的唇:「想喝水。」
「你不会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吧?」苏择从助理手中接过暖水壶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不回答,岔开话题:「早上的事故处理好了吗?」
「已经让人去联系车主协商了,他发那个视频的目的很明显,估计得敲你一笔。」
语罢,苏择安慰道:「没事,我们能处理好,你先去吃点东西,我去找医生问问情况。」
倒不怎么饿,不过干等着也没用,我起身往医院外走。
经过露天停车场时,我下意识往我停车的方向看了眼。
早秋的傍晚,红澄澄的夕阳温柔铺开,戚野一身黑衣、神色冷淡地立在夕阳下,嚣张的身高优势压得跟前的男人矮了几截。
他不紧不慢说着话,男人不停点头哈腰。
最后他手一扬,一枚电子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落到男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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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通常能敏感地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戚野侧头,和我的视线遥遥碰上。
他掩饰性地摸了摸眉心,才抬步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说真的,这一瞬间,我的心跳在加速。
他没回我,端详着我的眼睛:「知道你这爱哭鬼,准得哭。」
我一哽,这人是真的看不懂,很多时候吧,就想气到我哭,我真哭了,他又见不得。
正想怼两句,就听见他身后不远处那个男人激动的声音,他在打电话,声音直哆嗦:「媳妇媳妇,发财了。
「早上不是有个女明星别了我的车吗?我发了视频,她男朋友来找我了。」
男朋友?
我无声挑眉,戚野耸了耸肩:「不是我说的。」
那个男人背对着我们,兴奋得几乎要起飞:「她男朋友让我删视频并且澄清,作为交换条件,他送了我一辆超级跑车。」
「媳妇,等你病好了,我就开上它带你去兜风,可拉风了。」
男人边抛着钥匙边往前走,远远飘来一句:「谁知道呢,人女明星就喜欢找这种人傻钱多的男朋友。」
我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傻钱多的戚野?
「你没毛病吧?」我被震惊了,别一下车千八百搞定的事,他给人家赔了一辆跑车?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况且对方还试图引导舆论敲我一笔,也难怪人家说他人傻钱多。
戚野无所谓:「他老婆癌症晚期,当做慈善了。」
「哦。」是,大爷你清高,显得我特别庸俗且没有同情心。
路边小餐厅,简陋的几张桌椅,店里就我和戚野两个客人。
他腿长,从桌下出来一大截,蹭到我的鞋尖,有种磨人的触感。
我往后缩了缩腿,找话题掩饰尴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落地。」他垂着眼,细心地用热水烫着碗筷,「公司公益活动,出了趟远门。」
后半句像是解释的话,我默了默,不知道怎么接话。
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他的生活,不需要和我有什么交代的。
他把烫好的碗筷推到我跟前:「宋院长在组织专家研究,会给叔叔最好的治疗,你吃点东西缓缓。」
热水烫过的白色瓷碗还冒着热气,他还记得我以前的小习惯。
医院里头的事,他打过招呼,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谢谢。」心里一团乱麻,话说出来却显得生疏了,「我赔你一辆车。」
总归是因为我,没理由让他出这个钱。
戚野状态松弛地往后一靠,长臂搭着椅背,语气里有几分玩笑:「我很缺钱?」
「额……」他的确不缺钱,但他这姿态,很欠打。
「哦,也不是不缺。」他唇边勾起薄薄的笑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阵子穷得不行,那会儿真希望你说,别忙了,我养你。」
「什么时候的事?」包养的话肯定是玩笑,我错愕的是,记忆里我没有发现他穷啊。
餐厅老板正好上菜,手起手落,我视线里戚野的神色被分割,情绪不太明朗。
他没回答,抬了抬下颌示意我吃东西。
「没胃口。」一天没吃东西,这会儿我还是没觉得饿,看到这些菜,反而觉得腻。
我纠结地追问:「你有过穷的时候?」
戚野被我这执着劲逗笑,长手挥了挥:「你把碗里的饭吃了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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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自己在意个什么劲,竟然为了一个答案,真就生生把一碗饭给咽下去了。
诚然,我又被他给耍了。
最后离开餐厅,他并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
入夜路灯纷纷亮起,我们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他开口问:「是不是要在这边留一阵子?」
「嗯,至少得等我爸的病情稳定下来。」
苏择刚才来了消息,告知我他先回去,并且已经帮我把后面半个月的通告推了,也就是说,我有半个月的假期。
戚野点了点头:「我找个地住几天,你随时给我电话。」
「你不回去?」
他语气淡淡:「最近有一段空闲,在哪儿都一样。」
我是不相信他的,静了片刻,还是没忍住:「戚野,其实你没必要。」
都是成年人了,他的目的我哪儿看不明白,风尘仆仆赶回来,又马不停蹄地跑到我家这边,为了什么?
