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煎饼
2022-08-26T00:00:00Z | 34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2-08-26T00:00:00Z
你吃过「血煎饼」吗?
准备一只圈养的羊,关进满是蝙蝠的黑屋里。
抽出羊的血做成血豆腐夹在煎饼中,入口即化。
1
我给我妈整理遗物的时候,为一只黑色的铁盒犯愁了。
从小我就知道我妈有这么一只铁盒,视若珍宝,从来都不允许我动,我一度怀疑里面是不是放了什么金银珠宝。
她还一直让我发誓,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一定要把铁盒一起烧了,绝对不能打开铁盒,更不能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爸就已经死了,我从小就和我妈相依为命,对她是言听计从,但是对于如何处理这只铁盒,我却犹豫了。
倒不是我贪图财宝,我只是想知道,我妈究竟在里面放了什么。
我对着铁盒坐了一整个下午,终于下定决心,找来开锁师傅,他只是简单地捣鼓了两下,就把铁盒给打开了。
没有存折,没有存款单,里面有的只是一封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信。
信保存得很好,虽然有些年头,但字迹依然清晰,不过并没有署名。
第一封写于二十五年前,写信的人跟我妈的关系应该不错,他问我妈过得好不好,还问起我的事情,说是有机会的话,很想见见我。
我又连续看了几封,差不多是一年一封,内容基本差不多,都是问我妈近况,还让我妈不要担心他,他在那边过得很好,让我妈好好照顾我。
看到这里,我还挺好奇的,我想这人应该是我妈的初恋吧,只有初恋才会如此念念不忘,即便我妈已经生下了我,还会和她保持联系。
难怪我妈不愿意让我知道,毕竟这是属于她的私人秘密,不过我爸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她就算跟初恋复合,我也不会有意见的。
我又往后看了几封,内容依然差不多,只是我有些疑惑,二十五年前通讯不发达,写信我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手机微信都很方便,怎么还用写信这种古老的方式。
很快,我就翻到了最后一封。
其实看了这么多封信,我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叔叔多了一份好感,毕竟他对我妈和我的关怀是真情实意的,我还真想见见他。
最后这封信并不长,我只是扫了一眼,顿时心头一震。
「慧兰,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我很感谢老天让我多活了这么多年,燕子也已经长大了,只可惜我看不到她结婚生子。」
「我希望她这辈子都不会到孤门岛来,虽然这里是我们爱情开始的地方,但同时这里也是最恐怖的地狱,永远爱你的李卫国,2022 年 7 月 10 日。」
看到署名和日期,我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我叫李燕,李卫国,就是我爸的名字。
2
孤门岛位于东海,位置偏僻,岛上人烟稀少,只有一个小村子,很少和陆地往来,所以生活物资很稀缺。
我在当地找了好多人,才有一位老渔民愿意开船送我去。
老渔民问我为什么要去这种人烟稀少的小岛,那边虽然风景秀丽,但是蚊虫毒蚁很多,万一不小心被咬伤,连救治的药物都没有。
更危险的是,岛上的村民并不是很欢迎外人,一旦惹恼了他们,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每次过去送物资,也只是远远地放在村口。
他说如果我是来旅游的话,推荐我去附近其他的岛屿。
我摇了摇头,执意要去孤门岛。
我一定要找到我爸,弄清楚他和我妈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人明明那么相爱,感情极好,但是宁可写信,也不愿意见面,我妈甚至都不敢让我知道我爸还好好地活着,就在孤门岛。
老渔民见劝不动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他说岛上没有信号,他每隔一周就会送一些物资过去,如果我想离开的话,一周后在岸边等他就行。
我听老渔民经常去孤门岛,便问他:「大爷,你往返孤门岛多少年了,岛上的人会不会让你给外面寄信什么的?」
老渔民笑着说:「差不多有三十多年了,岛上的村民不喜欢和外界联系,不会给外面寄信的,这么多年,就没有人出过岛。」
我又说:「大爷,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李卫国的人,可能二十多年前去过孤门岛,说不定还是你送过去的,还有个叫周慧兰的女人。」
我多么希望听到老渔民说认识,只可惜他摇了摇头说:「不认识,我很少带人去孤门岛,要不是你极力恳求,价格给得又高,我还真不想带你去。」
听不到我要的答案,我有些失望地走到船头。
茫茫大海之中,不远处有一座岛屿孤单矗立着,那应该就是我的目的地。
大约半小时后,渔船到达岸边。
此时天色已经快要黑了,老渔民看着我说:「李小姐,从这里沿着这条路往北,大约走一公里就能看到村子,不过我建议你不要直接进去,先跟他们打个招呼,等他们同意之后,你再进村子。」
我点了点头,背着背包往北走去。
一路上风景确实不错,但在这片美丽的岛屿上,那些细小的蚊虫毒蚁才是最致命的。
我喷了一些驱虫的药水,这才继续往前赶路。
岛上的路并不难走,应该是人为开凿过的,我只花了 20 分钟,就已经来到村子门口。
不过让我有些诧异的是,村子里竟然一个人都看不见。
我又等了一会,依然一个人都看不见。
我咬了咬牙,决定先进去再说。
没有任何犹豫,我径直走进村子。
这里都是一些尖顶的木屋,建筑风格有点儿像是明朝的,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个院子,除了种菜之外,还养了一些鸡鸭之类的家禽。我来到一户村民家门前,只见大门开着,桌上还点着煤油灯。
我试着喊了几声,依然没有人回应我。
我想了一想,直接走进屋子查看起来,简单地转了一圈,家里确实没有人,但奇怪的是,虽然家里没人,但桌子上却摆着热腾腾的饭菜。
四菜一汤,挺丰盛的。
除了饭菜之外,桌上还摆了三副碗筷,其中两只碗里装了米饭,但另一只却是空的。
我离开这家,又去了西边一户人家。
也是家里没有人,饭菜准备好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户人家多了两口人,桌上摆着四副盛了米饭的碗,以及一只空碗。
我又多走了几户人家,一样没有人,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每家每户都会摆一副空的碗筷,也不知道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奇怪,村里人都去哪里了?
