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原以为自己是女主……」为开头写一篇小故事?
2022-08-30T00:00:00Z | 178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2-08-30T00:00:00Z
我原以为自己是女主的,至少在金楚涵出现之前,我一直这么觉得。
谁让我从小肤白貌美,聪慧多学,家世显赫,亲人宠爱。
几乎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聚集在我身上。
我顺风顺水的过了二十年。
直到这一天,我才知道,原来我过去所拥有的一切美好,都是为了日后凄惨做铺垫。
毕竟一个普通的瓷碗被摔碎,只不过是嘈杂人群中的一声响罢了。
可若是一块精心养护的水晶被砸碎,变作人人可践踏的玩意,那该是多让人唏嘘议论的场面。
而我就是那块即将被摔碎的水晶。
其实仔细想想一切大概早有征兆。
父母突然的早出晚归,郁郁寡欢,偶尔望见我时突然红起的眼眶。
一向疼爱我的哥哥,突然开始变得有些疏离冷淡。
只是那个时候我一心都扑在顾泽言身上,无从察觉。
想来那段时间顾泽言对我突如其来的好态度,大概是他早就知晓他的心上人金楚涵真正的身份,而对我产生的最后那点微末的怜惜。
多可笑,青梅竹马二十年,情窦初开懵懂付出的五年,换来的不过是心知肚明得可怜。
………
人人都以为我是因为顾泽言爱上金楚涵,才会讨厌那个女人。
其实不是,我第一次见她就讨厌她。
诚然我欣赏她贫苦出身却勤奋努力的刻苦,但我讨厌她身上那股子目空一切的劲,特别是在我们这些好出身面前,总是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审视我们。
【你们不过是出生在罗马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来到罗马。】
就是这句话吸引了顾泽言,也换来了我哥哥的赞赏。
但我讨厌这句话。
我生在高人之肩是我的福,我从未有一刻懈怠。
我勤学我好读,我连行走姿态都一遍一遍训练到最优雅的弧度。
我数十年如一日地编织着金袍,只为让自己配得上这份高眺之幸。
可在金楚涵的眼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靠出身庇护,我所有的努力都在她轻飘飘一句话下化为烟雾。
但除了之外我没有人这么想。
她仿佛开在悬崖上摇曳的小白花,深深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我的青梅竹马,顾泽言。
我与他从出生时,名字就被摆放在了一起。
我们是儿时最亲密的玩伴,手牵着手,一起走入青春期,感受着青涩爱情的萌芽,用暧昧浇灌着彼此,只等着这颗小芽长大开花,便能采摘。
可是当金楚涵出现后,这颗爱情的芽苗便被一脚踩烂了。
那个在舞会上拒绝所有人,永远把第一支舞留给我的男孩。
那个只为我拉响小提琴,永远为我独奏的男孩。
那个因为我心血来潮,永远会推掉所有安排陪我去海边散步的男孩。
不见了。
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我,他的安排再也没有我的首位。
只给我留下了一句,我只拿你当妹妹。
仿佛过去二十年都不过是一场幻梦,仿佛儿时两家定下的婚约变成了孩童间的戏言。
我与他之间突然成了点到为止的陌生人。
我怎么能接受?我怎么会接受!
我想方设法地试图把我的男孩夺回来,却换来他一次比一次冰冷的态度。
到最后所有人都在指责我,就连曾经总爱拿我跟顾泽言打趣的哥哥对我也只有一句。
【你怎么这么蛮横,不懂事。】
好像一场群体失忆,无人记得我与顾泽言暧昧情愫的那些年,无人记得我本该是顾泽言的未婚妻。
金楚涵顶替我的位置出现在顾泽言的身边。
贵族大学唯一破格录取进来的贫困生,成绩优秀,清丽倔强。
有钱有势总是不可一世的小少爷,桀骜的姿态只为她一人弯腰。
像偶像剧般的爱情传颂在每个角落。
仿佛一夜之间我成了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我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我陪了顾泽言二十年,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情分坚不可破。
不过三个月,仅仅三个月。
什么都没了。
爱情没了,现在我的家也没了。
他们告诉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金楚涵才是。
二十年前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整个城市沦陷。
混乱的医院里,两个孕妇同时生产,两个女婴被那场暴雨交换了人生。
当我看着父母抱着金楚涵哭的失态,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哥哥站在金楚涵身边红着眼眶,一双手悬在她的头顶上,颤抖着想落下却又局促。
顾泽言像个骑士一般守护在身旁,脸上满是喜悲交加的欣慰。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狠狠扯走,穿堂风呼啸过全是寒意。
我控制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哥哥第一个注意到了我,他神色一变迎上前挡住了金楚涵的身影,脸上带着陌生的警惕。
「宝珠,你想干什么?」
宝珠,我叫金宝珠。
因为我是爸妈最疼爱的珍宝,这个名字带着敌意从我的家人嘴里出现的那一刻突然有些可笑。
我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想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人生一夜之间被颠覆了。
顾泽言皱紧了眉,最疼爱我的父母脸上也是尴尬的神色。
像是一场其乐融融的家宴,我跟鱼刺一样突然扎进了所有人的嗓子里。
「宝珠,事情你应该也都知道了,楚涵才是我们的真正的女儿,却因为我们的疏忽漂泊在外受了二十年的苦,我们都对不起她,我希望你以后好好对她!」
「金宝珠,你享受了楚涵二十年的人生,你欠她的!我与你之间的婚约也是假的,与我定下婚约的应该是楚涵!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
「宝珠,你也不小了该懂事了,你的亲生父母前几年就相继去世了,你是在金家长大的,我们还是一家人,但是你以后不要再为难楚涵了。」
太陌生了,眼前的每一个人都太陌生了。
我走过来不是想找麻烦,我只是想得到一句【你还好么?】
金楚涵是受害者,难道我就是错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以为眼前的这些人就是我的血亲挚爱。
就算是想丢弃一只捡来的小狗,也该摸摸它再扔不是么?
可眼前警惕的神色,责怪的语气,让我变成了路边碍事的野狗,只要踢一脚就得连滚带爬地离开。
好像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喘不上气来。
一片混乱的嗡鸣中,我听见一个孩子般天真的声音。
【恭喜宿主完成副线任务!接下来请努力攻略顾泽言跟金成一吧!】
………
我们全家已经搬家一周了。
以前的房子是郊区的半山别墅,金楚涵觉得离得太远不方便,爸爸第二天便安排了举家搬迁。
搬到了离学校不远的独栋小院,所有的装修陈列都是按照金楚涵的喜好来的。
家里的粤菜厨子不见了,因为金楚涵爱吃湘菜。
家里的猫也被送走了,因为金楚涵猫毛过敏。
可是我最爱吃粤菜。
可是猫是我养了三年的。
可是别墅里有我精心照顾好几年的玻璃花房。
但我什么也没说,一句质问都没有。
因为我发现了金楚涵的秘密。
那天,当那个孩童般天真的声音响起时。
我的脑海里跳出两个字。
系统。
紧接着像是被人生生在脑袋里塞入了一段不属于我的知识。
我明白了金楚涵的身份。
她是另一个空间来的,她们被称之为宿主,以灵魂的姿态来到这世界上的某具身体上,就像借尸还魂。
系统是帮助她的存在,如同打游戏时的外挂,它会发布一系列任务给宿主,宿主完成任务可以获得很多奖励。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会出现这些陌生的东西,我尝试过上网搜索,但是一无所获。
倒是搜出来一堆穿越小说。
但都没有关于系统跟任务的字眼。
于是我决定先静观其变。
当金楚涵吃粤菜时,我听见了她跟系统交流菜好吃的声音,可下一刻她却微微皱了眉。
她现在就是掉根头发,所有人都要打起十二分警惕。
这一皱眉,全家人都拉响了警报。
金楚涵说着没关系菜很好吃,咽下去的每一口却都充满了勉强。
爸爸立马站起来让保姆把菜撤掉。
哥哥拿起手机开始找餐厅。
妈妈小心询问着金楚涵爱吃的口味。
就像是在看一场话剧。
当金楚涵带着苦涩的笑容,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没关系,我以前吃的都是最便宜的盒饭,我不挑的,能吃到这样的美食我已经很高兴。」
这场戏迎来了高潮。
妈妈捂着嘴悄悄撇过头去,强忍着泪水忍到浑身发颤。
爸爸僵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许久伸出手拍了拍妈妈颤抖的身躯,长长地叹了口气。
哥哥温声安抚,小心询问着爱吃辣么?吃甜么?
如同在对着一朵蒲公英说话,呼吸都放轻了。
我像一个观众,落座在旁。
眼看着大家确认了金楚涵的口味,当机立断辞掉家里的粤菜厨子,要换成湘菜厨子,我终于有些忍耐不住了。
可下一秒,我又闭紧了嘴。
因为金楚涵问了一句:「但是宝珠不是很爱吃粤菜么?就这么把厨子换了不合适吧。」
所有目光突然聚集到了我这个观众身上。
妈妈脸上出现点了懊悔,爸爸跟哥哥对视了一眼,都带着后知后觉的尴尬。
我看懂了他们的意思。
他们刚才把我的存在忘记了。
还没等人开口,金楚涵突然抬头看了所有人一圈,带着些失落说道:「没关系的,宝珠都在这个家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很多东西都已经成了习惯,一时半会很难改的,大家都能陪着宝珠吃粤菜,我也可以适应的。」
【宿主这番话说得太绝了!我都要心疼你这个小可怜了!】
【拜托,我以前虽然是个糊咖,但好歹也是戏剧学院出来的,等着吧,金宝珠性子那么傲,肯定受不了,要不高兴的!】
声音交替着好像将视线里的金楚涵撕成了两半,一半是楚楚可怜的灰姑娘,一半是恶毒嚣张的皇后。
只可惜,能看到两面的只有我,其他人都只会为了灰姑娘落泪。
我又一次看到了亲人脸上的不满与心疼。
不满我多享受了他们二十年的恩宠,心疼金楚涵少享受了他们二十年的恩宠。
「宝珠,楚涵不爱吃粤菜,家里以后换成湘菜厨子吧,你看爸爸妈妈以前也不爱吃粤菜,为了你不都也学着吃了,你也得学着心疼妹妹。」
是的妹妹,明明我跟金楚涵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的,但是他们让金楚涵给我当妹妹。
因为姐姐要让着妹妹。
他们对金楚涵的疼爱蔓延到了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我理解他们觉得亏欠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但是为什么这份亏欠要拿我去填补。
我宁愿当初他们直接告诉我,你走吧,你不是我们的女儿。
痛痛快快一刀,总好比说着舍不得把我留下来当成一家人,却一点点拿钝刀子割断我跟他们之间的情分。
我望着金楚涵那双清澈的眼睛,如同咽下碎玻璃一般咽下了翻腾的情绪,露出一个笑容。
「爸爸妈妈说得对,楚涵爱吃湘菜我们就换成湘菜厨子吧。」
大家的表情开始回温,慈爱和谐的话剧重新开幕。
我尽职的做好观众的角色。
耳边传来金楚涵跟系统的嘀嘀咕咕。
全是对我的指指点点。
指责我怎么转性变得这么窝囊了,居然不生气,害他们损失了可以在金家人面前刷好感的机会,错失一个推进任务进度的好机会。
是的,任务。
有了顾泽言还不够,他们还要去攻略我的哥哥,金家的养子,金成一。
而我的存在就是她们最大的阻碍。
所以她们要赶走我。
当我第一次听到金楚涵跟系统交流这个任务的时候,恶心无助的情绪刺激得我阵阵发抖。
哥哥是爸爸至交好友的独子,他刚出生没多久,家族就发生巨变。
他的亲生父亲将好不容易护下来的家产跟幼子都托付给了爸爸,便追随在变故中惨死的妻子而去。
金家当年远没有现在这么厉害,就是因为得了这份助力,才一路扶摇直上有了今天的地位。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在大家的心里,他就是金家的亲子。
妈妈常说,哥哥虽然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却是上天交给她最棒的礼物,是上天为她选择的缘分。
在哥哥十八岁的时候,爸爸更是毫无藏私地将继承人的交椅给了哥哥。
哥哥也无比珍惜这段缘分,上敬父母,下疼妹妹,永远都怕自己给的不够多。
当金楚涵的真实身份揭露后,他比谁都心疼这个一直流落在外的妹妹。
可如今她却说想要将这个爱护她的哥哥也变成裙下之臣。
……恶心,太恶心了!
他们占用了金楚涵的身体。
却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金楚涵,他们只是借了这个躯壳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跟英俊温柔的养兄来一段禁忌之恋,多么刺激。
我想真正的金楚涵,那个寒窗苦读十八年,自强自立的女孩。
如果知道她在进入梦寐以求的大学之前,身体会被外来人侵占,用去做这些恶心事,大概宁愿被大火焚烧到灰飞烟灭也不留下全尸吧。
湘菜馆子上门送来了丰盛的餐点,我夹着筷子吃了一些,含笑看着他们围着金楚涵询问合不合口。
就算大家都忘了我爱吃粤菜是因为有严重的胃病也没关系。
就算大家不记得过去二十年其乐融融的日子也没关系。
我还记得,我不会让这个女人毁了这个家的。
………
今天是金楚涵的生日。
爸爸妈妈包下了城中最豪华的酒店,整个城市的 LED 大屏都播放着对金楚涵的生日祝贺。
放不完的烟花,铺满鲜花的红毯,记者的长枪短炮,各界名流。
金家用财富宣告了所有人,金楚涵的存在。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金楚涵挽着顾泽言款款走来,所有人都为他们让路。
那两个熟悉的声音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身上的礼服价格,珠宝多豪华。
这个外来者上辈子是个不入流的小明星,好不容易过上了豪门的生活,却又为了要维持自强倔强的形象一直强忍。
如今终于能借着生日的名头大肆满足金钱的欲望,她简直兴奋极了,一刻不停地跟系统说着话。
我还听到了他们对我的评价。
【系统你看!金宝珠真的穿了我挑剩下的那件礼服,这件礼服可是哥哥专门按照我的喜好订的,我让她穿,她还真乖乖穿了,也不知道穿着我挑剩下的衣服高不高兴!】
【八成是在心里嫉妒宿主呢!她穿那件衣服可没有宿主穿着好看!她以前还处处看不起宿主,现在被打脸了吧!】
【哼,我看见她就烦,一个假千金而已,装的比谁都清高,以前那么高傲,现在不还是为了留在金家,乖乖装傻充愣讨我欢心!我早晚把她赶走,还想跟我抢顾泽言!做梦!】
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很想把裙边的纱给扯下来狠狠塞进金楚涵的嘴里。
但多年来的修养压制住了我。
在这样的场合一举一动都要恰到好处,金家的身份不同,作为金家的女儿绝对不能有让金家蒙羞的时刻。
即便我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了,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还是改不了。
我带着完美的微笑目送着他们这对金童女玉走入宴会中心,适时地跟身边人一起表达几句对金楚涵的赞美。
才转身离开找了个角落落座。
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我自然要避开风头,绝对不给任何金楚涵可以借机发挥的空挡。
只是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不识趣的。
「啧啧啧,金宝珠你也有今天,你打扮成这样是在学金楚涵么?还真是东施效颦。」
于涵,我的高中同学,也曾经是顾泽言的追求者,当众告白被顾泽言拒绝后就总是喜欢找我麻烦。
我真是搞不懂这种女人,没有我的存在难道顾泽言就不会拒绝你了吗?
当众不给面子说话难听的可是顾泽言,不记他的仇却处处看我不顺眼。
「于涵,好久不见。」我礼貌地颔首微笑。
「金宝珠你脸皮还真厚,我要是你都不敢出门见人,自己的未婚夫被抢走了,连大小姐的位置都是人家的,我听说你以前还很不喜欢金楚涵,怎么样?被自己讨厌的人踩在头顶的滋味好不好?」
于涵微微弯下了腰,往前半倾着身子,瞪大了眼睛死死打量着我脸上的每一寸皮肤,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快意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
像是遇到受伤狮子的野狗。
我在心里劝自己,一定记住于涵这幅狰狞的脸,绝对不要在金楚涵面前露出这样下风的姿态。
「于涵。」我温声细语小声开口道:「请保持你的社交礼仪,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你知道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么?你看谁跟你一样按捺不住跑过来落井下石了?金家都没开口对我说什么,你先忍不住了,你这是在打金家的脸。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恶毒小气,上不得台面么?」
我笑得温柔,满意地看着于涵脸上涌起恼怒又不得不强压下去,勉强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站直了身子,作出只是来跟我寒暄的姿态匆忙离开。
我拔尖了整整二十年,看不惯我的人多了去了,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我听过不少。
但我不在乎,不是我在意的人不管说什么都伤害不了我。
我还很喜欢看这些人在我面前气得跳脚却又拿我无可奈何的德行。
远远的,我看到金楚涵对着顾泽言耳语了一番,顾泽言看向我,神情有些犹豫。
片刻后,顾泽言走了过来。
他在我面前站定的那一刻,我恍惚以为回到了过去,下一秒他该伸出手邀请我跳第一支舞。
「金宝珠,楚涵想叫你过去一起切蛋糕,她说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应该一起庆祝。」
金宝珠,他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
他总是喜欢叫我阿宝,尾音会拖长一点,仿佛这两个字在他舌尖滚动一圈沾满了眷恋才舍得吐出来。
「好啊。」
我回答得干脆,心中却忍不住的失望。
看来大家都忙着欣赏主角,已经没人记得我这个配角生日也是今天了。
我站起身,擦肩而过的那一刻,顾泽言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一下,似乎生怕跟我沾上一点关系。
我突然想起过去的一件小事。
高中时,有个转学生很喜欢顾泽言,一看到顾泽言就黏上来,旁若无人的姿态,好像我站在旁边不过是个背景板。
顾泽言从来都不搭理她,连衣角都不让她碰一下。
有一次我跟顾泽言在走廊说话,那个女生笑着喊他的名字,雀跃着跟小鹿一样跑过来,伸出手想拽顾泽言的袖子。
顾泽言就像现在这样闪开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顺势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离开了走廊。
我并不记得那个女生当时是什么表情,我只记得那个时候我望着顾泽言的侧脸,心中涌起的甜蜜。
那时的我从未想到过会有如今的日子。
我近乎自虐的在心里把他躲避的动作缓慢拉长放大。
把那些苦楚积累成冰一遍遍浇在过去的感情中,祈求着早日舍掉所有的怀念。
脚下的每一步都要走得优雅,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金宝珠面对旧爱时平静无畏的姿态。
金楚涵站在三层蛋糕台边。
聚光灯打下来,她像个豌豆公主,全是娇嫩,一点曾经受苦的痕迹都看不到。
我知道这是道具的作用,我听到过他们的交流。
金宝珠跟顾泽言感情进度突飞猛进的奖励,她用来跟系统兑换了一个名为「优雅光环」的道具。
我勤练了十几年的仪态,一个道具便让金楚涵拥有了。
我不甘心,但我不会认输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跟金楚涵握着一模一样的蛋糕刀准备切蛋糕。
歌舞升平的气氛中,我听到金楚涵的声音。
【系统!就是现在!用道具混淆!扰乱金宝珠的视线,让她手上的刀朝着我的手切下去!对了别忘了把我的痛觉降低!】
我猛地停住手中的动作,冷汗一瞬间爬满了背。
道具原来还能作用在别人的身上!
「怎么了?」金楚涵清甜的声音带着关怀在耳边响起。
我知道我突然的停顿一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说不定顾泽言他们现在正万分紧张地猜测我是不是要给金楚涵难堪。
但我不敢动,视线中是松软甜美的蛋糕,但这一刀切下去可能是鲜血。
【宿主!她怎么不动了!这个道具有效就三分钟!你赶紧让她切!别浪费了!】
系统焦急的声音传来,瞬间像是给我吃了颗定心丸,我有了主意。
我抬起头笑看着金楚涵:「你看我这记性,光顾着高兴了,切蛋糕前的祝福都忘了说了。」
「妹妹。」我盯着金楚涵的眼睛,从中捕捉到慌张,我像是嗜血的动物,品味着猎物的慌乱让我感到了愉悦,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兴奋:「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我想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缘分,谢谢你让我又多了一个家人,生日快乐。」
「我也很高兴,姐姐,我们快切蛋糕吧。」金楚涵有些急了。
「不着急,我还有些话想说。」
我紧紧捏着蛋糕刀,手臂过度用力绷紧到酸涩,小幅度的转了转身子,象征性地看了圈围在身边的亲人,摆好下面媒体可以捕捉到的最漂亮角度,用感恩的语气消耗着金楚涵的耐心。
「爸爸妈妈,最近我们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今天我们一家人能够聚在这里,我很高兴,我希望以后每一年我们一家人都能像现在这样幸福,不如这个蛋糕我们一起切吧。」
「好!好!宝珠,你这么说爸爸妈妈很欣慰,你跟楚涵都是我们的好女儿!」
爸爸妈妈走上前虚虚给了我跟金楚涵一个拥抱,哥哥站到中间跟爸爸一起握住了金楚涵手中的蛋糕刀,妈妈握住了我的手。
伴随着系统哀嚎着时间到了的声音,香槟塔撒下,彩带在身后炸开,我笑着跟大家一起切下了蛋糕。
切完蛋糕我从一片喜气中退场,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是我低估了系统的能力,做到这种地步简直像神一般。
神……
这个词汇像是被火烧红的石子,在我的脑子里跳来跳去。
【我就是神,操纵你们这些家伙的神!】
熟悉的孩童声音却又没有一贯的烂漫语气,满是高傲。
不是在耳边响起,是在我的脑子里响起的。
像是从记忆里钻出的漏网之鱼。
一瞬间惊得我汗毛直立。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句话,还有之前关于系统跟宿主的记忆,这是属于我的吗?为什么我在此之前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谁跟我说的这句话,是系统么?
我拼命地翻腾着我至今为止的记忆,想要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却什么多余的都想不起来。
只能隐隐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像层雾一样飘在心头,只要吹散这片雾就能看清楚,却无法近前。
未知的东西永远是最恐怖的。
眼前奢靡的宴会场景在这一刻变得不真实起来。
我如坠冰窟,突然发觉好像有一只手正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我万分惊恐,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让我毛骨悚然的外来人,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我留神听着她跟系统的每一句对话,反复咀嚼想再找出一颗烧红的石子。
【这个该死的金宝珠!害我白白浪费了一个道具!系统有没有什么道具能够直接除掉她!】
【有的哦,高级道具欲蛊。】
【欲蛊?这是什么?听起来跟我兑换的欲望很像啊?】
【不一样,欲望是用来宿主身上,以此来提高宿主对异性的魅力值,欲蛊是专门用来对付妨碍宿主的人的,只不过这个道具的兑换积分比较高,而且需要一定的使用条件,宿主现在暂时无法使用。】
【什么嘛,不能用还告诉我,这不是吊我胃口嘛,小统统你变坏了哦。】
【宿主不要着急,我们任务的重心还是在攻略对象上,只有从攻略对象上获得足够多的积分,宿主才能获得更多的道具哦~宿主现在的累计积分有四千八,要不要看看可以兑换什么新道具?】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现在再听系统的声音,仿佛是披着孩童皮囊的恶魔,正在诱导被他选中的人打开潘多拉魔盒。
金楚涵坐在米白沙发上,似乎在听身边的顾泽言与人攀谈,但细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眼神空洞聚集在虚空中某一点。
我猜大概是在看系统在给她展示的道具。
光是听这些道具的名字就让我觉得作呕。
什么【九曲回廊】【媚骨乳香】,听着就让人作呕。
系统仔细介绍着这些道具如何让男人如何神魂颠倒,食髓知味,再难忘怀。
金楚涵语气暧昧的想象着每个道具会让顾泽言有什么疯狂的反应。
听起来,她是打算借着今天的宴会,跟顾泽言更深一步。
不可自控的,我脑海中也浮现出顾泽言与金楚涵忘情纠缠的模样。
那画面如此的真实,仿佛我曾亲眼目睹过千次万次。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凝神分析系统说出的每句话。
这个系统拥有许多道具,道具是用来帮助外来人攻略男人或者是铲除异己。
而道具需要积分去兑换,积分是攻略男人得到的奖励。
这简直就是一个闭环。
核心点都围绕在攻略指定男人身上,外来人可以通过这个循环闭环得到诸如美丽,男人追捧之类的东西。
那这个系统能得到什么呢?兑换用的积分么?所以它才一直积极劝说这个外来者努力赚积分然后去兑换道具。
这些积分它用来是做什么的呢?
能量转换。
我突然想起一种可能性,就像人吃饭才能活,汽车需要燃料才能跑。
假设这个系统就像是电子宠物一样的存在,它肯定需要能源才能开启保持运行,积分极有可能就是这个能源。
因为这是目前已知唯一它所渴求的东西。
我的心跳因为这个猜测开始加速,像是刚偷到珠宝的小偷,又紧张又害怕被发现。
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如果我阻止这个外来者继续获取积分,是不是就能影响到系统。
这个外来人打算今晚彻底攻略掉顾泽言,系统展示道具的时候提到了。
只要她成功与顾泽言有了亲密接触,这个人就等于攻略成功,之后不需要再费力气去刷好感度,只需要通过每一次的紧密接触,即可获得少量积分,可根据亲密接触次数累积。
如果代入我刚才的推测,那么顾泽言岂不是就相当于成为系统的一个充电桩了么!
我必须阻止这件事!