路上车子一辆接着一辆经过,闪烁的灯光在他的脸上走马观花般游走,他伸手去掏烟,抽出来一支拿在手中,却半天没有点。
捻在指尖转了转,又放回烟盒,整个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有必要。」他幽邃的眸子映着光,「乔乔,和你分开后,我一直在想问题出在哪儿。」
「是我太贪心了,一边想抓住梦想,一边又想成全父母的期望,一边还想爱你。」他望着滚动的车流,打开了话匣子,「那几年,我很忙,训练、比赛、学习、工作、应酬,事事想兼顾,留给你的时间越来越少。」
我低着头,脚尖胡乱磨着路牙子,不吭声。
「我明知道我的姑娘敏感,没有安全感,却还是自私地让你等,总想着,再等等我就好。
「那时候的状态,就是一边愧疚,一边恐慌,怕你走。」
我抬头看向马路对面,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笑道:「怪我咯?」
「怎么会。」戚野抬手揉了揉我的后脑勺,「这几年反反复复想你时,都觉得自己挺混蛋的。」
我轻摇头:「不是的。」
要是非要找一个分开的理由,我和戚野之间,可能就是在不适合的时间相爱了。
他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去追逐,他的世界,精彩纷呈,走得也远。
就算他身边的姑娘来来往往,我从来都没怀疑他有任何出轨的心思。
他对感情,有绝对的道德标尺。
只是我的世界真的太小了,本身就没什么安全感,再加上远远追不上他的脚步,便更加无力。
他频频缺席,我等啊等,委屈积攒太多,也就不想等了。
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非扭在一起,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也是我最不想承认的一点,所以把所有的怨气都归咎于,他给我时间太少,忽略太多。
我有太多的不甘心,所以不敢看他任何消息,再见依旧怨气叫嚣。
真正的分开应该是悄无声息的,我和他,都没做到。
「其实你也怨过我吧。」我释然笑道,「我没那么成熟,也不懂事,总想在你身上找安全感,可我忘了,我们本身就是两个独立的人。」
就算是情侣,我们也该有自己的生活,该有自己的思想。
我那会儿完完全全的恋爱脑,想想,对他不公平,也对不起自己。
戚野乐了:「开分手检讨大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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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了。」我抖了抖肩藏了情绪,「你看,分开后我们都变成了更好的人,这样挺好的。」
我不再恋爱脑,他也知道该怎么爱人。
遗憾吗?