既然饭菜都是热的,说明不久之前还有人,他们正准备吃饭,却因为什么事情,所有人都出去了,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就在我疑惑不已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连忙向外看去,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孩欢快地跳了进来,嘴里还在哼唱着儿歌。
我快速走过去,刚准备问话,就看到让我震惊的一幕。
小女孩的脸,竟然是畸形的。
左眼很正常,但是右眼却像是灯泡一样,看上去相当骇人。
我深呼一口气,微笑地问她:「小朋友,村里人都去哪里了。」
小女孩好奇地看了我一眼,突然拍手说:「姐姐,你好像那只羊呀!」
3
人怎么可能长得像羊,那我也未免长得太抽象了一点。
我从行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送到小女孩手中,我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姐姐请你吃巧克力,你爸爸妈妈怎么不在家,村里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小女孩接过巧克力,满心欢喜地看着我说:「谢谢大姐姐,我叫茵茵,大家刚才都去黑屋了,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
黑屋?
我不太理解黑屋的意思,刚准备多问几句,院子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挺高兴的,甚至还有人在唱着山歌。
很快,一名男子扶着一名老者进来。
茵茵看到来人,欢快地跑过去,拉住男子的手说:「爸爸,这是大姐姐送我的巧克力,茵茵喜欢大姐姐,不要把大姐姐变成羊好不好。」
男子微微皱眉,轻轻拍了一下茵茵的脑袋说:「茵茵,不要乱说话,哪有人会变成羊的。」
不等茵茵开口,老者示意男子看好茵茵,自己一个人朝着我走了过来。
老者大约七十多岁,身体还算壮实,但是他每走一步都很吃力,直到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小腿竟然有些畸形。
不同于正常人的小腿,他的小腿上有很恶心的肿块,上面长满了肉瘤,更恐怖的是,这些肉瘤上面还会渗出暗红色的血迹。
老者看到我,并没有很吃惊,而是淡淡地看着我说:「来旅游的?」
我点点头说:「老先生,听说这里风景很美,所以我才过来看看的,对不起,我看到村子里没人,一时好奇,才会走进你家的。」
老者嗯了一声,并没有赶我走的意思,他说:「来者是客,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还没吃饭吧,进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老者说完,自顾自己地走进屋子,男子也拉着茵茵进屋,三人很快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留下那个放着空碗筷的位置给我。
茵茵见我没动,挥着小手说:「大姐姐,这个位置是特地留给你的,进来吧!」
特地留给我的?
听到茵茵的话,我心中不由得疑惑起来。
男子连忙解释说:「你别误会,这是我们孤门村的习俗,吃饭的时候都会留一副空碗筷,专门给上岛的旅客用的。」
虽然男子有解释,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没人的时候,他们也会摆碗筷,而且还是家家户户都摆,这明显不太符合常理。
不过我的目的是找到我爸,不宜问得太多,便点了点头,在指定的位置坐下。
晚饭虽然不丰盛,但口味还算不错,老者还给我介绍了一点村里的情况。
他说他姓胡,是这里的村长,男子是他儿子胡海,整个村子人口不多,大约还有一百多户人家,家家户户都非常好客。
吃过晚饭,胡海把我带到东北的屋子,他说:「这几天你就住这,没事不要在岛上乱跑,过几天就坐船回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没人救得了你。」
胡海虽然说得很客气,但我却感觉出他并不欢迎我,甚至有点赶我走的意思。
我点点头说:「放心,我不会乱跑的!」
放下行李,我在木板床上躺了下来。
到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利,不过想要找到我爸,并不是那么容易。
根据我从信中的推测,他应该是被困在岛上什么地方,出于某种原因不能离开,但是他又可以寄信,说明岛上一定有可以帮他把信寄出去的人。
我还在思考对策,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茵茵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她虽然脸上有畸形,但是一旦适应了,依然会觉得她很可爱。
「大姐姐,你还有巧克力嘛,茵茵想给小伙伴也分一点。」
岛上生活物资稀缺,巧克力更是稀罕玩意,我从包里又拿出两块巧克力塞到茵茵手中,顺便问她:「茵茵,你知不知道,岛上谁会帮别人寄信?」
茵茵摇摇头说:「不知道,大姐姐,你真好,你想不想看羊,爸爸和爷爷去开会了,我可以带你去黑屋看羊!」
4
我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究竟是如何在黑夜中找到路的,她甚至连手电筒都不用,光是凭着记忆就带我来到了黑屋。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对这里太熟悉了。
所谓的黑屋,就是一个木质的屋子,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从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可以隐约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有点儿像是鸟类挥舞翅膀的声音。
我有些好奇地问她:「茵茵,你说的羊在哪里呢?」
茵茵指了指黑屋说:「羊就在里面呢,一会它就醒了,等下叫得可惨了。」
我不太明白茵茵的意思,只能跟她一起站在黑屋旁边等待。
大约等了五分钟,里面果然有动静了,却是一名男子发出的嘶喊声。
「放我出去,你们这群畸形的怪物,放我出去。」
男子骂得很大声,不停地拍打着木屋,只可惜里面一丝一毫的光线都没有,他甚至连木门的方向都找不到。
我一脸诧异地看着茵茵,我说:「茵茵,里面到底怎么回事,那可是活生生的人,你怎么会说他是羊的。」
「爸爸说里面是做了坏事的两脚羊,这是在惩罚他,大姐姐,你放心,茵茵喜欢你,绝对不会让爸爸把你变成羊的。」
我震惊了,难怪我爸在信中说这里是地狱,这群村民竟然把人当成羊。
