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胜利后,潜伏在敌后的谍报人员结局怎样?
2022-08-15T00:00:00Z | 20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2-08-15T00:00:00Z
1951 年,南京宝林庵后山里,挖出深埋已久的三个黑箱子。
里面是三具遗体,其中之一就是「百变谍王」卢志英。
这件事,还要从 1948 年 12 月说起。
当时距离南京解放不到五个月,我方百万雄师已在长江边着手准备渡江。
黎明前的黑暗即将过去,解放事业马上就要取得关键性的胜利。
过长江
但越是希望曙光临近的时候,危机也越是凶险。
中央特科给南京地下组织发去密电,安排下一个刻不容缓的任务:
从敌人手中救出一个叫王瑞昌的同志。
收到任务后,南京地下组织立即着手布置,筹划救人。
因为每一个地方被解放前,丧心病狂的反动派做困兽之斗时,往往格外凶残。
他们会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恶毒手段,对待那些不幸落入敌手的同志。
救人的第一步,需要掌握一些被救人的情况。
根据密电提示,南京的地下交通员找到此时在南京城内的任务接头人张育民。
张育民透露,王瑞昌同志此时被关押在南京宪兵司令部看守所的监狱。
南京宪兵司令部看守所
一听是这个关押地点,地下交通员当即意识到,这个王瑞昌同志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因为这是南京城内反动派看守最严的地方。
再进一步了解到王瑞昌更多经历后,南京地下组织对这个要救的同志,又惊喜又尊敬。
王瑞昌是我党一名非常资深的高级特工,潜伏敌营二十多年。
他的身份非常多,是名副其实的「百变谍王」:
在革命早期,他在法场用潜藏的身份救过人;
在长征期间,他用情报为我军夺城开路;
在抗战期间,他在敌区开厂作为我方联络点;
在抗战结束时,他一次性为我方获得日寇军火六十车;
在解放战争期间,他组建覆盖中统、军统的谍报系统,为我方提供大量至关重要的情报……他还曾经是南京地下组织的领导者。
知道要救的人竟是他后,南京地下组织很是振奋。
同时也更加慎重,他们做出了如下安排:
联络潜伏在南京宪兵司令部看守所的同志,密切关注监狱内近期的犯人情况;
安排社会上有一定影响力的统战人士发动舆论攻势,尽可能给敌人最后迫害我方人员增大阻力;
两手准备,同时制定从内到外的越狱计划和从外到内的救人计划。
但敌人看守极为严密。
我方费劲波折,让张育民成功进入监狱。
但她没能见到王瑞昌同志,只带出一件他的大衣。
大衣
救援王瑞昌的各项行动持续到南京解放。
我方接管了南京宪兵司令部看守所后,寻遍监狱各处,都没有找到王瑞昌同志。
对监狱之前的资料进行查询、人员进行审讯,也没有什么线索。
不过从这些调查中,得到一个很好的发现——
那就是并没有王瑞昌同志被害的记录。
以当时的猜测,王瑞昌同志很可能被敌人转移到了他处。
随着全国解放,王瑞昌同志始终没有再出现。
中央对此极为重视,下令各方寻找,还是没有结果。
直到 1951 年,上海公安局抓获了一个叫任宗炳的特务。
在审讯过程中,意外从他交代的一件事里,发现和神秘消失的王瑞昌同志有关联。
上海方面将这一情况通知南京警方,面对这桩中央从解放前就关注的悬案。
南京警方高度重视,立即结合特务的交代着手调查。
城南雨花台
根据特务交代,南京警方从城南雨花台宝林庵后山的一处低坡上,挖出深埋已久的三个黑箱子。
打开后,里面是三具被褴褛衣衫包裹的骸骨。
箱盖上,是触目惊心的数道深深的抓痕,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动容——
三个人是被活埋的。
为确定骸骨身份,南京警方找到当年的接头人张育民。
她赶到现场,看到黑箱里的一件东西后,差点当场昏厥。
我们都知道,黎明前的黑暗过后,就会迎来光明,只是我们往往不能确定是否我们是否来得及看到。
但总有一些舍生忘死的孤勇者,如一颗颗星辰般点亮天际,使我们相信,如愿的盛世、美好的将来我们一定可以看到。
这些人自己却从未有过一刻站在光明里的机会,
但这些人,每一个毫无疑问都是最耀眼的英雄。
王瑞昌同志是什么人,为什么能让中央如此重视?
