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一刻开始决定不再善良的?
2022-09-21T00:00:00Z | 23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2-09-21T00:00:00Z
你知道从中国偷渡过缅北需要多长时间吗?
需要四十多个小时,横穿西双版纳丛林,过程中还要时刻注意边防武警和各种蚊虫猛兽。
对体力和精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即便如此,每年都会有很多「两脚羊」拿着钱求我们把他们送到对面的「天堂」。
01
服刑期间,我也多次回忆。
自己的过去,到底对与不对?
说实话,有些事,我承认,自己错了!
但有些事,如果能重回当初,我还会去这么做!并不后悔!
讲一讲我的故事。
或许,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么夸张,毕竟那是艺术。
但我会保证不虚的,把自己的亲身经历,把那些阴暗,完全展示在大家面前。
至于公道是非,我相信,看完后,大家自有判断!
我也相信,我的故事,会震撼到你的心灵深处,更让你能了解到,这世界真实存在的另一面!
02
我出生在云南的偏远山村。这里人,活的都很卑微。
土地偏酸,不适五谷。
交通不便,想去外界,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石板路。
就像注定了一般,生老病死,全凭老天赏脸。
但,我不甘心。
不甘心如此!
所以,20 岁那年,那一晚,我放下尊严,跟同村一个叫阿金的,一起给一个外来男人磕了头。
在我们村,大家在某些意识上都很单薄。
比如,警和法。
但反过来,大家却盲目的信仰着一些老顽固传统。
比如,认大爹。
可以理解为,大爹就是天地君亲师一般的存在。
敬天地君亲师,天经地义。
同样,大爹的话,高于天,大于一切。
那一晚,我也当场拿到了他这个大爹,给得三千块的零花钱。这辈子,头次见到这么多钱。
随后他带着我俩,来到了附近的丛林边缘。
西双版纳丛林。
遥遥相望,对面就是缅甸北了。
大爹有一口大黄牙,这简直成了他的招牌。
此时,他叼着一根烟,随意指了指,「记住了,过两天你俩把一群羊,赶到对面去。到时我也会安排好,那边有人接手。」
「羊?」我一脸诧异,「不是人么?」
一瞬间,大爹脸色沉得厉害。
阿金急忙对我使眼色。
气氛,变得好冷、好凝重。
大爹又吸了两口,呸地一下,把半截烟吐了出去。
「崽娃子。」他死死盯着我。
那目光,那副牙口,就像要吃了我一般。
「我们把他们叫羊,两脚羊!」
顿了顿后,他:「记住了,以后不该问的,别多嘴!」
03
那是一个黎明,天边勉强出现一抹白的时候。
我和阿金就按约定,赶到了指定地点。
也都带着防身武器。
在我们的自治区,因为环境偏恶劣,管制上,比外界要松。
很快,一辆脏兮兮的面包车,晃晃悠悠的,出现在远处的红土地上。
大爹是司机。
我怀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因为接下来,竟从这面包车上,陆续下来十多个人。
我打量了一番。
不像有钱人,或许吧,跟我都差不多了。
但也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的脸上,挂满了兴奋。
还有人一下车就念叨着,说马上就要去缅甸北了,去那个神圣的天堂了。
我瞬间一愣。
如果他说的是其他国外的地方,我不知道的那种,或许我会信。
但缅甸北?拜托,跟我们村子也差不到哪去吧?
怎么就是天堂了呢?
一群蛋瓜(傻瓜)。
这时大爹也把车熄火,跳下来。
他一改前态,拿出很热情和喜笑颜开的样子,跑到这群陌生人面前。
那是好一顿地打鸡血,或许称之为补刀吧。
大爹还偷偷给我俩打了手势。
我没过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像他那样吹牛,我可不会。
但阿金很积极。
就这样,当气氛都达到新高度时,大爹让这些人自行准备一下,就又把我俩偷偷叫到一旁。
我们仨,先一起对了下时间。
「明晚八点,把这些羊送到缅甸,一定准时。明白吗?都明白吗!」
他反复追问,显得非常在乎。
我瞥了瞥这群人,说了心里最大的担心。
「大爹,我和阿金当然没问题。但他们……你看那白白嫩嫩的手,就知道吃不了什么苦。」
细算算,近四十个小时的偷渡,横穿西双版纳丛林,这可不像出门随便走一圈那么简单的。
而大爹呢,也再次的,很仔细地看了看这些人。
他鄙视地嘘了一声。
「时间肯定变不了。怎么办,你俩想办法。」
阿金连连应声点头。
突然间,大爹表情更加阴暗。
他又往近凑了凑。
「咱们的买卖,是按人头算的。交接时,一个人头,就是一份钱。」
「所以,我特么管这群羊是死是活,只要数对上了,那就妥!」
04
在行话里,偷渡者都叫人蛇。
领头的,才叫蛇头。
究其原因。
偷渡,不能走正常渠道,只能沿着崎岖山路,或者蛮荒丛林,组成一排,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他们,远远看去,确实很像一条蛇。
而且,这条蛇,一旦进了西双版纳丛林,代表着又是什么?