我说:「茵茵,黑屋里还有什么?」
「蝙蝠,好大好大的蝙蝠,它们的肉可香了。」
听到吃蝙蝠肉,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之前看过一些视频,里面就有吃蝙蝠这道菜,非常恶心,没想到孤门村的人也好这口。
不过此时此刻,我却有些犹豫了。
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找我爸,如果我现在救了这个人,一切都会前功尽弃,胡村长和胡海一定会把我赶出去,甚至有可能,他们也会把我当成羊丢进去。
我还在犹豫,里面的人却发出了凄惨的喊叫声,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停地撞击木屋,只可惜木屋非常结实,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不可能逃得出去。
就在这时,东边突然亮起了火把,似乎是有人过来了。
茵茵的反应极快,拉着我往一旁的石头背后躲了过去,还示意我不要说话,很明显,她并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了。
没一会工夫,十多个村民走了过来,透过石缝看过去,领头的正是胡村长和胡海。
一行人来到木屋旁边,胡村长转身说:「差不多时间了,把他关回去,其他人去收货,明天一早发下去。」
胡海拿出钥匙打开黑屋,村民一拥而上,点着火把走了进去,很快里面就传来男子的咒骂声,以及蝙蝠群四处飞舞的声音。
我怕被他们发现,拉了一下茵茵,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谁知还没走出两步,我就听到胡村长开口说:「胡海,你真的确定是她,可她看上去很正常,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爸,不会错的,她身上肯定有畸形的地方!」
听到这话,我全身剧震,身子微微地颤抖起来。
我是有畸形,但很小的时候就处理了。
多趾症,比正常人的脚趾要多得多!
5
我和茵茵偷偷地跑了回去。
后半夜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我不仅在想男子的事,也在想胡村长和胡海的对话,他们口中的她到底是不是指的我。
可惜茵茵太小,也问不出什么话。
提到畸形的事,我就想起小时候的遭遇,我的左脚有七个脚趾,我的右脚有六个脚趾,非常地难看,走起路来也不是特别方便。
我还记得小时候夏天想和小朋友一起出去游泳,他们都喊我是多指怪,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我玩的,为此我还大哭了一场。
我问过我妈,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妈当时也跟着哭,没有说出原因。
大约半年后,我妈给我预约了手术,说是要把多余的脚趾给切掉。
我记得当时医生的表情挺凝重,把我妈拉到一旁说了好久的话,我甚至以为医生要把我的脚给切掉,哭得更厉害了。
好在手术很顺利,我也变得和正常人一样。
迷糊糊之间,我总算是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我没想到我这么累,居然一觉睡到了中午。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刚走到客厅,就闻到一股清香的味道。
桌上放着几块像杂粮煎饼一样的东西,旁边的碗里还有血红色的豆腐块,茵茵坐在一旁,熟练地拿起煎饼,夹了一块豆腐进去,吃得那叫一个香。
茵茵看到我,兴奋地喊着:「大姐姐,你总算起来了,快来吃煎饼,可好吃了。」
我这人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吃,尤其是这种特色的地方小吃,我嗯了一声,快步走到茵茵旁边,有样学样地拿起煎饼。
不得不说,煎饼做得挺一般的,没什么特色,但是旁边碗里的血红豆腐就不一样了,晶莹剔透,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光是看着,就知道它一定是入口即化。
「大姐姐,你快试试,可嫩了。」
我嗯了一声,轻轻地夹起血豆腐,刚准备放进煎饼的夹层,一道人影飞快地从旁冲了过来,一掌就把我手中的血豆腐给拍了下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茵茵的爸爸胡海,他这一巴掌不仅打掉了血豆腐,更是露出了手臂上的恶心肉瘤,深深地嵌在皮肤里,跟胡村长腿上的肉瘤一模一样。
他竟然也是畸形的。
胡海脸色很难看,语气也相当不善,看着我说:「谁让你吃的,这东西你不能吃,你只能吃我给你安排的食物,否则的话,一切后果自负。」
我被胡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胡村长似乎是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态度挺温和的,看着胡海说:「这么大声干什么,别吓着人家。」
说完,胡村长又走到我身旁说:「李燕,这血豆腐你还真不能吃,它是用蝙蝠的血做的,你们城里人吃不惯,会吃坏肚子的。」
蝙蝠血做的豆腐,我一下子就想到昨晚的事,顿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一丝一毫的胃口都没有,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我说:「知道了,胡村长,我想出去走走,天黑前肯定回来。」
胡村长微微皱眉,倒也没有拒绝,他说:「胡海,你今天就别干活了,陪李燕到处走走吧,让她看看我们岛上的风光。」
胡海明显不太乐意,脸拉得老长。
我见状连忙说:「胡村长,那就不麻烦了,我自己一个人转转就行了。」
说完我不等胡海开口,飞一般地跑出屋子,隐约可以听到胡村长让我不要往北边跑,他说那边的毒虫很厉害,被咬了很难治好。
一路上,我看到不少村民。
这些村民都很热情,仿佛很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纷纷跟我打招呼,但让我惊恐的是,这些村民身上也有各种各样的畸形。
有的人长了大小二个耳朵,有的人鼻孔是凹陷进去的,有的人整条手臂都存在畸形,布满了一些像是树枝一样的恶心东西。
我越看越是害怕,也不管村民是不是跟我打招呼,头也不回地跑出村子。
这地方真的太恐怖了,难怪他们不愿意和外界打交道。
我按照昨晚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了黑屋。
白天的黑屋看上去很平静,里面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要不是桌椅凌乱地倒在地上,根本就看不出昨晚关过人。