他最后到底身在何处?
张育民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1)
王瑞昌
王瑞昌,本名卢志英,生于山东昌邑。
曾化名周志坤、周瑞生、卢涛、卢宗江、周育生、周志堃等。
是我党潜伏进敌营数十年的一名顶级特工。
他的每一个化名背后,都是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
早年使用本名的卢志英,是一个热血青年。
想要从军救国,考入绥宁镇守使署军官讲习所,毕业分配奉系东北军。
目睹军阀统治的黑暗和老百姓遭受的苦难,感同身受,失望茫然,
于是脱离军队,南下闯荡,准备投身到势头正劲的大革命浪潮中。
军阀部队
经过河南郑州时,王乐平看中其才,介绍到洛阳陆军训练处任队长。
在这里,卢志英接触到马列主义,结识地下党员刘仲华等人。
在同志们的影响下,卢志英深入了解共产主义思想,意识到只有共产党才能挽救中国。
1925 年,中共北方区党委派遣刘仲华等人去新疆旧军队开展兵运工作,卢志英主动请缨,一同前往。
通过数次考验后,经刘仲华和姚继民两人介绍,卢志英于新疆加入中国共产党。
很快,北伐战争开始,在组织的安排下,卢志英化名「周志坤」,打入国民党骑兵第三师。
任第八旅第十六团二营营长,后又任第二师参谋主任,秘密开展组织工作。
从那以后,卢志英这个本名,只有在对党以及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和事时,才会使用。
卢志英
周志坤接到的第一个「不可能任务」,是劫法场。
1927 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发生,在白色恐怖的笼罩下,我方大量人员被捕被杀。
驻守在德安的骑兵八旅十六团,抓捕了十几个我方人员,押到刑场准备枪决。
就在要执行的时候,周志坤(卢志英)以加强守卫的名义,率领二营人马赶到刑场。
他在原来每个岗哨上都加了双哨。
不料,布防妥当后,土匪出身的十六团团长汤司林,提枪上前。
他叫嚣着要见见血,亲自处决几个我方被捕的同志。
这时,周志坤灵机一动,上前一步,格外殷勤地附和。
就在我方被押到刑场大坑边的同志深感绝望,准备赴死时,听到几声枪响,再睁眼一看,惊讶地发现,周志坤竟然将汤司林枪杀。
刑场的其它敌人则全部都已经被二营的官兵下了枪。
成功控制刑场,漂亮地完成解救任务后,
周志坤发起德安起义,让敌人接连遭受重创。
在这场解救任务中,周志坤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和勇敢果决,引起被解救的一个叫张育民的女同志注意。
当时的周志坤正全力投入战斗,并没有察觉。
德安起义引来大量敌人兵力,周志坤只能率领部分骑兵和步兵沿着黄河向南推进,遭到敌人前堵后追兵的袭击,弹尽粮绝。
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但起义的人马尽失,仅剩身负枪伤的周志坤和几个战士。
伤愈后的卢志英化名周端生,被组织派到陕西蒲城,以保安总队长兼承审员的身份,继续在地方旧军中秘密开展军运工作,策划暴动。
但不幸,事泄被捕,周端生等五位共产党员被关押到蒲城驻军师部。
他们很快就要被处决。
(2)
眼看就要身死敌手。
在蒲城县第一小学任教的一位女教师,是我方的地下工作者,
她利用一学生家长在师部做饭的特殊条件,
一番设计后,取得牢房钥匙,冒着生命危险,趁夜只身前往师部牢房,将被关押的周端生等同志放出。
周端生对女教师的过人的胆色智慧非常欣赏和感激。
女教师却告诉他,自己正是卢志英化名周志坤时,从敌人枪口下救下来的同志张育民。
有了这样相互救命的经历,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非常深刻。
顺利逃出蒲城后,组织上决定派卢志英和项与年前往北平,引导平、津一带的学生运动。
1928 年,卢志英化名「卢涛」写了一封感谢信,同信一起寄出 50 元,约张育民到北平深造。