前四个钟头,这些陌生人还算配合,但渐渐地,在一个小黄毛煽动和带头下,大家都懒散起来。
这小黄毛,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却是个滚刀肉。
在他嘴里,我和阿金也成了所谓的服务员。
「你俩就是带路的,懂吗?拽什么二五八万!」
「我们累了,要歇息,你俩在旁边等着。什么时候休息好了,我说出发才出发!」
阿金气得脸都发紫。
但我一直试着给他压火气。
也试着跟这小黄毛讲道理。
「老兄,这是自然保护区,代表着什么,你应该明白!」
「狼群,山猪,哪怕这里的蚂蚁,都比外面的要猛。尤其还有大齿蚁,半个拇指那么大,被它咬上一口,都能啃下一块肉来。」
「这只是一只,要遇到一片呢?」
但这种好说好商量,换来的是什么?
一刻钟后,小黄毛舒舒服服靠着一棵老树,打起了呼噜。
我只知道,阿金提醒了我一句,「你别管了。」
然后,他举起了刀。
对准的,是小黄毛的脖子。
一瞬间,我脑袋里只想到大爹的一句话,什么死活,按人头算钱!
但我也明白,这是一条命啊。
所以,几乎很冒险的,我扑过去,关键时刻,推了阿金一下。
那把刀,已经挂着风,呼呼砍了下去。
一声惨叫。
小黄毛的外衣破了一条口子,胸口也红了一大片。
他是被吓醒的,瞪着眼睛。
但,再不敢说什么了。
这时的我和阿金,也在互相看着。
阿金眯了下眼睛,沉默着,收起刀。
而我,想说点啥,最终却也选择沉默……
05
提前两个钟头,我们来到了缅甸。
就躲在丛林里,熬到晚上八点整。
那是一辆皮卡,还有三个缅甸人。
鼓鼓的额头,矮矮的个子。很好认。
而且,我留意到,他们的牙齿都是黑的。
这一块,我有所耳闻。
在缅甸,某些地方,还都保留着黑齿文化。
用特殊的染料,把牙齿弄黑。
他们的黑齿,就跟国内的纹身类似。
我本来也有些担心。
小黄毛受了伤,虽然血早就止住了,没有生命危险,但他上衣上,裂个口子,还都有残留的血点子。
这可是交接呢,这帮黑齿,会不会生气?
但,实际正相反。
当看到小黄毛的惨样时,三个黑齿都咧嘴嘻嘻笑了。
为首的,还对我和阿金举了个大拇指。
看那意思,是称赞了?
阿金倒是跟他们客气了几句,反正他说中文,对方却叽里咕噜,也不知道到底能沟通个啥。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帮陌生的偷渡客,上了皮卡后,也都精神大振。
至少比在丛林里的状态,要变好了好几个档次。
其实,就这待遇,连个遮风挡雨的车皮都没有。难道就看不出,这帮黑齿,比我大爹还要抠么?
但真就是这样,还有人高呼着,以后注定要衣锦还乡。
在各种励志话和口号下,皮卡远去了。
「祝,你们好运吧!」
我和阿金返身回到丛林时,我心里默念了一句。
06
接下来半年时间,在妖娆的西双版纳丛林中,我和阿金,一共又走了十三次。
平均半个月就一回的节奏。
日子富了。
不是大家眼中的那种富。但至少,每一次往返后,大爹给的酬劳,能顶得上在村里务农一年的了。
但这十三次,我遇到了什么?