我记得昨晚村民抬着男子,好像是往北边的方向走的。
我深呼一口气,沿着小路往北走,大约走了不到八百米,远远地就看到前面有一个类似水井一样的建筑,周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快速走到水井旁,透过水井往下看了一眼,里面并没有水,反而是一条地道,旁边还有梯子可以下去。
没有任何犹豫,我顺着梯子下去,只是看了一眼,我就惊得捂住了嘴巴。
这里竟然是地牢。
不到一百米的过道,竟然有三个铁制的囚笼,其中一个里面躺着一名男子,极有可能就是昨晚被关进小黑屋的男子。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快速走过去,小声问道:「喂,你是谁,你怎么被关在这里?」
男子听到我的声音,连忙转过身。
他打量了我好久,这才小声说:「你有没有吃血煎饼?」
6
被关在这里的人叫周海泉。
他听我说没吃血煎饼,整个人明显激动起来,问我是怎么来岛上的。
我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我说我是来岛上旅游的,无意中发现这个水井,一时好奇就下来了,没想到下面竟然是个牢房。
周海泉点头说:「李燕,你听我说,现在情况非常紧急,你必须想办法拿到钥匙,把我从这里救出去,如果再晚两天,那些畸形的怪物肯定会把我弄死。」
周海泉很不满,言语中充满着鄙夷。
我听在耳中,隐隐地有些不太舒服,不单单是因为我曾经也是畸形,更多的是因为村民大多数都很友善,并不是什么怪物。
我微微皱眉,小声说:「畸形的怪物?」
「你没有发现嘛,村里的村民都是畸形的,尤其是村长的孙女茵茵,眼睛肿得跟灯泡一样,吓死人了,他们就是一群近亲结合的怪物。」
我不太喜欢周海泉的语气,打断他说:「你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他们要把你关在这里,我感觉村里的村民还挺好客的。」
周海泉呵呵笑了两声说:「好客,那是你没有被他们关进满是蝙蝠的黑屋,也只有那群怪物才能想出这种折磨人的法子,你见过的血豆腐,其实就是用蝙蝠血做的,杂粮煎饼里面的肉,也全都是蝙蝠的肉,那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吃的东西。」
虽然我早就已经猜到,但听周海泉亲口说出来,还是免不了一阵反胃。
「你还没说他们为什么关着你。」
周海泉呸了一声说:「那群怪物在拿我们做试验,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的两个同伴已经被害,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李燕,你一定要救我,那也是在救你自己,开牢门的钥匙就在周村长身上,你想办法拿过来。」
周海泉催促得很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害怕。
我又问他:「你们在岛上待了多少时间?」
「来了一个多月,原来还挺正常的,但是这群怪物突然就把我们关了起来。」
我想了一想,又问他:「周海泉,你们来了这么久,有没有听说岛上有个叫李卫国的人,他可能跟你们一样,也被这群人关了起来。」
周海泉咦了一声,看着我说:「你不是来旅游的,你是来找人的?」
我知道瞒不过去,只能点头说:「我爸给我寄了封信,说他就在孤门岛上,可我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起。」
周海泉沉默了片刻,他说:「你先想办法救我,这群怪物中有个领头的,他一定知道你爸在哪里,到时候我们一起制服他。」
我答应了周海泉的要求,让他耐心等我回来,这才急忙顺着过道爬出井口。
原本准备往回走,没想到刚走出两步,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从一旁蹿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砍刀,正是茵茵的爸爸胡海。
胡海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看着我说:「谁准你到这里来的,你是不是下去过了。」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我说:「胡海,你们为什么把人关在下面,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这是违法的行为。」
胡海并不理会我的质问,反而厉声说:「下面那人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们没有人性,把他当作羊,喂养恐怖的蝙蝠,还用蝙蝠的血做豆腐,正常人都不会吃的东西,你们这群怪物却吃得津津有味。」
不知道是不是怪物两个字刺痛了胡海,他的脸上布满青筋,紧握砍刀的右手微微抬起,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看。
「如果我说,他才是怪物,你会不会信我!」
7
我被胡海带回了村子。
与其说我是被带回去的,不如说我是被刀架回去的。
胡海全程砍刀就没有离过手,似乎是在防着我逃跑,不管我问他什么话,他都不肯跟我多说半句话,摆满了一副很讨厌我的架势。
回到村子里,胡海就把我关进房间,不准我出去,就连茵茵过来找我,都被胡海拉了过去,还说什么我累了,需要休息一会。
我心里清楚,我这是被软禁了。
没一会工夫,胡村长开门进来了。
他的态度比胡海好多了,看我的眼神也温柔一些,他说:「李燕,胡海跟我说,你刚才去过井底了,那你应该看到被关着的人了吧。」
我说:「胡村长,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也想把我关进去,是不是也想把我变成羊,让那些蝙蝠来舔食我的鲜血,他说你们是怪物,看来没说错。」
胡村长听完我的话,并没有生气,反而问我:「你身上有没有畸形的地方?」
我冷笑说:「我怎么可能和你们一样,我没有畸形,我是正常人。」
胡村长噢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他看了我一眼说:「李燕,我们孤门村的人是有些畸形,但我们并没有恶意,有些人虽然正常,但内心比我们畸形。」
「你的意思是,被你们关着的受害者,反而是内心畸形的怪物,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胡村长摇了摇头,看着我说:「你不信就算了,这几天你就不要出去了,等外面的人过来送物资,你就跟他回去吧,不过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我挺意外的,胡村长不仅没有为难我,反而还要请我帮忙。
我说:「你让我帮什么忙,你就不怕我出去报警?」