这个系统绝对不是善类,如果不想办法把她们除掉,他们以后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今晚我绝对不能让这两个人有机会独处,但顾泽言现在看我如同洪水猛兽,我只能从金楚涵那边下手。
为了阻止她又想出什么办法陷害我,我不能跟金楚涵独处,必须要再找到一个人。
我飞快的将所有能想到的在场人选都过了一遍,最后锁定在哥哥身上。
有了人选,接下来就是找一个好借口。
思虑片刻,我有了主意。
我走到正在与人攀谈的哥哥不远处,等他们结束了正在聊的话题,适时插入我的声音,将哥哥叫了过来。
「怎么了,宝珠?」哥哥脸上神色很柔和,我猜是因为他对我今天的表现很满意。
在金楚涵过去一次次的陷害下,大家都觉得我很厌恶金楚涵,处处跟她作对。
哥哥一直在为此事头疼,想尽办法周旋,希望能让我跟金楚涵和平相处。
如今见了我们携手切蛋糕的和谐,他自然心情大好。
我拿出过去在哥哥面前撒娇的姿态,仿佛我们还是亲密无间的兄妹,那些隔阂从未发生过。
「哥哥,今天是楚涵在我们家过得第一个生日,又难得大家都这么高兴,一会宴会散了我们去落星园玩吧。」
哥哥的表情惊讶了一瞬:「你要带楚涵去落星园?」
「是啊,楚涵现在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也想把好东西都分享给她。」我笑得灿烂。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很悲哀,我虽然在外会维持住好形象,但在家人面前永远是那个娇纵的小姑娘,可现在面对着他们我也带上了假面具。
我自然明白为什么哥哥会这么惊讶,因为只有他最清楚落星园对我的意义。
落星园的名字是我取的,它本来只是深山中的一栋小屋,是哥哥有一次跟朋友去野营,发现那里的星空美的像是近在咫尺的银河。
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哥哥花了大价钱在山里买下一片荒田,盖了一栋小屋,就像是格林童话里的神秘森林。
从此以后每年生日,哥哥都会带我去那座小屋,度过属于我们兄妹的温馨时光。
甚至连顾泽言都不知道那个地方,因为那是属于我跟哥哥两个人的秘密基地。
现在为了找到最合适最恰当的借口,我亲手把这个秘密捧出来。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在哥哥一次次因为金楚涵对我投来失望目光时,那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屋子了。
「宝珠,你能这么想,哥哥真的很高兴,你跟楚涵都是我的好妹妹,忘掉以前那些不愉快,我们一家人以后好好的。」
话语像针尖一样扎下来。
我明白只有作出对金楚涵接纳的姿态,才能换来曾经亲人的友好。
我早就清楚这一点,但每一次被这个认知刺伤的痛楚都是崭新如初。
但是没关系,我会把所有的痛苦化成悬梁的发,椅上的锥。
我告诉哥哥,能不能只有我们兄妹三人一起去,不要带顾泽言,以后这就是我们三个人共同的乌托邦了。
哥哥没有异议地答应下来,带着我去找金楚涵。
她正跟顾泽言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甜腻的要命。
我当着金楚涵的面,用手肘轻顶了一下哥哥,对着他眨了眨眼,才对金楚涵说道:「妹妹,哥哥有事情要跟你说。」
做足了亲密一家人的戏码。
金楚涵不明就以跟着哥哥到另一边去说话,一时间只剩下我与顾泽言。
一坐一立。
顾泽言的目光在金楚涵背影上缠绵了好一会,才转头看向我。
如同突然结冰的河,带着刺骨的温度审视。
良久他开口:「你变了很多。」
我没有看他,只是带着笑容远远注视着攀谈的两人,任谁看,也会觉得我是真心实意地接纳了金楚涵。
「我原以为你是绝对不会接受楚涵的,今天金家为了金楚涵大办生日宴,却把同为寿星的你给忽略了,按你的性格,虽然会保持体面出席,但不会对楚涵如此亲密。」
见我没有说话,顾泽言自顾自地说着。
「金宝珠,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如临大敌的模样突然让我感觉到了一阵快意。
我用余光瞥了他一眼:「顾泽言,你跟金楚涵在一起开心么?」
「当然开心!」提到金楚涵,顾泽言的语气沾上了温柔:「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很幸福。」
是么……那跟我在一起的二十年还真是苦了你了。
我觉得可笑。
可笑我痴迷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被这个外来人迷得猪油蒙心。
可笑我之前居然还不死心纠缠着想要挽回,真是丢尽了人。
「那真是要恭喜你们了。」
恭喜你深爱的女人只是拿你当玩物,恭喜你深爱的女人还一直窥伺着其他男人的身躯。
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见哥哥跟金楚涵沟通完,走了过来,我撇下顾泽言迎上前,欢天喜地的催促他们早点出发。
一路上金楚涵跟系统抱怨今晚错失良机的声音,仿佛交响乐一般在我耳边响起,让我越发的心情大好。
金楚涵越生气我就越高兴。
甚至连到了落星园,金楚涵跟系统说以前我在金家受尽恩宠,现在成了没人稀罕的剩菜剩饭的嘲笑话,我都不生气了。
因为我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酸意。
我想我可能心理有些扭曲了,金楚涵身上传来一点儿的血腥气都能让我兴奋。
不着急,你们想让我进地狱,我就是断手断脚用牙咬也要咬住你们一起拖下来。
哥哥在路上就吩咐人把这重新布置了一番。
摆满了整园金楚涵喜欢的向日葵,满屋的彩带气球都是金楚涵喜欢的粉紫色。
哥哥一向是这样细心体贴。
仿佛你是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公主,他愿意把世界美好都捧到你面前。
过去二十年我就是被他用爱浇灌着长大,整整二十年。
所以即便是我与他到了镜破钗分,再难回圆的地步,我也不会眼看他沦为玩物。
面对着这用心的一切,金楚涵却有几分心不在焉。
哥哥以为她是舟车劳顿过来有些累了,我却清楚她还是记挂着今晚的计划。
当听到她跟系统商量,要不要给顾泽言悄悄发信息,让他也过来,两个人在这深山怀抱,星幕之下也别有一番情趣时。
我当着她的面问哥哥:「难得有机会,干脆我们今晚在客厅铺被一起睡吧。以前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都是哥哥在我房间打着地铺陪我聊天哄我睡觉,楚涵这些年都不在,我们给她留下了很多缺憾,应该好好弥补。而且她刚回来不久,好多事情我们都互相不了解,正好一起谈谈心。」
「这是个好主意啊!」哥哥眼睛都亮了。
听到金楚涵愤怒咒骂声音响起时,我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
她平时面对哥哥总是仿佛迷茫羊羔找到归宿般依恋姿态,所以自然不会轻易拒绝哥哥的请求。
只是我的好心情不过片刻就被打破了。
因为我听到了系统通报的声音。
【宿主,攻略对象金成一刚刚对您的好感上升了 3 点,现在是百分之七十三!顾泽言对宿主的好感度现在是百分之百,我们随时有机会可以拿下他,现在先趁这个机会好好攻略金成一的好感度吧!】
我笑容淡了几分,只能在心里宽慰自己。
没关系,才七十三还有机会,现在最要紧的是验证我的猜想,系统才是我最大的阻碍,只有了解清楚系统的弱点,我才能更好地对付他们。
想砍掉大树总不能一斧子劈倒。
看着金楚涵殷勤的要去帮哥哥收拾被褥,我本想也跟上去帮忙,却突然想起来在这个屋子还有一样东西。
既然这个伊甸园已经被我舍弃,那就不应该把那个东西继续留在这里了。
我借口去花园里透透气,避开这两人,独自找到院子里的樱花树。
这棵树是我十五岁那年,也是哥哥第一次带我来时,我们两个亲手种下的。
因为我喜欢樱花,所以哥哥特地从日本空运来一棵樱花树苗,平时我们不在都是有人专门照料。
这棵树下埋着一个盒子,是后来我偷偷瞒着哥哥自己来埋的。
盒子埋得不深,我拿花园里的小手锹几下就挖到了。
是个棕色的小牛皮箱,巴掌大,被塑料纸包着。
这个小牛皮箱是我十岁的时候跟哥哥在伦敦过暑假的时候买的。
那时哥哥扔下保姆独自带着我出去玩,在一个商店橱窗里我看到了这个小牛皮箱。
它当时半敞着,里面摆着一个很精致的水晶小人,我一眼就喜欢上了。
哥哥要买给我,可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钱包跟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走了。
我本想着算了吧,下次再买。
可老板说这个是孤品古董,就这一个。
哥哥怕会被别人捷足先登,忙问老板借电话,想让保姆带着钱来找我们,却没人接。
那时候哥哥也才十三岁,半大的孩子急红了脸,思来想去一把将手腕上的手表撸了下来,抵押给了老板。
那是哥哥最喜欢的一块手表。
虽然后来保姆带着我们又去把表赎了回来。
但我永远都记得,哥哥捧着这个箱子告诉我。
「宝珠,你喜欢的东西哥哥都会买给你,你高兴哥哥就高兴。」
他的眼睛那么那么的亮,我后来每一次想起来,都会觉得整个人像是被融化的巧克力包裹住。
所以当我第一次知道金楚涵真实身份时,哥哥眼中为金楚涵而存在的试探,贯穿了我的心。
那个时候我明明只需要一个关怀的微笑就可以打开怀抱的。
忆起的往事密密麻麻像张渔网,网住了我拖进水里。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连忙打开箱子,取出里面的一对项链。
项链是银色的细链,穿着吊坠。
一个吊坠是穿着裙子的小公主,背后刻着金成一的公主妹妹。
另一个是穿着燕尾服的小王子,背后刻着金宝珠的王子哥哥。
这是我十六岁那年亲手做的,带着在家人面前独有的憨气。
当时我特地找人学了一个冬季,怎么烧银怎么浇模怎么打磨,伤了好几根手指废了好几块银才做出来的。
我把它放进这个珍贵的小箱子,想着等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送给哥哥。
别人家都是十八岁成年,我是二十岁。
因为爸爸妈妈说希望我多做几年小朋友。
但是现在,我想应该没人会在意这件事了。
我把项链放进口袋,小箱子重新埋了回去,整理了下衣服准备回去。
走出两步,我犹豫了一下,又转回樱花树下。
我拿出口袋里的项链,樱花树枝条轻垂像一个欲张未张的怀抱半掩住了我的身躯。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公主的那一根,又放下,沉默了半天,抓住王子项链轻轻地戴了起来。
第一次搭扣没扣上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呼吸都停住了,手一直在颤。
像做贼一样。
金楚涵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已经四个月了,我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我是金宝珠,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珍宝,他们想让我蒙尘,我偏要发亮。
我不要哭,更不要像现在这样藏在大树的阴影里,哭得喉咙都在痉挛却不敢抽泣出声。
我哆哆嗦嗦地扣着项链,一下扣不上再扣一下,不知道是第几次。
吧嗒一声。
项链锁扣合上,却有什么东西在我脑海中裂开,铺天盖地的涌出来。
我想起来了。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是金宝珠,却又不是金宝珠,我是一次次被摧毁又被重建的残缺的灵魂。
是系统嘴里小世界的一个配角。
我作为金家的女儿顺风顺水过了二十年,我拥有一切的美好,直到二十岁这年戛然而止。
因为金楚涵出现了,她是金楚涵又不是,她只是一个容器,承载着一个个外来人的灵魂。
她会夺走我的一切,像猫抓老鼠一般把我的美好一点点撕碎在我面前,逼我发疯逼我嫉妒。
看我搞不懂为什么生活会突然变成脱轨的火车。
看我声嘶力竭地想拉住这列火车,一遍遍在金楚涵的名字下撞得头破血流。
直至失去高傲失去自尊,心神破碎在某个买醉的深夜,被几个男人带走,拉入真正的噩梦。
而我也会沉溺在那场噩梦,变成只知道在男人脚边求欢的可怜虫。
在二十二岁那年死在像动物一样哀求着十几个男人的夜晚。
然后苏醒在第一次睁眼第一次嚎哭的那个暴雨夜,失去一切记忆。
不知道轮回了多少次,在上一次,我死去的那个夜晚,我变成了游魂。
我亲眼看着我的身体,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和肮脏的排泄物,被人推入了垃圾场的处理器,连遮羞的布都没有便化作了血泥。
像是浑浑噩噩的傻子突然被人拍了天灵盖,我不敢相信记忆里那个心甘情愿变成玩具的人是我。
明明都已经死了,我却那么的冷。
我在这个垃圾场飘荡了不知道多久,我想可能是我死在了这里所以变成了地缚灵。
我本以为我会慢慢消散在这个肮脏的地方。
可金楚涵出现了。
她带着顾泽言,坐着像火一样绚烂的红色跑车来到这个地方。
顾泽言,那个连掉在地上的手帕都不会伸手碰一下的男人。
在这个恶心的地方,像狗一样急不可耐的宣泄着欲望。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系统的声音。
他在二人事后出现,我看见金楚涵面带羞涩的依偎在顾泽言的怀里,仿佛清晨的露珠一样笑着。
却在心里跟系统说着最恶毒的话。
【统统,那个金宝珠就是死在这吧,嘻嘻,不知道她的鬼魂会不会看到顾泽言刚才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气得要死,还是巴不得也加入进来,毕竟她可是除了男人什么也不知道的痴女了。】
【宿主,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她早死了,宿主真是越来越坏了呢~】
原来她不是金楚涵,原来她是来自异界的灵魂,为了攻略而来。
原来我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在我最脆弱悲伤的时候被他们种入了欲蛊。
系统诱惑着外来人,用大量积分换来的道具,用来看我这个一直自恃清高的讨厌鬼变成最可悲的样子。
那时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外来人会恶毒到这种地步。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因为在他们心里,他们凌驾于我们之上的人。
像是上帝俯视脚下的生命,那生命轻的像微尘,谁会在意一粒微尘呢?
从那天开始,我的灵魂就一直跟在金楚涵身边。
他们似乎感觉不到我,我却逐渐看到了他们真正的模样。
就像打游戏,我们所有人都是游戏里的 NPC。
外来人像是一个个前来通关的玩家,在系统这个外挂的帮助下如鱼得水。
我的青梅竹马顾泽言,顾家继承人,是优质攻略对象一号。
我的哥哥金成一,金家大少爷,是优质攻略对象二号。
还有三号,四号,五号,无一例外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
金楚涵体内的外来人会接近他们每一个人,在系统的帮助下刷他们的好感,再用好感换来的积分去兑换道具。
仪态不够优雅,兑换优雅光环;模样不够美丽,兑换美颜滤镜;声音不够好听,兑换银铃悦耳;不懂琴棋书画,兑换大师记忆;身体不够诱人,兑换媚骨乳香。
只要有系统在,她可以变成每个男人心中的完美女神。
只要好感度刷满,她就可以跟男人完成初次和谐,那之后这些男人就会跟我一样变成完全被支配的木偶。
眼里除了这个外来人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本以为他们也是中了道具才会这样,但是我渐渐发现不是的,他们更像是游戏的默认设置。
后来我懂了,这大概是系统动的手脚。
因为这样男人就能成为充电桩,源源不断的为外来人提供积分,积分就能源源不断的供给系统。
这些男人到最后像闻到肉味的饥饿野狗一样围绕在外来人身边。
没有伦理道德,没有骄傲尊严,甘愿共享着同一份爱情。
我还看到顾泽言跟哥哥一起围着外来人打转。
不,他们不是顾泽言,也不是我的哥哥,他们都是金楚涵的傀儡。
至于我,不过是他们脚下一颗硌脚的石头罢了。
在她们来到这个世界前。
我是顾泽言的未婚妻,我是金成一最宠爱的妹妹,我是金家的掌上明珠。
她们要顶替我的位置,就必须要将我踢走。
但我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被代替呢?
我会挣扎我会反抗,可她们要的就是这个。
只是简单的代替怎么能行呢?那样无法抹除掉我曾存在的痕迹。
她们要的是成为所有人心中的独一无二。
所以她们要我破碎,要我疯癫,要我从红玫瑰变成蚊子血。
要所有人心里那些曾经美好的痕迹变成一想起就觉得厌烦的伤疤。
她们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因为她们自觉高我一等。
上位者是不会在意下位者的喜怒哀乐。
哪怕施下的是雷霆之怒,下位者也要当成布施甘露,有一点不满就是不识好歹,被乱棍打死都是应该。
……
我从长久获得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我离开后的故事。
金楚涵是万人追捧的豪门贵女,在跟顾泽言订婚宴上,半推半就被养兄金成一强拥。
她绞尽脑汁地勾引了金成一一年半,终于在道具迷魂香的帮助下达成夙愿。
却又做出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的痛苦模样,对两个人都是若即若离,惹得这两个男人为她发疯发狂,最后妥协愿意共同拥有她,只要她不离开。
我那对知书达礼的父母发现这件事后的痛心疾首,也变成了金楚涵拉扯男人用的虐心桥段。
最后我的父母远走海外再没有回来。
而我的名字也变成一个早已模糊在大家的世界中的失踪女人,甚至无人知晓我早早就死了。
这样也好,最起码对我最后的记忆,我还像个人的模样。
不知道又过了几年,我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很多时候都浑浑噩噩,偶尔才会清醒。
当我再一次听到声音,睁开眼的时候,是在落星园。
只不过它现在叫摘星台,是金楚涵跟金成一最喜欢厮混的地方。
大概是看厌了这里的景色,金楚涵找人来把花园推了重建。
在推倒那颗樱花树时,一个盒子露了出来。
我花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那个盒子是什么。
金楚涵打开盒子,拿出那两根项链,拖长声音念着项链上的名字,带着怪异的笑容。
我早已模糊的记忆突然鲜亮了起来。
我看见金楚涵拿着项链在金成一面前晃着,嘟着嘴撒娇:「金宝珠的王子哥哥~金成一的公主妹妹~你们感情还真好哦,她不是喜欢顾泽言么?难道对你也有想法?哼,我不高兴了。」
我看见金成一宠溺地笑着,捏了捏金楚涵的脸,说:「提她干什么,我都不知道有这两个项链,一会我让人扔了它,别吃醋了。」
真奇怪。我以为鬼是不会疼的。
我的魂魄就在那一刻突然散了。
据我想起一切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我借口生病闭门不出。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屋子里的阳光,也隔绝了我的活力。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我以为我已经领略到了系统的神奇,却万万没想到它的能力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们所有人都像是他手中的一盘棋。
我以为他们的出现是我人生中的一次意外。
却没想到会是我人生中的常态。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因为我已经知道了坐以待毙的下场是什么。
那些痛苦屈辱的日日夜夜我不愿再回忆起,更不愿再试一次。
我没有想到仅仅是做一个普通人平凡地度过一生都成为了奢望。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我疲惫地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模样。
厚重的羊毛地毯踩上去听不见脚步声,但我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
我不知道是谁,我只感觉有人久久的在注视着我。
【系统,你让我来看金宝珠干嘛,她有什么问题么?我下午还要跟泽言出去呢。】
【…前几天在落星园我感觉到金宝珠身上出现了能量波动…我有点不放心过来看一眼】
【能量波动?那是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毕竟不是小世界的人,我们属于强行进入了这个世界,当我们靠近小世界的主要角色时,有时候就会引起小世界的一些能量波动,我刚刚扫描了她一下没什么异常。】
【这样啊,那这些东西会影响我做任务吗?】
【影响?当然不会!宿主请放心吧,有我在,什么也影响不了你,好啦既然检查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走吧,宿主不是还约了顾泽言么,今天要努力将他拿下哦~】
关门声响起,屋里安静了好一会。
我才敢睁开了眼睛。
一身的虚汗。
【我就是神,操纵你们的神】
系统刚才那轻蔑高傲的语气又让我想起之前脑海中响起的这句话。
可翻遍前世记忆我都不记得曾听到系统说过这句话。
但是这句话却那么真实,真实的像是镌刻在我的灵魂中。
每一个字裹挟得不屑傲慢都让我浑身发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还没等被她们折磨疯,我自己就要疯了。
我坐起身,在床上躺了几天,手脚都发软。
在床边呆坐了片刻,我走到阳台,拉开窗帘推开窗户。
突然亮起的光让我忍不住眯了眼睛,窗外新鲜空气涌进来。
我缓缓吐出一口压抑的浊气。
吹来的风中裹着花园的芬芳,阳光带着久违的暖意驱散了隔世的阴寒。
活着的感觉真好,好地让我想落泪。
我真的好想活下去,哪怕只是每天晒一晒太阳。
有一股冲动突然升起。
逃吧,逃得远远地,隐姓埋名也许还能活下去。
像是泄洪的大坝,一瞬间我整个人都被这突然涌起的冲动吞没了。
我恨不得现在从窗口一跃而下,有多远跑多远。
可不过一瞬,这个念头便被风吹散了。
这一次逃了,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我放眼望去,这天这地好像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狠狠困住了我。
花园传来了说话声。
是哥哥送金楚涵出门。
金楚涵叽叽喳喳的欢悦姿态像是枝头的雀鸟,在阳光下跳跃着鲜活气息。
我听见系统的通报。
【金成一对宿主的好感上升两点,现在是百分之八十一哦!请宿主再接再厉!】
我静静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二人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不见。
有一些东西也随着他们的离开从我身体中剥离出来。
我关上窗户,从梳妆台找到了修眉刀,捏着它来到浴室。
小小的刀片薄的像张纸,落下的时候也像羽毛,却无比的锋利。
我用它在大臂内侧割了七八下才停手,随便扯了条毛巾摁上去。
柔软的毛巾像婴儿的嘴,吸吮着我体内的鲜血,直到伤口不再畅快的吐露,才恋恋不舍地罢休。
我又在伤口附近割了一刀,这一次我没有去管淋漓的鲜血,随便抹了几把,换了件黑色的长袖上衣。
把沾血的毛巾团了团塞进手提包里,又扯出沾血的一角夹在拉链里,远远看去好像黑色的包包吐出了一小截舌头。
我收拾好戴上墨镜出了卧室,姿态匆忙。
却又恰好在客厅遇到了送完金楚涵回来的哥哥。
「宝珠?你不是身体不舒服么,怎么出来了?这是要去哪?」
慌张低头掩饰自己的神色,欲盖弥彰的半捂住手提包,还有强作平静却带着哭过痕迹的声音。
「没,没什么……我有点事情要出去。」
做完这一套动作我低头绕开哥哥,往外跑去。
我听见哥哥在身后喊我的声音,跟响起的脚步声。
我把完好的那个胳膊紧紧收在胸前,受伤那只胳膊不经意地落在后面,像是等待被采摘的花。
下一秒,这朵花被人握住了,娇嫩的花茎被攥出鲜红的汁液。
「嘶……」我浑身颤了一下,却又立马僵住身子不敢再动。
濡湿感透过薄且吸水力强的纯棉布料透了出来。
「你怎么了?你胳膊怎么了?」哥哥一把松开我,我听到了他声音里的忧心。
我抬脸望了他一眼,又迅速别过头去,借着身体转动的幅度正好让包里露出的那一角毛巾彻底落到他的视线里。
「没什么,我有点事要出去。」
「没事?你是不是受伤了,你这包里是什么?」
他往前想靠近我,我就连连后退,如同拉扯的风筝线。
「真的没什么,我先出去了。」
我像在舞会上落跑的灰姑娘,匆忙地甩脱王子的纠缠,找到了带我离开的马车。
后视镜里哥哥的身影渐渐模糊,握着方向盘的胳膊传来阵阵疼痛,我却笑了起来。
外来人以为我不过是个被惯坏的蠢货,以为我真的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手段。
可别忘了,身在上流社会,我见惯了那些莺莺燕燕削尖了脑袋也想钻进来的模样。
我怎么会不懂,我只是不甘示弱。
哪怕心里疼得要流血,我也要昂起头绝对不流一滴泪。
哪怕心里根本接受不了被抛弃,我也不会趴在地上苦苦挽留。
被逼到极点我也只会声嘶力竭地质问。
就连这一世,哪怕已经知道了金楚涵不对劲,我还是宁愿维持着体面苦苦周旋,寻找金楚涵的弱点,也绝不会哭着流泪诉说我心里的苦楚。
但现在的我不同了,我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只要能杀死我的仇人,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一路开车,随便在路边找了家小诊所,把伤口包扎了一下,又找了几家心理诊所,不看病,只要名片。
我在车上用签字笔把每张名片的地址电话都划烂,狰狞的痕迹写满了主人的纠结。
我把这叠名片都收到包里,开车回家。
一进了门,保姆迎了上来,我没有理她,呆呆在客厅站了好一会,才机械般地把包摘下来递给保姆,让她把我的包扔掉。
做完这一切我才缓慢地走回了房间。
关上门我长舒了一口气。
我在赌,赌我对哥哥的了解,
他发现我的不对劲后一定会询问家里的保姆发生了什么事,会嘱咐保姆留意我的动向。
这个包,还有我刚才的模样,保姆一定会告诉哥哥。
包白色内衬上的血迹,一沓被划掉地址电话的心理医生名片。
主动提出去落星园,却一回来就病了好几天。
我突遭横变却不闹不问,乖巧听话的这段日子。
我过去二十年的骄傲在这一刻放下,我要让他们都知道我的痛苦,我的隐忍。
我不能再当这场戏里的配角了,我必须要跟金楚涵去争。
我只有先站在聚光灯下,才有告诉众人另一束光有多不堪的资格。
…………
当哥哥带着一个新朋友约我去喝咖啡的时候。
我知道,鱼上钩了。
新朋友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长相普通,浑身却散发着一股亲和力。
哥哥借口离开,留下时间让我们两个独处。
这几天我没日没夜地浏览心理学的书籍视频,就是在等这一刻。
在哥哥找来假扮普通人的心理医生面前,扮演一个明明心里已经出现严重问题却不肯面对,一心为家人着想的抑郁症患者。
这场会话结束后的第二天的黄昏,我孤身一人在花园里,等来了端着牛奶跟甜品的哥哥。
「宝珠,你最近是不是有点不开心?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哥哥说的。」
迎着哥哥试探的目光,我一如往常地笑着,胳膊肘顶着桌子,伸手去拿牛奶,动作间衣袖被扯下来一块,露出了两道刀痕,还散发着新鲜的味道。
「宝珠!」
这一次再被他抓住手我没有逃。
「宝珠,你……你这是干什么……到底怎么了?」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痛心,声音很急切,但我始终忘不了那句【提她干什么】。
我垂下眼睛,在玻璃桌子上看到了苍白悲哀的倒影。
这一刻我四溢的悲伤是真的。
哥哥开始低声安慰着我,试图让我敞开心扉。
我本已经想好了每一句每一个姿态该怎么做,可张开嘴的时候,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
「哥哥,当初你知道了金楚涵真正身份的时候,我能理解你一时无法面对,但是为什么你要那么防范我?」
他的脸上闪过了尴尬,紧接着涌上来沉默。
好一会他才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我对我说:「你也知道,那时候你很不喜欢楚涵,处处跟她作对,又突然一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担心你因为不能接受跟她产生矛盾。」
「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难道不了解我么,你见我什么时候无缘无故去针对一个人了,我当初跟她作对,是因为顾泽言,我跟顾泽言的感情你是知道的啊!她横刀夺爱难道我不该有情绪么?」
我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个垃圾场。
下雨的时候,雨点落到铁皮屋顶会有密密麻麻跺脚的声音。
「你应该明白我最重视的就是家庭,金楚涵既然变成了我们家的人,既然知道是我占了她的婚约,她跟顾泽言又木已成舟,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要她不来欺负我!我是不会去伤害她的!难道我们过去二十年都是假的吗?你不是一向最了解我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宝珠……我……」
他犹疑着说不出话来,像是在思考却又想不通。
他的脸突然在视线中变得重叠起来。
急切的,疯狂的,冷漠的,最后凝成了陌生的脸,是自从金楚涵出现后便变得陌生了的脸。
「你那时候只想到了金楚涵的心情吧……」
我激昂的情绪垮了下来。
其实用理智来思考,当时的哥哥,已经跟金楚涵认识了有段时日了,在金楚涵的攻略下已经有了很大的好感度。
这个时候突然得知这个他很有好感,很欣赏的姑娘,是他失散多年一直在外受苦的妹妹,怎么能忍得住喷涌而出的疼惜之情。
而我却不理解为什么所有的东西离我一夜而去,我没有做错什么,却连一句安慰都没有,我沉浸在情绪的沼泽里被外来人引导着一头扎入了牛角尖。
或许我当初应该理智一点,但感情又怎么能用理智来衡量呢。
感情是水与火,是明与暗,是一切的矛盾体困在一起,被熬得黏稠拉扯不清。
「宝珠……你也知道楚涵这么多年受了太多的苦,哥哥实在是……」
哥哥开始跟我解释。
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早已排演好的角色再次一点点爬上了我的身躯,我想起了我应该说出的台词。
我掐着手心突然地开始流泪,将这场戏拉回正轨。
我告诉他,我不是怨恨他,我只是太爱他们了,我深爱着我的家人们,可是大家突然都离我而去。
我每一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梦见被抛弃,我只能拼命地讨好金楚涵,以此希望被他们多看一眼。
半真半假的心声混杂在一起,这场戏我唱得声泪俱下,肝肠寸断。
胳膊上的一道道血痕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痕,顺着我的胳膊烧到了哥哥的身上,让他坐立难安。
「宝珠,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是哥哥忽略了你。」
当他把我拥入怀中,在我耳边哽咽出声时,我知道这场赌上二十年感情的戏码完美开幕了。
从这天开始,哥哥对我的关怀达到了顶峰,比金楚涵出现之前更胜。
好像回到了孩童时期,我时时刻刻黏着哥哥。
他陪我去海边散步,带我去小时候的游乐场,陪我一起做蛋糕。
金楚涵见哥哥被我整日缠住,也想加入进来,但已经被心理医生耳提面命过的哥哥怕她会刺激到我,找理由拒绝了。
被扫了兴的金楚涵没有理会系统催促她抓紧刷好感度的话,转头去了顾泽言的怀抱。
我知道他们两个前些日子刚刚完成了第一次深入交流,现在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也是对哥哥攻略最松懈的时候。
我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不然她要是多花几次心思,被过往感情激发愧疚的哥哥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哥哥现在对外来人的好感度是百分之八十一,已经对攻略一事了如指掌的我很清楚,这个攻略度如果放在其他男人身上,就是喜欢很在意的程度。
但是如果放在哥哥身上就不一样了,他本身就对妹妹这个词存着几分亲厚,这个程度的好感度对他来说还是喜欢却不自知的程度。
一切都来得及阻止。
上一次哥哥被攻略的时候,外来人一直隐瞒她跟顾泽言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对着哥哥提起顾泽言都是懵懂好感的状态,借用着这个基础,她无所顾忌地勾引着哥哥。
我不知道是系统有教过这些外来人什么,还是系统就喜欢挑选同一类型的宿主。
上一次的外来人跟现在的外来人都一样,在外面总是一副自立自强倔强模样,对着男人又变成了不谙世事的小兔子。
特别是在哥哥面前,借着关系的掩护,肆无忌惮的作着暧昧的举动。
沐浴后只穿一件短浴袍,湿漉漉地散着水汽去找哥哥,撒着娇让他去温牛奶,再端着牛奶杯,一边咬着吸管一边跟哥哥说话。
肉欲几乎要流淌出来了,却瞪着眼睛满脸无辜,好像只是不懂事的天真。
一起看恐怖电影,惊叫着往哥哥怀里钻,双手抓着哥哥肩膀两侧的衣领,娇软的身子没骨头一样紧紧贴在哥哥的怀中颤抖,甜美的声音在耳边轻叹着幸好有你在。
暧昧填满了每一个空隙,却又若有若无,好像只是懵懂的意外。
这样的戏码一点点吞噬着哥哥的心,他开始在爱与道德中徘徊。
在每一个暧昧的撩拨瞬间生出爱意,又在每一个懵懂的不懂事瞬间生出单方面窥视继妹的羞耻。
爱最好的催化剂就是负面情绪。
越纠结越深刻。
当这份爱被催化到百分之百时,深陷泥沼的人得到了回应,黑暗被照亮,这一刻足以永久铭记。
但道德的牢笼还是囚禁着他,他隔着笼子想伸手却又不敢伸。
在他的犹豫懦弱中,他的光伤心离去,传出了要跟另一个男人订婚的消息。
即使是知道他们早有婚约应该祝福,却是那么的心如刀绞。
爱与悔几乎摧毁了我向来清贵骄傲的哥哥。
这个时候只需要在系统帮助下轻轻一推,野兽便能脱笼而出,在半推半就的女人牵引下踏入真正的深渊。
自始至终这个女人是那么的的清纯无辜,是他错得太深,深的他甘愿永远错下去。
回忆往事,我都忍不住拍手叫好,真是好一对没有伦理羞耻的怨偶。
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给他们机会。
……
我坐在客厅跟哥哥下国际象棋,金楚涵在房间里挑衣服,我听见了她跟系统讨论的声音。
明天她要跟顾泽言出去约会,她用自己做成了礼物准备给顾泽言惊喜。
只是惊喜总要人多才热闹,要让谁去给他们庆贺呢。
我摩挲着棋子,凝视着棋盘,他们突然间都有了名字。
让哥哥去太危险,他现在正是对金楚涵有朦胧好感而不知的时候,绝对不能给他一丁点窥得这个妹妹作为女人那面的机会。
让爸爸妈妈去的话,就算真的有什么,他们也会为了宝贝女儿着想帮着遮掩。
我去就太过刻意了。
我举着棋子悬在棋盘上面,许久,我终于抬起手指推掉了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将自己的子落了下去。
这颗被推倒的棋子叫于涵。
顾泽言的追求者,认识金楚涵并嫉妒着她,谁都知道她跟我关系恶劣,还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么?