一直以为,西双版纳丛林,是禁区,只是动植物的乐园。
但,它远比我想的「热闹」。
引号的热闹。
我看到过,三名结伴的青年女人,缅甸女。被一个男人领着,急匆匆地穿越丛林,往国内这边赶来。
大爹当然明白,咧着黄牙,嘿嘿坏笑地告诉我。
「崽娃子,没见识了不!那都是来结婚的。十有八九,在缅甸也是已婚妇女,但有这个啊。」
他比画了一下,像硬币一样的东西。
「落红帖!这年头,有了它,这帮老女人,同样能装大姑娘。」
还有一次,我见到了传说中的背棺仔。
我们当地这么叫。
一名男子,背着一口迷你的黑色小棺材。至少看起来很像。但封闭得严严实实,棺壁上,还挂着一层层寒珠呢。
「药骡子!」大爹解释道。
「别小看那一口棺材,里面的东西,很值钱。都高仿药!」
所以,我有了个习惯,有空时,我夜里就坐在村口,凝视着不远处的丛林。
谁知道茫茫夜色中,这里面到底藏了多少人?
不,再准确一点,应该说,藏了多少贪婪!
07
第十五次偷渡,一辈子永不忘。
应了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而我,也因为这一次偷渡,失去太多太多的宝贵东西了。
原本一切正常。
暴风雨欲来前的正常!
还有,平静!
我和阿金带着八个人,趁着夜色,顺利地赶到缅甸那边。
这也亏了阿金,不知道该赞还是该贬。
他越发的手狠。
但越这样,偷渡者就越老实,我们也就越顺利。
很讽刺!
而在那边的丛林中,几乎刚踏入没多久,我俩都意识到不对劲了。
我眼睛尖,先发现不少树的树干,竟被挠过。
用挠的字眼,并不夸张。
我和阿金还专门挑了一棵树,重点研究一下。
一条深入的弧线。
「什么动物这么厉害?」阿金问。
我品了品,竟达到五厘米的深度。
最主要的,我认得这树,叫铁梨木。
树如其名,往往是造军工产品的原料。
可见,它有多硬。
但再看这挠痕,简直毫不费力般。
就像挠的不是树,而是豆腐一样。
「喂!」阿金看我不回答,又催促道。
我老实地摇摇头,表示了态度。
什么动物,能有这么锋利的爪子,看挠痕,还只有一个。
没错,这么说,它掌上只长了一个爪子了……
带着这疑问,最终来到丛林边缘,我们等来的,竟是迟到的黑齿。
凭以往经验,他们相当守时才是。
尤其是,见面后,他们个顶个的,一脸慌张。
那种左顾右看的状态,像做贼似的,把新的这批偷渡客,像赶鸭子一般,哄到了皮卡上。
也很快就撤离了。
但撤之前,为首的头头,跟我连比划带说。
明白他的意思,让我俩回去时,一定别原路返回,要走陌生的区域。
至于原因,他用很生涩的汉语,反复提到一个词,「山鬼!有山鬼!」
08
关于西双版纳丛林的怪谈,并不少。
各种鬼狐精怪,各种魑魅魍魉……
但问题是,我真的从未见过。
我也问了阿金,「接下来怎么办?」
阿金表情忽明忽暗。
随后,他发表了看法。
「绕路回去?在西双版纳丛林里这么做,风险也太大了。」
「要不,咱们折中一下试试?」
就这样,我俩在缅甸这边的丛林边缘,恭恭敬敬地点了香,磕了头。
三支半的香。
也就是所谓的鬼香。
敬神灵,敬那所谓的山鬼。
「小心点,应该没事!」等起身时,阿金跟我强调。
我犹豫着,嗯了一声。
当蛇头时,我俩都轮岗休息。
毕竟,要保证这帮偷渡者的安全。
但也别忘了,我俩要比这些偷渡者多走一遍。还要回去的。
这时候的我俩,体力不是太好。
所以很快,我俩不得不爬到树上,要睡一会儿。
人不是猴,为了安全起见,我俩也给自己绑了几圈绳子。
就在这天然的动物交响曲中,闭上眼睛。
一觉睡到天命。
我是被尿憋醒的。
看了看时间,不打算继续睡了。
所以,我想爬下去解决。
这都没什么,最主要的,站在树下,正哗哗着呢。
我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往树干上瞥了瞥。
先是一呆,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我扯嗓子喊,「阿金、阿金!」
其实我不是胆小的人。
但这已经不属于胆小不胆小的范畴了。
树干上,多了一条挠痕。
一个崭新的,昨天夜里还没出现的挠痕。
09
阿金急三火四的下树后,也有点影着了。
他很没底的,反复问我,「你好好想想,昨夜上来时,树上真的没有这东西?」
我没回答。