「我有个女儿,二十五年前离家出走,一个人去了岛外面,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她,给她带个话,就说一切都过去了,有机会就回来看看。」
胡村长说到动情处,眼角满是泪水。
看到这里,我不免有些触动,我说:「行吧,那你有没有你女儿的联系方式,或许我可以试着帮你找到她。」
「我只知道我女儿在海城,我这里有一张她的旧照片。」
胡村长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我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全身剧震。
照片里是一对男女,手拉着手,笑容非常甜蜜,正是我妈年轻时候的照片。
8
照片中的男子身材高大,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作服,笑眯眯的,应该就是我爸。
果然没错,我爸肯定就在岛上,他还活着。
我强忍着要说出真相的冲动,默默地收起了照片,我说:「我知道了,你女儿叫什么名字,回去之后我托报社的朋友帮忙找找。」
「我女儿叫胡惠兰。」
我妈叫周惠兰,和胡村长的女儿就差一个姓,但我敢肯定,我妈就是胡惠兰,她应该是为了躲开胡村长,才特地改的名字。
不过这一切都是胡村长的说辞,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我不能轻易地相信他,尤其是周海泉的事情,在他眼里,一条人命竟然如此微不足道。
傍晚的时候,我听到屋外动静很大,似乎是来了不少人,他们说着当地的方言,我根本听不懂,隐约感觉到他们似乎是在吵架。
吵了好一会,屋外的动静逐渐消失。
没一会工夫,倒是茵茵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血煎饼:「大姐姐,你饿了吧,爸爸不给你吃,这是茵茵特地留给你的。」
看着眼前的血煎饼,我心中恶心,是真不想吃,但是茵茵一脸期待的表情,我又不忍心让她失望,反正吃不死人,拉肚子就拉肚子吧。
我微笑地接过血煎饼,轻轻咬了一口,出人意外的,煎饼的口味出奇的好,豆腐入口即化,煎饼也是脆脆的。
「大姐姐,好吃吧,多吃点,家里还有。」茵茵又递给我一块。
我接过血煎饼,边吃边问她说:「茵茵,刚才外面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你爸爸和爷爷呢,他们跑哪里去了?」
茵茵说:「好像在说羊的事情,他们在责怪爷爷没有看好羊,刚刚大家一起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估计要好一会才会回来。」
我咬下最后一口,问她:「茵茵,黑屋东边有一口水井,下面是个地牢,你知不知道你爷爷把地牢的钥匙放在哪里?」
茵茵点点头,指了指西边的屋子:「就在爷爷房间的墙上。」
听到这话,我连忙走进胡村长的房间,果然在墙上看到一串钥匙。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趁着胡村长他们不在,我先把周海泉救出来,再和他一起找到我爸,只要找到我爸就能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摸了摸茵茵的头说:「茵茵,你乖乖在家等着,大姐姐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9
我又来到了水井旁。
此时天色已经很黑,借着微弱的月光,我顺利地爬了下去,来到周海泉的牢房旁。
他和之前一样躺着,有气无力,看到我来,总算是精神了一些:「找到钥匙没?」
我点了点头,拿出钥匙说:「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
周海泉一脸兴奋地抓着牢门,点头说:「忘不了,我也要找那领头人算账,赶紧开门,万一那群畸形怪物来了就不好了。」
我点点头,刚一打开牢门,周海泉就迅速冲了出来,可能是关的时间有点长,他一时不太适应,差点就一头栽倒在我身上。
我连忙扶住他,问他情况怎么样,周海泉说不碍事,示意我赶紧离开,这里距离怪物领头人藏身的山洞还有一点距离。
我嗯了一声,跟在周海泉身后出去,没想到刚爬出水井,就看到茵茵站在一旁,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眼中满是警惕的眼神。
「茵茵,你怎么来了?」我说。
茵茵拉住我的手说:「大姐姐,爸爸说他是坏人,你不能跟他走。」
不等我开口,周海泉笑眯眯地蹲下身,看着茵茵说:「茵茵,你还小,大人的事你不懂,你可别忘记了,叔叔可是送给你巧克力的。」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茵茵那么喜欢巧克力,原来周海泉之前送过她。
或许是巧克力起了作用,茵茵不再说话,眼神中的警惕也少了几分,我说:「茵茵,你先回去,外面太危险了,我和叔叔办点事回去,你千万不要告诉你爸爸和爷爷。」
茵茵摇头说:「大姐姐,我不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
我是去办正事的,带着茵茵真的很不方便,刚想拒绝她,倒是一旁的周海泉开口说:「茵茵,你知道北边的山洞吧,就是你爸爸不准你去的山洞,你给我们带路吧,叔叔知道你是村里最棒的小朋友。」
茵茵听到夸奖,兴奋地点点头,拉住我就往北边走去。
一路上我有些不满,看向周海泉说:「我们去办事,你把茵茵带上干什么,她还是个孩子,万一有什么意外,后悔都来不及。」
周海泉笑笑,他说:「李燕,你只管放心吧,就算我们出事,她都不会出事,她比我们都要熟悉这片土地,尤其是我们要去的山洞。」
严格来说,我对周海泉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暗中对他还是有几分警惕的,我没有回话,而是紧紧地拉着茵茵的手,不让她远离我。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我们总算来到一处开阔地,不远处果然有一个山洞,里面似乎还亮着灯光,应该是有什么人在里面。
我问周海泉现在怎么办,周海泉环顾四周,低声说:「里面就一个领头人,我进去制服他,成功了我再喊你进去,你和茵茵在这里守着,万一来人了就跑,不用管我。」
周海泉的主意还不错,至少我和茵茵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证。
我点了点头,同意了周海泉的方案。
他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朝着山洞摸索过去,行动相当的专业,一点也不像是普通的游客,更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员。
趁着周海泉进去的工夫,我问茵茵说:「茵茵,你知不知道山洞里是谁?」