张育民经过一番考虑后,毅然离开泾阳官道村老家。
元宵节过后赶到北平,张育民和卢涛相见,并进入北大医学院护士专修科。
卢涛和张育民
卢涛一边从事地下工作,一边在北京大学等学校旁听,自学英语、法语、德语、日语。
两人之间的交往愈多,彼此的了解更深。
学生运动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反动派也注意到卢涛,准备将他逮捕。
情况危急,为从校园逃出,两人假扮夫妻,才没有落入敌手。
到达安全地方后,卢涛向比他大好几岁的张育民表露心迹,并将本名卢志英告诉张育民。
同年八月,经组织批准,志同道合、患难与共的两人成婚。
这对假扮夫妻「弄假成真」做了真夫妻。
在举行简单婚礼的当天,作为两人直接上级的周总理进行祝贺,并送上一对绣有鸳鸯戏水枕面的枕头。
在枕头左下角绣有「伍(周总理化名伍豪)、邓」二字。
祝两人互敬互爱,相扶相依,白头偕老,革命到底。
婚后,组织安排卢涛夫妇到上海中共中央军事部做情报工作。
两人对外是衣着光鲜、财力丰厚的新贵小夫妻,想办法结交上警察局长后,获得大量违禁物品做地下生意。
卢涛心思缜密、处事灵活,很快就获利颇丰,两人并没有把这些到手的钱财用在个人生活上,而是全部购成紧缺的物资运往根据地。
夫妻两人在灯红酒绿的繁华大都市,平时大多数时候却都以吃红薯之类的粗粮为生。
面对日趋严酷的国内斗争形势,应组织上安排,卢志英化名「卢宗江」到南京出任地下书记,接替暴露的王世英。
张育民则回到北平,以医护人员的身份作为掩护,从事地下工作。
1932 年冬,卢宗江因争取国民党中央委员王昆仑等关键人物走漏风声,被捕入狱。
因未暴露真实身份,后经党组织营救获释。
第二年 3 月,北平的地下组织遭到破坏,张育民因叛徒出卖被捕入狱。
虽然敌人严刑逼供,一无所获,在组织的营救下,张育民被释放。
但她的家已经被彻底被毁,所有财物被洗劫一空。
最让夫妻绝望欲疯的是,两人婚后生的第一个儿子卢森林,年幼尚不满一岁,从此下落不明。
遭受如此骨肉分离的惨剧,对常人而言是难以接受的。
但对于身处那个时代的卢志英夫妻,却必须接受,并迅速调整悲痛,进入新的身份,开始新的工作。
此时我方的中央苏区,也遭逢多次围剿,情况岌岌可危。
很快,卢志英夫妻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
(3)
面对敌人越来越强大的攻势,为争取情报上的主动,中央特科挑选精锐深潜到敌方各部,卢志英化名「卢育生」。
与刘哑佛、项与年等十几人潜伏进江西德安第四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部。
莫雄
保安司令莫雄是国民党元老,但和蒋介石存在很深芥蒂,心向我方。
他知道我方意图后不仅不阻止,还全力相助,
安排刘哑佛、项与年任参谋,卢育生是上校主任参谋兼清乡委员长,对接二局的曾希圣和钱壮飞。
张育民也转移到南昌,开办诊所。
后来她参与营救方志敏,探监时偷偷带出方志敏的文稿,给后人留下了《可爱的中国》等资料。
张育民诊所
1934 年,蒋介石在庐山召开五省军政要员军事会议,会议的主题是部署对中央红军的第五次围剿。
这次的围剿和以往不同,在德国军事顾问的指导下,制定了详细的《铁桶围剿计划》,步步为营,要将苏区一网打尽。
参会的莫雄尽快将计划材料送出,在卢育生等同志的安排下,及时送到苏区驻地。
这让红军最终得以突出重围,开始长征。
发现红军从层层包围下逃出后,蒋介石也知道《铁桶围剿计划》泄密,他一边愤怒地进行内部彻查,一边派遣人马对长征中的红军进行围追堵截。
莫雄也被调到贵州毕节,任云贵川三省边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拦截红二、六军团,还将中央军第六十三师划给莫雄指挥。
卢育生随军前往,看到这种情况,非常担心。
行军在这一区域的红军,战损严重,人数只有六七千,还多是伤病员,已经可以说是失去战斗力,完全可能被全部消灭。
该怎么办?