很快,我俩在周围转悠上了。
就想知道,除了挠痕,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其实也不难寻找。
很快,我还发现了新的鞋印。
跟偷渡者不同。
他们穿的鞋,往往五花八门。什么布鞋、运动鞋、皮鞋,甚至最逗的一个,还穿着拖鞋来偷渡的。
而我和阿金呢,一直保留着当地穷苦人的习惯。穿的叫轮胎鞋。
说白了,就是在布鞋的鞋底,再粘上厚厚的一层旧轮胎。
这样一来,既防滑又耐磨。
我俩的鞋印,也很好辨认。毕竟乍一看,就像一截截汽车轱辘,从丛林的地上开过去一样。
但为什么,这新的鞋印,也是轮胎的痕迹呢。
尤其,新鞋印,一看还是那种大车的。痕迹相当粗犷。
「日他妹,鬼也穿鞋?」阿金骂咧着。
我四下看着,一脸担忧地回答,「不是鬼!」
阿金一哆嗦,「你啥意思?」
「有人昨夜过来了,就站在咱俩的树下,但又悄悄离开了。」
「树上的挠痕,也应该是他留下的!」
阿金不信,「啥人的指甲这么锋利?」
「不一定是指甲,或许是什么咱们不知道的武器!」
这一刻,我想想也很后怕。
如果这人当时动了什么歪心眼呢?我俩还有命活到现在么?
而且,再往深了说,他到底是谁,怎么也穿轮胎鞋?
也是蛇头么?为什么跟踪我俩?
谜一样。
10
我和阿金改变了主意。
主要因为,现在天亮了。
有太阳,在丛林里,人的胆子往往会大一些。
我俩商量一番后,走了新路。
等于绕了一个大远那种。
细算算,原本回去时,用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就足够了。
但现在,足足三天,我俩还在丛林里转悠着。
而且,还很郁闷地碰上鬼打墙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西双版纳的丛林,往往是分片的。
有些地方,磁场干扰很大,指南针都会失灵。
少了它,光看太阳,我俩的方向感不是很强。
所以,就这样走了小半天,我俩又绕回到原点了,两棵歪脖子树下。
但也就是在这个原点,我看到了惊悚的一幕。
地上,除了我俩走过的痕迹以外,那双新鞋印,又出现了。
言外之意,这个人还在阴魂不散的,一直跟踪我们。
他在暗,我俩在明。
阿金性子直,气的把猎刀拔了出来,隔空挥舞着,大喊大叫。
「是谁?滚出来!跟爷爷打到死!」
但哪有个回应啊。
最后,阿金喊累了,也只能就此不了了之。
这样又过了半天,我俩才回到国内,偷偷离开了西双版纳丛林。
我一度停下来,扭头看去。
直觉告诉我,十有八九,有一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我们呢。
11
我俩的迟迟归来,也让大爹等得很焦急。
这似乎也成了一种习惯。
每次送偷渡者,他都会掐时间,尤其掐算着,我俩大约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他往往来村里,也给我俩带来当归鸡。
当地的美食。
当归当归,寓意很明显。
鸡也是整只下锅煮的。以求完完整整,平平安安。
但这一次,气氛显然就没这么好了。
狡诈的大爹,几乎是一见面,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怎么了?」他问。
我俩没隐瞒,把山鬼的遭遇,讲了讲。
「有这事?」他眼珠子钻来钻去,看似自言自语。
顿了顿后,他又咧着黄牙一笑,「来,先吃当归鸡!」
其实我俩早就饿坏了。
一整鸡,瞬间被划分没了。
这期间,大爹先是绷着脸,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闷烟。
谁知道他瘪什么坏屁呢。
但接下来,他又变得很关心起我俩来。
「崽娃子,你们很少去市里吧?」
阿金倒是很主动,回答说,「市里哪哪都要钱,没意思!」
大爹哈哈笑得更厉害了。
「可别这么说,有时候,钱不白花的!走,一会儿就带你俩去市里。」
「大爹我请客,让你们好好地玩上几天。」
阿金连连说好。
而我呢,拧了下眉头。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12
我对市里的感觉,其实跟阿金类似。
一碗面条,就三十块。抢啊?