茵茵点头说:「知道,爸爸说里面住的是一只很坏很坏的羊,爸爸不准我靠近山洞,也不准我去看那只羊。」
里面也是羊,怎么和周海泉说得不太一样。
我又问:「茵茵,那你知道那个很坏的羊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但是大姐姐你长得好像那只羊,我跟你说过的。」
10
错了,全都错了。
茵茵的意思是我跟洞里的人长得很像,而不是说我长得像羊。
我一直把她当小孩子看,认为童言无忌,所以没有仔细想过她说的话。
如果我没猜错,里面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我爸,周海泉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故意把我留在外面,他好一个人进去控制住我爸。
想到这里,我让茵茵赶紧回去喊人,便头也不回地冲了过去。
我离山洞的位置虽然并不远,但此刻我心急如焚,恨不得能一口气飞进去,没想到我前脚刚冲进去,就被里面的一切给吓了一跳。
山洞里面居然是一个小型的实验室,各种实验器材和仪器应有尽有,周海泉站在电脑前飞快地敲打着键盘,似乎在拷什么文件。
一名中年男子倒在地上,额头满是血迹,看上去伤得不轻。
我顾不得那么多,抓起一旁的板凳,趁着周海泉不注意就砸了过去。
我的力道不小,周海泉正在拔优盘,冷不防被我砸了个正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整个人顿时怒气冲冲地朝我看了过来。
「你这是自寻死路。」
我深呼一口气,看着他说:「周海泉,你跑不掉的,你早就知道他是李卫国,你利用我救你,为的就是山洞里的东西。」
周海泉呸了一声,大声说:「看在你救过我的分上,别逼我动手,你让我走,我就不阻碍你们父女团聚,否则的话,我让你们阴阳相隔。」
不等我回话,周海泉迅速拿起桌上的手术刀,以雷霆之势架在我爸的脖子上,只要他轻轻地划动一下,我爸必死无疑。
我爸躺在地上,连续喘了好几口气,他的状态很不好,跟他信中说的一模一样。
「燕子,别听他的,千万别让他走,我死不足惜,这里的东西,绝对不能流传到外面,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绝不能让悲剧在外面重演。」
我爸刚说完,周海泉就把手术刀抵了上去,暗红色的血液开始从我爸的脖子上渗出来。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爸,如今好不容易相见,我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不想刚见面就没了爸爸。
我主动让开一条路,我说:「别伤害我爸,我放你走。」
就在这时,山洞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无数的火光也照了进来。
我没想到村里人来得这么快,现在就算我有意让开,周海泉也未必能跑得出去。
果不其然,周海泉眉头皱得飞起。
他看了看我,恶狠狠地说:「你过来给我当人质。」
11
我成了周海泉的人质。
他用手术刀架着我的脖子,把我带到了山洞外面。
很快,无数的火光照亮着他,四周密密麻麻全是孤门村的村民。
胡海扶着胡村长,一脸凶狠地看着我说:「让你不要乱跑,你偏要乱跑,你和你妈一样,都是不听劝的混账。」
果然没错,胡海说的她,其实指的是我妈,看来从我出现在他们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认出我是他外甥女。
现在的局面确实是我一手造成,我对他们缺乏信任,又不够警惕,最终才会被周海泉抢占了先机,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周海泉看向四周,开口说:「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放我走,我保证不会再回来,还会让公司给你送充裕的物资,保障你们下半辈子的生活。」
胡海不为所动,冷冷地说:「我们连李卫国都没放走,留了他二十多年,又怎么可能放你走,你只有一个选择,放下刀,永远留在岛上。」
周海泉急了,掏出优盘说:「这优盘里的数据价值连城,只要我放走,岛上的村民都可以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你女儿也可以整容,再也不会被人当怪物看。」
就在这时,我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我猛地转过头,我爸扶着山壁,缓缓地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疲惫的神情。
他说:「周海泉,你口口声声说他们是怪物,可你自己才是怪物,就算你能出去,公司的人也救不活你,只有我才能延长你的生命,留在岛上,是你唯一的选择。」
周海泉抓着我,往侧面退了几步。
他说:「李卫国,你别在这里充好人,你为什么会上岛,还不是公司派你来研究病毒的,我不用你救,公司的科研人员那么多,拿到你的研究数据,他们自然会救我,今天我必须离开这里,否则的话,你女儿也别想活。」
周海泉说完,用刀轻轻地划过我的脖子,鲜红的血液顿时顺着脖子滴落。
通过他们的对话,我隐约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当年我爸奉命过来研究病毒,出了一些意外,被迫留在岛上二十五年,周海泉就是来找他的,只怕也经历了和我爸一样的意外。
形势非常紧张,此时决定我命运的,就是我的外公和舅舅。
胡村长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时,他才叹了口气说:「都让开,放他走吧。」
胡海一听就火了,怒道:「爸,这是违反村规的,二十五年前你放走了小妹,现在你又要放走她的女儿,那你当年为什么不让我老婆走,我也是你的儿子,茵茵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都已经二十五岁了,却还要装成孩子一样生活!」
听到胡海的话,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茵茵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没想到她竟然是畸形的侏儒症患者,她是成年人,所以她跟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并不是童言无忌,而是有意为之。
茵茵缓缓地走了出来,她的脸上不再挂着儿童天真的笑容,她沉着脸说:「爸,让她走吧,我已经让她吃过煎饼了,我相信她会回来的。」
胡海一脸诧异地看着茵茵,好半天没有说话。
我爸听到这话,更是全身剧震,看着茵茵说:「你,你让她吃过血豆腐了?」