卢育生一筹莫展,直到看到一个人,他顿时想到一个办法。
(4)
看到的人是中央军六十三师师长陈光中。
卢育生和他接触后,发现这个人贪酒好色。
于是他对症下药,找来美女和美酒招待陈光中。
开始,陈光中还心存戒备,但见到宴请他的是此时他名义的上级莫雄,又念及莫雄是国民党元老,顿时放心下来。
就把军务完全交由卢育生处理。
卢育生迅速通过地下党通知红军伤病员马上转移,又虚构军情「业已肃清流窜之残匪」上报。
此时,国军正让红军主力部队折腾得晕头转向,四渡赤水的神仙操作更是让蒋介石都胆战心惊。
收到上报军情后,陈光中率六十三师「完成任务」调离毕节。
四渡赤水
但此时的毕节城内,还有大量本地驻军,对红军还是极大威胁,卢育生经过周密安排后,做出一个极为惊人的计划:
将毕节变成没有驻军的空城,让几乎没有战斗力的红军进城休整。
为完成这个计划,卢育生首先以即将开战为由,安排城内有卫队等战斗力的士绅避往山区;
然后再以安排主动出击的方式,将城内的驻军调走。
城内再无任何具备战斗力的敌方势力后,立即让我方地下组织,开城迎接红军进城。
在这一番操作下,红军顺利进驻没有任何抵抗的毕节,得到半个多月的宝贵休整时间,补充大量兵员,战斗力得到了很大程度恢复。
收到红军占领毕节的战报后,蒋介石震怒,也顿时明白之前收到的军情有误。
于是以「通敌放共」罪名逮捕莫雄,用飞机把他押回南京囚禁。
卢育生等人也遭到追捕。
他带着第二个孩子以及其他同志从敌营逃出,在追赶我方部队的时候,孩子不断啼哭,暴露行踪。
卢志英和儿子
眼看就要被敌人追到,卢育生为避免同志们被敌人抓住,逼于无奈,只能将孩子挂到一棵酸枣树上。
敌人顺着哭声追到,只见孩子,不见我方人员,怒而将孩子枪杀。
还在逃亡的卢育生远远听到枪声和戛然止住的孩子哭声,知道孩子已遭不测,妻子张育民痛苦不已。
卢育生强忍悲痛相劝:
等革命胜利,到那时,天下的孩子都是我们的。
赶上长征部队后,由于敌人进行的负面宣传,我方遭到当地居住的少数民族拦截,不允许我方通过。
在得知对方头人患上恶疾后,精通医术的张育民提出为其治疗,对方将信将疑的答应,检查后发现,因为西南地区气候湿热,再加上瘴痢毒虫,头人是生了毒疮,又由于长期没有有效治疗,目前患疮部位已经溃烂。
张育民于是为头人做植皮手术,剜掉烂疮溃肉,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完好的皮肤补上,成功治好头人。
头人大为感动,不仅同意让红军过境,还送给张育民一张红毯作为答谢。
1937 年 7 月 7 日,抗日战争全面爆发。
面对新的复杂形势,我方迫切需要掌握最新的情报,于是组织派卢志英化名「周育生」,前往上海,一段红色商业大亨传奇由此而生。
(5)
周育生到达上海后,利用之前的经验,首先掌握日军驻吴淞海军司令保岛的个人情况。
他得知保岛喜欢传统文化,尤其是对我国的一些民间乐器非常热衷。
周育生于是潜心学习这些乐器,很快就熟练掌握。
然后设局跟保岛相遇,先用流利的日语让对方生出好感,再以音乐和他相交,并经常相约一起弹奏。
一来二去,被对方视为知音,取得保岛信任。
日军侵占上海
接着,周育生借助保岛的势力,在被日军划为禁区的提篮桥监狱斜对面开了一家沪丰面包厂。
面包厂表面上是为了解决国际难民的口粮,实际上厂里送面包的工人是地下党员,专门收集虹口一带的军事情报。
依托面包厂,周育生又在大世界等闹市区开设「大中华咖啡馆」「唐拾义药厂」「金龙三轮车制造厂」,作为秘密联络站。