于涵是音乐学院拉大提琴的,平时会在剧团演出。
但今天剧团并没有她的演出剧目,全被外地来的音乐剧演员的排满了。
不过我听说于涵最要好的朋友,非常喜欢这个音乐剧演员,只要是他的演出,她每场都会来看,不厌其烦。
于是我跟哥哥提出想去散散步,散步的时候我们走着走着就路过了那家剧院。
剧院门口摆满了海报,我盯着那几张海报多看了一会,哥哥便在旁边问我要不要买票进去看看。
一切顺理成章。
我虽然没跟于涵的好朋友打过交道,但我认识那张盘旋在于涵身侧总是对我怒目而视的脸。
演出结束,我兴致很高,上台献了花,与那张脸在台上擦肩而过。
我知道她一定会认出我的。
就像丑小鸭可以在一片白羽中一眼认出哪个是天鹅的羽毛,因为太在意了。
献完花,我跟哥哥说我想去趟洗手间,选了一个小隔间,拿出了手机开始说话。
这是心理医生的建议,让我想倾诉却又不愿开口的时候可以对着手机录下语音。
「我今天跟哥哥来看了演出,但我还是开心不起来,因为我不小心听到楚涵说,明天晚上要去温泉民宿跟泽言约会,那间民宿是我跟泽言以前去过的无言民宿,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订我们之前的住过的橘红小院,楚涵还说她要给泽言一个大惊喜,虽然我不知道惊喜是什么……但我有预感,只要过了今晚他们两个人就任谁都无法分开了……」
说到这我啜泣了两声,我闻到隔壁传来了熟悉的香水味,混杂着洗手间的芬芳剂格外的刺鼻。
这是我与那张脸擦肩而过时她身上传来的。
「楚涵是我的妹妹,我只能衷心祝愿她们幸福……而且楚涵不想这件事被人知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哥哥说……算了,泽言本来就应该是楚涵的未婚夫,我应该成全他们……」
飘来的香水味越发浓郁,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直接趴在了隔板上。
这女人的父亲是于涵家公司的高管,她从高中起就是于涵的千里眼顺风耳,事事以于涵为先,忠心得不得了。
刚才那些话她一定会一字不落地告诉于涵。
于涵这么多年都对顾泽言念念不忘,她总以为只要除掉我,顾泽言就一定会爱上她,这几乎成了她的执念。
可现在突然冒出一个金楚涵短短几个月把顾泽言迷得神魂颠倒,她怎么可能甘心。
更何况我一直是她感情路最大的敌人,她又处处不如我,憋了这么多年就憋着一口气想赢过我,要不然上次在生日宴会上也不会那么迫不及待。
现在她知道我不仅输了还输得痛苦,她肯定用尽手段也要往上爬,去证明她比我强。
至于那个外来人,以她恶劣的性子,当知道她订了我跟顾泽言曾经去过的温泉民宿时,我就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她绝对会去橘红小院。
我用哭腔又录了几句对金楚涵的祝福才停下,仔细把录音存好,离开了洗手间。
我不知道于涵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做出什么,但是我相信她不会让我失望,
她曾是我的对手,我很了解我的对手。
于涵的父亲这些年没少在外面乱搞,但不管怎么搞,于涵母女都牢牢把住家门,连只蝴蝶都飞不进去。
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她最擅长了。
而我只需要当一个旁观者就够了。
第二天一大早金楚涵就出了门,整晚没有回来,说跟几个朋友一起去泡温泉。
结果午夜刚过,网络上突然铺天盖地爆出一个八卦。
【原配温泉捉奸小三,却因小三太美而惨遭丈夫殴打】
满是狗血味道的标题夺人眼球,任谁看了都得点开这则八卦里的视频图片看看这小三到底有多美。
我很满意于涵的聪明,没有选择正规的八卦媒体,避开了被第一时间公关的风险。
直接爆料给营销号自媒体,掩去两人的身份信息,纯靠着狗血跟爆点出圈。
就连视频里她都没有喊出金楚涵跟顾泽言的名字,只是喊了声「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这一点是金楚涵不会明白的,这是豪贵们的共识。
当所有人变成了一个圈,并在这个圈子外垒上高墙台阶。
那么就不会多在乎外面的风言风语,因为那影响不了我们。
我们只在乎同为一圈人的看法,圈子里的招牌完了才是真的完了。
从一开始我跟于涵的目的就不是让金楚涵的丑闻人人知晓。
而是要让所有圈子里认识金楚涵这张脸的人知道这件事就够了。
圈子里自有一套消息流通的路子。
视频里破门而入的那一刻,床上两人一闪而过的裸体虽模糊但足够说明了一切,迅速逼近的镜头正好把金楚涵一锁骨的吻痕跟那张错愕的脸拍了个大特写。
等她惊呼着钻进被子,顾泽言怒不可遏抄起烟灰缸砸过来时,还不慌不忙地给了地上用过的保险套一个镜头。
看来于涵是找的专业狗仔,这镜头捕捉的料够足,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把人带进去做到这一步的。
不管顾家还是金家,可都不是于涵能够随意践踏的,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借口,于家肯定要有麻烦。
……
不等天亮,整件事情的原貌便跟那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滚了出来。
八卦可不会因为身份的高低而有所改变。
据说于涵是带着亲妈一起去抓亲爹的奸。
于涵她爸于总年近五十了还宝刀不老,在外面包了一个高校大学生。
要说这于总以前也没少干这事,什么嫩模,小明星,美艳少妇,哪口他都要尝尝,但都是那昙花一现,翻不起多大风浪。
有那么几个想尽办法往肚子里揣了个男婴,便梦想在于总身边扎根,结果都被于涵母女拔的连片叶子都不剩。
毕竟于总膝下有两个儿子,是于涵的双胞弟弟,自然对外面的骨肉没多大兴趣。
本来于涵母女都对这些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想着于总年纪越来越大了,孩子也都不小了,再闹也掀不出风浪。
可偏偏这老房子却着了火,也不知道是这姑娘勾了于总哪一魂哪一魄,真把于总哄得动了歪念头。
不仅让她怀了孕,还偷偷摸摸藏起来,承诺不管是男是女只要生下来,都是他们俩的爱的结晶,都能分一份家产。
这于涵母女怎么能忍,当机立断带着人去找这小情人,非得把她肚里的货卸了。
结果这小三提前闻着味了,想跑,又怕被堵在门口,思来想去想出个馊主意,塞钱给民宿的服务生,把她院牌跟旁边的橘红小院掉了个个。
于是等于涵母女带着人悄悄摸进院子,直奔卧室一脚踹开房门时,惊得不是正孵蛋的鸡,是那缠绵的鸳鸯。
本来惹了野鸳鸯跑了就算了,偏偏她们带了一个不入流的小记者,想给拍个教育片,到时候往外散散味,也震震外面那些莺莺燕燕。
横竖于总花名在外,只要能捏紧财产,她们也不怕家丑外扬。
结果这下好了,教育片没拍到,倒让这个狗仔拍了个大新闻。
狗仔可是认识金楚涵,豪门抱错孩子这么大的新闻他当初可没少掺和。
若是别的狗仔可能还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往外发,但这个狗仔可不一般。
他可是个不嫌事大的主,只要能有热度,什么料都敢爆,跟那蟑螂一样,见缝就钻,要不然于涵母女也不会找他。
这套避重就轻的爆料手法也是他一贯爱用的,等有人反应过来要公关也晚了,都流出去了。
这可真是个啼笑皆非,阴差阳错的好故事。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要是单凭于涵肯定不会把这事办得那么漂亮,肯定是于涵妈妈的手笔。
既帮宝贝女儿把金楚涵整的鸡飞狗跳,还铲除了麻烦。
到时候金家跟顾家问责,直接把小情人推出去,于总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也算给她自己出了口恶气,下一次于总再想搞花花肠子就得掂量掂量了。
门牌是小情人换的,于涵母女只是处理家务事,发现不对后也直接道歉离开,还当着顾泽言的面让狗仔把摄像机交出来。
谁也没想到这个狗仔还藏了一个隐形胸针式摄像头在身上,又是出了名的没下限,直接把这事捅了出去。
金家跟顾家再恼火,也只能把气撒在小情人身上,最多给于家两耳光,动不了真格。
毕竟于家也不是什么软柿子,无理无据地犯不着两家动根骨去折腾,要是两家真的睚眦必报,连场面都不顾也走不到今天的地位。
至于为什么这个小情人会突然跑到这个民宿去泡温泉,还正好住在橘红小院的隔壁,那门牌是不是真是她想办法换的,就都不为人知了。
也许跟我路过剧场多看两眼海报,哥哥就买了票一样,她也正好听见什么或者看见什么才突发奇想呢?
总之于涵母女既然敢这么安排就说明不怕人查。
就算回头真查出来是于涵故意设局,这火又烧不着我。
我这几天本来就有跟哥哥出去散步的习惯,那天于涵根本不在剧院,我看的是音乐剧演员的海报,票是哥哥主动提出要去买的。
更不要说我跟于涵的好朋友一点也不熟悉,话都没说过,就算碰上了谁会想到那么多呢?
我不过是运气不好被人偷听了,翻开我的录音听到的也都是我的祝福。
一切都跟我没关系,是于涵她们起了歹心。
我跟那个靠着系统才跟我平起平坐的女人可不同。
她喜欢拿软刀子磨人,再怎么样都会溅身血。
而我就喜欢借刀杀人,不留痕迹。
……
晚上闹得那么厉害。
早上一家人脸色都不好看。
妈妈眼睛哭得像个核桃,爸爸沉着脸在书房打电话,哥哥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不说。
我当然知道他们接受不了,虽然顾泽言追金楚涵追得紧,但金楚涵私下里一提到顾泽言都是满脸害羞地说刚认识几个月,还想在接触接触试试。
谁都以为她们两个还没彻底戳破那层窗户纸,结果突然得知不仅窗户纸戳破了,还什么都戳透了。
我一遍遍安慰着妈妈:「没关系的,反正大家都知道我们金家跟顾家有婚约,干脆趁这个机会让他们的订婚好了,未婚夫妇情难自禁做了点出格的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回头再找公关澄清一下就好了。」
我熬了一整夜脸色憔悴,嘴唇被我故意咬出了好几个口子,下楼前还特地在眼睛上抹了点薄荷牙膏逼出了满眼的红血丝。
我要看起来比谁都憔悴,却又比谁都积极的祝福他们两个的婚姻。
妈妈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想起了我以前是多么喜欢顾泽言,摸了摸我的脸,又哭了起来。
在金楚涵回来之前,我享受到了久违的全家人关爱。
只是这一次我心里没有波澜,因为我已经不渴望了。
曾经我不懂,不懂为什么我深爱的父母突然变得陌生。
因为不懂所以我不甘心,越不甘心我就越想拿回来。
可当我想起一切以后突然觉得不重要了。
前世今生,他们对我的爱在金楚涵出现以后就好像变成了薄薄的一层冰。
只要耳闻几件我对金楚涵的恶行,就被踩得粉碎。
就好像我依然不明白为什么前世哥哥跟顾泽言会舍弃尊严不惜共妻也要拥有金楚涵。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我的父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只能告诉自己他们已经不是我的挚爱了,他们都变成了傀儡。
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用这个借口挤压掉心里所有的不平,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
直到中午,金楚涵才回来,哭得眼睛鼻子通红,顾泽言陪着她进了门。
我一眼就发现金楚涵手上多了一个新钻戒,就是不知道是昨日的海誓山盟,还是今天的定情信物了。
顾泽言当着我们全家的面直接跪下了,他满口都是歉意,是他太爱楚涵了,所以昨天情难自禁做了错事,他会承担起责任的,他来之前已经跟楚涵求过婚了。
金楚涵低着头在一边小声啜泣着,活像被谁欺负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我都要骂一句,装什么装,这事不是你情他愿的么!
妈妈只顾着哭,爸爸哥哥沉着脸没有表态。
我走上前给金楚涵递了几张纸巾,拍了拍她一抽一抽的脊背,柔声说:「别哭了,爸爸妈妈也不是真的要怪你,实在是你太突然了,你之前跟我们提起顾泽言的时候都说只是朋友,现在一下搞成这样大家肯定不能立马接受……」
顾泽言猛地扭头看了我一眼,金楚涵听了这句话哭得更厉害了,顾泽言脸上的错愕顿时化作心疼。
我又扭头去低声劝爸爸妈妈,在我这个好姐姐的周旋下,他们终于平静下情绪,气氛从兴师问罪变成了家庭聚会。
在几番商量下,最终敲定要顾家立刻出面,虽然那些视频新闻已经被公关掉了,但影响还在,必须要男方出来澄清是未婚夫妻关系,找几家好的公关公司,把网络舆论往甜美爱情故事的方向引导,订婚宴也必须提到这个月办好,一定要弄得漂亮隆重,不能让外面人看轻了楚涵。
顾泽言一口都答应下来。
事情处理好,爸爸连看都不想看顾泽言,直接把人赶出了门扭头又去了书房,妈妈拉着金楚涵去房间里说话。
只剩下哥哥跟我还留在客厅。
哥哥从谈话开始就一直沉默,只有被询问意见的时候才会应两声。
他身子半弯着坐在沙发上,低头盯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演了一上午的戏脸都有点僵了,但只要一想到谈到订婚时,系统跟外来人气闷的样子我就高兴。
上一世的订婚完全是用来刺激哥哥的,所以办的要多低调有多低调,生怕会影响后面攻略其他人,现在可都是反着来了。
好心情让我在疲劳中生出了更多的耐心,我装作只以为哥哥是接受不了妹妹突然要嫁人的模样近前劝解。
「别担心了,就算嫁人了又怎么样,我们是一家人,是亲人,就算嫁人了她也是你的妹妹。」
「而且顾泽言跟我们家又那么熟,绝对不会亏待楚涵的,我知道你这个当哥哥的最心疼妹妹,舍不得她受到一点委屈,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做亲人的只能好好安慰她,然后把影响降到最低。」
「万幸是这次闹出来的只是未婚男女间越界的小事,不会造成多恶劣的影响,要不然我估计楚涵跟爸妈肯定受不了打击的,你看她刚才都哭成什么样,她一向在外面很要强,最受不了指指点点。」
我每一句劝解都在提醒他跟金楚涵之间的关系,让他好好看看金楚涵是多么的娇弱,根本受不了风波与指点,还有父母的是如何被这个女儿牵动着情绪。
我看见他的脸色越来越灰败。
爱情舒展叶子吐露花蕊的时候,负面情绪是最好的肥料。
可要是刚刚萌芽,那就是千钧重的石头了。
「哥哥,高兴一点,楚涵跟顾泽言那么相爱,我们该祝福他们的。」
我想我要是条蛇,在趴在哥哥耳边说出这句话时,一定会吐出鲜红的信子。
…………
订婚宴于涵也来了。
她穿了件白色蒙纱长裙,手上戴了一个粉色的钻戒,看起来倒有些像新娘。
「金宝珠……」她妆容精致,可凑近了还是能看出她的疲态,似乎很久没睡好了:「我以为我会输在你手里。」
她没有看我,只是紧紧盯着高台上顾泽言跟金楚涵手挽手的身影。
她似乎也不需要我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知道那天在剧院你是故意的,你肯定是设计好演给我听的,我不信你看不出这个金楚涵是个什么货色,你的男人被这样的玩意抢走了,以你的性格就算跟他们打的头破血流也不会衷心祝福的,更不用说还在外面哭哭啼啼,我跟你斗了这么多年这点事我还是了解你的。」
她说到这笑了一下,却并不开心。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会选中我,就像我了解你一样,你也清楚,就算知道这是个陷阱,我也肯定会往里跳。」
她带着钻戒的手翘着像是在等待另一只手握住。
粉色的钻戒,是顾泽言最喜欢的。
他虽然长大后凶巴巴的,小时候却爱看些小女生的卡通片,比我还着迷,忘了是哪部卡通片里面的小新娘有一个又大又亮的粉色钻戒。
他从那时候就记住了,一直说等结婚的时候也要用粉色的钻戒。
今天是他的订婚礼,但戒指是蓝宝石,因为金楚涵喜欢蓝宝石。
但于涵却带着粉色钻戒来了。
我知道上一世于涵的下场是什么,那时候我还活着。
她没有因为金楚涵的出现放弃顾泽言。
她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拼命去撞着白炽灯的灯泡。
最后她因为总是跟金楚涵作对,甚至想找人绑架金楚涵毁了她,彻底惹怒了金顾两家。
为了保全被金顾两家疯狂报复的于氏企业,于涵的父亲舍弃了于涵,将她献了出去平息事端,于涵妈妈疯了一样阻止却没有用。
因为于涵父亲有了一个心爱的小情人,还有了新儿子,没有金顾两家的威胁,他也早就给这对母女设计了死局。
至于于涵的双胞胎弟弟最后选择拿着部分财产远走海外,息事宁人。
于涵的下场很惨,于涵妈妈从顾家把她接走的时候,她已经疯疯癫癫的了。
于涵妈妈把她带到了海边,带着她跳了海。
捞上来的时候母女俩是用绳子捆在一起的。
其实她本来不用落到这个下场的。
我和她都是知道的,再爱那个男人,有些底线都是不能破的。
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越是站得高越会慎重。
所以这些年了,不管是明争暗斗,我们两个都没动过真格。
只可惜到最后我跟她都在外来人的引导下变成了输红眼的赌徒。
「于涵,忘了顾泽言吧。」
于涵没有回答我,台上的仪式已经进行到交换庚帖了。
她眼睛都红了。
人群中的于涵妈妈也红了眼。
于涵是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于涵妈妈是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儿。
其实于涵妈妈本来不需要去冒险的,她可以更稳妥地处理掉那个女人,但她为了于涵什么都肯做。
其实于涵不知道,从上一世开始我就很羡慕她,没有顾泽言又怎样,她还有一个那么爱她的人。
但凡当初我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就算根本听不到系统的对话,我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所以在知道顾泽言跟金楚涵已经苟合了之前,我就找人拿到了于总小情人的怀孕报告,匿名交到于涵妈妈手里。
她是个聪明的猎手,只是多次的胜利让她变得懈怠,但只要让她提前闻到点味道,不管那猎物埋得多深她都能找到。
看来老人常说好人有好报还是有道理的,动了那么点善念倒是让我现在得了利。
台上的仪式走完了,我也该上台去给新人送上祝福了。
……
订婚礼结束后,我听了满满两耳朵系统跟金楚涵的抱怨。
因为当金楚涵跟顾泽言在祝福声中拥吻时,哥哥的好感度下降了百分之五。
这种时候自然要趁热打铁了,第二天,我又给金楚涵带来一个好消息。
哥哥要出国了。
集团在海外有一家分公司最近业务拓展一直不太顺利,爸爸想从集团提个能手过去处理。
我主动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哥哥,鼓励哥哥可以去跟爸爸争取一下这个机会,也能锻炼一下自己的危机处理能力。
哥哥现在已经隐约察觉到对金楚涵的心思了。
这对他来说是不可饶恕的,他作为金家的养子时刻感怀着这份恩情,所以他一直以守护者的姿态疼爱着金家的血脉,从前是我,现在是金楚涵。
可如今他却生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铺天盖地的惶恐跟自责让他这些日子坐立难安,日渐消瘦,又亲眼见证了订婚礼,心情简直落到了低谷。
这个时候有合适的机会可以避开让他心慌意乱的人,他自然迫不及待。
金楚涵哪里肯愿意,在系统的催促下急切地想找哥哥挽留。
我早就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所以我昨晚在哥哥房间多留了半个小时。
在那半个小时里我向他不停描述着我看到金楚涵跟顾泽言那么幸福,是多么由衷的为金楚涵开心。
对现在的哥哥来说,金楚涵越幸福,他越觉得自己碍眼。
所以一大早他就去了机场,连句再见都没有跟金楚涵说,就做了感情里落荒而逃的失败者。
金楚涵在房间里骂了整整一天,我在客厅里喝着咖啡听着她的心声津津有味。
系统倒是一直没什么动静,金楚涵叫了一天他偶尔才回几句。
【系统!你怎么了!怎么今天对我爱答不理的!我都快气死了!你赶紧帮我想想办法!那个该死的于涵我一定要弄死她!你赶紧给我几个道具!快点!】
【宿主,以你现在的积分只能兑换几个低等道具。】
【怎么会这样!我的积分呢?我不是有几千积分么!】
【宿主,那些积分都被你换来改造自己的身体了啊。】
【我这也不是为了抓牢顾泽言嘛!而且你不是一直鼓励我多兑换道具,把自己打造得更有魅力才能更吸引人嘛!】
【……我这也是为宿主考虑,你已经拿下了顾泽言,跟金成一进展也很顺利,顺理成章的就会把他拿下的,我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于涵这档子事,金成一还被刺激出国了……】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顺理成章落到我耳朵里跟滚进一只刺猬一样。
听听,多高傲的姿态啊,好像我们这些人在她们的眼里都只是提线木偶,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也对,一次又一次的循环攻略,如果换成游戏的话,这对系统来说应该跟挂机副本差不多吧,他又怎么舍得多用心呢。
【那现在怎么办啊,系统你帮我想想办法,要不我也去国外找金成一?】
【你刚刚订婚,顾泽言肯定不会放你走的,他肯定会跟着你一起去国外,你一订婚金成一就下降好感度还走了,你们俩要是再跟过去可能会适得其反,唉本来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才把金成一安排成第二号攻略对象的,现在搞成这样,只能把其他攻略角色提前了,不管怎么样,宿主你要先赚多点积分才好做任务啊。】
【新角色啊!好啊!快给我介绍介绍,是什么样的!】
【新角色的资料我发送给你了,你好好看看,里面他爱吃什么,爱穿什么颜色所有的喜好都带着,他叫沈牧,他父亲是个倒卖军火的美国人,母亲是个歌剧演员,中国人,他现在是一家科技公司的总经理,明面上是做电子产品的,但背地里还是干着些军火勾当,他现在还在国外,本来再过两个月他回国的时候,我再让你去接触,但现在这样,肯定是要让你们提前认识了】
【哇靠!混血儿!还有黑道背景,这也太刺激了!长得好帅啊,绿色眼睛真好看,系统我感觉我要爱上他了!快点给我安排见面吧!】
【要么你跟顾泽言去国外旅游吧,等到时候到了我把他的坐标位置给你,你去制造偶遇。】
沈牧。
真是久违的名字。
金楚涵那几个男人,除了顾泽言跟哥哥,他是第三个我活着的时候见过的。
是个跟野狼一样肮脏狠毒的男人。
当初在深夜把我带走,折辱我,还拍下录像的那几个男人就是他安排的。
那双恶心的绿色眼睛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本以为我已经能够平静对待过去的记忆了,可当再见到沈牧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从没有平静,我只是用报复的快感短暂的麻痹了自己。
那个狼狈不堪的夜晚,我像滩垃圾一样赤裸着躺在地上,黑洞洞的摄像机头,像是只冰冷的眼睛审视着我被开膛破肚的灵魂。
沈牧坐在角落阴影处,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修长的手指落在椅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昏暗的灯光隐隐折射出他绿色的眼睛。
好像硬生生被人剥掉一块血肉,将这个画面硬塞进去,异物感时时刻刻磨动着伤口,难以愈合。
我短暂的后悔了一下这个决定。
当听到系统跟金楚涵仔细解释着沈牧的过去,沈牧的喜好,一遍又一遍劝说金楚涵早点攻略掉沈牧时。
我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要先一步见到沈牧,先一步让他爱上我,哪怕做不到,也要让他无法爱上金楚涵,阻止他贡献积分。
这是我目前唯一的办法,想打败系统,就必须阻止他接收能量。
所以我先一步来到了美国。
虽然没有沈牧准确的坐标,但我知道他公司的地址。
我就近租住了一处公寓,接连几日装作找工作的样子在附近徘徊,终于在今天见到了沈牧。
只是我高估了自己。
当沈牧在视线中出现的那一刻,愤怒像是横冲直撞的风,想拦都拦不住。
我活生生从嘴里咬掉一小块肉,疼痛被铁锈味推入大脑,我才堪堪冷静下来,冲上去叫住了要踏入公司大门的沈牧。
「沈牧!你记不记得小月牙。」
小月牙是沈牧一直在寻找的女孩,也是上一世外来人接触沈牧时借用的身份。
当我喊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沈牧的脸上的神情,像是突然被赶出狼群的头狼,疑惑不敢置信还带着隐隐的期望。
……
我被带到了沈牧的办公室。
这里像是野生动物博物馆,到处陈列着动物的标本。
我坐在沙发上,脚下踩着的是白虎的虎皮,直面望去的枯树盆景上立着一只金雕。
沈牧背对着我站在一对象牙前,不知道在想什么,从我说出那句话,他就一直没有开口。
只是对着保镖挥了挥手,他们便把我带了上来。
如此的默契,让我不禁猜测他们这样带了多少人上来,又有多少人能完整地离开。
我的手心出了汗,大场面我见过很多,但是像沈牧这种喜怒无常的亡命徒,面对他的每一刻我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沈牧突然抬起手摸了摸左边的耳朵,我调整了下视线再顺着看去,这才注意到他耳朵上带了一个隐形的蓝牙耳机。
似乎有人在跟沈牧说话。
「金小姐。」他突然开了口,转过身望向我。
我知道那个耳机里说的是什么了,是我的身份信息。
从我见到沈牧到现在还不到半个小时,这些人的动作真够快的。
「沈先生。」我镇定下来,对上了沈牧的眼睛,露出了微笑:「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沈牧没有说话,他走到了一侧的沙发上落座。
「看起来金小姐对我的事情也很了解。」
「谈不上了解,只是恰好知道如何了结沈先生的一桩遗憾。」
「哦?遗憾?金小姐不妨说来听听。」
沈牧微微眯了眯眼睛,抬起胳膊搭在了沙发上,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扶手。
我知道,沈牧作出这个动作是在考虑要不要对我动手。
像是豺狼捕猎前露出的獠牙,这个动作就是沈牧的捕猎信号,是他故意留下的习惯。
「你在找一个女人,她是越南人,有个名字叫小月牙,是你给她取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纠葛,但我认识小月牙。」
其实我不认识小月牙,但我知道你们两个的过去。
在你十四岁那年你被一个犯罪团伙绑架了,你的父母为了利益放弃了你。
一个金捏出来的童子为了活下去抛弃尊严,变成了乞食的狗,讨好着那些绑架犯。
你在他们身边待了半年,遭受了数不尽的虐待羞辱才找机会逃出去。
小月牙是团伙中一个越南男人的孩子,才十岁,人刚比桌子高一点,像个仆人一样伺候着她的父亲,还有那些人渣,却是你唯一的慰藉。
偷偷留下的几口热汤,破旧但足够暖和的衣服,挨打时的几句求情,从箱子里偷出的止痛药,塞在枕头下的零钱,像是每晚漏缝木板顶透出的月光。
你管她叫小月牙,这是她第一次拥有了一个名字,而不是一个语气词。
她卑微,瘦小,仿佛路边的泥,雨下大一点就会冲散,可她偏偏把自己捏成了菩萨像。
这个泥菩萨偷偷为你攒下了路费,帮你拖延了时间,让你跑出去寻找父母。
你像是藤蔓回到了大树旁,天真的绿眼睛里只有对父母的思念还有对绑架者的仇恨。
你重新缠绕了上去,拼命地扎根,在十九岁那年你将依靠的大树活活勒死,把他们变成了灰烬,化作你脚下的养分。
你不再是藤蔓,你长出了手脚,你跋山涉水找到了曾经把你变成狗的那群人,将经年累积的仇恨发泄在他们身上,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你还想找到你的小月牙,可她早就被他的父亲卖给了一个路过的墨西哥男人,小小的人换来了一卷钞票。
这些年你都在四处打探她的下落,可是这个世界太大了。
「我知道她的下落、她后来的人生,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带你找到她。」
因为她早就死了。
这些事都是我死后跟在金楚涵身边得知的,断断续续的言语拼凑出的一个糟糕故事。
小小的泥菩萨没等到能把她渡过河的人,便被踩烂,成了一捧泥土,名字却在死后被人捡起来冲洗干净带到了身上。
那个人用这个名字来到了你身边,在系统的帮助下捏造了一个虚假的过去。
她像是终于找到家的小猫一样依恋着你。
等到她的笑容不再是藏在名字背后的模糊,她便可以找一个借口把真实身份暴露出来。
你最痛恨背叛,你应该将她烧死在十字架上,可你的心早已被她俘获。
你下不了手,你只能驱赶她。
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对你的爱,你捂着耳朵不想再受她的蛊惑,可她却用生命去证明对你的爱。
当她为你挡下那颗子弹时,你也随之死去第二次。
第一次是你被父母放弃的那个夜晚,往后十几年你活得像个被扒皮的鬼,血肉模糊,你的心里只有恨。
这是第二次,你重新找回了被扒掉的皮,你终于明白你有多渴望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
你从野狼再次变成了被驯服的狗。
可你不知道的是,那颗子弹射过来时,已经被系统计算出了轨迹,用道具选择了一个会受伤但不会伤及性命的角度,还有被降到最低的痛感。
那一地的鲜血其实只是你一个人的痛。
我知道现在这个金楚涵也选择了一样的身份准备来接近你,所以我要断了她们的路。
「她已经死了。七年前就死了。」
当我说出这句话以后,我被沈牧掐着脖子摁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窒息感变成泪水涌上我的眼眶。
泪眼模糊间,我看到了枯树上站的那只金雕飞了起来,落到了沈牧的一侧。
那双黄色的眼睛像是石头一样,带着凉意碰到了我的肌肤。
「你撒谎!」
沈牧的嗓子都哑了,短短三个字像是从干裂的血肉上滚出来,沾满了血沫。
太痛了,好像喉骨都被捏碎了,喘不动气,脸上的血管都憋得要爆掉了。
我艰难地抬起胳膊,没有去撕扯沈牧掐在脖子上的手,用尽残余的所有力气狠狠给了沈牧一个耳光。
清脆的声音让金雕再次张开了翅膀,挥舞间沈牧松开了手。
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地往我身体里挤,刺激得我几乎咳出血来。
我花了很久才平静下来,顶着一眼的泪花看向沈牧。
他半跪在虎皮地毯上,脸色很平静,那平静好像有人扯着他的脸皮抻开,紧绷绷的。
「你说实话,我就不杀你。」
他说话时嘴唇动的幅度很小,声音也很小,他是混血,很白,白的不正常,被我打过的地方渐渐浮出了红肿。
「说!!」
好像有人突然扔来一颗石子打碎了瓷瓶,他的平静碎得那么突兀。
他跳起来,从象牙的展柜后面摸出一把枪,大步上前,把枪狠狠抵在我的额头上。
那么的用力,像是迎面给了我一击。
「我说的是实话。」
我嗓子被掐得像破锣一样,使出大力气才能发出一点刺耳的声音。
我知道他不是不信我,他只是接受不了。
他的枪没有上保险,一个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只要摸到枪,除非是不想杀人,不然不会犯这个错误的。
早在他知道小月牙被卖掉的时候,他其实就猜到她可能已经死了,但他不愿意面对。
他把她真的变成了月亮,就那样挂在天上,摸不到碰不到,但是想念的时候抬头看看就能看到。
这些年想浑水摸鱼换好处的人一个比一个死得惨,所以根本没人敢在他面前随便提起这三个字,更不用说把这个名字跟死字挂在一起。
其实金楚涵出现的时候,他真的没有怀疑过么?
他那么多疑。
我猜他可能是调查了金楚涵却在系统的干扰下查不出什么,就算心里怀疑他也选择了把金楚涵留在了身边。
他对小月牙根本不是爱,也不是想报恩的缺憾,小月牙是他唯一残存的那点人性的依恋。
他需要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提醒他,他是可以被人爱的。
所以他愿意将错就错,因为回忆是会褪色的,他需要重新粉刷一次。
「沈牧,咳咳咳……我没有骗你,我今天来找你也不是为了用这个消息跟你换什么好处,我不是为你来的,我是为了小月牙来的。」
抵在额头上的枪力度渐渐松了。
我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我看见沈牧单手将手中的枪掉了个方向,枪托狠狠地冲我砸下来。
………
疯狗,真是只疯狗。
当我在地窖中醒来时,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我感到了深深的懊恼,是我太想当然。
自从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后,我在不知不觉中也把自己放在跟外来人一样的上帝视角中,自觉着清楚一切,可以部署好每一步,我应该更加慎重一点的。
我见到的沈牧都是在外来人身边的已经带上项圈的沈牧,完全忘了这个时候无所顾忌的他有多疯狂。
我不知道在这个地窖中被关了多久,也许一天两天,还是三天?