「李卫国,当年你救你老婆,毁了我和我妈,人之常情,我不怪你,我只是让我的好姐姐将来也能感受一下,我这么多年以来遭受的痛苦而已。」
茵茵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到情绪上的波动,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虽然我爸没有明说,但我也能感觉到情况不妙,倒是周海泉在一旁哈哈大笑,一口一个报应,大喊着:「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你们这一家人可真有意思。」
所有人都沉默着,村民都把目光投向了胡村长。
胡村长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有气无力地喊着:「放他们走。」
12
我被周海泉带到西边的一处隐蔽营地,这里搭着一个帐篷,里面存放了不少物资。
他捆住我的双手,把我看得死死的。
「李燕,我们只要在这里待上几天,就会有渔民过来运送物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搭乘渔民的船离开这里,我会放了你,不过你可能还不清楚你的情况,我建议你跟我一起回去,公司的科研人员会帮你。」
我确实不太清楚,借着这个机会,我索性问他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周海泉撕了一包面包,兴致似乎挺高,看着我说:「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二十五年前,公司曾经派了一支队伍,借着旅游的名义,在这里搜集病毒样本。」
「病毒样本?」
「一种本地蝙蝠携带的致命病毒,一旦发病,症状很像狂犬病,怕水,怕光,具有攻击性,会导致全身皮肤溃烂,最重要的是,传染性极强。」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周海泉,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公司?」
周海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继续说:「当时带队的就是你父亲李卫国,他的目的很简单,搜集病毒样本,研究当地村民为什么没有发病的秘密,公司没想到的是,你父亲一研究就是二十五年,虽然这些年他都有给公司寄信,但总说进度缓慢,所以公司就派我带人上岛,看看你父亲究竟搞什么鬼。」
我说:「你被他们发现了,所以才会被村民关起来的?」
周海泉呵呵笑了两声说:「李燕,你误会他们了,村民并不是关押我们,而是按照你父亲的方法,在尝试清除入侵我体内的病毒,只是我很不喜欢这种方式。」
听到这里,我还是很震撼,一切都跟我想的不一样。
这群看似怪物的村民,其实都是心地善良的淳朴村民,难怪我可以自由在岛上跑来跑去,并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敌人。
我又说:「你是怎么感染病毒的?」
周海泉无奈地叹了口气:「搜集样本的时候,被蝙蝠群攻击了,我们也是那时候暴露身份的,不过我真没想到,茵茵竟然是成年人,还诱骗你吃下了血豆腐,里面的病毒含量绝对不亚于被蝙蝠袭击。」
我沉默了好一会,问他:「我会怎么样?」
「病毒的潜伏期是三个月,到时候你会死得很痛苦,不过你父亲研究了二十五年,应该早已经弄清楚这些村民为什么没事,只要把他的研究成果带回去,你一定不会有事。」
周海泉或许是感觉自己说得太多,转过身,不再回答我的问题。
我坐在一旁,心情相当沉重。
我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茵茵如此恨我。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很安静,村里的人没有来找我们,周海泉也没有为难我的意思,他对我只有一个要求,上船的时候不要乱说话,否则他会连老渔民一起干掉。
很快,老渔民送物资的日子到了。
13
周海泉早早地把我带到岸边,大约等了二十多分钟,远远地就看见渔船过来。
他解开我的绳子,示意我不要乱说话。
否则的话,死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无辜的老渔民。
我相信周海泉有这样的实力,我也没有打算反抗,等我回去之后,我还会再想办法过来,彻底地把这件事弄清楚。
不一会,渔船缓缓地靠岸。
老渔民站在船头,看着周海泉说:「周先生,我记得你,一个多月前坐我船来的,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去了,跟你一起来的几个人呢。」
周海泉说:「他们还要住一阵,我先回去办点事,麻烦你了。」
老渔民点点头说:「行,老规矩,你帮我把东西送到路口,一会我就带你们回去。」
周海泉摇头说:「老头,你先带我们回去,我给你三倍的钱,晚点你再过来送货,耽搁不了你太久,我真的很赶时间回去。」
老渔民似乎有些不太乐意,但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说:「上来吧,要不是看你赶时间,我这把老骨头可不会来回折腾。」
老渔民说完就伸出左手,示意我们赶紧上船,周海泉瞪了我一眼,抢在我前面上了踏板,一把抓住了老渔民的左手。
老渔民只是稍微一提,周海泉就被拉上了船板。
谁知还没等他站稳,老渔民突然掏出一支针筒,不由分说就扎在周海泉的脖子上。
变故来得太快,我还没反应过来,周海泉就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倒是老渔民淡定得很,笑呵呵地看着我,随后掀起了他的衣服。
胸骨凹陷进去,仿佛漏斗一般,旁边还长着恶心的肉瘤。
我怎么都没想到,老渔民竟然也是岛上的村民。
我说:「你,你也是岛上的村民,给我爸送信的就是你?」
老渔民点头说:「其实从你问李卫国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因为当年你妈就是我送出去的,你和她年轻时候长得很像。」
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我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老渔民说:「他早就已经被感染了,绝对不能离开孤门岛,至于你,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但你一定要忘记这里的事,再也不能回来。」
我没有回话,而是从周海泉的口袋里翻出优盘。
留下来,以我爸现在的状况,未必能完全治愈我,茵茵和胡海也不一定会配合,但是如果我回去,势必要把这些东西交给周海泉背后的公司,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我思索了片刻,心里打定主意,我爸这么多年都没有离开,宁可二十五年都不跟我联系,为的就是不让病毒外传,我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