我想是有的吧,毕竟,相爱太早,没拥有最好的彼此。
送我回医院的路上,戚野没再说话。
应是一路奔波,疲惫感藏不住,我终是说不出狠话了:「你回去吧,不用陪我。」
他倚着墙轻飘飘睨我:「你不也一晚没睡?」
我们又杠上了。
秦婉悄悄打量戚野,扯了扯我的袖子:「小乔,夜里我陪着就好了,你带你男朋友回家睡觉去。」
我无力地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秦婉小声劝我,「人家大老远赶来,不管是不是,都别失了礼数。」
「……」我明显瞥见了戚野眼角的笑意。
秦婉还在说话:「院长刚亲自来和我说,他们已经请了专家过来,老爷子不会有事的,快回去。」
我想到戚野在这件事上出了力,再和他杠,着实过于不知好歹。
「走吧。」我妥协了,领着人往外走。
他非常直白地质疑了我的开车技术:「坐副驾。」
早上刚别了人家的车,我没资格抗议。
不过,带他回家是不可能的,沿途每经过一个酒店就要赶他下车一次。
他稳稳掌着方向盘,都不带搭理我的。
等车停在我家门口,他觑笑了声,扔给我一句:「你这女人,现在变得越来越聒噪了。」
说完人就走了,留下我在风中凌乱。
果然,这厮再怎么改,那股坏劲是不可能改的。
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才刚过七点,我一沾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早上出门,戚野已经等在门口。
人倚在我的车旁,递给我一袋子东西:「早餐,顺路买的。」
我看了看袋子,是东城那家我爱吃的小馄饨,我家住南边,这人还特意跑了一圈,哪里顺路了?
「谢谢。」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向来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行吧,随他折腾。
兴许时间长了,他失去了兴趣,就消停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我也能平和地跟他拉扯了。
更多时候火药十足,一个劲气他,他也不惯着我,你来我往,和以前恋爱时截然不同的相处方式,倒比以前轻松了。
我爸在经历第二次手术后,也稳定了下来。
见戚野的次数多了,他也看出来了一些,私底下问我:「还是以前那个?」
我这才想起来,我爸以前见过他。
在我妈的葬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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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轻易就被勾了起来。
自我记事,我爸妈的感情就不好,他们都是文化人,不至于吵架,但关系,多年冰冷如水。
我爸鲜少在家,对我妈的存在,几乎是漠视的。
小时候,他以为我不记事,总会唠叨:「囡囡,要不是有你,爸爸都不想回这个家了。」
他哪知道,其实我都记住了。
我是我妈一手带大的,感情天平自然倾向我妈,对我爸的怨气,是在他一次又一次忽略我妈中积累起来的。
他不在意我妈的喜怒哀乐,不在意她是不是病了,他甚至,不在意我妈的死活。
在这样冷漠的环境里长大,我打小就敏感,且十分没有安全感。
说难听点,也很缺爱。
所以在戚野向我伸出手时,我把他当作一束光,奋力地追逐他的脚步,死命抓紧他。
我和戚野在一起的第二年冬天,发生了一件让我几近崩溃的事情。
在某个寻常的午后,家里来电,我妈进医院了,据说她病了很长时间,和谁都没有说,昏迷后被送到医院才被发现病重。
父亲没有细说,但言外之意是,她吊着一口气等我。
那年冬天特别冷,几十年一遇的大暴雪封城,学校都被迫停课。
戚野开车送我回家,路上疾风骤雪,饶是他技术再好,也比平时多走了一个多小时。
我没能见到我妈最后一面。
午夜医院幽暗的长廊,我哭得撕心裂肺,抱着他说:「戚野,我没妈妈了。」
当时感觉天都塌了。
后来我无数次想起这个晚上,他抱着我一遍遍哄:「乔乔乖,你还有我,我一直在。」
便是后来分开了,我一想起,仍然有想哭的冲动。
我妈的后事,办得挺简单,来送的人不多,戚野陪着我,看我哭得狠了,他几次都红了眼睛。
在我妈去世后的几年,我几乎不愿意回去看我爸。
他和秦婉结婚的时候,还是秦婉给我打了电话。
那会儿我刚和戚野分手没多久,在夜里哭得伤心欲绝。
忍不下去的时候也想给戚野打电话,反反复复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拉出来又拉回去。
也不知道怎么忍过去的,最终也没联系。
「爸,你别管。」我冷淡地阻止我爸试探的心思。
感情的事,我是半句都不愿意和他说。
他讪讪地收住话,没敢追问。
在家里待了小半个月,戚野是真有耐心,还真等到我回程。
用他的话说:「谁敢让你一个人开车。」
我由着他的结果,就是回程的路上,郁之舟那个贱人闻着味发来消息:「谈恋爱了?」
「???」
他直接给我甩过来一个营销号的视频,拿了戚野跑车的车主还是被营销号花钱撬开了嘴巴,爆料称,刮了他的车的女明星有个特别帅气的男朋友。
还感谢我男朋友送了他一辆跑车。