这个地窖没有窗户也没有钟表,我无法准确地判断时间,只有饥饿被黑暗缓慢地拉长。
在我要被脱水的虚弱击倒时,沈牧来了。
当他背着光走进来的那一刻,我感到了浑身的战栗。
我克制着想要扑向那片光的冲动,牙都要咬碎了。
我知道沈牧的目的。
把人困在没有光没有食物没有水的空间里,可以在短时间内摧毁一个人的心智,就像剥夺实验。
「三天了,你骨头倒是硬。」
沈牧穿了双牛皮靴子,硬邦邦的鞋底踩在石子地上,咚咚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地窖,像是鼓声勒令着我的神经立起来。
「我在这里关了不少人,能像你这么冷静的很少,女人里你是第一个。」
他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装着半瓶多的水,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晃着波。
我无法把眼睛从那瓶水身上挪开。
它在我的视线中被放大被拉长,好像变成了一条河将要淹没我,而我迫不及待。
沈牧顺着我的视线露出一个笑容,他拿着水走到我的面前。
我很想站起来但我实在是没力气了,能靠着墙半坐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看见沈牧将水瓶举到我的面前,动作缓慢的拧开了瓶盖。
瓶盖每转动一下的弧度都像是将我的视线拉出了丝,当最后一圈的「咔吧」声响起。
我脑子轰的一下乱了,克制不住往前蹿了一下身子,又生生被我忍了下来,汗瞬间逼满了全身。
「哦?」沈牧挑了挑眉,笑得更开心了,像是在捉弄蝴蝶的小孩子。
他抬起手,从我的头顶浇下水来。
我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好像突然长出了嘴,拼命地哭喊着,想要吸吮到一滴水。
我死死咬着舌头,咬出了一嘴的腥气。
如果今天做出这个动作的是陌生人,我大概已经克制不住张大了嘴,伸出舌头去追逐这道水线。
但这么做的人是沈牧。
当理智被摧毁只剩下本能时,我残留的全是对他的恨意,这恨意像胶布封住了我的嘴。
当水瓶被倒空那一刻,我听见我身体内传来的嚎哭。
「有意思,哈哈哈哈金小姐你可真有意思。」
沈牧笑得有些失态,绿色的眼睛浓的像是要滴出汁的翡翠。
他扔掉瓶子弯下腰,抓住我的头发,他应该很用力,但我已经有些感觉不到疼了。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像发现了新奇的玩具。
「你真的是金宝珠?那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你们这些女人都不娇嫩的跟花一样么?」
我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我本就受伤的嗓子被干渴粘连住,只能发出嘶嘶的气声。
「要是个普通女人我查起底细来,可能还需要费点功夫,但你们这些名媛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宝石的展览柜,我很容易就查到了你的生平。」
他摸在我脸上的手很粗糙,都是茧子。
「你有一个有意思的过去,按照中国的古话来说,你就是只假扮太子的狸猫,我本来还在担心要是杀了你处理起来会很麻烦,但是现在你的亲人都围着真正的太子呢,根本没什么人在意你的死活。」
我说不了话,我只能死盯着他的眼睛。
野生动物在打架之前,都会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谁先躲开谁就落了下风。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东西。
我终于明白了,我走了步错棋。
这个家伙早就知道小月牙死了,他肯定是查到了些什么,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
但他就是不认。
不仅不认,当外来人挂着小月牙的名字出现的时候,他就跟好久没见到老鼠的猫一样,放任着想看看她有什么把戏。
身体上的虚弱反而使我的脑子无比地清明起来,像回光返照一样。
从前见过每一面的沈牧在眼前飞速的过了一遍,模样模糊,眼睛却亮得要命。
亮的我能看清里面每一丝情绪。
他跟那些男人不同,他根本不是爱外来人爱的无法自拔,才容忍了她的三心二意。
恰恰相反他是不够爱外来人,所以才容忍了一切。
他根本不在乎外来人为什么给他挡子弹,他只需要发生有人为他挡子弹这件事。
我甚至都开始怀疑那颗子弹是不是他找人射来的。
小月牙已经无法填补他内心越来越多的空虚了。
他需要新的爱,一具让他这个行尸走肉能感觉到活着的爱。
就算是假的也没关系,假的比真的更加鲜艳,更加难以褪色。
他未必不爱外来人,他只是更爱自己。
他不是臣服于外来人,他只是放任自己沉溺在爱的假象中。
可怜,太可怜了,他比那些乞求爱的男人更可怜。
他的心里已经没有爱了。
我想我的怜悯大概是通过眼神泄露了出来。
沈牧的脸一寸寸冷了下去,他的眼睛开始爬上了血丝。
在他那汪绿色要破碎的时候。
我不顾头发仍被撕扯凑上前,对着他的嘴唇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的一下。
那汪要破碎的绿色凝固住了。
这个亲吻恶心但痛快,像是踩踏着仇恨跳舞。
在昏过去前,我想。
就算这步棋走错了我也不会输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
沈牧把我带出了地窖,留在了身边。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要亲吻他,有没有别的目的,愿不愿意留下。
我也没有解释为什么要亲吻,有没有别的目的,愿不愿意留下。
小月牙更是成了戛然而止的话题。
我能感觉到我们两个在互相较劲,虽然说不出是在较什么劲,但我知道他有同样的感觉。
我本来就有严重的胃病,又被饿了那么多天,险些要了半条命,一连输了好几天液都缓不过劲。
好像胃里揣满了硫酸。
我病恹恹的时候,金楚涵跟顾泽言也到了美国。
我出来前动了点手脚,只要金楚涵出境我就会接到信息。
说起来,我借口出来旅游散心,离开家已经有两个周了,除了哥哥联系过我,金家其他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本来应该是为这种事情感到失落的,但现在我却只觉得松了口气。
哥哥在午餐的时候惯例给我发来了问候的信息。
他离开有段日子,我猜金楚涵肯定频繁地给他发消息,诉说着思念不舍,表达着期望他早日回来的情绪。
所以我只要有空也会给他发信息。
除了分享生活跟旅行的琐碎,更多的是告诉他金楚涵跟顾泽言有多甜蜜,让他放心,不要记挂金楚涵。
一边是谆谆的思念,一边是醒目的恩爱,像是锯子拉扯着哥哥脆弱的情感神经。
我回复哥哥信息时提到了我来了美国。
哥哥那边正在输入几个字起起落落了好几次才给我回复了一条。
【我听楚涵说,她也去了美国,是跟你一起么?】
【不是啊,我不知道,她也来了吗?应该是跟泽言一起,刚订婚所以想来个小蜜月吧。】
那边再没有回复,我却借着他这句话大大方方去联系了金楚涵,跟她约了见面。
脖子上被掐过的青紫还没消,我用特效化妆的遮瑕盖住了又带了条丝巾,吞了一把止痛药,化了一个有气色的妆容,仔细对镜检查过后才放心地出了门。
我现在住在沈牧的别墅里。
大概是小月牙的影响,这个别墅处处带着东南亚的气息,花园里全是热带植物。
沈牧站在一棵棕榈树下。
一个胖乎乎的男性白人正跪在他面前,亲吻着他的鞋,哀求着让沈牧饶他一命。
沈牧拿着一把匕首在削着苹果,笑眯眯地盯着男人。
明晃晃的逗弄。
我在他身边待的时间越长,我越觉得他像个变态。
我明明可以从另一边出去,但见了他在,我便走了花园里的路。
沈牧看见了,也没有问我要去哪,只是对着保镖翘了翘匕首。
保镖便扯着那个哀求的男人,逼他把脖子扬起来。
在男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沈牧用匕首划开了他的脖子。
不是像电影里顺畅的一刀,脖子上有肌肉纤维有软骨。
与其说是划开,不如说是锯开。
血喷射出来溅了沈牧一身,他大半张脸都是血。
男人没有直接死去,像鱼一样抽动着。
我没见过杀猪是什么样,但是我猜应该差不多,在我眼里沈牧还不如那些屠夫。
我不害怕,我只觉得他恶心。
这是他当着我的面在花园里杀的第二个人。
我都怀疑这个花园是不是埋满了尸体,所以花才开得那么茂盛。
我知道沈牧一直在看我。
那男人流了很多血,蜿蜒着像是草皮里钻出一条红色蛇。
我抬起高跟鞋跨过那条红蛇,穿过血腥味走出了花园。
一直走出很远,我才摆脱掉沈牧眼神带来的异样感。
像是被满嘴血沫的狼舔了一口。
我来到金楚涵下榻的酒店等她,她人还没到,我就先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宿主,这个金宝珠找你干嘛?】
【估计是听到哥哥的话跑来看看吧,我可不信她说不爱顾泽言就不爱,你又不是没看到顾泽言在金家下跪时,她那张死人脸多难看,还硬要装出温柔体贴的样子,我可不是金家那些人会被她骗了,以为她真的转了性子。】
【我感觉她有些怪怪的,不过也没什么,毕竟不可能每次都一模一样,只要大方向是对的就行。】
系统说到后面的声音有些含糊。
【嗯?每次?这个世界任务做过很多次了么?不是有很多小世界么,等这个世界完成我们不是还要去别的世界么?】
【啊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金宝珠。】
【哎呀你不要想那么多,她根本不成气候好不好,你要是那么在意她,干脆直接给我个道具,我直接除掉她不就好了!】
【这个肯定不行,宿主,她是这个小世界的主要角色,我们可以通过引导她的人生轨迹发生变动让她走向自我灭亡,但是不能直接出手除掉她,不然会影响整个小世界的。】
【好吧……可真麻烦。】
【没关系宿主,金宝珠只是个配角,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现在顾泽言是你的了,金家人也对她不怎么在意,我们慢慢对付她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努力攻略,换取积分!金成一那边虽然出了点小状况,但是好感度已经很高了,只需要再努力一把就能拿下了,我们这边把沈牧解决好,攒攒积分,就再去攻略他!】
【嗯!】
原来你们不能直接除掉我啊。
这可是我这么久以来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好到我见到金楚涵时,露出的笑意都是满溢的真诚。
她装模作样地跟我寒暄着,没有第三人在场,她的态度十分的敷衍。
我能看到她眼神中的不屑。
我大概知道在她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一个本来傲气十足的大小姐,为了荣华富贵跟地位甘愿变得乖巧听话,处处忍让,还要眼看着心爱的男人被她夺走,明明满脸的痛苦还要咬牙祝福。
虽然她们几次三番想要挑起我的火气,想让我陷入一场跟她撕扯的戏码不成。
但我这幅小心翼翼的姿态很大程度地让她们感到了把我踩在脚下的痛快,所以自然而然也会看轻了我。
更何况一直以来我都是暗地里规避着她们的招数。
在哥哥身上动的手脚也是顺水推舟,温水煮青蛙,掀不起波澜的模样。
唯一一次主动出击借的还是于涵的手。
所以到现在为止,在他们眼里我只是阻碍却不是对手。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我接近了沈牧,已经不是背地里的营私,如果被他们发现,一定会怀疑我。
所以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办法探查出系统如果发现我不对劲会怎么做。
结果我还没来得及施展,他们就一箩筐地倒出来了。
我听着金楚涵看似不经意地提起顾泽言对她的宠爱,适时地做出强颜欢笑的样子。
金楚涵很满意,我也很满意。
………
我没有见到顾泽言就走了。
要是放在两个月之前,我一定要找机会看上他一眼的。
现在不同了。
如今再想起曾与他共度的那二十年,模糊的好像是一场看过的电影。
眼看着哭笑喜怒,却已想不起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过去我求爱,求得头破血流。
现在才明白,所谓爱就是看不破,一旦看破了,那个人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罢了。
我在路上启动了我早已准备好的计划,悄悄将网铺开来。
一切安排好后我回到了沈牧身边。
他好像每天都很闲,一直待在别墅里。
我进门的时候他正在鞣制一张羚羊皮,客厅一片狼藉。
「回来了,怎么样,看到自己旧爱的新欢开心么?」
我就知道他会找人跟着我。
「你很无聊么?每天都不用去公司么?」
我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我嗓子还没好,今天跟金楚涵聊了那几句,又疼了起来。
「是啊,我特别无聊。」
他摸着皮毛的样子像是在抚摸女人的皮肤,如果不是他长了一副好皮囊,他这个德行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你很喜欢那个男人?我要是你我就直接杀了那女人,把人抢回来,还有你家里那些人都杀了,把财产都捏在手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把高跟鞋脱下来,单手拿着水杯坐到了沙发上,上面大片的皮毛毯,柔软的让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沈牧,你就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么?」
沈牧转了转脑袋,他太像个野兽了,残忍中带着动物原始的天真。
「暴力是解决问题最快的办法不是么?」
「是啊,死的也是最快的。」
「你还会怕死?」
大概是长在国外的原因,沈牧中文虽然好,声调中却是带着一种奇异醇厚的拉长,跟皮毛摩擦的沙沙声混在一起有种催眠的效果。
我转着手里的玻璃杯,靠在沙发上闭了闭眼,胃里传来的酸痛让我很疲惫。
「怕死跟不去找死是两码事,沈牧,没几个人跟你一样嫌命长。」
「哦?那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脖子上突然传来一股凉意,是金属的质感,我不用睁眼都能猜到沈牧在干什么。
「你真的很无聊。」
「对啊,所以我留着你就是找乐子的,你不给我找乐子,我就杀了你。」
嗯,我上次听到类似的话,是从两个小孩嘴里听到的。
你不给我玩具我就打你。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沈牧是不是被困在了十四岁那一年,他没办法长大,就只能发疯。
「沈牧,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想要人陪你吃饭么,想要人陪你散步么?
很多东西只要说出口,就没那么难得到。
脖子上的冰冷贴得更近,沈牧没有说话。
但我知道沈牧会明白我的意思。
那天在地窖,我从他的眼睛里看清了一切,他也从我的眼睛里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挑衅试探我。
如果是外来人的话,大概早就打着救赎的名头,把爱跟怜惜浇灌了下去。
好像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滥杀残暴的变态。
而是一个因为缺少关爱,遭遇不幸躲在床底撕扯小熊耳朵发泄的小孩子。
但我不会这么做。
不仅仅是因为我跟沈牧之间都对彼此心知肚明,无法跟外来人一样蒙眼去演戏。
而是因为即使没有陈仇旧怨,我也绝无法接纳沈牧这种人。
我虽向来睚眦必报,但是我不会拿感情创伤为借口去为非作歹,伤害无辜。
那样做的人都是懦夫。
无法承受心中的痛苦,被情绪支配扭曲,选择将苦痛发泄在无辜人身上,期望以他人的血肉填补内心的空虚,但血肉只会越堆积越消融。
所以我不会像外来人一样捧着沈牧的脸诉说心疼。
那是驯狗的法子。
我要驯的是狼。
「沈牧。」
我睁开眼叫了他一声。
沈牧弯着腰,一只胳膊撑着,张开的臂膀将我困在沙发上,如果不是他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锋利的割皮刀抵在我的脖子上,这会是一个亲密的信号。
「今晚吃羊肉吧,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吃饭,让人弄好一点。」
「金宝珠,你还真敢对我指手画脚,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是吗?」
「我没有这样以为,我只是不怕死,所以我来接近你了。」
沈牧的脸离得我很近,我几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唇侧,在他的绿眼睛里我看到了我笑着的模样。
「你应该早就调查清楚了吧,我来美国前收集了很多你的消息,还特意搜集了小月牙的信息,作为接近你的踏板,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功夫来接近你么?」
「你这样的女人以为我以前没遇到过么?怎么下一步是不是要告诉我,你爱上我了?」
「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这样告诉你。」
我抬起手指,指甲刮在沈牧的喉咙上,刮出了一道道的红痕。
沈牧抵在我脖子上的刀一动不动。
「沈牧,把刀放下,小孩子才会靠武器来吓唬别人,你把羊肉烤得嫩一点,我会告诉你我到底想干什么。」
……
「吱……吱……」
沈牧手中的叉子一下下划过盘子,那声音就像指甲刮在黑板上,听得我起鸡皮疙瘩。
「沈牧,不要用刀叉去划盘子,很吵,如果不习惯用刀叉,你也可以用筷子,你也是半个中国人应该会用。」
「金大小姐,你们这些名媛不是最注重餐桌礼仪么?居然叫我吃西餐用筷子啊?」
沈牧拿着刀叉在盘子上打圈,斜着眼睛看我。
我是真的受够他幼稚又神经质地德行了。
「首先,餐桌礼仪是对共同用餐对象表示尊重的行为,我认为这东西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好好地把一顿饭吃完,不要做出不礼貌的举止也是一种尊重,但显然你刚才的行为不是。其次,食物是服务于人,而不是人去服务于食物,只要自己用着顺手方便,用什么器皿去吃东西都是个人自由。」
说到这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很饿,所以我想先填饱肚子再跟你聊正事,如果你等不及,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用这些举动去打扰我好吗?」
沈牧笑眯眯地不说话,把刀叉放下了。
可惜了这盘上好的羊排。
我放下刀叉,摘下餐巾,结束了这顿晚餐。
「好吧,那我们现在开始说正事,我来找你的目的很简单,因为我的妹妹金楚涵她想接近你,我虽然不知道她接近你有什么目的,但是我总要搅她的局。」
「哦?你是想除掉她,然后把那个顾什么东西抢回来。」
「他叫顾泽言,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请不要把我们扯到一起去。我做事是为了我自己考虑,总之我知道金楚涵是打算顶替小月牙的身份来接近你,所以我便先一步来找你,打算装作认识小月牙还欠她一份恩情,为了报恩所以来将她的死讯告诉你。」
沈牧交叉着两只手垫在下巴处,像是听童话故事一样听得津津,说出的话却难听得很。
「哦~我知道了,你们两姐妹都想利用我,还是拿我的小月牙利用我,你们是在找死么?我最讨厌别人利用我了,而且你们凭什么觉得能骗得过我,以为我是傻子么?」
沈牧这句话让我有点难堪。
因为能听到系统的对话,有了过去的记忆,使我不知不觉中也生出了能算得先机的自得,所以才会冲动地定下这个计划。
沈牧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只有狠辣是不可能的,是我想得太理所当然了,甚至觉得外来人都能骗过他,我怎么不能。
我这几天已经深深反省过了。
「这个是我自己草率了,所以我也受到了惩罚不是么?」
「你告诉我这些,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对付你那个妹妹吧,凭什么?」
「我没有让你对付她,我只是在告诉你这件事情而已,你不是无聊嘛,我给你找点乐子,而且你既然讨厌欺骗,也没道理只惩罚我一个人吧。」
沈牧没接话,他转了转眼睛,拿起盘子边的餐叉,捅到一旁的酒杯里,叉子搅动着里面的冰球把杯子撞得叮当响。
搅了两下,他又把叉子狠狠戳在冰球上,硬是把有些融化的冰球戳成了几块,飞溅出些许冰屑。
他扔掉叉子,把手指伸进杯子抓了几块碎冰,他的手指修长漂亮,沾湿了酒液在灯光下像在发亮。
他捏着冰块扔进嘴里,嚼得嘎吱嘎吱响。
很多时候我根本看不懂沈牧在干什么。
但这不重要,他这种变态,我看不懂很正常,我只需要他能听懂我的话就可以了。
「乐子啊……」沈牧用湿淋淋的手指擦揉着嘴唇,绿眼睛微眯着,笑了两声:「我看你是给自己找方便吧,让我去对付你的麻烦,我偏不。」
「可她一定会来接近你的,虽然我不清楚她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想你应该不能容忍别有二心的人在身边吧?」
「那我就杀了她。」沈牧拉长了声音:「你想让我这么说么?还是想激起我的叛逆心,你越让我去对付她,我越不搭理她?」
「我没有这么想,我跟你说这些不过是因为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你把我调查的那么清楚,金楚涵接近你的时候,你很难不联想到我,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所以提前跟你把话讲清楚而已。」
「哦,我看你妹妹长得挺不错的,她既然跟我投怀送抱,我为什么要拒绝。」
「你跟那个女人会发生什么是你的自由,我已经说了这只是我给你找的一个乐子,会怎么办是你的事,我要说的事情就是这些,既然晚餐用完了,我就先上楼休息了。」
我还没走出饭厅,就听见身后盘碟摔碎的声音,估计是沈牧扯着桌布在发脾气。
我没有理会他,上楼回了房间。
我对沈牧说的话是真心的,今天在回来的路上我仔细把外来人跟沈牧之间会发生的可能性都梳理了一番。
我突然发现沈牧远比哥哥还有顾泽言那些男人好处理。
他会喜欢上外来人的很大原因,是因为巧。
他正需要一个新的小月牙来拯救他日渐空虚的灵魂。
外来人就出现了。
并且在系统的帮助下清楚沈牧所有的喜好跟过去,投其所好地编织了一场金色的幻梦网住了沈牧,让他沉溺于其中。
我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拆散外来人跟沈牧。
我只需要让沈牧只看着我,让沈牧知道我处处都比那个女人强就够了。
哭闹得孩子有些需要糖果才能安静,有些需要严厉的目光。
这顿晚餐后的第五天,金楚涵找上了沈牧。
要说疯,沈牧是真疯。
我说完那些话以后,沈牧找了个项链样式的摄像头天天挂脖子上,它录下的画面会通过一个带着手机转换头,类似读卡器的东西连接投放到我的手机上。
他说好戏不能他一个人看,要大家一起分享才有意思。
然后我就一连好几天看着沈牧跟个疯狗一样打这个,踹那个。
他去公司不是上班,简直是去练自由搏击的。
他连上厕所跟洗澡都不会把项链摘下来。
我毫不怀疑,如果他跟金楚涵上床,他可能会把这个项链挑一个最好的角度摆在床头。
当金楚涵终于出现在沈牧面前时,我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穿了件黄色的丝绸裙,裙摆用暗线绣着一朵莲花。
黄色的丝绸裙是沈牧喜欢。
因为他的妈妈年轻时很喜欢穿这样的裙子,不提后来如何,童年的记忆总是会深刻。
特别是男人。
从某种意义来说男人对于女性的憧憬都是建立在母亲的模样上的。
莲花则是越南的国花,也是小月牙曾经一直念叨着想有机会去看一看的花。
她是有备而来的。
我眼看着她坐在沈牧对面的桌子上。
素白的脸,圆又亮的眼睛欲言又止的一直望着沈牧,睫毛像是惶恐不安的蝴蝶翅膀颤动着。
粉色肉唇被她咬来咬去,手中的咖啡更是被搅得一塌糊涂,几乎把有猫腻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金楚涵在我们的注视下,将惊讶,惊喜,犹豫,又失落又激动的情绪挨个演了一遍,才深呼吸着像是下定了决心,起身朝着沈牧走了过来。
她的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贴在胯前侧,小步挪着,眼睛紧紧地盯着沈牧,瞪得溜圆,声音甜腻。
「你……你是不是金童?」
金童是那段昏暗日子里独属于小月牙的称呼,因为白净漂亮的沈牧总让小月牙想起曾见过一次的供奉菩萨的金童子。
虽然我看不到沈牧的脸,但从他的声音中我能听出,他做出了十分配合的情绪反应。
「真的是你!」
金楚涵惊喜得红了眼眶,紧紧地咬着嘴,歪着脑袋看向沈牧的神情中带着些委屈,一双手不知所措,似乎想给沈牧一个拥抱却又怕这只是一场幻梦。
像雪一样洁白滑腻的肌肤,流淌着丰盈的曲线,拢着暗香。
巴掌大的圆脸上,圆圆的鼻头,肉嘟嘟的嘴唇。
偏偏有一双微微下垂的大眼睛,瞳仁又黑又大,亮晶晶的。
当她垂下眼睛时,整个人都散发着诱人的肉欲。
可她抬起眼睛时,又纯真的像是山坳处的一捧雪,多呼口气都怕玷污了这份洁白。
这个女人虽然虚荣贪婪,但她从活着时候就是游走在各个男人中讨饭吃的,所以她最清楚什么样的女人最难以让男人拒绝。
在一件件的道具改造下,明明还是一样的脸,如今再作出倔强的表情都是懵懂的半推半就,哪还有属于金楚涵的那股子傲气了。
她顶着这幅娇憨天真的身躯,在沈牧面前抒发着多年来的思念,编造着半真半假的过去。
被墨西哥男人买走,半路找机会逃跑,流浪了很久吃了很多苦,最后被一对好心的华人夫妇收养,但是他们已经不幸去世了。
她处理完后事,无处可去,就来到了纽约想要寻找新的机会,却跟儿时念念不忘的男孩在咖啡厅偶遇。
是一个浪漫爱情故事的开端。
只可惜隔着摄像头我听不到系统跟金楚涵的心声,总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
沈牧听了她的遭遇十分的心疼,在知道她刚到纽约都没有地方可以去的时候,立刻表示要将她带回家安置。
这点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本以为金楚涵是跟顾泽言一起来的美国,虽然会想尽办法接近沈牧,但应该不会直接把顾泽言抛开。
结果却直接暗示沈牧她需要一个落脚的依靠。
至于沈牧直接要把她带回别墅,肯定是故意想看我着急,我都能想象出他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一边留神着蓝牙耳机里俩人的对话,一边去找保姆。
这栋庄园里的佣人个个怕沈牧怕得不得了,听说花坛里还埋着一个不听话的园丁。
只要一牵扯到沈牧两个字,她们会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趁着沈牧还没到家的空档,我让下人把我的东西都收拾到了地下室里面,把我留下的生活痕迹统统打扫干净,给沈牧的新欢腾位置。
地下室是被机关藏在不起眼的一堵墙里,不知道是怎么建造出来的,只要呆在这间屋子里就听到所有房间里的声音。
我刚住进来的时候,借着熟悉环境为由早就把这座庄园仔仔细细摸了个遍。
在发现这座地下室以后,我找机会配了把钥匙,今天就用上了。
当我听见金楚涵的声音在房子里响起时,一股躲在暗处窥伺敌人的快感让我浑身发麻。
………
像是在捕猎,要先躲在暗处观察猎物,找到最好的时机才能一击致命。
我藏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听着金楚涵清脆的声音带着点失真在耳边响起时,脑子里全是这句话。
金楚涵对付男人很有一套手腕。
那种言语中脆弱想要寻觅依靠的感觉拿捏得很微妙,像薄雾一样围绕,似乎能看到,却又像是多心了。
这种在两性关系中的聪慧是骨子里的天赋,也难怪她会被系统选中。
我在地下室待了四个小时,金楚涵才依依不舍地跟沈牧分开回了房间休息。
我对地下室外紧着响起的脚步声并不意外,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就没有避开佣人。
「听得高兴么?」
沈牧开门时总是会先将小半张脸伸进来,蛇一样转着眼睛快速扫过屋里的环境,确认好了才会进来。
谨慎的像个天天被人抓的通缉犯。
「高兴啊,你表现得很绅士。」
我并不惊讶沈牧平静自然的反应。
他向来多疑,所以我偷偷趁他午睡去拓印地下室钥匙的时候,就知道肯定是装睡,所以走的时候我敲了两下桌子,看到了他唇角轻轻勾了勾。
沈牧这个人在一些小事上的心思还是很好摸清的。
「怪不得你男人会被抢走,那个女人可比你更讨男人欢心。」
沈牧走近了我才发现他腰侧衬衣有一处浅粉色亮晶晶的印子,像是唇蜜的痕迹。
我似乎猜到了听见的那道娇声惊呼跟道歉是哪来的了。
沈牧拽起那截衬衣,露出了一小截腰,在昏暗中白的有些发亮。
「那个女人弯腰想去捡东西,却又装成脚下不稳要摔倒,我伸手去接,她正好亲在我的腰侧,那对胸压在我的大腿上,还没等压实又跟煮红的虾子一样跳起来道歉。」
沈牧歪着脑袋眼睛转啊转,语气听起来很兴奋,咧着嘴无声的笑。
「时机把握得刚刚好,就跟用微波炉叮牛奶一样,叮的一声,不会显得刻意在勾引,又会让男人心痒痒。」
「我说过了,她会是个好乐子。对了,你们晚上吃了什么,我也有点饿了,让我参考一下。」
「你没看到?」
沈牧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甚至有些阴沉。
「你没看!」
这三个字像是被他嚼碎了从嘴里吐出来。
「没信号。」赶在他要更暴躁之前,我拿出手机里一片雪花的摄像画面递到他面前:「你摄像头又不是网络连接,他的连接方式特别又老旧,本来就容易受到干扰,何况是在地下室呢。」
「哦。」
沈牧眨了眨眼睛,又高兴了。
「既然不好用,那我给你再换一个吧,本来这个也是图新鲜才留下的。」
「不用了,我很喜欢这个摄像头,你带着吧,回头找人看看能不能把地下室动一下,加强这个信号连接吧。」我对着沈牧笑了笑。
沈牧歪了歪脑袋,没有拒绝。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团保鲜膜,捧在手里跟剥香蕉一样剥开。
里面是锡纸,再剥开一层,是切成小块的惠灵顿牛排。
「吃吧。」
我这辈子被男人送过很多东西,但是真的没想到会有一天有人捧着这东西给我。
我怀疑这是他们吃剩下的。
「不是吃剩下的,我没吃,我只切了。」
沈牧的手往前送了送,又说:「你不是说食物是服务于人的么?这个不脏也是正常的食物包装,你为什么不吃。」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里面的天真那么真实,让我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又在做那些我不理解的行为。
「我只是没有这样吃过牛排,有些惊讶。」
我伸手接过,捏了一小块吃了,肉有点凉。
沈牧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
「你想怎么对付那个女人?」
「不对付,我只是想观察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倒是你,打算怎么做?」
「她有点意思,先留着吧,她看起来非常的了解我,不知道她是从哪知道这么多东西的。」沈牧摸着下巴,似乎在回想跟金楚涵相处的细节。
我能感觉到沈牧今天的兴奋,他有了新玩具。
我不需要多插嘴,我只需要去迎合他的兴奋就可以了。
金楚涵是玩具,那么我就要做可以陪沈牧去玩玩具的人。
对沈牧的恐惧仇恨都被我短暂的抽离开,藏到了灵魂深处。
现在还不到释放它们的时候。
……
沈牧闹腾了好一会儿才走,走之前他说明天会找人来调整信号的。
地下室终于安静下来,我可以好好去听金楚涵跟系统的对话。
早在她来到庄园时,我就又能听到了。
只是因为有沈牧陪在身边,她们只沟通过寥寥几句。
回了房间后,她就一直跟系统叽叽喳喳,沈牧也在我面前叽叽喳喳。
我两个耳朵一个也不闲着,好像来到了夏天的森林,一树的蝉。
【系统,这个沈牧到底什么情况,刚刚突然对我的好感度涨到了百分之三十,怎么现在又变成了百分之零了!他这算什么?我能有积分么?】
【不能哦宿主,沈牧的性格特殊,所以他的好感度有起伏很正常,除非他的好感度保持超过三天没有下降,不然都不算作积分的。】
【搞什么啊,真是莫名其妙,烦死了,对了,我让你帮我看着泽言,他那边怎么样?】
【根据坐标来看,顾泽言今天应该一直逗留在公寓,宿主我得提醒你一下,虽然这个房间里的针孔摄像头画面被我动了手脚,但沈牧性格多疑,我们一定要好好防范,所以我建议你在庄园里不要轻易跟顾泽言联系。】
【知道了,沈牧真是个偷窥狂,居然在房间里安装针孔摄像头。你放心,我这次借着陪金宝珠的名头出来,已经跟他说了金宝珠现在有抑郁症,为了防止刺激到金宝珠,让他尽量不要主动跟我联系,等我找他。还真是幸亏哥哥给我提供了这个情报,让我有了个好借口,以后金宝珠要是不承认这件事,正好也给我一个踩她的机会。对了,系统,金宝珠的位置有动过么?】
【没有她还是在之前的位置附近活动,她应该是就住在那里,没什么特别,我会随时留意的。】
【那就好,唉,系统你说要是我跟泽言在民宿的一次,你也能帮我屏蔽信号或者是把把风就好了,那我就不用那么快公布,哥哥也不会出国了,虽然我现在天天想办法跟他沟通感情,但是他的好感一直就上下三四分地浮动着!急死我了!】
【在宿主进行成人活动时,我们系统是会自动休眠的,这一点我早就跟宿主说过了哦~宿主稍安毋躁,沈牧虽然好感波动很剧烈,但是他的好感度说涨也涨得很快,只要我们抓住诀窍,不用多长时间就可以把他拿下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去攻略金成一了,这段日子只要把金成一那边稳住就行。】
【你说得也对,这个沈牧……】
那边还在絮絮叨叨,我却有点恍惚。
原来这段日子系统一直在监视我的坐标?我还以为他们只能查看攻略对象坐标的。
可他们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我的坐标是在沈牧身边,为什么?难道是他监测错了?