我摇了摇头说:「我也被感染了。」
14
我又回到了村里,周海泉也再次被关进了地牢。
胡村长看到我,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早就猜到似的。
胡海也没说什么,只是喊人去把我爸请过来,唯独茵茵,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趁着这个时间,我主动走向茵茵,我说:「茵茵,对不起。」
茵茵冷冷地看着我说:「你不恨我?」
我摇头说:「茵茵,我知道你这么多年并不好过,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我从小就有畸形,我的脚趾比一般人要多得多,很多小伙伴都嘲笑我是多脚怪,如果是因为我爸和我妈的原因,我不会恨你,我会留下来,做我应该做的事。」
我能理解茵茵,所以我真的没有怪她,因为她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
我紧紧地抱住茵茵,我说:「茵茵,对不起,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茵茵任由我抱着,片刻之后,总算是号啕大哭起来:「你没有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的人是我,我看到你如此健康,想到我二十五年遭受的痛苦,我心里就开始不平衡,所以我就想让你也感染病毒,变成跟我一样的怪物,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原本就是心地善良的女孩,这一刻,她所有的情绪开始宣泄。
没多久,胡海就把我爸扶了过来。
所有人都很知趣地离开,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我和我爸两人。
我看着我爸,泪水夺眶而出,我说:「爸,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和我妈过得好苦,别人都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我爸点点头,同样泪眼闪烁,他说:「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也想告诉你,但是我不能,我被病毒感染,不能离开这里,一旦你知道我还活着,你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来孤门岛,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你没有抗体,你抵抗不了岛上的病毒。」
我和我爸谈了很多,总算是弄明白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当年我爸奉命来岛上采集样本,根据他的推测,孤门岛的祖先为了躲避战乱,在岛上定居以后,就开始和这里的病毒作斗争,经过数百年的进化,后代体内形成了抗体,但是代价却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畸形。
我爸为了能顺利展开研究,开始刻意接近我妈,成功赢得了她的好感,并且说服她帮助自己研究岛上的病毒,只是没想到,这事很快就被胡村长和胡海发现了。
我爸为了保住研究成果,就立下重誓,只要给他提供足够的实验器材和设备,他一定可以帮村里解决后代天生畸形的问题。
研究非常顺利,我爸花费一年的时间,成果研究出一支测试用的抑制剂,一旦成功,新生儿极有可能就是正常人,从此摆脱孤门村的诅咒。
原本选定的目标是我舅妈,也就是胡海的老婆,但就在同一天,我爸突然发现我妈也有了,而他手里只有一支测试用的抑制剂。
就在那天,我爸有了私心,他把抑制剂用在我妈身上,并且连夜带着我妈逃离。
只可惜两人还没走出多远,就被胡海发现了,他怒火中烧,怒斥我爸是卑鄙小人,最终失去了理智,用蝙蝠血感染了我爸。
最终出来收拾残局的是我外公,他放走了我妈,还让她永远都不要回来。
我爸看着我说:「事情就是这样,如果当年你妈不走,一旦胡海发现你和茵茵不一样,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现在看来,我的抑制剂起作用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起作用,毕竟我还是畸形的,只是更接近正常人。
我说:「爸,后来呢,他们没有再让你做抑制剂?」
「胡海信不过我,把我关在山洞里,不准我离开半步,要不是胡村长帮忙,我连和你妈通信的机会都没有,其实你来到这里,我就知道你妈已经走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还是让你来到这里了。」
我想,或许这就是我妈矛盾的地方。
她既不想我过来冒险,又不想我一辈子都没见过我爸,所以她才把铁盒留了下来,一切都交给我自己来决定。
最终,我选择打开了铁盒。
我说:「爸,我现在也感染了病毒,治愈的情况如何?」
我爸说:「很难,我研究了这么多年,只能延缓体内病毒发作的时间,但我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差,撑不了太多时间,或许周海泉说得对,只有公司才能帮你。」
我摇了摇头说:「爸,我不会去找他们的,不会让这些致命的东西落在跨国集团手中,即使我只能再活十几二十年,那也已经足够了。」
我爸知道我心意已决,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一句话也没说。
15
三个月后。
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一名女船长。
开着渔船,驰骋在大海上。
老渔民年纪大了,他把给岛上运送物资的工作交给了我。
虽然我体内有病毒,但在我爸的治疗下,目前来说并不是很严重,我至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好几年,或许到时候,我爸就能找出治愈我的办法。
至于周海泉,他忍受不了在岛上日复一日被折腾的日子,最终没能挺得过去。
看着远处的大海,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会永远留在这里,避免更多的人登上这座被诅咒的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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