靠着这些点,周育生暗中建立地下武装,组织抗日游击队,建立情报系统,给根据地运送武器弹药、药品。
1939 年 5 月,陈毅率新四军第一次踏上苏北,发现这一区域形势的复杂性,意识到必须建立一支党领导的、能迷惑敌人的地方武装,这支武装要以国共双方都能接受的「中间」状态出现。
经过一番调查后,发现周育生做地下工作所取得的成果非常符合,于是安排卢志英再化名「周至堃」前往海安曲塘。
同年 10 月 10 日,一支特殊的武装部队「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直属纵队」、「鲁苏战区苏北游击指挥部第三纵队司令部」( 简称「联抗」)在海安曲塘镇正式成立。周至堃担任了副司令员兼参谋长。
联抗肩章
联抗与陈毅、粟裕配合多次打败日伪军,就在新四军抗日战况不断向好时,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发生,我方军事实力遭受重创。
正为我军遭遇感到痛惜的周至堃突然接到命令,让他去盐城见一个人。
周至堃奉命前往,要见的人竟然是时任新四军政委的刘少奇,周至堃激动振奋,以为接下来是要执行重要的军事任务。
刘少奇
没想到刘少奇告诉他,现在新四军处境困难,缺粮缺医,情报来源也在缩小。组织上准备让有丰富卧底经验,跟日方又有一定关系的周至堃重回上海,继续从事地下工作。
卢志英于是用回化名周育生,再次回到上海。
为了让自己的经历合理,周育生对外宣称是「在外做生意失败,不得不回上海重操旧业。」继续经营面包厂。
保岛听闻知音老友归来,也格外关心,几次交谈后,周育生多次表现出对做生意盈亏不定的担心,想要找一个稳定的营生。
在给保岛送上一笔丰厚的钱财后,保岛将他安排进海军情报部工作,进入日伪特务机关,周育生各方周转,逐渐打进核心部门。
有了这个身份的加持,再加上面包厂运送货物的便利性。
面包厂工人合影
周育生源源不断的送出新四军急需的粮食、医药、武器弹药等物资,还有非常关键的各种情报。
浴火重生的新四军,得以逐渐恢复和发展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抗日武装力量,扩建了华中抗日根据地。
就在一切向好时,一次运输任务却被叛徒出卖,直接上报到日方海军情报部,周育生的身份马上就要被暴露。
(6)
这次运输任务是为延安运送三台军用发报机,备份给日伪方的材料是运送药品。
知道叛徒出卖的情况后,周育生准备好枪械,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已经抱定牺牲的决心。
没想到一路却都顺利过关,之后还收到保岛让他离开上海的讯息。
1945 年抗战胜利,日本投降。
周育生以军人身份回到上海向保岛受降,但保岛接到的命令是只能向重庆方面缴械。
正在两难之际,保岛给老朋友周育生一个重要提示,日方的军械会装上六十辆车进行运送,还把运送的具体路线给周育生指出。
根据这个提示,新四军埋伏在运送路线上,一枪不放,缴获下六十车军火。
日军军火
在这一时期,化名周育生的卢志英,是通过专线直接与粟裕联系。抗战胜利后,粟裕随新四军北撤,他的组织关系改为和华中分局情报部联系。
因为卢志英的革命经历,都是以各种化名执行,因此了解的人并不多。
抗战后的短暂和平时期,周育生的地下工作没有任何松懈。
反动派「接收」上海后,为清除「日奸」,成立了「肃委会」,特务头子郑少石任上海国民党「肃委会」副主任。
因郑少石与周育生在江西时有旧交,平时又多得周育生贿赂,周育生便请郑少石帮他谋个差事。