系统那么厉害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难道是因为一直收不到积分,系统衰败?不……不像……
系统虽然很在意积分的多少,但现在的系统并不着急。
从之前听到的那些对话来分析,系统表面上很和蔼可亲,但仍难掩内心的傲慢。
她的低姿态是装出来的,是为了更好地取信于外来人。
她一直在给外来人营造一种只要有她在什么都不是问题的氛围。
这种做法大概率是为了让外来人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处处依赖于系统的便利,更便于被掌握。
所以相比于外来人的急躁,她依然不紧不慢,还有心情安抚外来人。
所以她绝对没有到会衰败出错的地步。
难道是系统暗地里已经发现了我的坐标不对劲,却为了稳住外来人故意隐瞒?
不,这么猜的话也不对……外来人是系统伸出的手,如果真的发现了什么,她一定会先让外来人过来对付我的。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她们真的没发现,可她们是为什么没发现呢?
系统不会平白无故出错,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没察觉到的差错存在……
要么就是她们全都发现了,知道我能听到他们的心声,但是故意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以此来麻痹我。
那他们现在说的每一句都可能是故意在说给我听,故意在诱导我……
到底会是哪一种可能……
我翻来覆去地猜测着各种可能性,猜测了一整晚都没有想通,只能先压下这个疑惑,继续观察他们的动向。
……
金楚涵勾引沈牧勾引得十分起劲。
她不仅接替了保姆的工作,天天下厨给沈牧做饭,而且只要沈牧出门,不管什么时间,她都会等在客厅,在第一时间送上灿烂的笑容跟一句欢迎回家。
她在努力给沈牧营造家庭的温馨,试图让沈牧感觉到被人关怀在乎的滋味。
沈牧很享受。
但是这种享受不是享受着金楚涵的爱意,是享受着看到一出好戏的快乐。
他甚至恶劣的在我面前说过,金楚涵就像是舞台上的三流演员,浑身上下迸发着一股拼了命也要红的蓬勃生命力,很好玩。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咬着拐杖糖,咬的嘎吱嘎吱响。
自从那天的惠灵顿牛排以后,沈牧似乎找到了乐趣,每次来的时候都会从兜里掏出乱八七糟的吃的。
今晚的拐杖糖已经是正常的了,中午是一块被他细心挤压成方方正正扁状的蛋糕。
如果不是每份食物都是干干净净的被包裹着,我真的碰都不想碰一下。
「你整天闷在这个地下室不怕发霉么?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沈牧含着糖,嘴里都是口水,说话都含含糊糊。
「我觉得还好,倒是你,你今天下午去见的人是合作商吧,就算你的科技公司是表面生意,也该有个样子吧,殴打合作商也亏你做得出来。」
「我没有殴打他,我只是在教他好好说话。」
沈牧趾高气昂的。
我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那个合作商虽然是个傲慢的男人,从见面就一直在挑刺。
但是一般来说,正常人要么忍耐,要么拒绝跟这种无礼的人合作。
没有几个人会跟沈牧一样,一脚把那个男人连椅子一块踹翻,像踢皮球一样把他踢来踢去,最后逼着那个合作商把合同给吃了。
那个鼻青脸肿的男人哭得大概比出生的时候更委屈。
「金楚涵房间里的针孔摄像头录到的东西都很无聊,她就跟个假娃娃一样,私底下一个人也保持着时时刻刻的优雅漂亮,打个喷嚏都得打一半,咽一半,真没劲。」
沈牧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新话题。
「你都说了她拼了命都要红,肯定很敬业啊。」
沈牧咔嚓一声把糖咬断了,清脆的声音跟咬断了骨头一样,他嚼的声音很大,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可说话的时候又像是在笑。
「我就知道你之前在她那个房间住的时候,是故意把纸巾盒放到那个位置的,金宝珠,你平时都在金家干什么?金家不是其乐融融的么?也有勾心斗角的那一套么?」
「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干些什么特别的,我只是聪明而已,很多东西我不会,我可以上网去查,互联网什么都有不是么?多看两眼总会学会的。」
我一边哄着沈牧,一边还要分心去听从金楚涵房间里传来的议论。
上一句跟系统说着想念顾泽言,下一句又开始念叨起沈牧的名字。
光从声音中就能听出她们的着急。
金楚涵在沈牧身边待了两周,用尽了浑身解数,好感度却一直飘忽不定。
今天中午还是百分之六十,现在又变成了百分之二十。
听着她们商量着各种对策,我不由得觉得好笑。
明明掌握了沈牧从小到大所有的详细资料,又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天,难道就没看出来沈牧骨子里的顽劣么。
他的感情早已支离破碎,所有的数值都是他的情绪游戏。
他觉得这个玩具有意思,他就会自我营造出喜欢的情绪,随便都能上到百分之百。
他若是觉得没劲,那创造出的虚假一吹就散,说没就没。
过去是因为外来人是他唯一能引起兴趣的玩具,所以他放纵了,但这一次,你们没这个机会。
只是你们可能根本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吧。
观察了这么久,抛开系统是不是真的察觉异样,在误导我这个问题来谈。
这些外来人还有系统,他们都犯了我之前的错误,因为掌握了太多东西,所以潜意识把自己放到了太高的位置。
喜欢居高临下的人总是爱犯蠢。
更不用说手里还捏着自觉是神的权利,怎么会真的足够用心呢。
我听见他们敲定了新的计划。
真是个好计划啊,正好可以让我来试探一下你们到底是不是发现了我的窥探,在给我释放错误信息。
「沈牧。」
屈腿坐在地毯上的沈牧正在掰着新的糖果,他那颗乱糟糟的脑袋就顶在沙发边上,我一伸手就能摸得到。
听见我的声音,他仰起了头。
我抬起的手正好落在了他的额前,我理了理他额前的乱发,指尖在他光洁的脸上点了两下。
「你想不想让这场乐子更刺激点。」
我一直都待在那间地下室里,终于能出来晒晒太阳,简直舒服极了,如果没有脸上厚重妆容的憋闷感就更好了。
本来我还在想着怎么能亲眼看到要发生的好戏,沈牧就给我找来了一个好帮手。
专业的特效化妆师。
染发,美瞳,改变身材曲线的肌肉衣,剃光眉毛重新画一条在视觉上改变眉骨走向的新眉毛,能维持三天丰唇效果的吸唇器,精心打造的妆容跟穿着,再戴上一副扁长黑框眼镜。
短短半天时间就能将我变成一个典型的美籍亚裔秘书。
于是这几天我便离开了庄园,每天早上化好妆就以下属的身份跟在沈牧身边。
跟了没几天,金楚涵就坐不住了,也陪着沈牧来到了公司。
她就像块十分甜腻的雪白的奶油蛋糕,黏在沈牧身侧,好奇的眼睛走到哪转到哪,小声问着各种问题。
沈牧今天难得打扮得清清爽爽,墨蓝色商务西装,扎了个小揪。
平时他要么穿条牛仔裤,白色衬衣衣摆扎进黑色腰带里,衬衣松开两颗扣子借着宽松的弧度露出一片白花花的锁骨。
要么就是一模一样的黑西裤,上面穿着乱七八糟的花衬衣,豹纹衬衣。
头发长到肩膀披散着。
混血白得很,模样也扎眼,腰细腿长的薄肌肉,混在一群又壮又高的白种人里,显得有些瘦弱。
活脱脱像是哪家俱乐部跑出来的头牌脱衣舞男。
也难怪之前有秃头男人误会,上来调戏他。
结果没想到这么一个小白脸,打起架来跟疯狗一样,硬生生在秃头的保镖阻拦下,把蛋糕叉捅进了秃头的眼睛里。
我难得走神。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跟着前面俩人到了办公室。
金楚涵一看就是想跟沈牧单独相处,拉着沈牧外套的一角,轻轻晃了两下,脸颊粉红粉红的。
眼睛看看我,再看看沈牧,咬着嘴唇含羞的笑。
沈牧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扭头却对我说:「我要喝咖啡。」
沈牧的办公室有一台手磨咖啡机。
我从项链的摄像头里看到过好多次沈牧手下站在办公室里一磨就磨一天。
沈牧高兴了就喝一口,不高兴了就冲马桶。
我熟门熟路地在枯树枝旁边的柜子里找到咖啡豆跟咖啡机。
那只金雕又立在树枝上装死。
金楚涵在心里骂骂咧咧的,嘴上却温温柔柔的。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沈牧给金楚涵起的新外号,叫软软女。
身子软动不动就倒,声音也软,长得也软,哪哪都软。
现在正软软地撒着娇。
她对沈牧说着在网上看到附近有一家动物农场,有好多可爱的小动物,还有很多鹿,想让沈牧陪她去。
沈牧在金楚涵面前,一直都装作是野狼甘心收起爪牙的模样,自然是顺着她的话答应。
等我冲好了咖啡,两个人也准备出发了。
我被沈牧以照顾金楚涵为理由一起带上了。
这家农场新开放不久,人不多。
金楚涵比小鹿更雀跃,沐浴在阳光下的笑脸简直是爱情电影里的治愈女主角。
沈牧的笑容跟撒糖果一样尽情地对着她一个人挥洒。
我跟在他们身后几步远,尽职扮演好一个安静的下属。
看他们摸完了兔子,摸小牛,终于,正题来了。
金楚涵提出小木棚里有刚出生的小羊羔可以喂,兴冲冲的拉着沈牧过去。
我跟在后面对着沈牧说了一句:「沈总,我能不能去喝口水休息一下。」
这是我早跟沈牧约定好的。
我告诉他,以我对金楚涵的了解,她铺垫了这么久的感情,是时候找一个机会让你彻底信赖她,所以她这几天一定会有动作,多半是苦肉计一类的,让他多注意,如果我察觉到不对劲就会跟他说出这句话,那么他就要有所警惕。
沈牧这几天可盼着我说这句话,如今如愿以偿,眼睛都亮了,乐颠颠地跟着金楚涵钻进了木棚。
我等在外面。
我是知道金楚涵的打算的。
这么多天下来,沈牧的攻略进度停滞不前,她们从他身上一点积分都榨不出来。
顾泽言已经被攻略成功,提供不了多少积分了,哥哥那边也一直是稳定但没有新积分提供的状态。
系统终于开始有些着急了,即使金楚涵手头没有几个积分,它也破例借给金楚涵一个道具,就是要用在今天。
先找一个借口把沈牧约出来,再找一个像这个小木棚,在合适的时机用出这个道具,木棚会坍塌,给金楚涵一个舍身保护沈牧的机会。
下落的时候系统会调整角度,降低痛感,造成一个看起来严重但是不伤筋动骨的皮外伤,而木棚在道具的影响下绝对查不出任何人为的痕迹。
一切都是巧合,是爱的证明。
上一次的苦肉计是沈牧跟外来人拉扯到极致的催化剂,这一次这么早就拿出来了,看来是真没什么好办法了。
我听着木棚里面传出的金楚涵娇笑声,混杂着系统的提示声音。
我有几分紧张。
我本来想利用沈牧来试探下他们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但是我又突然想到,如果他们同时也在利用我把沈牧骗过来呢?
也许他们早就知道我是假扮的身份,也知道我躲在地下室窥探,却高高在上地看戏呢?
这些天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被这些没有证实的猜测搞得草木皆兵,可我控制不住。
我一直在让自己平静,但是对系统的恐惧就像套在脖子的绳索,没有收紧却无法忽视。
他能做到太多我无法想象的事情了。
我无法保证我的猜测是不是真的,也没办法去证明,因为一旦踏错,我可能会把这份恐惧弄假成真。
多疑让我脖子上的绳索开始用力。
眼前木棚棚顶突然倒塌传来的巨响,在我的心口也溅起一阵尘土,这一瞬间我无法呼吸。
动物嘶叫着开始逃窜,游客,工作人员惊呼着朝木棚聚拢来。
像是汇聚而来的河流,而我是一块立在河边的石头,格格不入。
木棚倒塌的面积不大,大家很快就清理掉了断木,将人救了出来。
沈牧只受了些擦蹭伤,金楚涵被砸晕了过去。
木棚倒塌的时候,她及时推开了沈牧,自己被木头压在了下面。
沈牧抱着她上了救护车,我没有跟上去,躲在后面悄悄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挑了一张最合适的用一个匿名手机登录了一个匿名网络账号,把照片发给了一个喜欢搜刮纽约八卦的海外博主号。
告诉她我在农场游玩,木棚不慎倒塌,砸伤了里面的一对情侣,还不清楚他们的伤亡情况,但是这对情侣实在是太般配太好看了,忍不住拍了下来。
看到那边的已读后,我关掉了这个匿名手机。
农场的工作人员开始清场处理后续,我被赶了出来,幸好沈牧的车还留在这。
这里是郊区,穿过大片大片的草地,走入层层叠叠的密林,沉下的太阳拉长了余晖。
我坐在车里,像被塞进了密封的罐头。
一切都如我听到那般发生了。
我却无法下一个准确地判断。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在恐惧。
而这恐惧中滋生出了无数的孤独,孤独让我变得软弱。
我从黄昏走到黑夜,从郊区回到了都市,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不管事实如何,我只能选一条路去赌。
赌他们还没有发现我能窃听他们的心声,我赌我的位置无法定位,是他们没有察觉到的错误。
然后从这个赌注中生出孤勇。
我在路边停下车,打开我的手机,搜索那个海外博主号。
我发出去的投稿,已经被那个海外博主号整理发布了,已经刷出了不少的转发评论。
我将这条博文截图,打开了消息软件,点开了哥哥的对话框,将这个截图发送了过去。
【哥哥,我刷到了这条博文,这个是楚涵吧!我现在联系不上她,不知道她伤得重不重,哥哥你能联系到顾泽言么?他们订婚以后为了避嫌我将顾泽言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照片发过去刚一分钟,哥哥就弹了个电话过来,还没等我接起来,就挂掉了。
我挑的那张照片是放大镜头拍的,正好拍到了金楚涵昏迷得正脸,还有怀抱着她的男人小半张侧脸。
虽然不清楚,但是多看两眼就会发现那个人绝不是顾泽言。
我对着安静的对话框等了一会儿,才把电话拨了回去,响了很久哥哥才接。
他的嗓子听起来有些哑。
「宝珠。」
他叫了声我的名字便沉默了。
「哥哥,你别想那么多,现在这个网络上的人说什么的都有,可能那就是个好心人救了楚涵呢?当务之急是要赶紧联系上她们,这是在国外,举目无亲的,楚涵别出什么意外啊!」
我情真意切地焦急唤醒了哥哥的理智,他声音都拔高了,念叨着『对,你说得对,是我昏头了,我去联系他们』就挂断了电话。
金楚涵的手机跟皮包,在她被送往救护车时,就被沈牧扔给了我,我作为秘书自然是要替她保管好。
联系不上当事人,就必须要联系跟她一起来美国的顾泽言。
金楚涵利用我当挡箭牌,是吃准了不管我跟顾泽言说什么,在顾泽言的眼里都是对金楚涵的污蔑狡辩。
那我干脆就换个人把这事捅出来。
苦肉计都用了,怎么能不多几个观众呢。
我在车上等了没多久,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
一接通,顾泽言的质问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金宝珠!你把楚涵怎么了!楚涵现在在哪?!」
「你先冷静一点,什么叫我把她怎么了?我都好长时间没见过她了,我能干什么!是我刷到一条博文看到了楚涵受伤,很着急就给她打电话,结果打不通,我又删掉了你的联系方式,只能让哥哥去联系你了,应该是我问你楚涵怎么了吧!你们不是应该在一起么!」
「没有!楚涵不是去陪你了吗,金宝珠你不要狡辩,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涵为什么会受伤,什么照片!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到底把楚涵怎么了!」
他喊得嗓子都劈了,我跟顾泽言认识这么多年,上辈子跟这辈子加起来,我都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
「她根本没有来找我啊!我一直没见过她,哥哥没跟你说清楚么?算了,我一会把照片发给你,你仔细看看那个照片,你知不知道那是在哪?楚涵现在受伤了,又联系不上,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她!」
他大声我要比他更大声,我现在可是疼爱金楚涵的好姐姐。
说完这几句我挂了电话,把照片发给了顾泽言。
紧接着我收到了哥哥的信息,他正订最快的机票要过来。
一个个的真跟池塘里惊着的鸭子一样。
我没有回复,打开浏览器搜索了几条农场的记录,又给顾泽言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我根据搜索找到了这个农场具体的位置。
我现在就准备以这个农场为起点,沿路寻找附近的医院,看看能不能找到楚涵,他最好也赶紧找一找,不管谁找到都要通知对方一声。
发完我又把同样的信息发给哥哥,让他不要着急,我们已经再找了。
做完这一切,我重新发动车准备回去卸掉伪装,以金宝珠的身份去找金楚涵。
我在农场的时候问过工作人员那是哪里来的救护车。
刚开出没多远,我又突然意识到,如果系统现在监视的位置是假的话,我不以真实身份露面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露面了岂不是有暴露的危险。
该死,我这几天总是胡乱猜忌,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忽略了,不能以金宝珠的身份出现。
但是如果我不在,沈牧又疯疯癫癫,这次的事不一定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不行,得想个办法。
我犹豫着新的对策,一走神,险些撞上突然从斜里冲出来的一个女人。
幸好我的车速不快,一脚急刹车避免了惨祸。
我连忙下了车想去查看下女人的情况。
她瘦弱的像把过冬的柴火,亮片的迷你短裙兜在身上都空空荡荡,金色的头发粗糙凌乱,趴在脏兮兮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我唤了几声女士,她才踉跄着抬起头。
茫然的眼睛突然凝成一点。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失控,狰狞。
如同被人砸响报警器的车,拼了命地嘶叫着。
她连滚带爬地把自己摆成一个下跪的姿势,拼了命的对着我磕头,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俄语。
我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俄国女人吓了一跳,花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似乎不是在对着我磕头,是对着我身后的车磕头。
我试探着往旁边让了几步,她看都没有看我。
我仔细打量着女人,她很年轻,去掉她的狼狈瘦弱,她有一张漂亮的脸。
这辆车是沈牧的,定制款,整个纽约就这一辆。
热闹的纽约都市,这条路像条又窄又长的带鱼一样塞在灯火通明的角落里,连路灯都寥寥几盏,几只翻垃圾桶的野猫在打架,两个醉鬼躺在旁边呼呼大睡。
这个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脏女人,这幅瘦弱的好像一折就断的骨头匍匐在地上,胡乱说着话,发着抖,对着一辆汽车求饶。
像是被毒打过的流浪狗。
我想把她扶起来,可她却发出了痉挛的嚎叫,抖得骨头都要散了,却不敢躲开我的手。
我伸出去的手顿住了,慢慢也开始发起了抖。
这个看起来卑微,下贱,肮脏,可怜的女人缓缓被撕扯开又被重组,变成了我的脸。
那些颠三倒四的俄文变成了一句句耳熟能详的求饶。
如果乞求能有力度,会用力到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我不知道沈牧跟这个女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让我回到了那个夜晚。
我不愿蒙尘,所以他们干脆将我摔碎了。
我发了疯一样回到车上,找出手机拍下了她的脸,又找了张纸用口红写上我的电话,拿出我身上所有的钱,一起塞给这个俄国女人。
我告诉她,我不是沈牧,不要害怕,我现在有事情要处理,我把电话跟钱都留给你,我会把这件事搞清楚的,我会帮你的。
女人没有回应我,她甚至都不敢看我一眼,只是将自己蜷缩起来。
直到我驱车离开这条街,那路灯下模糊的影子还是小小的一团。
我用秘书的身份来到医院,金楚涵还在昏迷,沈牧陪在病床边,我将他叫了出来。
医院的吸烟室里,我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洁白的墙壁,发亮的白炽灯,让我眼前阵阵发晕。
「怎么了?叫我出来干嘛?」
沈牧靠坐在椅子上,两条腿伸开,他的外套已经脱了,衬衣袖口卷到了手肘,露出饱满结实的胳膊。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干净,健康,漂亮,像是白釉滚绿边的瓷器,舒适地笑着。
我的脑子里好像被塞入了一把烧开的水壶,吱吱叫着让我无法平静,只能沸腾。
我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找到那个女人的照片给他看。
「我来的路上碰到了这个女人,她一看到你的车就吓傻了,没命的磕头求饶。」
沈牧眯起了眼睛,看着那张照片,眉头渐渐皱在一起,似乎在努力辨认,但是认不出来。
「好像是个俄国女人。」
我补充了一条信息。
他含糊了一声,又看了好一会,皱起的眉头才舒展开,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哦是她啊,我想起来了,变成这副德行我都没认出来了。还活着呢,挺抗造啊。」
「你把她怎么了,她这么怕你。」
「没怎么啊,我就是把她送去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一个可以驯服不听话女人地方。」
「怎么驯服。」
沈牧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不明白我今天怎么这么不识趣地刨根问底,语气也变差了。
「就是那种地下俱乐部,把女人送过去,不管多刚烈的女人,都能调教成很好的妓女,只不过手段太烈了,这些女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废掉淘汰,沦落成去路边站着的货色了。」
他不耐烦极了。
我知道我不能再逼问下去,不然他发起火来不知道会干什么。
我把手机收回来,轻轻吐了口气,让自己看起来缓和一点。
「这样啊,那她怎么得罪你了,被你送到那种地方去了?」
「她爸之前在我手底下做事,想讨好我,就把她送过来了,说不定我一喜欢就娶了她呢。只不过她没有金楚涵装得好,她脸上明明怕我怕得要死,嘴里却还要硬装着喜欢我,那副样子我看着就讨厌,就把她送过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抱着胳膊,脸上还沾着没褪干净的不耐烦,我从他的眼睛里除了冷漠什么都找不到。
我突然一下泄了气。
我到底在想什么,居然跑来质问沈牧,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不知道么?