虽然营销号的爆料真真假假难辨,吃瓜群众还是反响强烈,纷纷猜测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当然,更多的猜测是——我和戚野旧情复燃了。
我当然不承认,直接甩给郁之舟否认三连:「没复合,没恋爱,纯属胡扯。」
「哦,是吗?」郁之舟优哉游哉警告,「乔好,小心点,别被我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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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心开车的戚野瞥了我一眼,开玩笑的语气:「不如,将错就错?」
我拿手机的手抖了抖,掩饰着情绪不着调地说:「不可以,说好三年不谈恋爱,得赔钱。」
身边的人发出低低的笑声:「守财奴。」
搁三年前,世界和戚野之间,我肯定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戚野。
但现在,我选钱。
过了一会儿,戚野忽然别有深意地说:「他赚不了那个钱。」
我没听出他深层的意思:「那当然,反正我又不谈恋爱。」
「直接结婚也可以。」
「……」我惊了,没吭声。
车内封闭的空间,连人的呼吸声都无限放大,我压着心跳,不敢声张。
他目视前方,却打开了话匣子:「乔乔,我只想让你知道,从始至终,我都没有不珍视你,和你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在努力奔向你,但往往事与愿违,不能在你需要的时候陪着你,让你受够委屈。」
暖风扑来,不及他话语半分涟漪:「但以后,我完全属于你。」
完全属于我吗?
心动在所难免,我慌乱地转头看向车窗外,没头没脑说:「回去后我就得进组拍戏。」
戚野顿了顿,说:「好。」
一场谈话,就这样莫名其妙结束。
我扎进剧组,和盛今月那个冤家又碰上了。
一部戏还没拍完,她就和与她演对手戏的男演员打得火热,旁若无人地出双入对。
戚野偶尔会来探班,悄悄来悄悄走。
有一次被盛今月给看见了,拉着我疯狂逼问:「说,你们是不是搞在一起了?」
话风过于粗放,我否认:「没有。」
「呵呵,他从你房间出来的,你们盖着棉被纯聊天?」
我心肝儿抖了一下:「我说他住在隔壁的你信吗?」
虽然我说的是真话,盛今月摆明是不相信的,捧着手机嚷嚷:「戚野那家伙,说好了追回你就给我发红包,竟敢反悔了,抠门。」
我有点好奇:「你和戚野之前就认识?」
盛今月愣了愣,眼看没办法瞒了才说:「我和戚野他堂妹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戚野算我半个哥。」
我一听,皱了皱眉:「所以上回参加综艺,你故意的?」
「嘿嘿。」盛今月往后退了两步才敢说,「也不是故意吧,就是帮帮忙。」
我陷入了沉思,半晌,问她:「所以这几年,你是来给他当卧底了?」
说来也奇怪,我和戚野分手后没多久就认识了盛今月,我们两个不同公司,但隔三差五就能合作到一块去。
而且我对她也没多少热情,她大大咧咧从不计较,时不时围着我转。
以前我没多想,现在看来,肯定不是巧合。
原来,她是情报员呢。
「那个,我宝贝喊我了,拜拜。」盛今月拔腿就跑。
我郁闷极了,连着一个月不带搭理戚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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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这部戏,已经深冬。
在沙漠戈壁滩待了近四个月,我和盛今月两个人都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都黑了一圈。
回到市里的第一个晚上,我都没来得及歇一会儿,就被盛今月一个电话喊去 KTV。
包厢里,盛今月哭得肝肠寸断,一小姑娘抱着手臂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也不安慰。
见我来了,盛今月嚎得更大声了:「小乔,我失恋了。」
我丝毫不意外,且不说剧组情侣本来就不靠谱,盛今月谈恋爱就没长过。
困意浓浓,我猛灌了一杯冰酒醒了醒神:「你哭得死去活来喊我过来,就为这事?」
「呜呜,你没有心,人家都失恋了,你不安慰也就罢了,还怪人家。」
「切。」小姑娘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谈恋爱,是约了个短暂的炮。」
盛今月委屈地往我身上趴,哭得十分伤心。
哭了一通之后,誓要化悲愤为酒量,拉着我和小姑娘划拳喝酒。
盛今月谈恋爱不靠谱,划拳技术还是杠杠的,我纯属是运气好,一个多小时下来,小姑娘成为最大的输家,喝得直打酒嗝。
就在她再次端起酒杯,包间的门开了。
小姑娘看到来人,她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直接扑到男人的怀里。
「舟舟,她们欺负我。」小姑娘抱着男人的脖颈,娇滴滴地撒娇卖惨。
郁之舟!!!