庆祝抗日胜利
在郑少石的竭力保举下,周育生担任上中统上海沪东区副主任。他当即紧锣密鼓的在各处安插内线,沪东敌特中统情报机关及警察局里,从科长、行动组长、机要员到秘书,都是我方的人。
解放战争爆发后,华中分局情报部也北撤山东,周育生只能与情报部设在江苏海边的海防委员会取得联系。
几经辗转,他的经历更加不为人知。
在极其艰难危险的处境中,卢志英化名「王瑞昌」,仍以坚强党性在京沪杭等地积极开展工作,建立三十多个地下情报小组。
他充分利用自己担任的中统上海沪东区副主任身份,有意将中统的秘密泄露给军统。
戴笠知道后,私下与王瑞昌拉上了关系,这样,王瑞昌又当上了军统的情报员。
脚踏中统、军统「两只船」的王瑞昌不断地从敌人两个系统中探取情报,以至于整个沪东敌特系统基本掌握在我方控制中。
这样有利的局面,让我方在解放战争中的很多时候都拥有情报工作上的完全优势。
由此,王瑞昌获取国民党兵力部署、调动等大量情报,及时送往苏皖解放区。考虑到王瑞昌长期在敌占区工作,斗争环境日益复杂,中共代表团驻沪办事处撤离时,周总理特别指示王瑞昌也转移。
但未等接替他的同志到达,不幸便发生了。
对于卢志英这个百变谍王,反动派恨之入骨,但又遍寻不可得,根据各种线索进行调查,每次都是不同的人泄露,这让反动派苦恼又无奈。
但很多时候,最大的危机往往来自于身边。
(7)
1943 年三月,染上酗酒、嫖娼恶习的王瑞昌助手张莲舫,向中统特务机关自首。
他首先出卖的就是京沪杭沿线地下党的领导人王瑞昌。
反动派万万没想到,他们要抓的人,竟然是中统和军统都颇为看重的敌营精英。
中统方面于是秘密布置,在八仙桥上海青年会附近秘密逮捕王瑞昌,关入上海亚尔培路二号。
抓获王瑞昌后,中统一方面许以高官厚禄诱惑,想要让他说出我方所有的地下组织点,诱降失败后,又以酷刑相加。
电椅、火烧、绞头、灌辣椒水,坐老虎凳,甚至是气刑:用打气筒往王瑞昌的肛门里打气,直到他的肚子胀鼓欲裂……各种手段都用上后,王瑞昌并没有屈服。
敌人又恶毒的将王瑞昌的妻子张育民和儿子也抓捕入狱,关押在一起,企图用骨肉亲情来软化他,他依然不为所动。
张育民、王瑞昌、卢大容
王瑞昌对张育民说:敌人企图用夫妻、父子之情软化我,但他们不懂,人类还有一种更崇高的感情,那就是共产主义理想,为了这个理想,虽粉身碎骨,也义无反顾。
张育民见他刑伤严重,伤心流泪,王瑞昌告诫她:不要在敌人面前流泪。他们总有灭亡的一天。
1947 年 10 月,王瑞昌从上海被押解至南京,关在宪兵司令部。
在狱中,卢志英通过儿子卢大容从看守处偷来的报纸,知道全国解放已经胜利在望,他不希望儿子将来靠父亲功绩与荣誉生活,就带着手铐坚持教儿子学习文化。
有一次,卢大容做错数学题,他郑重的教导儿子:要好好学习,因为将来的世界是你们的,不学好本领可不行。
牢狱里的课堂,让他的儿子卢大容刻骨铭心,后来,卢大容成为新中国核工业战线上的一位专家,他把这段经历写成了《我跟爸爸坐牢的日子》一书。
《和爸爸一起坐牢的日子》封面
1948 年,在组织营救下,张育民和卢大容获得释放;组织接下来安排对王瑞昌进行营救,但却没能再见到他,包括想方设法让张育民去探望,都没有见到,只带出一件大衣。
仔细检查大衣,发现领子里密缝着几页揉皱的纸,上面写满了革命诗篇,在纸的反面,还用铅笔写着「胜利在望,死而无怨」八个大字。
几个月后,南京解放,全国解放。
因为并没有王瑞昌的确切死讯,张育民、卢大容,以及南京的地下工作者,心中都有一丝侥幸,王瑞昌同志并没有牺牲,而是被转移他处。