野兽不就是畜生么,畜生哪里会知道什么是对与错,什么是善与恶。
「金宝珠,你看起来很在意那个女人?怎么这副表情,是想骂我么?」
沈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身边,紧贴在我身侧。
他垂着头,像条眼镜蛇审视着猎物。
我何止是想骂他,我恨不得他死。
但我知道,沈牧在生气。
我的回答如果激怒了他,他会毫不犹豫地咬下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永远不会忘记来到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能唱到谢幕,不管过程中发生什么,我都会演好每一个角色。
「沈牧,我也是个女人,你会把她送到那种地方不就是明白,这种方法是摧毁一个女人最简单最狠的法子么,我在金家的处境比你了解的要难得多,我步步维艰,又怎么能不兔死狐悲呢。」
沈牧的阴冷如潮水般褪去,他又变得亲昵起来。
「你连我都不怕,还去怕金家那些人,没出息。」
我笑了笑,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顺着开始问他金楚涵的情况。
沈牧说他们本来正在喂那小羊羔,棚子突然就塌了,金楚涵大喊着小心,整个人撞过来把他推了出去,紧接着金楚涵就被木头压住了,连人都看不见了。
沈牧说完,揉了揉腰侧,有些抱怨:「那个女人撞过来的时候跟个炮弹一样,害我摔得不轻,腰还疼着呢。」
要是金楚涵知道沈牧私底下是这个反应,估计会气得跳脚吧。
她攻略顾泽言跟金成一的时候,都是如鱼得水般的顺利,那两个男人也把她捧的像个宝贝,她什么时候费过这么大的劲。
伤都受了却只换来几句抱怨。
还真是让人痛快的下场。
这个沈牧就像把双刃剑,落在系统手里,就是好驯服又够狠的好帮手,落在我这,简直就是系统攻略路上的天敌。
我掀开他腰侧的衬衣看了眼,青了一块。
我放下衬衣,站着没有动,说起了另一件事:「她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回了金家,她的未婚夫跟我哥哥都在来的路上了。」
沈牧看了我一会,才开口:「如果是金楚涵,看到我受伤了一定会表现得很心疼,然后着急地去找冰袋,一边帮我敷一边安慰我。你倒好一句话也不说。」
「是啊,所以我不是她。」我顿了几秒,才继续说道:「而且,你不是很享受么?我不想破坏你的快乐时光。」
我对着沈牧骤然阴沉的脸,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我说过了,沈牧在一些小事上很好摸清。
这些事甚至可以称呼为沈牧故意放出的诱饵。
如同他每次动手前都会把手指敲来敲去一样。
每次动手时,挨了反击会骤然放大的兴奋瞳孔,事后不包扎肆意敞开的伤口。
他故意将这些信息外放出来,就像是没人爱的小孩在大声嚎哭。
上一次跟这一次,外来人都注意到了这些。
但是沈牧对她们来说只是攻略对象之一,所以她们不足够用心。
她们只能看到河水薄薄一层冰,所以便解开衣裳趴了上去,用体温去温暖这些薄冰。
这样的程度对沈牧来说也算一种满足,在没得选时他会选这种。
因为金楚涵解开衣服时是从容且虔诚的。
既不像那个俄国女人一样哆哆嗦嗦连个扣子都解错了,也不像有些人刚温暖了两下就开始凿冰想要看看这下面有没有宝藏。
但是没人看得见沈牧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当年的创伤在他身上腐烂,叫嚣着要被爱与光填补。
但他却早已被这些伤口催化成了怪物,他根本就不想被人带到光里。
他只需要有个人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就这样一直坐着就好了。
「不过享受要有个分寸,就到这种程度就够了,流血的伤口不好好处理感染了会很麻烦。」
我指了指他的腰侧,补上了关键的一句话,熄灭了他的火气。
沈牧歪了歪脑袋,眼皮耷拉着,绿玻璃一样的眼珠斜着看了我好一会,突然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把脸别了过去,不说话。
「那个俄国女人,我想找个地方安顿她,你出气也出够了,把她给我吧。」
吸烟室很安静,我说出的话好像带着回音转了一圈又弹了回来。
沈牧侧着半个身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清他的眼睛,他的唇角向下抿着颤动了两下,又绷成一条线。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给你吧,我会让人把她找回来的,不会动她了。」
「好,那我们回病房吧。」
「嗯。」
……
病房里,金楚涵已经醒了。
她那双茫然无措的眼睛在看到沈牧的那一刻,像是昏暗中亮起的一盏灯,惊喜委屈的泪水涌了上来。
「沈牧,你去哪里了,我醒来看不到你,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受伤!」
沈牧没有往日陪她演戏的好心情,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没事』。
金楚涵愣了下,又紧着露出了笑容:「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我听见她心里响起的骂声。
【沈牧这个王八蛋!这什么反应啊!我都为了他做到这一步了!他一进门就摆个死人脸干什么!系统!他的好感度怎么样了!】
系统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小孩子般稚嫩的声音里全是阴霾。
【他之前的好感度明明是百分之五十,但是刚刚突然发生了强烈的一阵波动,现在变成了负二十。】
金楚涵嘴里的对沈牧的担心一下卡住了,温柔的脸狰狞了一瞬,凝成一个想微笑又很勉强的模样,愣愣地看着坐在床侧椅子上,抄着手面无表情的沈牧。
【什么叫负二十!负二十是什么意思!怎么这个东西还会有负数!搞什么,系统你是不是出错了!你再给我测一遍!!!】
【你喊什么!】
系统听起来出奇的愤怒。
【我都测了好几遍了!不会错的!怎么会搞成这样!你到底干什么了!我带了这么多次攻略,还从来没有出现负好感度!】
金楚涵从来没有被系统呵斥过,一时间被吓得心声都打结了。
【怎……怎么会这样……我刚刚才救了他!为什么他的好感度会降低!系统,是不是你的道具有问题,被他查出是人为的了!】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出错!问题一定是出在你身上!你是不是被他看出什么来了!该死的,怎么会出现负好感度!我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那现在怎么办啊!系统,你想想办法!】
【问我又问我!你怎么遇到事就知道问我,你自己不会想想怎么办么!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从订婚开始你的任务进度就一直没动过,积分也没有,还要我耗费积分去帮你!什么都靠我!要你干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不用着急嘛!一切都在掌握……啊!系统!好痛啊,我好痛!为什么这么痛!我的背要断了!系统不是让你帮我屏蔽痛觉了吗!为什么会这么疼!】
病床上的金楚涵突然跟虫子一样扭动抽搐了两下,脸色煞白地大声喊着疼。
沈牧坐在旁边气定神闲地伸出手去摁了摁床头的呼叫铃,等着护士来处理,连关心都没说一句。
我尽职尽责地站在墙角当一个听话的秘书。
【系统!你快帮我把痛感调低啊!救命啊!为什么会这么疼!不是皮外伤么!我的背!我的背是不是断了!】
【降低你的痛感?你以为不需要我花功夫么,你整天就知道依赖我的便利,结果到现在都多长时间了,除了一个顾泽言,什么进展都没有沈牧这边还弄出了个闻所未闻的负数!也该让你痛一痛了,痛一痛清醒!】
系统没有了往日的和蔼,我几乎都能想象出如果它有身体的话,那张脸上会是多么的生气,怨恨。
光是想一下,就让我浑身激动了起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我真的要放声大笑。
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
大象看不起脚底的蚂蚁,被他撞了几次都懒得低头看一眼。
却不知道蚂蚁虽小,却够勤奋,它钻入地底一刻不停地挖着大象脚下的砂石,直到挖空了,大象突然陷了下去,才终于知道慌了。
两个靠利益捆在一起的伙伴,一旦出了事,说翻脸就翻脸。
明明是系统一直以来有意地在纵容外来人的依赖,现在却又开始怪外来人不会独立思考。
多么自私,愚蠢,自大的生物啊。
【别嚎了,你骨头没断!你之前把积分都花干净全用来改造身体了!我劝过你!你也不听!现在好了,你的身体被你改造得那么娇嫩,疼痛感都比普通人强好几倍,之前是我一直压着你的痛感,你才不难受!我都倒贴道具去帮你,你还把事情搞砸了!没见过你这么蠢得!你好好清醒清醒吧!】
系统骂完就没动静了,任凭金楚涵在心里如何鬼哭狼嚎地求饶,叫骂,都没有出现过。
金楚涵哪还有平时的优雅美丽,把床单都扭成了一团,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杀猪一样叫唤着。
护士进门的时候被她吓了一跳,以为金楚涵有什么没被发现的伤情,连忙去叫医生。
一通折腾检查下来,就只是皮外伤,背上腿上的大片淤血擦伤看着吓人,但都没伤到骨头,养一阵就好了。
他们也不明白金楚涵为什么会痛成这样,只能给她注射了一针镇定剂,让她安静下来,以免这样会弄伤自己。
自始至终,沈牧都冷眼看着,他像是突然对这个玩具丧失了兴趣。
他望着陷入昏睡的金楚涵,突然扭头对我说道:「高兴么?」
「挺高兴的。」
我看着金楚涵被汗水打湿的脸,头发乱糟糟地黏在上面,高兴的心脏都在颤。
我把她狼狈痛苦的样子深刻的记在心里。
我要把这一刻的情绪化作兴奋剂打进灵魂里。
「你动的手脚?怎么搞的?」
「这个嘛,这就叫报应,她既然想利用苦肉计打动你,怎么能一点代价不付出呢。」
我肆无忌惮地在昏迷的金楚涵面前露出隐藏的爪牙。
我不怕被系统听到。
不管是上辈子的贴身相随,还是这辈子的窃听窥视,都让我发现了他们的一些弱点。
这些系统是跟宿主灵魂绑定的,当宿主的灵魂陷入深度昏迷时,尤其是药物引起的,系统也会随之沉睡。
只是系统沉睡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个小时,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就会强制苏醒,要不然我早就让金楚涵一直睡下去了。
……
「金家的人快过来了,沈牧你陪着金楚涵演了这么久的戏也不能白演,你可别让他们把你当成路人甲了。」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顾泽言发的消息。
他把他查过的医院都发了过来,一无所获,问我有没有找到。
他当然查不到,因为我给他的农场信息是错的。
「还有,金楚涵受伤我也得露个面,我把那个特效师叫过来了,她就在附近,我现在要去卸掉伪装,沈牧,一会我过来你要当没见过我。」
「知道了,你不就等这一天么,这个女人在我面前拿腔作势那么久,想拿我当踏脚的船,我非给她掀翻了不行。」
我多看了他一眼:「沈牧,金楚涵做到这个地步了,你没有一点动摇么?」
「这就像月亮,它明明坑坑洼洼的,可是就因为挂在天上,跟蒙了层纱一样洁白美丽,谁也无法亲眼看到那些丑陋,所以大家下意识只会说月亮美丽,可如果是先看到了他的坑坑洼洼,再往上蒙那层白纱就不一样了。」
沈牧笑了一声,把头靠在椅背上仰起来,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继续说道。
「不知道的时候可以自我欺骗,但是都被怼到脸上了,我又不是傻子,她做得越努力我越觉得她的算计恶心。更何况现在不一样了……」
沈牧后面没头没尾地补了一句,我没有接话,沉默了几分钟离开了病房,快步出了医院。
我在医院外面找到了特效师的保姆车。
一上车我就告诉顾泽言我弄错了农场,我已经赶过来继续找医院了,让他也快一点。
顾泽言的电话紧接着就弹了过来,我没接,争分夺秒地让特效师抓紧卸妆。
愤怒是情绪,理智是我的支撑。
即便是遇到了那个俄国女人,我在路上还是好好思考了接下来的对策。
我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无法以金宝珠的身份出现,我就告诉顾泽言我查错了位置,把正确位置给他让他去找。
然后我会以在路上出了点意外为由不露面,反正他们现在都一心扑在金楚涵身上,不会注意到我。
之后我就可以用秘书的身份来到医院,去利用沈牧继续搅乱这缸浑水。
只是隔着沈牧,到底是充满了不确定性,是个无计可施的下下策。
所以我还是把特效师提前叫来了,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给金楚涵注射镇定剂,延长她的昏迷时间。
一旦她陷入沉睡,系统就会出现短暂的一个空白期。
即便是等系统苏醒后发现了坐标异常也没关系,我需要的只是一段时间。
我本就没指望我能一直不被系统察觉。
我要做的就是在系统发现前,尽可能地让他衰败,衰败到我能跟它正面冲突的地步。
至于金楚涵对顾泽言撒的谎,我早就准备好了拆穿的计划。
虽然在知道系统能定位的那一刻,我慌乱过,但我早已学会在每个计划上随机应变,因为我的敌人太强大了。
…………
卸好妆换上了合适的衣服,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回了医院。
先假装急切地去护士站问了下有没有符合金楚涵跟沈牧特征的人送过来。
得到答案以后我才给顾泽言回拨了电话,做戏要做全套。
「金宝珠!你搞什么鬼!为什么不接电话,你故意的是不是!楚涵到底在哪!」
「我没空跟你废话,我找到楚涵了,安德森医院外伤科 402 病房,赶紧过来!」
我挂掉了电话又给哥哥发了个短信。
他已经出发了,他是真的着急,竟然联系了一架私人飞机赶过来。
要知道,他一向行事都喜欢低调。
我整理了下仪容来到病房,推门进去。
沈牧还是那个姿势坐在那,听见动静连眼皮都没掀开一下。
我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话,顾泽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万一听到什么就不好了。
我走到床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站好,摆好担忧的姿态,等着观众上场。
顾泽言推门进来的时候喘着粗气,额上全是汗,显然是进了医院一路跑过来的。
「楚涵!楚涵怎么样了!」
他眼里除了昏迷的金楚涵什么都看不见,直接扑到了病床边。
「没什么大碍,沈先生说她只是一些皮外伤,但是因为楚涵比较怕疼,医生就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让她睡一会儿。」
我关心地安慰了他一句,给哥哥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我见到了楚涵,需不需要开视频让他看一眼。
消息刚发过去,那边立马弹过来了视频通话。
手机早就被我静音了,除了震动了两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顾泽言根本没有察觉到,倒是沈牧突然睁眼看了我一眼。
我悄悄点开通话,这个角度我刚才试过,镜头刚好可以捕捉到金楚涵跟沈牧两个人。
一接通我立刻把哥哥那边的麦屏蔽掉了,我这边的通话摁开了免提。
「哥哥也在来的路上了,顾泽言你别太着急,医生已经说了没伤筋动骨,养两天就好了。」
「怎么会这样!金宝珠到底怎么回事,楚涵怎么会搞成这样…」
顾泽言伸出手拨了拨金楚涵脸上汗黏的头发,全是疼惜。
「我也是刚过来,只来得及问清楚楚涵的情况,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要问这位沈先生。」
顾泽言像是刚发现这个病房里还有第三个人,他扭头看了沈牧一眼,眼神瞬间变了。
我知道他认出了沈牧就是照片上的人。
「这位沈先生,谢谢你好心把我的未婚妻送来医院,实在是很感谢。」
顾泽言直起腰,借着起身的姿势轻轻拽了下外套,将慌忙弄出的褶皱扯平。
只要他的视线从金楚涵身上挪开,他就会变回那个不可一世的小少爷。
他的这句话问得很刁钻,既表明了跟金楚涵的关系,又试探了沈牧是不是路边的好心人。
相比于顾泽言挺直的脊背,沈牧像是软趴趴的面条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他昂着头,眼睛却从眼皮下面溜着看人,倒像是顾泽言比他矮一头。
「不算好心,毕竟是跟我一起出来的,受了伤,我理应要把她送来医院,更何况。」沈牧说到这笑了一下,嘴角折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伸出舌头微舔了下嘴唇,像是回忆起什么甜蜜的东西:「那个木棚塌下来的时候,可是她以身救我的,我当然不能扔下她不管。」
我看到顾泽言身上的气势一下就不对了。
好像是出去溜一圈的野狗,回来发现自己的电线杆被别的狗尿了一样。
我用余光瞥了眼手中半举着的手机。
嗯,哥哥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你哪来的?说楚涵是你的未婚妻?她跟我同居这么久,我可不知道她还有个未婚夫,不会是你自封的吧。」
沈牧说这话的时候还抻了下身子,懒洋洋的,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我有点想笑,又不能笑。
沈牧这个人简直像是天生怎么知道招人烦,就算没有这几句话,他这副德行也够拱火的。
「同居!你胡说八道什么!」顾泽言猛地扭过头来看我,气的下颚都绷起来了:「金宝珠!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楚涵不是一直在陪你么!」
「你说什么呢!路上我就想问你了,没顾得上。」我很错愕的顶了回去:「我根本就一直没见过楚涵,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在一起呢!」
「你撒谎!」顾泽言怒气四溢的脸上突然冒出一股顿悟:「我知道了,你俩是一伙的是不是,想栽赃楚涵!挑拨我们的关系!金宝珠我就知道你还不死心!我跟楚涵在一起以后你就处处针对楚涵!想拆散我们!要不是后来楚涵有了金家的庇护,你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她!」
他从前就脾气差,性子也冲动,但是在外来人出现之前他从没有对我发过脾气。
有时候我们两个人吵架,他气得直哆嗦,也只是转过身去对着墙喘粗气,不会骂我一句。
现在却对着我一句平静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狰狞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你少胡说!」
我借着愤怒的姿态,顺手把保持通话的手机塞到衣服口袋里。
反正人已经看见了,哥哥只要能听见动静就行了。
「顾泽言,我跟你认识了二十年,没有感情也有点情分吧,以前我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对,但是你有没有为我想过,你当时可是跟我有婚约!我们两个还那么亲密,大家都说我们是一对,结果你扭头有了新欢,我难道不应该生气么!」
这些话早就在我心里压了很久,如今说出来还是如新的火气,恨不得骂他一句大傻逼。
「我那时候是不喜欢金楚涵,会跟她作对!但我没真的伤害过她吧!自从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一直到现在半年多了,我有哪点对不住她,我拿她当亲妹妹一样,我都直接跟你一刀两断再也没有纠缠过你,你们的订婚也是我积极促成的,我都做到这一步了,你还说这些话来污蔑我,顾泽言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我金宝珠这么多年哪一点对不起你!」
我喊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控制不住拔得很高。
对顾泽言的爱也好,恨也罢,连怨都随着这口气散了。
这一刻,他真真正正的从相识多年的青梅竹马变成路边一个陌生人。
我对他,什么也不剩了。
其实不管哪一世,不管是从前还是后来,我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伤害过顾泽言。
但我心里一直都是怨恨的。
我怨恨你,顾泽言。
从小我就知道你会是我以后的丈夫
你也一直陪在我身边,是我最亲密的人。
你给了我那么多的特殊,让所有人都知道金宝珠对顾泽言来说是不一样的。
你没有承认过我是你的女朋友,但是也从不否认过我们两人之间的婚约。
好像只是默认时间未到。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二十年,我又怎么会对你情根深种。
结果外来人突然出现,一切都变成了我的自作多情。
谁能不怨!谁能不恨!谁能不问一句凭什么!
我过去的确是蠢,蠢到被外来人抓住了情感弱点。
但是我又怎么忍得住,我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我所有的爱都被外来人夺走了,我什么都没了。
我还要眼看着那些你把曾经独属于我的特殊,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专属,甚至要比给我的更多。
我怎么能不嫉妒,不抓狂。
一开始我是想堂堂正正夺回来的。
可是我的每句话在你眼里都是砸向外来人的石头,伸出的每一次手都是对外来人的撕扯。
你越仇视我我越怨恨,我越失败我越想赢,所以才会被外来人引导着一步步走向极端。
可自始至终我从未想过去害你。
可你过去又是怎么对我的。
我从那个眷恋的阿宝,变成了路边的垃圾,发馊的面包,恶心的老鼠,变成应该消失在这世界上的一切。
我只想要一点点的关心,一点点哪怕不是爱。
我不是在向路人乞求,我是在向霸占我二十年回忆的你乞求。
这有错么……
顾泽言愣住了,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
「楚涵之前跟我说你生病了,所以她想去陪你,楚涵从没有跟你计较过,不管是你针对她那些事,还是你占了她的身份二十年……她这些年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但她依然心怀善良,从来没有怨恨过任何人,她不会撒谎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避开了我的眼睛。
我已经吐干了我的怨恨,不会再为他这副神态产生一点多余的情绪,现在我只需要随着质问的铺垫,将想说的话引出来就够了。
「我也没有撒谎,这么多天了我一直都在租住的公寓,根本没有见过她,我可以把公寓的名字告诉你,随便你去查!」
我来到美国那天特地找了一家只有大堂有摄像头,还存在一些死角的公寓落脚。
之后我便试图接近沈牧,但是沈牧的疯狂跟我的自大,使事情超出了我的预期。
离开地窖重获自由之后,我没有退掉那间公寓,不仅一直续着费,还找了个人用我的信用卡在纽约的各处消费了一些记录。
之后我便主动去见了一次金楚涵,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启用了我准备好的备用计划。
虽然我没提过,但是所有人都默认我出来散心,是因为受到了顾泽言订婚的打击。
那么在异国他乡又与这对佳偶相逢,必然会被勾起伤心往事,再没有四处潇洒的心情。
于是那天之后我就安排了一个身形与我接近的亚洲女人以我的名义悄悄住进了公寓。
从此闭门不出,不在任何人面前露脸,每天中午从附近一家中餐馆订上门送餐的服务。
让公寓跟餐馆的工作人员都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名叫金宝珠,爱吃粤菜的中国女人就足够了
在我今天第一次跟顾泽言通电话的时候,我就联系了那个替身女人,让她悄悄离开公寓,带好帽子墨镜不要被人看到脸,但务必要被大堂摄像头拍到一个背影。
并在出门前拍好所有的衣服细节传给我。
她的衣物都是我公寓衣柜里的,我早就都买好了同款,让特效化妆师一起带了过来。
我还早早地在我手机里设置了屏蔽装置,让人无法查看我的手机定位。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以为系统的定位是用在攻略对象身上,并不知道我也在定位的行列中。
所以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才会那么地恐慌跟绝望。
我的步步为营在系统的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如果不是那个突然出现的错误,我今天只能启用另一个更为激烈的计划。
但还好,那个不知道为何会出现的错误帮了我一把。
顾泽言不认,他是那么的信任金楚涵。
与沈牧那起伏不定的好感不同,顾泽言的百分百爱意早就把他浇铸成了一座铜像。
我顺着跟他争辩了几句。
沈牧突然抬脚踹了下病床边的床头柜。
「吵什么!」
他恶声恶气的,突然变得很愤怒,愤怒的眼球都缠上了血丝。
「这个女人这些日子都跟我在一起呢!什么金家,金楚涵!未婚夫,姐姐的!她一个越南女人,爹妈早死了,养父养母也都没了,哪来你们这些亲戚!」
他像是把哑火后被修好的机关枪,突突突把金楚涵是怎么来到他身边的,是他什么人,他们这些日子多甜蜜的话都变成子弹打在顾泽言身上。
说到后面,他那绿色的眼睛都变暗了,呼吸也重了,像是克制不住的野狼,随时想要扑上来咬断敌人的喉咙。
我吃了一惊,我能分得出沈牧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想招惹一头狼,就必须能够揣摩他的情绪。
他现在是真的很愤怒,这愤怒还在持续上涨着,如同一个吹气的气球,眼看就要爆了。
他交叉抱着胳膊的手攥的咯咯响。
他这股子火气来的我措手不及,他不应该会在意金楚涵的,为什么。
「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
顾泽言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不知道是为沈牧的『污蔑』生气,还是为心上人的谎言愤怒。
沈牧重重冷笑了一声,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隔着病床扔了过来,正砸在金楚涵的胳膊上。
顾泽言刚要发火,就被一道熟悉的甜腻声音定在当场。
「沈牧~」
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金楚涵平时在沈牧面前卖痴撒娇的模样。
这些视频都是沈牧那根项链录下的,我一直都保存着。
一式两份,一份我留着,一份前几天给了沈牧。
能拿到这么关键的证据,真得要得益于沈牧平时的心血来潮。
不管是哪一世,在能听到系统对话之前,我都用过一些手段去对付过外来人,虽然都不成功,但有两次我一直都很难释怀。
一次是前世。
那个时候我的情况不好,没有人喜欢我,大家都围着金楚涵团团转,看到我简直像是看到了晴天突然下起的暴雨。
我是那么地不甘心,我觉得所有人都被外来人骗了,根本不知道她是多么表里不一的女人。
所以我一直都在暗中跟踪外来人,想抓住她的把柄,却意外发现她背着顾泽言在外面有了另一个新欢。
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简直心在滴血,我深爱的男人居然被如此糟践。
于是我找机会在她手机里偷偷安装了窃听软件。
之后按照窃听的信息,在她跟那个神秘男人要去酒店约会时,通知了顾泽言想揭发她的真面目。
结果闯入房间,只有写着顾泽言名字的蛋糕跟满屋子的气球,还有惊喜被破坏欲哭无泪的金楚涵。
顾泽言那张看向我满是厌恶的脸,到现在我都能回忆起来每一个细节。
一次是这一世,当时金楚涵出现不久,却已经夺走了顾泽言的目光,跟哥哥的赞赏。
我无法接受,我感觉我变成了沙漏,有重要的东西正缓慢地从我人生中流失掉。
我想阻止这一切却没有办法。
正巧那时金楚涵跟我是同一个设计比赛的竞争对手。
在比赛前的某一次,我曾在图书馆碰见过金楚涵一次,她似乎是接到了什么电话着急地离开了,却把设计的草稿遗落在了桌子上。
那时我虽然厌恶她的横刀夺爱,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是针锋相对.
但是作为竞赛的对手,我愿意给予她基本的尊重。
我捡起了她的设计图纸,都没有看一眼,叠好,放在桌子上,打电话告诉了哥哥这件事。
直到哥哥急匆匆来替外来人取走了图纸,我都没有离开那张桌子。
我守护了对手的心血,却没有想到在大赛的现场,我的作品跟金楚涵十分的雷同。
我从未预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想要解释,可我的助手却一口咬定是金楚涵抄袭。
那一场大赛是那么的混乱。
哥哥站出来讲述图书馆一事时对我的失望,跟对金楚涵的维护,变成一场雪崩淹没了我。
事后我私下去找金楚涵解释此事,以防万一我还带上了录音笔。
金楚涵的态度很高傲,认定是我抄袭,言语十分恶劣,甚至拿顾泽言跟哥哥来羞辱我。
我被愤怒充斥了大脑,不顾礼节泼了她一脸的咖啡。
在她的尖叫声中我听到身后传来哥哥的声音。
当我想用录音来证实我不是故意在欺负金楚涵时,却只能放出一段刺耳的杂音。
那时的绝望跟百口莫辩好像钢针密密麻麻扎在心口。
直到后来我听到了那个稚嫩的童音,回忆起了一切,才知道全是圈套。
他们知道我一次次输给金楚涵,发了疯地想要翻盘,便故意露出破绽给我。
窃听软件安装成功的一瞬间就被系统察觉了,至于我的跟踪,如今想来怕是上一世系统就一直能够定位我。
我在他们面前简直是个自不量力的小丑。
而这一次,他们知道我讨厌金楚涵,我大张旗鼓地厌烦传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我是心有原则。
可我的助手,那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她不是。
她一直暗恋我的哥哥,所以她嫉妒仇恨着金楚涵。
她并不聪明,她的心思是那么容易被挑拨掌握。
在金楚涵跟系统的有心利用下她看到了金楚涵的设计创意。
她想要赢,想让金楚涵身败名裂。
她觉得黑白在权势面前什么都不是。
于是她将看到的创意化作日日夜夜探讨创作中提出的建议,一点一滴影响了我的想法,最后创作出一个跟金楚涵有五六分向的作品。
我只是一个替罪羔羊,被推入处刑台,被我亲密之人斩下头颅,然后被这疼痛粉碎所有原则。
那个录音笔也不过是我作为小丑的另一件取悦观众的无用道具罢了。
……
我不知道系统到底是从哪来的,但他简直像是趴在网络上的蜘蛛,外来人所有的电子设备都被他用蛛丝一层层缠着保护了起来。
而且为了不让外来人的秘密暴露,不管到哪,不管遇到谁,系统都会扫描附近有没有录像跟窃听设备,一旦发现就会动手脚。
我跟在他们身边那么久,只遇到过一次系统失手的情况。
那是外来人在跟一个攻略对象度蜜月的时候。
那个攻略对象在房间放了一个摄影机,暗中拍下了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直到金楚涵无意间打破了藏着摄像机的盆栽,才发现了这只窥伺的眼睛。
那时被外来人质问的系统,有些恼怒,那种恼怒仿佛是中世纪的贵族发现有个贫民窟的小子趴在他的马车上,夹杂着轻蔑。
我记得他的原话是【这种不需要连接网络,利用储存卡拍摄的摄像机实在是太落后了,我的扫描储存忽略了它,我会添加进去这个项目的,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
当我重新拥有这些回忆后,这句话一直都是我剖析系统的真实面目时的重要线索。
他简直像是科幻片里那些拥有高等科技文明国度的产物。
所以类似于储存卡摄像这种在我们眼里稀松平常的东西,在他的世界概念里却是落后到想都想不起来的存在。
我本来一直试图寻找类似这种存卡相机的落后替代品,却一直无所获。
直到沈牧带来了那根项链。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摄像机,与其说是摄像机,用监视器来说更为恰当。
项链里藏着迷你摄像头,它所录下的画面,会直接同步到一个带着手机转接头的读卡器,将这个读卡器插入手机,会直接弹出画面框,不需要蓝牙,不需要无线网络,似乎是通过某种射频短波的科技连接,有点像对讲机。
不过他所录下的画面是无法储存的,简直像是一边读信,一边烧信一样。想要保存那些画面只能用另一块手机去同步录像,而且信号不稳定,很容易就会被干扰。
沈牧说这个是之前公司的一个员工搞出来的。
那个员工以前是个搞研发的。
大半辈子都搭在这个制作成本很高又没什么用的东西身上,期待着能靠它成名成功。
结果根本无人搭理他这份心血,他又为了研究欠下了一堆债,便来到了沈牧的公司应聘,又为了步步紧逼的债务在公司里动了歪念头。
被沈牧发现后灌进水泥桶,给扔进了大海里。
这个项链沈牧虽然搞不懂是个什么原理,但是他觉得有点意思就留下了。
之后兜兜转转被沈牧用在了我身上,正好填补了我一直想寻找的那块空白。
因此当沈牧身边出现外来人的时候,我没有提醒他摘掉项链,我想试探系统。
结果令我十分欣喜,它发现了沈牧安在庄园里随处可见的隐形摄像头,却没有发现这根项链。
虽然项链经常因为一些干扰中断录制,但是对我来说足够用了。
那块巴掌大小的手机像一块疮疤一样横在金楚涵的身上,顾泽言伸出的手停在一丈的距离。
那些画面那些声音简直像是一个个耳光打在顾泽言的脸上,让他那些坚定信赖愤怒震惊一片片剥离。
到最后他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神情。
他的脸很呆滞,嘴唇跟眉毛都是松弛的,只有一双眼睛瞪大了,直勾勾的盯着手机屏幕,像是连眨眼都失去了力气。
泪水化作了一层雾没有落下却飘在了他的眼睛里。
他看上去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当那声清脆的「我最喜欢沈牧哥哥了」响起时,他突然笑了两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的耳朵边传来了我在拍掌欢笑的声音,嘴里却吐露出担忧的话语。
「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刚订婚么……怎么回事,难道楚涵的心上人不是你?」
「看清楚了吧,我可没撒谎。」沈牧不耐烦的站起身拿过手机,关掉了视频,用余光扫了顾泽言一圈。
顾泽言垂着头没有看到沈牧的眼神,但我看到了,那里面的东西让我如坐针毡。
不能让沈牧再继续呆下去了。
「这位沈先生,我是金楚涵的姐姐,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将楚涵送到医院,我还没有好好对您表达感激之情,不如我们出去说吧。」
沈牧落在顾泽言身上的眼神像是挤满了胶水,移向我的时候那些情绪拉出了长长的丝,缠了上来。
我一瞬间以为他要当场闹起来了。
但他什么都没做,扭头出了病房。
我跟在后面,出了门我掏出了手机,刚看到手机屏幕的一角,那边的通话就挂断了。
真可惜,没看到哥哥是什么反应。
……
再次来到这个吸烟室,我与沈牧的情绪却掉了个个。
「怎么了?你刚才那么生气。」
沈牧没有说话,只是半弯着腰坐在椅子上,胳膊撑在膝盖上,手垂在膝前,额前的头发半散下来,低着脸,眼睛却向上看着我。
这种感觉简直像回到了我刚来美国时,被他掐着脖子摁在地毯上。
我调整了下表情,以一种带着温柔却又平缓有力的姿态去回望着他。
我想沈牧大概是因为童年的缺失,所以他很喜欢这种本该出现在母亲身上慈爱又带着支撑力的模样。
沈牧很久都没有开口,我没有着急,只是长长久久地注视着他。
「我帮你杀了他吧。」
沈牧说这话的时候咬得牙响了一声。
这个回答有些突然,但终于让我明白了沈牧为什么会发这么大脾气。
正如我能看透沈牧是不是真生气一样。
沈牧也能看清我的哀伤与愤怒是真是假。
「我不想杀他,他罪不至死,更何况,他现在恐怕比死还难受。」
「你那么爱他?你从没有这样过。」
「你不是查过我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男人,为了他像刚才那样,我不理解,你刚才变得跟那些女人一样蠢。」
他脸上的不解是那么真切,真切到我知道我又得到了一次好机会。
「沈牧。」
我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子,撩起他额前的发,把额头轻轻抵了上去,我与他的鼻尖轻轻碰在一起,睫毛似乎也变成了蝴蝶触须试探着向彼此伸出,我与他的眼睛印在一起。
「沈牧。」
我又叫了他一声,收回了触碰。
「感觉到了么?」
「……什么?」
沈牧瞳孔缩了一下,似乎没能听清我的话。
「我是说,感受到刚才的触碰了么,它啊,就跟爱情一样,没有被触碰的时候不明白触碰有什么意义,也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可当真的被触碰到的时候,或许会明白它的意义,但还是很难形容那个感觉,但是只要被触碰过一次,就跟从前不一样了,因为会记住什么是触碰。」
「……真蠢,你说的这段话蠢,你变成平凡女人的样子也很蠢。」
沈牧说完这句话又安静了下去。
他脸上出现了一种很难形容的神情。
像是他听过大海的模样,可当真的见到大海时他又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湖泊。
「沈牧,我要先回去了,你在这等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沈牧隔了好几分钟才点了点头。
我离开了吸烟室回到病房。
顾泽言还是我出门前的模样,痛苦似乎让他忘却了时间的存在。
「顾泽言。」
我走过去轻轻叫了声他的名字,又顿住,叹了口气才继续说。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谁都没想到,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糟糕,但不管怎么样,你们刚订婚,现在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去,我们金顾两家难免颜面有损,我爸妈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他们才刚从上一次的刺激中缓过来,要是又出什么事,我怕他们接受不了。」
我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顾泽言,他迟钝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来。
他的眼睛很红,像是被抽干水的河道,干涸出一道道红色的裂纹。
「而且楚涵现在还受着伤,送她来医院的那位沈先生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不知道他有什么背景,这毕竟不是在国内,我觉得你还是先不要去质问楚涵了,等她出了院我们再好好谈一下,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金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背景……你以为我会怕他么?」
顾泽言一听到沈牧的消息,身上停滞住的浓厚情绪瞬间喷涌而出。
他所有的体面高傲都不见了,他像只原始动物只想咬断侵犯领地的敌人的喉咙。
我见他如此激动,连忙把他拉出了病房。
在病房外,我低声劝解着顾泽言。
我告诉他楚涵以前过的那么辛苦,她刚回到金家也不过半年多,很多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你那么爱她,她早晚会明白谁才是靠得住的。
我还告诉他,他跟楚涵发展得实在是太快了,楚涵之前一直都只是在接触,还不确定的态度,结果突然间就发生了温泉旅馆的那件事,我们家里人一直都担心,楚涵可能是太年轻,经受不住诱惑,这才稀里糊涂的订了婚,其实根本没有看清楚自己的感情。
「你什么意思!金宝珠你别胡说,楚涵她是自愿跟我订婚的,没有温泉旅馆那件事,她也早就跟我告过白了。」
顾泽言看起来狼狈极了,他明明眼睛里全是悲痛哀伤,嘴上却还是倔强着不承认。
小时候,顾泽言的父母有段时间感情出了很大的问题,想要分开却舍不得分割财产,只能巴不得对方赶紧死。
他明明很难过,很想哀求父母停下来,可他却不肯承认,总是要说一些难听的话来掩饰,就像现在这样。
我微微侧过了脸长长的叹了口气,让不忍与怜悯去拨动顾泽言脆弱的神经。
他的脸色白了一下,突然紧紧抿住了唇。
我知道他大概是想起当初去金家下跪认错时,我说的那句话。
当时他明明听到了,可那点疑惑不解立马就被心爱人的哭泣冲散了。
爱到浓处时,便是悬崖峭壁在脚下也不会低头看一眼。
但当爱出现一点点裂缝,便是落下一根针都会低头。
我没有继续去『安慰』顾泽言。
很多事都是过犹不及,我该说的都说了,现在只需要给他安静的时间,让他把刚才的话去好好发酵一番。
他真的变成了一尊铜像久久地立在门边。
久到我都失去了耐心,他才活了过来。
「有什么事,等楚涵出院再说吧,我今晚在这陪着她。」
他的声音满是疲惫。
「我也留下来吧,有什么事大家也好商量,不过我得先去买点东西,她不一定什么时候出院,总是要备着点生活用品,我一会儿就回来,你晚上吃饭了么?要给你带一点吗?」
顾泽言摇摇头,一言不发地回了病房。
金楚涵今晚是醒不过来了,哥哥还没到医院,这场戏还有得唱,我得趁这个空先把沈牧安顿好。
我急匆匆的赶去吸烟室,里面却空无一人。
我给沈牧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
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跑出去生事了,万一影响我的计划就糟了。
我刚想去找护士问问情况,沈牧的电话就回拨了回来。
「沈牧,你去哪了?我在吸烟室没看到你。」
「生意上有点事,我先走了。」
「这样啊,那你处理的时候注意点分寸,这段时间尽量别闹出太大的动静来,顾家也不是软柿子,顾泽言已经注意到你了,我们不要给他什么破绽,看戏而已,没必要给自己惹太多麻烦不是么。」
「哼,你以为我会怕他么?」
男人,较起劲来真是都一个德行。
「没说你怕他,只是有些事没必要而已,更何况你给他光明正大地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他现在可是比死了还难受,诛心难道不比杀人更有意思么?」
「哼……知道了。」
沈牧电话挂得很快,他听着没有平日的懒散劲,恐怕心情差劲极了,一会还不知道要怎么撒气呢。
虽然我很想让沈牧早点完蛋,但是他这种疯狗,我是不会让他跟顾泽言真的撕咬起来的。
顾泽言背后有顾家,金家与顾家在生意场上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扔下沈牧这头的事,我就近找了个便利店,买了点毛巾一次性内衣裤之类的用品,提着回了医院病房。
……
金楚涵躺了一夜,顾泽言也在床边守了一夜,我在沙发上也没怎么合眼。
明明这间屋子里有三个活人,却跟个坟墓差不多。
一直到哥哥来了,气氛才回温了一些。
他进门先跟我和顾泽言打了招呼,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去查看金楚涵的情况,又询问了下医生的专业意见。
我不知道他这一夜是怎么过的,他看起来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做事有条不紊。
只是落在金楚涵身上的视线变得又轻又快,像点水的蜻蜓。
等他确定好一切的情况后,轻声把我叫出了病房。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早早摆好了欲言又止的忧愁模样。
「对不起啊哥哥,你昨天应该在视频里也听到一些了,我本来只是想让你看看楚涵的情况,没想到会搞成这样,早知道我就不应该让你去联系顾泽言。」
哥哥沉默了一瞬,抬起手拍了拍得我肩膀。
「别这样说,看到那样的新闻,担心是正常的,泽言也是我去联系的,跟你没有关系。只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在手机里也没有了解清楚,那个沈先生是给你看了他跟楚涵的视频么?你们确认过视频的真假么?」
「对,就是一些比较亲密的视频,昨天顾泽言的情绪很激动,我怕情况会失控,就单独把沈先生叫出来聊了聊,本来是想跟你也说一声,但是你那边的视频接着就挂了,昨天又太乱了,我一直忘了联系你,总之我让那位沈先生把视频传给我了,我昨晚已经联系了一个鉴定视频真假的专家,他连夜检查了视频,今早给了我结果,视频是真的,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再找人看一看。」
我拿出手机,点开保存的那份一模一样的视频,放给哥哥看。
耳朵听到的,跟眼睛看到的,带来的冲击是不一样。
哥哥看了没几分钟就撇过了脸。
我关掉视频,从昨天到现在,我简直是把我这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唉……哥哥,顾泽言那边我暂时跟他商量过了,让他先不要去质问楚涵,毕竟她还伤着呢,她脸皮薄又要强,我怕她出什么事,一起等出院再说吧,你觉得呢?」
「嗯……你做得对,只是楚涵为什么会……她不是爱顾泽言么,他们两个都是有肌肤之亲的未婚夫妇了……为什么」
我用安慰过顾泽言的话,同样拿来去安慰他。
「也许楚涵只是年纪小,她以前的生活环境可能遇到的人比较少,所以现在看到很多新鲜有趣的,总是忍不住会被吸引,而且虽然视频看起来很亲密,但也不一定就是他们发生了什么,说不定只是朋友呢。」
哥哥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整个人都绷紧了,遮掩般的突然垂下了眼睛。
谁也不是傻子,年纪小被新鲜事物吸引不过是玩心大感情随便的修饰词罢了。
暧昧这种事或许旁观者可以说出不过是朋友几个字,但作为曾经的当事人,那熟悉的一颦一笑,怎么会分不清是真是假呢。
如果说顾泽言是被爱情狠狠给了一耳光,变成了丧家之犬。
那么哥哥就是被破碎的憧憬熄灭了爱的烛火。
他一直深陷在对妹妹生出不轨之情的愧疚中,煎熬着,痛苦着。
明明是那个女人处心积虑地勾引他,引导他,但因为有名义上血缘的遮掩,有心上人的存在。
让哥哥看不到她的算计,只把责任都归结在自己的身上。
他把那个女人当成洁白的百合花,生怕自己会玷污她。
新闻的曝光虽然让他刺痛,但那是属于百合花的幸福,他甘愿忍受孤独远走国外,也希望成全她。
结果这个视频却击碎了他一切的幻想。
我看着哥哥紧绷的脸上神色变幻,他的眉心微微向上皱在一起,睫毛颤得厉害。
从苏醒那些记忆开始,我舍弃了我的一些骄傲,哭泣着,铺垫着,周旋着。
不光是要阻止系统去吸纳积分,也是为了让那些萌芽的爱情慢一点再慢一点。
只有成熟的花蕾才能面对风雨,柔软的花芽只会在风雨中弯下腰。
现在的他们,每一个人都不足以面对爱情的分式。
……
哥哥最后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发,对我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转身回了病房,我也跟着他进去。
就好像三个不熟悉的人待在剧院等待舞台开幕。
谁也没有跟谁说话,只是围绕着主角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在这份窒息的等待中,金楚涵终于醒了。
她一睁眼,看到我们三个围坐在病床边,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
下一秒她突然开始连声哀痛,脸皱得跟个抹布一样。
我抢在所有人前面去摁呼救铃,一边摁一边大声说:「怎么了?楚涵?医生不是说只是点皮外伤么?你很痛么?」
「我,我……你们怎么来了……」
大概是疼痛占据了金楚涵大部分的理智,她一边说话一边眼睛四处乱瞟,摆明了是在找人。
顾泽言刚因为金楚涵的呼痛软了几分神色,一见这样脸又冷了下来。
「你是在找沈牧么?他走了。」
顾泽言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
哥哥欲言又止地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刚好医生进了门,他便扭过头,借着医生的口去询问金楚涵为什么会突然严重了。
面对哥哥的询问,医生只能摇摇头,纳闷地表示爱莫能助。
他们已经仔细给病人检查过了,只是一点皮外伤,什么问题也没有,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病人看起来如此的疼痛。
他建议我们可以转院去其他医院再检查一下,或者是咨询一下心理科,有些人会因为心理的刺激而产生疼痛的幻觉。
他的模样十分为难,就差直说这个病人可能是在装痛,他们也没办法。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金楚涵。
金楚涵呼痛的动作一滞,紧紧闭上了眼睛装作虚弱,疯狂在心里叫着系统。
【系统!系统我错了!你快点把我的疼痛降低!他们都来了!你这样让我怎么办,你不是还想让我攻略么!快帮帮我!】
她一遍又一遍叫着,好一会儿系统才出现。
【闭嘴!你以为我不想嘛,我在办了!该死的,我已经用了积分了,为什么你的痛感降不下去!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叫我的痛感降不下去啊,系统你搞什么,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你再敢对我大呼小叫一句试试!】
系统听起来暴跳如雷,她们俩现在简直就是狗咬狗,咬出一嘴毛。
「唉……」我长长的叹了口气,眼带不忍地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顾泽言,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着闭眼装死金楚涵说道:「楚涵,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我们说清就好了。」
哥哥跟顾泽言的脸色都灰败了下去,如果说他们在此之前还心存了一丝幻想,现在全都破灭了。
金楚涵一苏醒就忙着找沈牧,现在又装痛躲避,那么心虚的模样,让他们还怎么为她找开脱的借口。
「不是……我真的好痛,哥哥……泽言,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金楚涵颤抖着睁开眼,从跟系统的争吵中分出神来维持形象。
她似乎是想温柔地笑一笑,但是却控制不住地泄露出对眼前人的抗拒。
她大概是真的痛极了,嘴都白了,满脸都是汗,眼睛通红,跟痨鬼一样。
再美的美人都扛不住疼痛的折磨。
我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了。
外来人昏迷前系统就把她的痛感屏蔽给撤掉了,系统跟她一起陷入昏睡,在昏迷的这段时间,哥哥跟顾泽言的好感度必定会发生起伏。
等外来人睁眼时,系统随之苏醒,想重新开启屏蔽开关肯定是需要反应的时间,更不用说还发生这么大的插曲,它的反应时间一定会被拉长。
而这个早就依赖系统成习惯,娇生惯养的外来人根本扛不住疼,吃不了苦。
她昏迷前是沈牧陪在身边,一睁眼却看到了最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的几个人,在疼痛的摧毁下,她的第一反应绝对会泄露出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我要的就是这个!