洗个澡,五十!简直疯了吧!
但这次,大爹带着我们。
一切都刷新了我的认知。
我去按脚了。
那感觉,真的飘飘欲仙。
还有。
我和阿金也人生第一回,住进了星级酒店。
大爹每天都抽空过来,陪一陪我们。
阿金因此忍不住跟我夸赞,说这个大爹,真挺好的。
而我,潜意识下,心里的疑团是越来越重。
这样一晃,三天后的夜里,大爹又突然过来接我俩。
「崽娃子。我找明白人问过了,你俩上一次,是真撞到邪了。」
大爹相当严肃地说着。
「那是人!」阿金解释。
大爹不容我俩多说,一摆手。
「是邪!而且得驱邪!走吧,我带你俩去个地方,把这邪祟搞定!」
很快,他开着车,往我们村附近赶去。
只不过。
夜里?驱邪?
拜托,这是驱邪还是招邪呢?
13
很多人听过虫蛊。那简直是西苗人的一个招牌。
但跟虫蛊齐名的,也有一样东西。
我们西双版纳的巫蛊。
巫蛊不是虫,而是草乌、蘑菇之类的东西。
云南的草乌,全世界都在研究。尤其关于它的一些东西,比如云南白药,其配方,更成了国家级的不传之秘。
所以,别看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却一直也对巫蛊敬而远之。
但这一次,大爹竟要用巫蛊,给我俩驱邪……
我们来到一个山顶。
这里有个神屋。墙是石头砌的,顶部用纯茅草铺的那种。
专门祭祀神明的地方。
这很有气氛,怒目圆瞪的泥像,堆满香灰的供桌,屋里飘着那种白天烧过符箓的怪味。
刚进门,我和阿金就不自觉的跪了下来,给泥像磕了头。
大爹又取来事先准备好的两碗药。
黑黑的。
闻起来,说实话,也有些腥臭。
「喝了它!」大爹用近乎命令的语气。
他是大爹!纵然我心里有些抵触,但还是像阿金那样,照做了。
「一会脑袋可能会疼,但忍一忍,过去就好了。」
他千叮万嘱。
实际上呢。
先是阿金,他难受的拧着眉头,喘起粗气。
我比他的症状,稍微轻了一些。
「忍一忍!咬咬牙!」大爹给我俩鼓劲。
阿金竟听话到,立刻咬起衣角来。
而我,紧捏着拳头。
又熬了一会。
我本想问一下,什么时候才能慢慢缓解?
但话到嘴边,看向阿爹时,我耳边传来一阵阵声音。
吧嗒、吧嗒。
很像有人穿着很硬鞋子,在屋里走着。
问题是,现在屋里除了我们仨,并无外人啊!
14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第一反应,不对劲!
我一定是幻听了。
刚喝下去的东西,它有毒!
还什么忍着,还什么大爹?
我想起身,往他那边抓去。
大爹很狡猾,早就留意这一切呢。
他猛地一闪身,避开了。
也因为这时的我,动作太缓慢了。
甚至是,一失衡,我最后还摔倒了地上。
很狼狈,狗啃屎一样。
阿金分神之下,顶着一脑门的汗,看了看我。
而这时的大爹呢,他一咧嘴,露着黄牙,恶心巴拉的笑了。
我后悔,为什么自己这么笨!
一直觉得大爹很怪,但就想不明白怪在怪。
其实,就出在他这副笑上。
豺狼怎么可能会突然变得温柔呢,除非它是故意的。
而且情绪上的一激动,竟加重了我的不良反应。
那是一阵相当猛烈的抽搐。
我只能呃、呃、呃着。
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拧了麻花。痛不欲生。
阿金比我好不到哪去。
他也失控之下,摔倒了地上。
我们俩,就这么蜷曲着,哆嗦着。
「为、为什么?」我拼尽全力,挤出这句话来。
大爹没回答,只是嫌弃般的呸了一口。
就像第一天认他做大爹时,他呸的那样。
很快,他还撇下我俩,转身离去了。
我全反应过来了,前一阵,他带我俩来市里,花钱带我们玩。
其实,不是他仁慈。而是,最后的「晚餐」!