我:「???」
郁之舟把小姑娘抱在怀里,旁若无人地柔声安抚:「乖,老公替你撑腰。」
我有被恶心到,这他妈是郁之舟?
盛今月这时才从缓过来,终于想起来和我介绍:「这就我之前我和你说过的,戚野他堂妹,戚汀,郁之舟的小女友。」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羞怯可爱地朝我笑,两只小虎牙十分亮眼。
盛今月幸灾乐祸地补充道:「戚汀是戚野的堂妹,郁之舟老早就知道了。」
我感觉此刻的我,像个冤大头。
偏生戚汀还十分乖巧可人地和我打招呼:「嫂子好,我刚才就想自我介绍来的,都被盛今月哭忘了。」
郁之舟揉了揉她的发顶,说:「可不能乱叫,她说自己单身。」
「郁之舟。」我气得牙龈打颤,「你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郁之舟搂着怀里的小姑娘,轻飘飘地说:「你激动什么?反正你也不会和戚野复合。」
我被他一句话给怼死,死瞪着他。
「郁老板,别装了。」盛今月一针见血,「你就是想赚大舅子的钱,缺德到家了。」
郁之舟义正辞严:「别胡说,协议里又没写戚野的名字。」
我直接被气笑了,这狗玩意应该是早就从戚汀那儿掌握了戚野想复合的信息,然后迅速给我下了一个套。
这算计,没谁了。
「不愧是生意人,你真棒。」我由衷发出一声感叹。
戚汀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问:「发生什么事了?」
盛今月看热闹不嫌事大,十分殷勤地替戚汀讲解:「你家舟舟前阵子让你嫂子签了一个三年不许谈恋爱的协议,不然就得赔大钱,他想赚你哥的钱。」
26
「啊?」戚汀人都傻了。
郁之舟连忙安抚地拍着小姑娘的肩:「宝贝,别听她们乱说,我这哪是想赚你哥的钱,没针对谁,就是为了保证乔好不崩人设。」
「你骗鬼呢?」
刚才还柔柔弱弱娇滴滴的小姑娘,瞬间变脸,猫儿发怒般吭哧吭哧质问:「舟舟,你太让我失望了,竟然敢算计我哥,我跟你说过,我哥肯定能追回我嫂子,你为什么要阻拦他们?」
郁之舟眼角抽搐,无辜道:「我这就成了阻拦他们的罪人了?」
「就是!」戚汀握紧小拳头,「赶紧,马上,给我解除协议。」
我寻思这事虽然郁之舟缺德,但协议是我签的,这得认。
出声缓和气氛:「戚汀,没必要哈。」
「嫂子,你别管。」戚汀十分严肃。
这汹汹的气势,我向郁之舟投去了同情的目光,闭嘴了。
郁之舟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宝贝儿,你想想啊,我赚的钱不都是你的吗?」
「姑娘我不缺钱。」
「……」
戚汀冷着小脸,幽幽问:「你还爱不爱我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郁之舟听到这个问题,整个人瞬间都精神了。
拉起小姑娘的手,爱不释手地捧在手心,连连点头:「爱,当然爱了,我马上让人解除那破协议。」
「真的?」
「亲一个,老公都听你的。」
戚汀眉开眼笑,踮起脚尖抱着他的脖颈就亲了上去。
「哎哟。」盛今月抱着手臂直呼恶心。
我识趣地低下头,这样腻歪的事,我也干过无数次。
这般于人群前偏宠的爱意,谁不羡慕呢。
戚汀和盛今月继续划拳喝酒,我和郁之舟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乔好,你挺行啊。」郁之舟优雅地交叠双腿,扯唇冷笑。
我极不优雅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正好戚汀这时靠过来,她喝了不少酒,小脸红扑扑的,明眸秋水潋滟。