哥哥跟顾泽言一时都没有接她的话。
我作为体贴的好姐姐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我们是接到消息过来的,大家都很担心你,找了你一晚上,哥哥还专门飞过来的,唉,楚涵,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跟我们说实话的,你搞得大家多担心,幸亏这次没什么大事,只是一点点皮外伤,要不然我们多着急啊。」
金楚涵脸皮抽搐了两下,扭着头不看我。
这种明着关心,暗着讽刺的话术可是她以前最爱用来对付我的,现在终于轮到她尝尝这滋味了。
【好了,你的痛感应该是控制住……等等……这……】
系统话刚说了一半突然没了下文。
我抓着这个机会,连忙补了一句:「哥哥,楚涵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痛啊,是不是有什么暗伤没查出来,要不要再查一下。」
几乎在我这句话出口的那一瞬间,饱受疼痛折磨得金楚涵猛地放松了下来。
就跟被绷紧的橡皮筋一下回弹了一样。
她脸上那股子松了口气的劲落到了所有人的眼里。
她愣了一下又皱起了眉想要叫痛,却又在哥哥跟顾泽言不虞的目光中,明白过来她现在再去装痛会显得有多刻意。
她一下被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我乘胜追击地也跟着作出尴尬的样子,小声说:「算了,楚涵……你……唉我们不会怪你的,你没事就好,好了,没事了……」
我拍了拍她的胳膊,装模作样给了她一个台阶。
她只能顺着这个台阶下,但一下来就相当于认了刚才的做戏。
她想求助系统,系统却又没有了动静。
她没办法只能咬着嘴唇,吸了吸鼻子,又拿出了平时遇到麻烦就哭哭唧唧的办法,想蒙混过关。
要是在平时,顾泽言跟哥哥看到她这个模样早就忙着哄她了,现在却谁也没有动。
那些楚楚可怜因为没有人捧场显得刻意又尴尬。
【系统,系统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了?他们是不是见到沈牧了,沈牧跟他们说什么了?人都到齐了,我是不是露馅了,系统你说句话啊……】
她的心声听起来像被人泼了热油,烫的她上蹿下跳的。
也对,习惯了用拐杖走路的人,一旦没了拐杖,就算双腿健全也走不利索。
我前段时间也险些变得跟她一样,只是我早早醒悟调整了过来,但我不会给她去适应调整的机会。
我怀着殷切的目光望着金楚涵,替沉默不语的另外两人说出了他们最想说的话。
「楚涵,你有没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说清楚的?」
金楚涵睁着眼睛装无辜,懵懂地望着所有人,心里却一直骂。
她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哪敢胡乱说话,一个不小心可就踩到雷了。
骂来骂去也没人管她,她心一横,用了最蠢的招。
捂着脑袋开始难受。
「额……我,我头好晕啊……泽言,我好难受……」
她一边说一边去扯顾泽言的衣角。
顾泽言看上去心都碎了,他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金楚涵会以后如此地做贼心虚,他还什么都没问呢。
哥哥沉默地看着金楚涵,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转身去外面找护士了。
金楚涵扯着顾泽言的衣角撒娇喊痛,她大概也意识到走了步烂棋,一直没敢去看顾泽言的脸。
【我回来了……】
系统突然又冒了出来,声音中满是疲惫。
【系统!你去哪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你扔下我不管!】
【哼。】系统冷笑一声,似乎连骂都懒得骂了【管你,我现在可没工夫管你,我刚才给你降低痛感居然用了三倍的积分!你的积分早就停了,这么多天都是我用自己的积分去维护去帮你的!】
【为什么会用三倍?哎呀,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系统你快帮我查查我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查不了!你昏迷的时候我也在休眠!就算让我现在去查这些人的坐标跟手机我也没那么多积分了!我总不能全掏空了吧,我刚才看了一下,金成一对你的好感下降到了百分之五十,哦不,现在是百分之四十五了,谁知道你这个蠢货又干什么了,顾泽言的好感度现在也很不稳定。沈牧那边的负好感还在持续下降。】
【怎么会这样啊!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一定是见到沈牧了,不对,他们是怎么找过来的,为什么啊!系统你帮帮我啊,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难道不想让我完成任务了么?】
【任务?我现在程序都快被你搞崩溃了,只是降低个痛感竟然扣了我三倍的积分,以前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还有负好感跟积分急剧倒退!简直是太荒唐了!】
【那…那现在怎么办……】
【等着吧,我在处理了,金成一跟沈牧那边你先别管了,好好维护下顾泽言,顾泽言要是再丢了就真的完了!】
【可是泽言都已经攻略成功了,难道还能变么?不是说只要攻略成功,他就不会离开我了么?要不然我怎么发展多线攻略啊!】
系统隔了几分钟才回答,声音森然。
【我是这么说过,但我是不是也说过想获得这种情况必须攻略下两个及两个以上的攻略对象才行。我跟你说的话你都没放在心上是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就是毕竟现在情况已经这样了,我们肯定不能让它变得更糟糕,就不能把这个规矩改改么……】
【我要是能改,我会让你一个瞒着一个去攻略么!我早让你一起拿下了!这些男人又不是蠢货,你还真以为爱你爱得连尊严都不顾了!还不是我帮你动了手脚!但是动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耗费精力了,只能用在百分百好感度并成功完成交融的攻略对象上,而且你必须达到两个以上的对象,我才能获得足够的能量去做这件事,现在就一个顾泽言,我还在你身上倒贴了那么多积分,我根本办不了!】
【什么!这种事你为什么不跟我早讲清楚!】
金楚涵拉着顾泽言衣角的胳膊猛地抖了两下,脸上露出一瞬的恐慌。
【现在怎么办,顾泽言的好感度下降了多少!他会不会抛弃我啊!系统我现在怎么办!】
【这一次的事情太不顺了,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会是哪呢……】
系统渐渐低沉下去的声音,像是警铃一样敲在我的耳边。
看来我要再快一点,在被发现之前,要让事情变得更加无法挽回……
只是,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系统提到关于给百分百攻略对象动手脚的事。
这倒是完全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
在上一世的时候我就感觉,那些攻略对象只要好感度达到百分百之后,在第一次跟外来人产生亲密接触之后就会逐渐沉溺,眼里除了外来人什么都看不到,尊严道德都不见了。
那个状态跟我当初被他们种入欲蛊,逐渐变成只知道对男人求欢的可怜虫很相似、
而且这个不知名的道具应该跟欲蛊一样除了积分还需要条件。
欲蛊是需要在我最脆弱崩溃的时候才能植入成功,那么这个道具应该是在爱意信任都达到顶峰的时候才可以。
我忍不住看了顾泽言一眼。
其实不管是哪一世,大家都一样的可怜,都只是被操纵的棋子罢了。
只是不知道清醒地认识到一切跟当只蒙眼的狗,哪个更悲惨了。
哥哥带着护士进了门,大家的表情都很无奈,但也只能推着铁了心要装病糊弄过关的金楚涵再做一遍检查。
金楚涵不死心地一直求系统,让系统想办法给她的检查结果动一下手脚,不然她真的下不了台,顾泽言跟哥哥明显是发现什么了。
系统被她烦得不行,也担心好感度会继续下跌,便答应给她点积分动下手脚。
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应对这个突发情况,系统突然尖声喊了起来。
【又扣了我三倍的积分!为什么!不行,我必须再去检查一下。】
【系统,等等,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我这就要去检查了!】
【你去你的,我的积分都扣完了,一会你做 ct 会显示脑震荡的!别烦我了!】
金楚涵这下放心了,也不在心里吱吱歪歪的瞎叫唤了,那眼睛也不左一下右一下地看看哥哥,再瞥瞥顾泽言,安安静静的躺在推床上等着去做 ct。
我上前抓住推床阻止它的移动,扭头对着哥哥温声说道:「哥哥检查先别急着做了,让我跟楚涵聊聊吧。」
「不行,我好难受,我头好……」
金楚涵哪能愿意,连忙拒绝。
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一把抓住她抬起来又要去摸脑袋的手:「楚涵,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吧,你越这样大家心里越难受。」
她怕是气狠了,被我抓住的手一下收紧了,极用力地吸了口气,却又因为憋屈,这口气吸进去吐不出来,只能梗着脖子,瞪着眼看我,还要努力做出无辜可怜的表情。
「可我真的很难受,有什么事等我检查完再说吧。」
我对着她摇摇头,脸上挂满了像是对不懂事小孩的无奈。
「算了,还是先不做了,宝珠你们好好谈谈吧,有什么事你们两个女孩子可能更好沟通……」哥哥揉了揉眉心,看上去疲惫极了。
从金楚涵苏醒,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着,像一道影子。
顾泽言干脆直接从护士手里接过推床,扭头往病房里推去。
金楚涵还在做着垂死挣扎,哼唧着说不舒服。
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认定了她在装病,连回应都没有,埋头将她往病房推。
金楚涵简直恨不得跳下病床自己跑去 ct 室,可那样做只会更加坐实她的谎言。
她只能徒劳的一遍遍在心里骂我。
我顺着人群走慢了几步,落到了最后面,借着这个机会我给沈牧发了条短信,让他现在有空的话就来医院一趟,大家都到齐了。
发完短信我把手机揣好,撵了上去,跟顾泽言一起把金楚涵推回病房。
顾泽言看了金楚涵一眼,扭头往外走,走出两步又顿住了。
哥哥在门口叫了他一声,他轻轻转了转脑袋,到底是没回头,直接走了出去,哥哥顺手将病房门关上。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我跟金楚涵两个人。
金楚涵的脸色一下就变得不耐烦起来。
我依然保持着姐妹亲密的模样,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楚涵,你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你跟我们说你只是在跟顾泽言接触试试,一扭头就跟他上了床,我们还以为你是突然开了窍喜欢他了,结果婚都订了,你怎么还跑出去勾三搭四的,你这样对得起顾泽言么?这事传出去,我们金家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你不要胡说,我哪里勾三搭四了。」金楚涵脸上压着不情愿,咬牙就是不肯认。
「是么,可是沈先生跟我们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什么沈先生,我不知道!我很不舒服,我要去做检查!」金楚涵摆明了不想跟我沟通。
我也没什么话想跟她说,我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沈牧过来罢了。
那个 ct 检查我是不会让她去做的。
「我好难受!我头好痛!」金楚涵突然抱着脑袋开始大声叫了起来。
我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倒了凳子,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金楚涵被吓了一跳,抱着脑袋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
凳子落地的声响,让门外等待的两个人直接冲了进来。
「怎么了?!」
人一进门,金楚涵连忙捂着脑袋开始叫唤。
我那一巴掌打得很用力,不用照镜子,我都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绝对肿起来了。
「哥哥……」
我紧紧咬着内腮,咬出了血腥,让滚热的液体随着说话的开合,顺着嘴角微微泄出一些,让这一巴掌的效果更显眼。
「宝珠,这是怎么了!」
哥哥跟顾泽言都愣住了,眼睛在我跟金楚涵之间转来转去。
我昂起头,咬着牙关去抖。
要哭得倔强,要明明狼狈也绝不哀求,这才是符合我金宝珠性格的软弱,就算是做戏也要练好了才能让观众不出戏。
我早就说过,外来人跟系统拿我当蠢货,以为我真的不懂这些手段,其实我只是不屑,我只是习惯用倔强去掩饰痛苦。
「哥哥……楚涵说不认识沈先生,我看要不然先算了吧,既然她执意要去做检查,就让她去做吧。」
我弯腰捡起凳子,一滴眼泪正好落了下来。
我胡乱抹了两把眼角,梗着声音对金楚涵说:「楚涵,你不用这样了,哥哥跟顾泽言向来对你百依百顺,你真想做检查,他们也不会真不同意,那些事你不想说就不说了吧。」
我听到金楚涵在心里的咆哮。
【这个金宝珠搞什么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一直在装模作样,绿茶婊!贱人!这么害我!贱人!】
「金宝珠,你这是干什么……」金楚涵眼泪也说掉就掉,她微微张着嘴,嘴唇一个劲颤像是气急了,一边啜泣还一边捂着脑袋,时不时露出痛苦的神情。
「这是怎么了,从我醒过来你们一个个都对我好冷漠,我明明很不舒服,你们都不让我去检查,金宝珠,你平时不是说要跟我当好姐妹么,刚才门一关就骂我,还说什么泽言早晚都会回到你的身边,我说我不舒服,你就突然踹倒了凳子,还自己打自己,你是又打算污蔑我么……」
「你说,我自己打自己污蔑你,你有证据么?」
你没有,因为系统现在不在,你没有了那只窥视一切的眼睛,你会跟从前的我一样,无可辩解。
我看着金楚涵闪过的慌张眼神,心里又痛快又悲哀。
我痛快我用同样的手段去报复了金楚涵,让她也尝尝我过去的苦楚。
我悲哀我用同样的手段去报复了金楚涵,为了报仇我舍弃了骄傲原则,甘愿弯腰去捡那些我看不上的垃圾。
但我很快又硬下了心肠,从决定报仇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系统跟外来人不想让我活,就算赢不了,我也要拖着他们一起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绝不后悔。
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它只会让过去的人生变成连自己都不能接受的笑话。
「楚涵……你何必呢,你跟泽言都已经订婚了,我回到金家这半年多我是怎么对你的,大家有目共睹,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还不够么,我只是跟你说让你不要辜负了泽言,也不要玩得太过火,顾及一下父母的面子而已……」
「你胡说,金宝珠,你又这样,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你之前就污蔑我抄袭你的设计,还一次次欺负我,煽动人孤立我,我以为你改了,你又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金楚涵捂着脸嚎哭起来,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沾满了委屈。
那声音是我永远做不到的可怜,简直像是被大雨淋湿的小狗正细声哀求。
顾泽言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摸了摸金楚涵的头发。
摸得很轻,摸了两下就忍不住把脸往没人的那边扭了扭,眼睛有些红。
这红大概不是因为金楚涵哭得心疼,大概是为自己心酸吧。
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怨心上人不爱我,怨心上人为了新欢伤害我,可又割舍不掉那些爱恋,每分每秒还是会为了那个无情的人去颤抖。
像是在热炭上跳舞。
哥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宝珠,到底怎么回事?」
可能是灯光太亮,亮的我看不清他的眼睛里都是什么。
「我没有,我一直都没有。」
我深深吸了口气,努力绷着脸,不想让它因为委屈皱起来,眼泪滑过肿胀的脸颊,有些疼。
「我从来没有污蔑过金楚涵,是我的助手,她暗恋你,她觉得你跟金楚涵走得太近了,她很嫉妒,所以她偷看了金楚涵的设计图,把那些当成自己的灵感融入与我的共同创作中,当初在图书馆,我一眼都没看过那张破图,我的水平我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我也没有煽动大家孤立她,是她自己得罪了那些女人,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是恶意欺负她,那个时候顾泽言还是我的未婚夫,我对第三者没有好脸色是很正常的,我早就改了,不是么哥哥?」
恍惚间,我突然觉得也许我会听到系统跟外来人的心声,我会想起前世的记忆,大概是有太多太多的委屈,委屈到我的灵魂已经承载不住了。
所以我一步步走到现在,一点点把我的委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说给所有人听,然后让那些得不到回应的爱跟沉重的怨都随着消散。
「我知道我说这些话也没有证据,当初你还亲眼看到我泼咖啡给金楚涵,但是我那天是想去跟她好好解释抄袭的事,结果她一直在羞辱我,我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就像现在一样,明明是她做错了,却要赖到我身上,她永远无辜可怜,你们以前被她一次次骗就算了,可她现在脚踏两只船,还装病,你们还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么?」
「我没有!」金楚涵高声打断我的话,哭得脸都红了。
我没搭理她,哥哥也低着头一时没有说话,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缓缓攥成了一个拳头。
「哟,这么多人。」
沈牧吊儿郎当的声音跟麦穗一样,格格不入的插进这片沼泽一般的窒息气氛中。
他带着笑晃着身子从半开的门中钻进来。
眼睛越过所有人跟我在半空中对上。
他的表情晃了一下,像是对看见的东西有些茫然。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意跟轻松,像是被摔破的暖瓶,叮的一声,四溢散开。
我没有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他昨天既然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按照他的习惯一定会带人回庄园,他的庄园离这里非常远。
他的脸上泛上了不正常的红,绿眼睛凝固住不动了,手习惯性地摸上了最近的一把椅子。
完了。
我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沈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喊了一声,大步冲过去,挡在沈牧面前拼命给他使眼色,让他冷静点。
「我们这边有点私事要说,你要不先出去等一会吧。」
沈牧根本听不进去话,他面无表情,缓慢地将脑袋往一侧歪,视线擦过我,直勾勾的盯着那三个人。
我头皮都麻了,只能压抑着慌张周旋,我假装顺着沈牧的视线扭过头,装作为难的样子,对着手还搭在金楚涵头发上的顾泽言皱眉说道:「泽言,要不你先放开楚涵,我们先把事说清楚吧。」
我给了沈牧突然地暴怒一个借口,大家顺理成章的反应了过来。
顾泽言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大有要跟沈牧打一架的架势。
哥哥倒是冷静多了,只是站在原地审视着沈牧,但也称不上是好脸色。
金楚涵直接呆住了,现在怕是给她个乌龟壳子,她硬塞也要爬进去。
系统一直悄无声息,她也知道系统现在肯定是出问题,指望不上了,又一时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在心里嚎叫。
沈牧攥住了那把椅子,整个人绷紧了。
或许我该庆幸,他没带枪来,不然他第一反应一定是去摸枪,那场面会更无法收拾。
「沈先生,你冷静一点,暴力只会让问题变得更糟糕,我想我们可能对彼此都有些误会,不如大家先好好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
哥哥皱了皱眉,站出来想缓和眼前一触即发的矛盾。
沈牧疯劲一上来,谁也拦不住,他连看都没看哥哥一眼。
他缓缓转过眼睛,视线落在我的脸上,一句「谁干的」似乎要脱口而出。
是我失误了,我应该好好确认下沈牧过来的时间的,就这么一点点忽略,现在可能就要让我的苦心功亏一篑。
对沈牧来说,我大概早就划分到『他的东西』行列里了,虽然不知道是排在象牙前面,还是金雕前面,但只要是他的东西,被人动一下,他都会暴跳如雷。
他失控的表情好像有了千斤重量压在我的胸口,积压着懊悔的情绪让我整个人都要爆开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在脑海里飞速想着对策。
我本就戏演了一半,那些压抑的质问刚刚出口,委屈还萦绕在眼眶,被沈牧这么一逼,眼睛又酸涩了起来。
我强忍着失控的情绪,感觉脸上的肉都在抖。
我竭力往沈牧这边侧了侧身子,尽量让他们三个看不到我的脸。
我睁大了眼睛望着沈牧,希望他能看清我眼里的乞求,无声的对他说了四个字『不要这样』。
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一直挂在眼眶的泪水滚了下来。
沈牧牙咬得咯咯响,整个人像是满弓上的弦,绷的都要断开了。
「沈先生,我们有话好好说,大家都冷静一点。」
我使劲眨了两下眼睛眨掉了残余的泪水,挤出不那么失态的表情,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以旁观者的口吻劝了最后一句话。
等着沈牧的审判。
他一把推开我,抡起手里的椅子狠狠砸在地面上,大声骂了一句脏话。
整个人跟公牛一样粗重地喘着气,掐着腰瞪着顾泽言,嘶哑着嗓子喊:「谁他妈让你动我女人的!」
劫后余生也不过如此了,我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金楚涵他妈的是我未婚妻!」
顾泽言也被愤怒充斥了眼眶,一声脏话骂得嗓子都劈了,青筋都爆出来了,抡起拳头就朝沈牧扑过来。
哥哥见势不好,连忙冲过去抱着他:「泽言,泽言,你冷静一点!这是在医院!」
顾泽言嘶吼着,像失控的汽车一样要撞过来。
走廊响起嘈杂的脚步声跟说话声,紧接着几个粗壮的黑人保安在护士的引导下冲进门。
是被沈牧摔得那下椅子引过来的。
那椅子被摔得碎成几块,每一块都像是沾满岩浆滚烫的石头,沈牧站在这些石头中间。
一下一下很重的喘着气,胸口用力地起伏着。
满弓的弦硬生生弹回来把他抽得不轻。
我赶在保安对沈牧动手前,拦住他们,好言相劝。
哥哥也尽力安抚着顾泽言,试图控制事态。
金楚涵跟个鹌鹑一样缩在床上,连哭声都小了。
好不容易劝走了保安,沈牧跟顾泽言面对面站着,眼神谁也不让谁的顶在一起。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的,沈先生,在昨天之前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有你的存在,而且从你昨天的话里来说,我也相信,你应该也是不知道楚涵有未婚夫这件事,而且你似乎不知道楚涵真正的身份是么?」
我借着劝解的话头,硬生生插入这两个对峙着的男人中间。
跟沈牧擦肩而过时,我用身体的掩护轻轻握了握沈牧的手。
是安抚,是装作感激的信号。
沈牧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哥哥回头看了金楚涵一眼,他额上一层薄汗,衣服也皱皱巴巴的,顾泽言闹起来跟头莽牛一样,他好不容易才拉住的。
「楚涵,你还要装傻么?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自己把事情讲清楚。」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听到哥哥对金楚涵用如此冷漠的声音说话。
金楚涵头都没敢抬,只抽抽噎噎地哭。
她一直骂骂咧咧的心声都停了,我猜她现在应该又害怕又紧张,大脑都一片空白了吧。
「不说话?你他妈不是跟我说你是小月牙么?合着全是骗我的?你不是无家可归要我收留你么!现在怎么哑巴了!」
沈牧一肚子火还没撒干净,扯着嗓子就骂开了。
他这人虽然有时候爱装绅士,但本质就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军火贩子,骨子里的粗俗凶狠根本遮不住。
顾泽言把脑袋转向了一边,垂眼紧紧盯着地面,他背着金楚涵,身上涌起的怒气还在翻腾,却无处可发泄。
哥哥背挺得很直,两只手攥成拳头紧紧贴在身体两侧,他看着仍然不开口的金楚涵,像是不认识她一般带着陌生的失望。
「楚涵,这件事你不要妄想糊弄过去,你不是小孩子了,这件事不仅仅是牵扯到你,也牵扯到我们金顾两家的颜面!别忘了,你跟顾泽言已经订婚了!」
没人愿意说话,我当然要站出来主持正义,狠狠鞭挞这个女人,直到她将那些蜷缩的丑恶都露出来。
「楚涵,做错事总要认得,你这样逃避不是办法,从醒来你就一直在逃避,装病,装傻,我只是问问你,你就跟我动手,又想用之前的招数来对付我,每一次你都是这样,明明是你做错了,你总是先激怒我再装可怜,你就是掐准了大家都相信你,所以肆无忌惮到现在这样,打了我反过来再说是我污蔑你!就像你出去鬼混!也要拿我当借口说出来陪我!你就是觉得我跟你站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会相信你的说辞!你根本就是拿着大家对你的信任把所有人当傻子耍!」
我的步步紧逼,让金楚涵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我再说一次我没打你,是你自己打自己,想污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又是这样……」我摸了摸脸上刺痛的肿胀,抬起头让我苦涩的笑容袒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我以为你改了的,这半年多,你自己心里清楚,不是你原谅了我曾经的所作所为,是我为了爸爸妈妈,为了维护这个家,原谅了你。」
哥哥颤了一下身子,张了几次嘴,吐出几个含糊的语气词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的眉毛拧在一起,眼睛红了一圈。
他这样看着我,倒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知所措。
顾泽言重重的呼吸了几下,用余光偷偷看了我一眼,又像怕被人发现赶紧收了回去。
只有沈牧,掐着腰歪头,挑了挑眉,像是对我说了一个带着问号的『嗯』。
紧接着他又挑了下眉,好像突然找到了答案,那些残存的愤怒变成了哑火的枪,他扭头嗤了一声,再回头时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沈牧看穿了我是故意在用苦肉计,反而让我松了口气。
这下这家伙应该不会再闹起来了,只是事后怕是又得冲我龇牙咧嘴,真是麻烦。
我窝了火气,再对金楚涵开口时,除了怨气还多了点咬牙切齿:「金楚涵,你还不说实话,你看看你都把大家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系统!系统你救救我啊,我怎么办啊,我不能认,我要是认了我后面就没法收场了!你快出来!道具!用道具帮帮我!只要让他们几个分开,我一个个解释就还有转机!你帮帮……】
【别吵了!】系统姗姗来迟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破口大骂【你这个蠢货!白痴!金成一的好感度现在只有百分之三十了!而且还在强烈的波动起伏中
【现在不是怪我的时候,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闭嘴!我话还没说完你给我好好听着!我刚才耗费了积分去入侵了金成一跟顾泽言的手机,该死的又扣了我三倍积分,我仔细检查过好几遍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从未遇到过这些情况,我已经向上面汇报了,等着吧……】
【系统?你还有上级么?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我说了让你不要打断我,你聋是不是!我难道什么事都要告诉你么!】
系统前所未有地气急败坏,完全找不出以前乖巧可爱的痕迹。
就好像一直在扮演着小白兔的大灰狼,发现诱骗不到另一只兔子,便原形毕露尽情对着那只兔子发泄怒火。
【总之我入侵查看到的情况是,昨晚金宝珠发送了一个海外博主的博文给金成一,上面是你受伤,沈牧抱你去医院的照片,看角度应该是被农场的人拍了发上网的,然后金宝珠说联系不到你让金成一去联系顾泽言,之后,顾泽言就接到了这些消息,跟金宝珠沟通后,在网上搜索农场地址,沿着农场寻找医院打听,第一次的农场信息是金宝珠提供的,是错误的,大家没有找到,金宝珠后来提供了第二次农场信息,也是她先找到的这家医院。她们应该是在你昏迷后,来到这家医院的,金宝珠还给金成一发了视频通话,让他看看你的情况,视频通话时间很长,我猜测那段时间应该就是沈牧跟顾泽言他们遇见的时候,金成一应该也看到了,所以他们在你苏醒前就知道了沈牧的存在。】
【金宝珠!就是金宝珠坏我的事!这个金宝珠肯定是故意对付我的!】
【我刚刚审查了之前的坐标,金宝珠的确是一直待在公寓,中间有段时间的数据是空白的,我算了一下,是从我陪着你陷入了沉睡,直到今早我苏醒的这段时间,等我醒过来,她的坐标就出现在了这家医院,虽然现在没有具体的证据证明是金宝珠故意设计让大家聚到医院的,但是这一切很巧合,不得不防范,我需要积分再去入侵查看金宝珠的手机。】
【那你快去查啊!】
【我没有那么多积分了!都是你这个蠢货把场面搞成这样!我现在又需要扣三倍的积分!我不能再动用我的积分了,我要从你身上回收媚骨乳香,用这个积分去探查。】
【什么!你不能回收我的道具啊!你不是说道具给我了就是我的了吗!你不能回收啊!】
任外来人拼命地呼喊,系统都没有理会她。
他如今对外来人的态度十分恶劣,刚才的话只是通知她,压根就没有打算跟她商量。
要入侵我的手机……
算了,就算现在立刻删除,那些数据也一时半会都清不掉,肯定会被查出来,更何况那样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横竖从一开始我的打算就是趁着系统沉睡,出面把金楚涵三心两意的形象坐实,等系统苏醒发现我的异常也晚了。
系统能因为好感度的波动延迟到现在才发现异常已经是幸运了,只是这个坐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曾经做过无数的设想,甚至还设想出了被系统发现我能窃听,故意放假烟雾弹迷惑我的猜测,因此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为了使自己从这个恐慌中挣脱出来,我又不停找借口去掩盖之前的设想,甚至想过也许系统的定位是通过手机定位呢?毕竟我的手机定位早早就转移到公寓那边去了。
但不管是哪个推断,当我好端端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那个异样的坐标一定会露馅,可这个坐标却移动了,简直像是在配合我的计划一样……为什么……
还有上级……这个系统还有上级?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没有听到过这个说法。
这说明这样的系统可能不止一个,但是这一个跟上一世的似乎一模一样,或许每一次都一样。
而且我之前听到过他们的对话,这个外来人似乎以为这个世界只是她要做任务的世界之一,等这个世界结束了,他们还要去另一个世界。
但是那个说法的信服,是建立在之前系统跟宿主亲密无间的关系上的,如今看来一切似乎不是我想的那样。
外来人根本就不知道系统还有上一级,
或许在系统眼里,所谓的宿主不过是切西瓜的刀,夹菜的筷子,是一件可以获取想要东西的顺手道具罢了。
所以他假装是个小白兔,和蔼可亲用一件件道具诱惑着外来人,而且他似乎还在放大着外来人的恶。
上一世我在最悲惨的时刻被植入欲蛊,这一世,在生日宴上一切刚刚展开时,它就已经给外来人介绍了欲蛊,简直像在为我的悲惨结局做铺垫。
这简直就是她想杀人,他就递刀。
我突然发现了一个一直以来被我忽略的问题。
系统还在这……金楚涵的躯壳里也换了新的宿主,那上一世的外来人去哪了?