他早就打好算盘,让我俩死!
15
我知道,当务之急,催吐,然后找医生。
问题是,我和阿金已经起不来了。
「阿、阿!」我结结巴巴想跟他说话,却说不动。
哇的一声。
阿金顺着嘴角,开始吐白沫了。
而且,好狰狞,他五官都疯狂的拧在一块。脑门上的褶子,简直像老橘子皮一般。
我被逼得没招,又想了笨法子。
我使劲晃悠,试图凭借这种惯性,把自己弄到阿金旁边。
我俩靠在一起,或许因此还能有啥法子。
我试了好多次。
而且我也开始呕吐了。
一口又一口,那种白沫子,像无穷无尽一样,从嗓子眼往外钻。
这短短滚过去的一路上,竟留下一条直线。
被我吐的沫子,染成的直线。
这时阿金已经不再哼哼了。
看样子,他不疼了。
但这不是好事,说明他的身体,彻底崩了。
我急到不行了。
但这一刻,我就觉得,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使劲扒拉我眼珠子一样。
我控制不住的,往上翻去。
或许吧,我俩体质不同,所以中毒后的反应,也不一样。
我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又熬了一会,在各种类似虫叫声的幻听下,我也听到了一句结巴话。
「我、我后悔了!」
是阿金。
但他后悔的是什么,认了大爹?还是当了蛇头?
我不知道,永远不会知道了!
16
我昏迷了好久。
再有意识时,睁眼一看,白花花一片。
简直是阴影。
我吓得哇了一声。
但一瞬间,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
「躺下!」
我扭头看去。
窗帘印着红十字花。
原来是医院。
至于这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脸上有一块疤痕。
只不过,他也流露出一种气质,不是坏人的气质。
说不好那感觉。我竟没抵触,按他的话,缓缓躺了回去。
看着输液瓶子,看着白白的屋顶。
气氛尴尬了一会。
我哭了。
想到了阿金。
「是你救了我?」
疤脸男子没回应。
「阿金呢?」我追问。
这次,他开口了。
「我赶过去时,已经晚了!」
我一个大男人,却哭得泣不成声。
气氛,再次尴尬。
但很快,他给我削了个苹果。
放在床头柜上的苹果。
最主要的,是他用来削苹果的东西。
弯弯的,真像个野兽的利爪。
而且这玩意,有刀柄,也有刃。
柄长刃短。
但在光线折射下,刀刃隐隐折射出乌突突的光芒。
看我一直盯着这武器。
他解释一句。
「这叫爪刀!我们的贴身武器!很锋利!」
17
一天后,我又被洗了一次胃之后,已然能下床了。
我用着蹒跚小步,去了医院外面。
我还在市里,离我们村,距离很远。
但我坚持着,远远眺望。
那个疤脸,此时也陪伴般的,坐在我旁边。
又给了我一些独自沉默的时间,他开始讲起来。
18
疤脸是个边防武警,现在正联合缅甸那边,接手调查一件电信诈骗案。
但这案子,也引申出来另一桩案子。
偷渡!