拉着我的手一个劲说话:「嫂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哥真的特别特别爱你。」
我被她这股认真劲逗乐:「怎么,你哥让你来当说客了?」
「哪能呢。」她的头摇成拨浪鼓,「你的事他都不爱和人说,但是我知道,这几年他心里很不好受。」
喝多了酒的人,话似乎都挺多,她过于着急要表达,我没打断她。
「我哥那人,从小到大就死心眼了两件事,赛车和你。」
「他玩赛车,他爸妈极力反对,和你在一起,他们也没少阻拦,为此他和家里都闹翻了。」
我惊讶之余,心中五味杂陈。
想起那天戚野说过他有段时间很穷的话,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可他从未和我说过这些,甚至都没表露出丝毫情绪。
「他拼命训练,不断参加比赛,除了梦想,也是要赚钱,他那会儿总说,不能让你跟着他受了委屈。」
说到这儿,戚汀忍不住叹气:「我觉得挺遗憾的,他好不容易让父母认可了他的职业,也接纳了你,你们却分开了。」
隐藏在过去岁月里的一些秘密,我从未曾窥探到。
戚野用努力和成就证明了他的梦想,用五年的时间向父母证明了他的爱情。
这人是真的傻,他什么都做得周全了,唯独忽略了我。
许是心绪被搅动,我也没少喝酒。
还没散场,我们仨女的就已经醉得晕头转向,不顾形象地聊开,话题的尺度也越来越大。
郁之舟几次想把戚汀带走,都被她给打回去。
他只能叉着腰警告我和盛今月:「你们两个收敛点,别把我家宝宝带坏了。」
「怎么说话呢?」门被推开,戚野带进来一阵寒气。
郁之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赶紧把你家的带走,眼不见为净。」
我醉眼蒙眬地偏头,戚野恰好也在此时俯身,距离不过几厘,呼吸交缠间,人心燥热。
见我醉醺醺,戚野坏坏地逗人:「还认得出来我是谁吗?」
我点着脑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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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野唇边笑意凝滞,一瞬后便又勾唇:「对对对,我是混蛋。」
他伸手扶住我东倒西歪的脑袋,低声哄问:「这个混蛋现在想带你回家,怕吗?」
戚野的脸近在咫尺,我晕晕乎乎间,莫名就想起了我母亲葬礼那天。
人群散去,我哭得死去活来,橘黄的夕阳铺天盖地,世界空旷且安静,我的身边,只有戚野。
他抱着我,自己也红了眼睛,什么都不说,但却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
也是那瞬间,温暖过甚,就给了我一个错觉,好像这个人一辈子都会在我的身边。
那时候我心里就只有一句话:这辈子就是他了。
谁知道后来还是走散了。
我鼻头发酸:「戚野,我想我妈了。」
这人占据了我整个青春,曾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替我一点点擦掉眼泪,带着我一步步往前走。
纵然后来分开,我想起他时,心里还是会烧得厉害,眼眶红过一遍又一遍。
想他,又怕见到他。
年少相爱的我们,都不够完美,热烈爱过,惨淡收场。
可那样赤城、毫不保留的爱,一生仅有一次的可能,我们努力变得更好,才有牢牢抓住的勇气。
戚野太懂我,瞬间就明白我想起了过去。
他捧着我脸,和过去一样轻声哄着:「乔乔,我在呢。」
我是真醉了,人站都站不稳,趴在戚野的背上出的 KTV。