直到 1951 年,上海市公安局在进行严打国民党特务运动时,抓获一名叫任宗炳的中统特务。
逮捕
在审讯中,任宗炳都只交代一些旁枝末节的东西,公安同志于是说出抓捕到的另一个特务名字夏麟昆。
这正是他的一个同伙,任宗炳顿时被吓住,以为夏麟昆已经交代,于是坦白出当年他们曾经在南京残害三个我方同志的事情。
上海公安敏锐的察觉出,这可能和神秘消失的王瑞昌同志悬案有关。
随即将这一情况通知南京警方,面对这桩中央从解放前就关注的悬案,南京警方高度重视,立即结合特务的交代着手调查。
公安
根据特务交代,南京警方从城南雨花台宝林庵后山的一处低坡上,挖出深埋已久的三个黑箱子,打开后,里面是三具被褴褛衣衫包裹的骸骨,箱盖上,是触目惊心的数道深深的抓痕,通过分析发现,箱子里的人,在被埋入时,还都是活着的。
为确定骸骨身份,警方将张育民同志请到现场,见到其中一具尸骸上熟悉的服饰,确定那就是化名王瑞昌的卢志英同志,张育民差点当场昏厥。
后经过遗骨上的牙齿、残留的服饰等特征,辨认出这三位被活埋的英烈身份:百变谍王卢志英、《文萃》周刊编辑陈子涛、骆何民。
根据线索,还找到当年关押在卢志英隔壁的进步学生孙稚如。
预感自己将死前,卢志英给孙稚如留下几句最后的临别赠言:
「今晚突然下我镣铐,看来凶多吉少。」
「好在快胜利了,死了也心甘!」
「黎明前不是总有一段黑暗吗?黑暗过去,天就亮了。」
关于王瑞昌同志的悬案告破,结果却是如此的残酷。
而后,卢志英烈士遗骸被取出,重新清理后,再用白布裹成人形,穿上解放装,重新入殓,后迁至雨花台烈士陵园。
华东军政委员会陈毅、粟裕、刘晓等专门研究,追认卢志英为革命烈士。中央人民政府颁发了第 60 号烈士证书。
1951 年秋,反革命分子任宗炳被枪决。
1953 年 4 月,出卖卢志英的叛徒张莲舫也终于落网,并于同年伏法。
庄严朴素的卢志英烈士墓,静卧在雨花台畔。松柏青翠,飒飒涛声,陪伴着一位没能看到祖国黎明的孤勇者英魂。
死或重于泰山。
他的死,便可比泰山之重。
多个化名都做出了极其杰出的贡献,他是名副其实的百变谍王。
他的名字因为多个化名,尚没有太多人知晓。
但那每一个化名为革命事业所做出的贡献,都是如此沉甸甸,桩桩件件的功绩论起来,都必永垂不朽。
据李进(夏阳)同志在《他只留下四首诗》一文中的回忆:「周至堃也调走了,以后根本没有听到过他的什么消息了。直到全国胜利后我到了南京,参观雨花台的烈士纪念馆,我忽然发现陈列着一位烈士卢志英的遗像和资料,这就是周至堃同志。」
卢志英这个百变身份后的真身,只在对党以及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和事时,才会使用的名字,最后刻在了他的烈士纪念碑上。
在二十余年的革命生涯中,获得无数重大情报,三次被敌人逮捕坐牢,两次在革命队伍内受委屈,却一贯勇敢、坚定、机智、沉着面对,出色地完成党交给他的各项任务,直至献出宝贵生命。
他就是长期从事地下斗争,一生为中国革命作出特殊贡献的第 60 号烈士证书的主人。
烈士碑
参考资料:
①《南京史志》1997 第五期;
②《春秋》2003 第五期;
③《文史春秋》2006 第二期;
④《湖北档案》2012 第十二期;
⑤《档案天地》2013 第一期;备案号:YX11jan8Gj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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