只不过,犯罪分子很狡猾,隐藏的极深。
国内这边,一直毫无进展和头绪。
所以,疤脸申请去了缅甸,等于想从那边着手调查,往回收线。
「我和阿金那天遇到的,其实是你?」这时我插话道。
疤脸警察点了点头,也补充道,「我可不如你们,为了不在丛林里迷路,迫不得已,我要时不时做一些记号。」
我很郁闷。「那些缅甸人,跟我说的,可是山鬼啊!」
「嗯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在他们语言中,警察和山鬼是一个意思。」
我:「……」
接下来,我又想起一件事,心里激灵一下。
「大爹早就猜到你的身份了,对不对?他也很清楚,你已经盯上我和阿金了。所以你找到他,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大爹想让我俩死,让这条线再次断了?」
「不止!」疤脸警察接话。
「在一周前,市里就有传言,说有两个年轻人,一个叫阿泰,一个叫阿金的。正在搞偷渡的事情。」
我猛地一惊,看向他。
「你什么意思?」
「你俩的死,也是替罪!」
「而且,你所谓的大爹,最近又频繁在偏远山区出没。看样子,又在物色新的崽娃了!」
我控制不住的,猛抓着病服的衣角。
玩了命地抓着。
与此同时,耳边又出现了一个声音。
这次,也是幻听。
但跟中毒不中毒,没有关系。
是大爹的话。
「别把他们当人,就是羊,两脚羊!」
他们,指的是偷渡者,也指的是,我和阿金。
19
一周后,在西双版纳丛林某个边缘地带。
有两个一脸稚气的年轻人,破衣喽嗖的,正蹲着在这里。
等待着什么。
伴随黎明前的一道白光出现。
一辆破不留丢的面包车,晃晃悠悠的出现了。
我和疤脸警察他们,也早就埋伏在附近,静静观察着一切。
要感谢警方,把大爹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得很精准。
而这两个稚气青年,他们也像极了当初的我和阿金。
我眼眶忍不住红了红。
这俩人,主动迎了过去,也异常尊敬的,跟司机大爹打招呼。
车门被拉开,又是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偷渡者,从里面鱼贯而出。
本来,大爹也下了车。
很大声的喊着,告诉这些偷渡者,丛林对面,就是天堂了。
只不过,突然间,他也身体一顿,像惊到了一般,四下乱看起来。
我们都没动,所以,不涉及到露馅之类的。
或许吧,这是他的一种直觉。
就像老鼠一样,有经验的老家伙,总会凭着惊人的第六感,逃脱家猫的一次次追捕。
大爹的这种观望,又持续了一小会。
看得出来,他在作斗争。
最终,狡猾占了上风。
他使劲摆手,让这些偷渡者快回到面包车上。
但怎么可能给他时间。
疤脸警察下命令,「收网!」
十来个干警,瞬间都冲了出去。
这一刻,面包车那边,也跟炸了锅一样。
就好像,突然被打开的鸡棚子,无数的鸡,从里面疯狂冲出去,四下乱窜。
这里面,跑得最凶最快的,要数大爹了。
那两条小短腿,都快倒腾出虚影了。
我本来答应过疤脸警察,不参与这次抓捕任务,因为,我现在也属于是罪犯,即将要戴罪立功的罪犯。
但,看着大爹即将逃脱。
我猛地窜了出去。
20
大爹逃窜的方向,是丛林深处。
他真的很聪明。
别人往什么地方逃,他就反其道。
这样是最容易被逃脱的。
换做以前,他或许会成功。
只不过,这次有了我。
作为曾经的偷渡蛇头,丛林简直是我的后花园。
这样又追了一段。
大爹跑不动了,也发现了我。
一瞬间,他那表情……
既呆住了,随后又像吃了一只苍蝇一般。
「别动!」他被逼的,突然间停下来,一转身,跟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把枪。
我没料到会这样。
所以,一下子也站住了。
我俩离着不到十米,隔远相看。
「放了我!」他开口了。
「不可能!你杀了阿金!」
我冷冷回答。
但这种回答,最终只招来大爹的嘲讽。
「他死就死了,你又没死!你替一个死人,出什么头?啊?」
「放了我!放心,我不会找你麻烦,过一阵,我必有表示,你绝对会看花眼地表示。」
他一边做着数钱的动作,一边观察我的反应。
但发现我无动于衷时,他又换了个套路,放下枪,故作震怒。
「你个崽娃子!我是你大爹!你给我磕过头的,你忘了么?」
我摇摇头,示意没忘。
我:「我依旧会叫你大爹,但仅限于此!」
看我默默的,试着接近他。
大爹脸现一丝狠意,用枪瞄准了我。
但我不是莽汉。
如果在空旷的地方,我肯定不触这霉头。
但这是哪里?
我立刻往旁边扑去,藏在一个老树的后面。
「杂碎!」大爹咧着黄牙,骂咧了一句。
他又急匆匆的要逃。
看得出来,他以为我就此打住了呢。
但这是哪里?!
我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头,随后立刻追了出去。
21
妖娆的西双版纳丛林,它给我带来了短暂的灰色收入,也带来了悲伤。
同样的,这一刻,它成了我的保护伞。
一颗又一颗的苍天老树,高耸挺拔着,也促使我,能不断接近大爹。
他快疯了。
估计他这辈子,绝对遇到我现在这种的。
他气得好几次,都举起枪,试着瞄准我。
但最后,又拿出郁闷的样子,转身加快了逃亡的步伐。
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为什么?」我脑中冒出一个问号。
因为有一次,我别看躲在树后,却也大意之下,把胳膊暴露出一截。
他竟都没开枪!