我很难形容我此刻的感觉。
就好像一个囚犯,他从地底挖洞想要逃出去,他不停地挖啊挖,磕磕绊绊的以为就要挖到终点了,结果下一铲子就挖不动了。
扒开一看,前面土里埋的是个严丝合缝的大铁块,再往后看看,已经不知道挖了多久了,有些地方都被挖塌方了,回不去了。
想流泪又觉得可笑。
如果系统还有上级,如果这个系统只是个小喽啰。
如果所谓宿主只是系统用顺手的筷子,说扔就扔,想要下一双就随便能找到。
那么我绞尽脑汁做的这一切有什么用呢……只不过延缓了我悲惨结局的到来……
「宝珠,宝珠?」
我听见有人在叫我,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我眼睛虚了一下焦才看清是哥哥。
「宝珠。」
哥哥好像整个人都拧巴到了一起,有万般的情绪理不清,抬起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安抚性地摩挲了几下:「你还好么?」
「我……我还好……」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从我发出的声音里,我想,大概很不好。
我该庆幸我前面早就把情绪渲染到位了,所以这一刻不会显得太突兀。
哥哥不忍极了,他连叹气都是抖的。
从前他看外来人,仿佛这天地万物都是灰白的,只有那一点颜色。
如今那颜色破碎,重新将这黑白万物渲染,他才终于发现,那些注意不到的灰色原来早就伤痕累累。
虽然听不到系统的播报,但我想这一刻被无数情绪充斥的哥哥,好感度一定在剧烈地波动着。
「楚涵!」他重重地叫了一声金楚涵的名字:「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做错事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么!」
金楚涵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
我知道她是真的没辄了,本来还寄望于系统,系统却帮不了她。
这三个都是攻略对象,她站出来说她跟沈牧一点感情没有,爱的是顾泽言,那沈牧那条线就完了,要是不否认跟沈牧的关系,顾泽言又无法交代,至于哥哥,不管她选择谁,他被伤害都已成定局了。
说多错多,她只能什么也不说,期望着等私下再挨个解释试试。
「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跟我订婚,是你先说喜欢我的。」
顾泽言始终没有回头。
从沈牧来了以后,他狼狈的像只不肯承认被抛弃的流浪狗一样,大声的吠叫是他强撑的尊严。
「我为你付出得还不够么,一开始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违抗了金顾两家的婚约,我几乎众叛亲离,如果不是后来发现了你真正的身世,我都为了你离开顾家了。这么久以来,我对你什么时候不是百依百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金成一跟金宝珠都跟我说没有见过你,他们给我发那张照片的时候,我还在心里给你找理由开脱,那也许是个路人,也许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可你呢,你连一句解释都不肯跟我说,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不是的,泽言,我是爱你的!」金楚涵慌了神,她顾不得别的了,抬头挣扎着坐起来想下床。
顾泽言扭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说完这句他迈步往外走去,金楚涵踉跄着想追出去,却被沈牧一把抓住。
「这就想走?话还没说清楚呢,你骗我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金楚涵大概是从没有见过沈牧笑眯眯的面具下真正的模样,在他手里抖得像个落水鸡一样。
沈牧对她可是一点怜惜都没有,毫不客气地追问着她,冒充小月牙的身份来接近他有什么目的,明明有未婚夫还装喜欢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金楚涵除了哭就是哭,眼看着要被沈牧逼崩溃了,只能一个劲叫着哥哥。
到底是他的妹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对哥哥来说爱护金家的孩子似乎是刻进他骨子里的誓言。
哥哥于心不忍上去制止沈牧的咄咄逼人。
一时间吵架声,哭声混杂在一起跟个菜市场一样。
系统的声音再出现时,我都差点没分辨出来。
【我检查了金宝珠的手机,没找出什么异样,她平时除了会跟金成一联系一下就没什么人了,她是从网上刷到了那个博主的博文截图发给了金成一,聊天记录我也都看了,目前没什么异常。】
我万万没想到系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只能看到这个?没发现我跟沈牧的联系?不可能啊……
熟悉的诡异感又浮现了上来,跟那个莫名其妙的坐标一样,我又在险些要暴露的关头被拉了回来。
为什么?简直像是故意在帮我一样!
那个坐标跟这一次的手机探查,肯定是有关联的,系统再衰败也不可能这么巧的在我身上一而再地犯错误。
而且从系统迄今为止的反应来看,这些事绝对不是出于他的手笔。
是有什么没被系统发觉的东西在为我掩盖痕迹,是什么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我向来不是一个幸运的人,特别是外来人跟系统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后,我简直像是在走钢丝绳,生怕一个不小心坠入深渊。
现在却有这么大的一个意外惊喜砸在我的头上,我甚至无法为此感到愉悦,反而觉得心情沉重了起来。
因为我无法确定这个意外惊喜究竟从何而来,这世界上很难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但是恶意往往隐藏得很深。
那边还在闹着,没有多少时间给我在这里胡思乱想。
我只能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暂时压下心里的情绪跟猜测,硬着头皮去把这场戏演下去。
我走上前,试图分开混乱的三人。
「好了,楚涵你不是说不舒服么,那就先在医院呆着吧。沈先生,我是金楚涵的姐姐,你跟楚涵的事,不仅仅关乎你们两个人,还关乎到了金家的颜面,我们单独聊一会吧,哥哥,你先陪一下楚涵,我很快回来。」
在场的几个人其实都在等一个台阶,一个能短暂结束闹剧的台阶,我给了,所有人都顺着下来了。
我将沈牧带到了老地方。
他看着我的模样很是咬牙切齿。
「你对自己下手还挺狠。」
沈牧气不顺,斜着眼睛围着我转了一圈,摆明了要我好好哄他,不然这事没完。
「做戏嘛总得豁得出去,我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难为你刚才忍着火气陪我演戏了,做得很好。」
「哼,你都哭成那样了,我要是不帮你一把,我看你都恨不得从这楼上跳下去了,真没用,就刚才几个人也值得你要死要活的,全杀了算了。」
沈牧抓了抓头发,暴躁得不行。
「你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是利用我!先是拿小月牙名头来接近我,接近不成,就干脆勾引我!让我觉得你有意思把你留在身边,然后等金楚涵来找我,你知道我肯定会玩她一阵子,就将计就计配合着我,放任着我,等的就是今天,利用我让所有人都知道金楚涵是个什么玩意。」
「这种事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看你玩的也挺高兴的,反正你平时那么无聊,就算我不出现,金楚涵那个老鼠也得被你玩得团团转。」
我抚了两下他的脊背,哄孩子一样拍了拍。
沈牧瞪了我一眼,却没躲开我的手,龇牙咧嘴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吃准了我喜欢哪一套,所以故意在我面前装出那个样子,拿我当小孩,你跟金楚涵那个家伙一路货色,只是手段比她高罢了。」
「我要真的只是手段比她高,你才不会这么容忍我,是我比他们所有人都聪明都有耐心,我愿意花心思去了解你,接近你。」
我笑着轻轻凑近了沈牧,他个子很高,我仰起头也只能够到他的下巴。
他的呼吸很热隐隐落到了我的唇上。
「更何况,你不也是明明知道一切,却放纵了自己么,你看看你,跟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可是有些不一样了,现在这个你,是你装出来的所有正常的你当中,你最喜欢的那个吧。」
我短暂地把心扯了出来,让这具身体贴到沈牧的身上,抬手用指尖从沈牧的眼角顺着蹭到他的唇角。
「你也很享受跟我在一起的感觉,不是么?」
我们两个离得很近,近得好像浑身的温热都纠缠到了一起。
每当我给沈牧这些若即若离的身体接触时,沈牧的眼睛会微微眯起来,他很喜欢。
但是如果再近一些。
就像现在,我们两个离亲吻还差一指的距离。
他的绿眼睛会像动物一样瞳孔收缩,呼吸沉重,不是欲望,是厌恶是想撕碎一切的冲动。
在跟沈牧相处的每一天,即便是知道他的过往,我仍在试探摸索着他的那根线在哪里。
他喜欢甚至是渴望皮肤接触,但是这个接触要浅。
就好像亲吻一个伤口,轻轻地,如果重了,他会痛,会发怒。
我想他身上大概是藏着什么资料上没有提到过的事情,是一个不需要告诉外来人,一旦告诉她甚至可能对攻略起反作用的东西。
我从沈牧身上退了下来,沈牧眼中呼之欲出的某种东西也瞬间撤了回去。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不轻不重地拿眼刺了我一下,才慢吞吞地开口:「是啊,所以在我享受够之前,你敢出什么岔子,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比死还痛苦。」
「知道了。」
我看着他滚动的喉结,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其实上一世我跟在那个外来人身边的时候,她几乎已经将所有的攻略对象都拿下了。
每天不是跟这个厮混,就是跟那个厮混。
但是跟沈牧一起过夜的次数很少。
我非常讨厌看到这些事,所以大多数时候我都是闭着眼,恨不得能直接消散。
只有偶尔几次我听到了别的动静才会看一眼。
几乎每次都是沈牧。
每一次的画面基本都很雷同。
他会把外来人掐着脖子摁在枕头上,从后面动作的时候,下颚到脖子上的青筋紧紧绷着,脸色阴沉,呼吸粗重,眼角泛着红。
厌恶跟欲望交织在一起,像是嗜血的杀人犯压抑着本能用另一种方式发泄。
有的时候下手重了,外来人就会乱喊但却不敢反抗。
能感觉到外来人是不怎么敢招惹沈牧的。
其他攻略对象个个顺着外来人,但沈牧是需要别人去迁就他的。
那时候我以为沈牧只是个单纯的变态罢了。
但是现在……
我想我知道他最痛的地方是什么了。
「沈牧,那个俄罗斯女人呢?」
「找到了,昨天晚上就给你找回来了,暂时让我关庄园里了,随你处置吧。」
沈牧提起这个似乎心情不太好,眉毛一下子就压了下来,他看了我一眼,又补了一句:「我没动她,好好关着呢。」
「我知道,你既然答应我了就一定会把事办妥的,沈牧,这边的事先告一段落,你先回去吧,等事情处理好我会回去找你的。」
「你不跟我走?!」
沈牧说生气就生气。
「我要先处理这边的事情。」
「真是麻烦死了,你要处理多久。」
我耐着性子去哄他。
「我会尽快地,都废了这么多功夫了,总不能功亏一篑吧,你先回去,这两天留意下顾泽言的动静,他要是有什么动作,你要告诉我,好么?」
「……真烦,知道了。」
……
我把沈牧哄走了,掉头回了病房。
金楚涵半坐在病床上,抱着哥哥的腰哭泣。
哥哥静静地站着,双手虚放在金楚涵身侧,没有碰到她,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很淡。
「哥哥,我跟沈先生谈好了,他暂时先回去了,但是这个事情他坚持要我们给一个交代,我也查过了,他的身份不简单,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可能我们几个都有危险,要不要先跟爸说一下。」
「辛苦你了。」哥哥眉眼带着厌倦疲惫:「爸那边我会去说的,一会我去找一下泽言,跟他好好谈谈,如果泽言要退婚,我们这边肯定是要配合的,至于这位沈先生……」
他伸手推了一下抱着他哭的金楚涵,没推动,反而让金楚涵抱得更紧了。
「哥哥,我有个想法,既然楚涵是跟泽言订婚后,又隐瞒身份来到这位沈先生身边,看来她更喜欢沈先生,正好沈先生也说了,虽然楚涵骗了他,但他还是很在意楚涵的,不如干脆成全他们吧。」
「不行!我只是一时糊涂!我不爱沈牧的。」
金楚涵大概是想清楚了,相比于负好感的沈牧,抓紧顾泽言才是唯一的办法。
「哥哥,你带我去找泽言好不好,我刚才只是一下子被吓住了,我还有话跟泽言说得,我可以解释的。」
我安静的站着,等着听金楚涵的心声。
可是却等来了一片寂静。
只有金楚涵嘴上对哥哥的哀求。
为什么?是她忙着演戏没工夫在心里嘀咕么?
没有了那些嘈杂的吵嚷,我的耳边一下静了下来。
但这份静却让我觉得心慌。
等金楚涵哭求到了哥哥的点头,准备出院,在哥哥的陪伴下去找顾泽言的时候。
这份心慌达到了顶点。
我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
我们三个人离开了医院,出发去酒店。
前后几个小时,我什么都听不到。
没有系统,没有外来人的心声。
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是彻底发现我了么?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挡不住铺天盖地袭来的焦虑。
我浑身发冷,手心一阵阵出汗,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吃力。
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到……
心声一直以来是我的最大的依仗,我就是靠着这些东西才能处处抢占先机,如果我听不到了,那我岂不是又变成了案板上的鱼!
「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金楚涵哭了很久,鼻子通红,瓮声瓮气地缩在车座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水汪汪的。
好像刚才一切混乱不过是下过的一场雨,雨水冲刷后湖泊更清澈了。
「没什么,楚涵……不管怎么说我们到底是一家人,过去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我们一家人好好相处。」
我强打起精神,试图用话语挑拨起她心底压抑的怒火。
可是我等来的是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又无辜地说:「我知道错了,是你以前老是那么高傲看不起我,欺负我,加上我在外面受了很多苦也跟你有关系,所以我心里老是有火气这才跟你作对的,以后不会了。」
听不到,还是什么听不到,我眼前浮动的全是金楚涵虚伪的脸,虚伪的话。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在我离开病房时,我听到的是系统分析我的手机没有异常的声音。
难道她们那个时候就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故意说那句话给我听?等我离开以后再商量好对策怎么对付我,然后像现在这样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可他们是怎么发现我能听到心声的,我的手机里应该只有我跟沈牧的一些联系,还有我的一些计划部署,我一直很小心,没有在任何地方泄露出我能听到不该听东西的痕迹。
她们现在是封闭了对话不让我听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又不可自控的想起之前出现的两个差错,跟系统嘴里的上级。
那些我本已梳理清楚的计划方针突然被全盘打乱,被各种猜测裹挟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毛线团。
到处都是线头,揪住想拽出来却都是打在一起的结。
「到了,金宝珠,你要跟我一起过去么?」
金楚涵噘了噘嘴,将有隔阂却别别扭扭想和好的小女生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从没有像此刻这么后悔过,我为什么当时要离开病房,在我离开的那短短的二十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楚涵整个人突然变得镇定了起来,不,也许不是她变得镇定了,是我乱了阵脚。
「一起过去吧,泽言今天那么激动,我怕一会出什么事情,我们在门口守着也行。」
我勾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却感觉到顺着这个小小弧度,我的体内刮起了一阵龙卷风,将我的五脏六腑都搅烂,搅碎。
哥哥大概也是觉得我脸色难看,安抚地摸了摸我的脊背,以一种虚扶的姿态护着我下车。
我们三人进了酒店,找到了顾泽言下榻的房间号。
是哥哥出面叫开了门。
门一开,金楚涵就跟泥鳅一样钻了进去。
在门要关上的那一刻,我拿脚垫了一下,点出了一线缝隙,静静地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吵闹。
哥哥深深看了我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陪着我一起在门口等。
我能听到顾泽言冷漠的呵斥,金楚涵的哭泣声跟模糊小声地解释。
明明只有两个人在说话却因为沾了感情,变得像是闹市街头的小吃车,爆炒着辣椒,热油噼里啪啦,热气滚着拥挤,顶的人脑血上涌。
房门有一半是金属贴面。
我能从上面看到我的倒影。
我突然发现我瘦了很多,穿着风衣瘦长的像是一杆芦苇,脸颊都有点凹下去了。
明明穿着发型都很整齐,却像被狂风吹过透着凌乱疲惫呆滞的气息。
难怪,连金楚涵刚才都会问我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
是真的不好看。
屋里的争吵声渐渐变小了,我有些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我站了很久,站得有些恍惚了,恍惚到里面的俩人开门走出来,我都不知道避让,傻傻站在原地,还是哥哥拉了我一把,我才回过神。
金楚涵今天哭了太多太多次,眼睛肿得通红,没有眼泪也像是在嚎啕,看上去可怜极了。
她半躲在顾泽言的身后,一只手紧紧揪着顾泽言的衣角,像是受惊的孩子。
「成一哥,这件事先别跟家里说了,我跟金楚涵刚订婚,我们金顾两家还因此外宣了好几个合作项目,现在要是解除婚约肯定有影响,面子上也都不好看,先缓缓吧。」
顾泽言说话时,眼皮轻轻垂着没有直视任何人。
他疲惫的像是刚跑完了一场马拉松却发现跑错了路,茫然四顾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折返还是将错就错跑到终点。
哥哥张了好几次嘴,才终于吐出一句话:「嗯……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他们后面在说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
我盯着金楚涵那张无辜的脸,却好像又看到了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在她身侧浮现。
那张脸上挂着傲慢恶毒,一张一合地说着难听的话。
过去每一次被我强压下的恐惧,疑惑,焦虑,震惊,痛苦,仇恨,突然在这一刻爆发了。
我本以为情绪的爆发会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
原来不是,它像突然涌起的雾,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茫茫,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我好像被这场雾包裹消化,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不知是泣还是诉。
我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在干什么。
我只看到我的身体跟在这几个人身边,跟他们一起说着话。
说完了,站在一起的男女回了房间,我跟另一个人走啊走啊,走出了酒店。
我们两个说了会话,我独自一人坐上了计程车离开了。
那计程车开了很远,很远,最后在一片海岸停下。
海岸沙滩上散落着一些垃圾被风吹得滚来滚去,没什么人,有一个木制长椅看上去脏兮兮的。
但我还是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天色慢慢暗了,我也慢慢回到了这具身体,手脚被海风吹得发麻。
「你在这干什么?」
我花了一分钟才认出站在我旁边,问我话的人是沈牧。
「我在手机定位上看到你一直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还以为你被人杀了埋沙子里了。」
他不知道是从哪里来,坐下来的时候,身上蓬松的热气让我有些失神。
「你怎么了?」
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眉毛快要拧在一起了。
「自从那几个人出现,你就变得皱巴巴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他不耐烦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沈牧。」
「嗯?」
「我以为我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原来才刚刚开始,但是我已经快把自己榨干了。」
我以为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哭,却没有,它顺畅自然的像是呼吸一样,从口中冒了出来。
「把他们都杀了不行么?」
沈牧托着腮帮子,眼睛在昏暗的夜色里很亮,像是天真的少年在讨论哪个口味冰淇淋好吃。
「杀不了,杀了他们还会回来,回来疯狂的报复我,我只会变得更凄惨。」
「那就再杀一次,你管他们会不会回来,只要现在能痛快就好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笑了一下,变得有些兴奋,他如果是蛇,现在大概是瞳孔竖立,嘶嘶吐着舌头。
不,不是蛇,现在的他像是被拍飞的篮球,重重地撞在我的心脏上,撞得很用力很用力,用力到让我又找回了疼痛的感觉。
我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弯了腰,笑出了眼泪。
没有人明白我在说什么,也没有人明白我面对的是什么。
痛快,我也想痛快,但这背后的代价,足以碾碎我的灵魂。
「沈牧,你抱抱我吧。」
我把自己当成一片叶子像沈牧递过去。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我能依靠的却是一个曾带给我深切羞辱的男人。
我已经不知道该笑我自己什么了。
沈牧难得老实,不闹不乱说话,用合拢的双手为我这片被吹得摇摇欲坠的叶子拢起一小块安宁。
真奇怪,沈牧这样残忍的人,胸膛却也是暖和的。
我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疲惫的神经短暂地放松在这片温暖中。
直到整个沙滩都暗了下来,连岸边的波浪都看不到,只剩下簌簌海水抚来的声音。
我才离开了这一小块安宁地。
「沈牧,你说得有道理,我想好了,我还是要往前走,赢不了也没关系,如果赢不了,我就杀了他们,就算会受到报复也没关系,最起码有一次,有一次我痛快了。」
「这才对嘛。」
夜色太黑,即便是贴得很近,我也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沈牧,我本想亲手了结你的,但看在今晚这片刻的温柔份上,我会换一种方式。
「沈牧,那个俄罗斯女人呢?带我去见见她吧。」
……
再见到那个俄罗斯女人,我却更难过了。
她被沈牧安置在庄园的客房,有保姆守着。
她不再脏兮兮了,洗过澡,穿着牛仔裤白毛衣,头发有点乱,看起来像是 T 台上节食严重瘦削的白人模特。
只是她的精神状态仍然不太好,像一只受惊的动物。
坐在椅子上手脚瑟缩着,不停地吞咽口水,明明不敢看我,却逼着自己瞪大眼睛盯着我,整个人因为紧绷而在微颤。
我想跟她说说话,但我不确定这个房间里有没有针孔摄像头。
我跟她面对面坐着,像在照镜子。
直到沈牧在外面等的不耐烦,拍了拍门,我才回过神。
只见那女人被拍门声吓得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抖得更厉害了,喉咙克制不住挤压出一些奇怪的气音。
她对沈牧的恐惧太深了,深到已经抽掉了她的脊骨,我不确定她还能不能站起来。
……试试吧,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用了。
我从沈牧手里要走了她,直接让人送回了国内接受心理治疗。
放在美国,我的那些算计很难说会不会被沈牧发现。
哥哥在酒店一别后,就直接回了子公司,临别时甚至都没有跟我见面。
我知道他这一次受的打击不小,也没有强求,只是从他嘴里听说,金楚涵这几日一直缠着顾泽言。
我早就想过顾泽言不会那么轻易地跟金楚涵断了。
他不同于其他人,他已经爱上了金楚涵。
爱之一字太复杂了,就好像黏在手上干掉的胶水。
洗不掉,搓不掉,就算一点点地撕扯,都不一定能撕得干净。
我本该趁热打铁继续实施我的计划,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不能轻举妄动。
本来为了保险起见,我应该离开沈牧,回到公寓去住。
但是意外发生得太快,打乱了我的步伐,我还没来得及安抚好沈牧,现在贸然离开,只会惹怒他,所以我只能留下。
我在庄园陪了沈牧几天,我没着急,他却先急了。
「你天天在家呆着干嘛?你不去找金楚涵的麻烦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刚把一个办事不利的手下打了一顿,手骨节上都是血,大步流星地闯进客厅,眼睛扫了一圈,拿起我手边的水杯,对着血迹浇了下去,血水全泼到了地毯上。
我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了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叫保姆把地毯收拾一下。
再抬头去看他的时候,他笑得跟大尾巴狼似的。
他高兴的时候总是很像个小孩子,他弯下腰把脑袋往前凑了凑,都快贴到我的额头上了,声音很低很轻,有几个音都像是被他含在嘴里吞进去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也很想去找她麻烦,只是还没想好怎么找。」
「这有什么难得,你把她那点破事往外一传,那什么顾也是有头有脸的,肯定会跟她退婚的。」
很简单粗暴,但也很有用的法子。
我之前想过这么做,甚至都想好了要先过谁的手,再借谁的嘴,让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都查不到我的身上。
但现在我不敢,我不知道系统那边的打算,我怕她们正等着我这么干,好抓我的把柄。
那么我前面所有的布置就都毁了,金楚涵还是那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我又变成了别有心计的恶毒女人。
「金宝珠,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想着把那个女人赶走,然后你就可以继续当金家的大小姐,过着从前的日子么?」
我没有回答他,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金楚涵为什么要煞费苦心接近你。」
「谁知道,我又不在乎。」
他直起腰,伸手抓了几下头发,突然又开口说道。
「你这个人太硬了,想得太多了,不想做的事情就不要做,不想见的人就不要见,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想都不要往回想,什么快乐做什么不好么?」
这大概是我从沈牧嘴里听到过最正经的一句话。
也许是我脸上的诧异太明显,沈牧的眼睛变得安静了起来。
他看了我一会,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
他的安静很短暂仿佛是飘过的柳絮,很快就散了,又涌上有些癫狂的雀跃,跑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我却被他这句话搞得有些恍惚。
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一开始的时候我是想阻止外来人破坏我的家,伤害我的父母亲人,所以我试图赶走她。
后来我知道了一切,我不想再沦落到那样的下场,所以我绞尽脑汁想要打败她,毁掉她。
如果我赢了,那之后呢?
我还能跟以前一样跟大家相处吗?或者说经历了这一切,我还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拥有正常生活的勇气吗?在每一个安睡的夜晚我难道不会因为恐惧着她们再回来而辗转反侧吗?
如果我输了,那之后我的下场只会比我想象得更凄惨,不仅是这一世,可能还有接下来的每一世我都会变成一个可怜虫,我甚至还会清醒地知道那些细节是什么样子的。
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要经历这一切?
我不敢再深想下去,太痛了,这痛会彻底击碎我的。
我只能把这些东西拼命地推挤出脑海,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却又忍不住觉得冷,觉得凄凉。
「傻站着干嘛呢,我饿了,吃饭去吧。」
沈牧又不知道从哪钻出来。
他就跟黑白哑剧里突然飘进来的彩色气球一样。
「……吃什么?」
沈牧摸了摸下巴,外面起了风,从四面大开的窗户涌进来,吹得沈牧身上那件花花绿绿的衬衣像是旗帜一样鼓动着晃了晃。
「不知道,吃冬阴功吧,还是吃海鲜……」
沈牧絮絮地念叨着。
有那么一瞬间我庆幸我此刻是站在这里,而不是那间空荡荡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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