凌晨的长街了无人影,路边盏盏灯光温柔洒落,暮冬风寒,却无端生出暖意。
我非不肯上车,闹着他背着我走回去。
距离我家并不远,来的时候我也是走路来的,戚野由着我耍性子,脱下自己的围巾缠在我的脖子上,背起我时,又生出了坏心思:「抱紧点,摔下来我是不哄的。」
我呼气,热气哼哼:「每次都说不哄,最后不还是哄了。」
话这么说,手还是抱住他。
长街寂静,我们重叠的影子缓缓向前。
「戚野。」
「嗯?」
我侧着脸趴在他的背上看着我们落在地上的影子:「这些年,你想过放弃我吗?」
在分开后的很长时间,我都不得不承认,其实我也错了,怎么能把自己的整个人生,全压在他的身上。
他也会累啊。
「没有。」风声从巷子里吹来,他的话语笃定清晰,「我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无论要什么,选择之前必须要慎之又慎,选定不离手,并为之热爱一生。」
我是他坚定的选择啊。
感动之余,矫情劲上来:「哦,那你就这么确定我不找其他人?」
这回戚野没立刻接话,沉默片刻后,低低出声:「还记得毕业那年玩的真心话大冒险吗?」
「不记得了。」我矫情,我爱唱反调。
他轻笑了声:「我很确定,那天你选的是真心话。」
那个晚上,我和他说:「我喜欢你。」
他没反应,我羞耻地给自己找台阶下:「我选的是大冒险。」
原来他知道,大冒险是言不由衷,真心话才是真的。
「所以啊,当年那么义无反顾跟了我的姑娘,我一定能在她的心间长住。」
「你想得美。」
能相爱那么多年,我们都太了解彼此,一开始就是双向奔赴,过程不完美,但我们都在努力变得更好,再见依旧是彼此最坚定的选择。
我收起小性子,轻声说:「我们再来玩一次真心话大冒险吧。」
他被我逗乐:「怎么玩?」
「我输了。」
戚野给我整无语了。
「我们结婚吧。」上次回程时,他提过,这阵子我反反复复想起。
仍然有当年那股飞蛾扑火的冲动,是他,只能是他。
戚野停下脚步,我俯在他的耳边,轻轻软语:「我选的是真心话。」
28
寒冬消融,春意微醺时,我和戚野久违地上了热搜。
有人拍到了那晚他背着我回家的照片,隔了几个月才放出来,倒也稀奇。
媒体闻风而动,都想窥探一二。
就连向来正经的个人访谈,主持人也忍不住好奇八卦:「乔老师,你和戚先生真的在谈恋爱吗?」
我抬起手,无名指细长的指节上,银白的素戒过于低调。
「没恋爱,结婚了。」
吃到第一手瓜的主持人发出捂唇惊呼:「这也太惊喜了,戚先生也太迅速了。」
我淡淡笑道:「没办法,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晚上到家,戚野已经等在门外,低头看着手机。
春夜树影曳动,男人长身立在薄光里,宽松的毛衣露出一截素白的锁骨,眉目间,少年时不羁的意气依稀,多了几分慵懒成熟。
车子停下,他早已收起手机,我搭着他的手下车,顺势就扑到他的身上。
他张开手臂抱紧人,还不忘揶揄我:「重了。」
「再说我今晚不吃饭了。」我皱眉瞪他,要知道,女明星爱美至死。
「错了。」认错迅速,一脸诚恳表示,「吃多点,我能抱得动。」
「好,原谅你了。」我赖上他,双腿勾着他的腰让他抱着往里走。
他大抵是看了我的访谈,往回走时,开玩笑道:「你那样说,大家会以为只要真心话大冒险赢了,就能娶到媳妇。」
我哼了声:「没人像你这么不正经。」
庭院风声渐过,玄关处暖光盈人。
夜色浮沉在他的眼角眉梢,勾人心痒。
他的唇覆上来:「教你点更不正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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