一瞬间,我猛地明白一件事。
他哪那么容易能弄到枪啊。
十有八九,是个假货!
再往深了想想,这倒很符合他的为人了。
狡诈,阴险!
这么一来,我放开了不少。
「大爹!」我大喊着,也主动从树后面站了出来。
我赌自己猜对了!也许冥冥之中,阿金的亡魂在保佑着我。
其实,接下来大爹的眼神,也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你、你……」他简直呆了。
而我,不再顾忌的,把猎刀彻底从背上拿了下来。
唰的一下,把刀拔了出来。
「你……你敢杀我?杀了我,你会挨枪子的!」
大爹吓得有些腿软了,对我大喊。
我真的真的,想把他大卸八块!想把他剁碎了,喂野狗,然后再让野狗把他拉出来。
但他说对了,他不能死!
因为,他必须要招供!到底还有什么同党,到底怎么忽悠来这么多偷渡者的。
一时间,我脑海中有些乱。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但是,我又立刻把杂念清空了。
几乎是一声暴喝,我拎着猎刀,往他那边面前。
一种没有任何畏惧,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挡不住我的,那种飞奔。
22
我最后跳了起来。
那是一道优美的弧线。那是,刀光粼粼。
砰的一下子。猎刀砍在了大爹的胸口。
他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也潜意识的,捂向胸口。
但,没有血!
原因很简单,中途我把猎刀拧了半圈。
等于是用刀背,狠狠砍向他。
大爹拿出一副要死的样子,嘴里又啊了几声。
但立刻的,他回过味来。
只不过,仅限于此了。
我举起猎刀,对准他的脑门,又狠狠来了一下子。
惨叫声,不断。
他像个虫子一样,满地打滚。
乍一听,很残忍。
但我又觉得,这叫残忍么?真便宜他了!
这样,少说一刻钟。
面包车那边,已经完事了。
那些偷渡者,还有那两个一脸稚气的青年,都高举着双手,蹲成一排。
疤脸警察正派出人手,焦急地寻找我呢。
而我,却扛着昏死的大爹,从丛林中出现了。
23
半个钟头后,我带着「偷渡者」,出发了。
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当蛇头。
但不同的是,偷渡者都是乔装的警察。
这次的任务,也不是去交接,而是利用偷渡这个幌子,把前来接头的黑齿男,全都抓住。
说实话,曾经走在这片丛林中,我想的,往往是怎么能尽快走出去。
但现在,我却反其道。
经常左顾右看,回忆种种。
时不时地,我还摸着手腕。
因为此时,这上面系着一截头发。
是从殡仪馆尸库里,从阿金的尸体上,剪下来的一截头发。
谁说这次的蛇头只有我?
阿金也在!
还是我们俩!
我们,永不分离的兄弟!
也一起,当完这最后一次的边境蛇头。
24
三个月后,我锒铛入狱。
但考虑到有立功表现,也考虑到其它种种原因,我只被判九年。
大爹就不同了,直接死刑!
还有其他一些相关的犯人,服刑期限,长短不一。
对他们,我并不关心。
这样刑满以后,在疤脸警察的介绍下,我成了一名护林员。
每天的职责,是在西双版纳丛林的边缘,巡逻着。
这九年时间,在警方的积极作为下,偷渡少了很多。
我能撞到的,也往往是从缅甸那边,偷偷跑过来的。
但也有一次,我遇到两个驴友。
大包小包的,那一身装备,很亮眼。
我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去丛林里,因为很危险。
结果,其中一个胖子,得得瑟瑟地喊道。
「瞧你那怂样,也就守个林子吧,你去过这里么?」
我想了想,摇摇头。
「没去过!」我很肯定地回答着。
25
有时候,我们要被迫剥夺别人的东西,来换取自己的利益。
这不叫残忍。而是,生存的本能。
我和阿金为了活得更好,选择了这条路。
结果是什么?
大爹也这么做了,变本加厉。
结果呢?
当然了,最终,我永远记得那个场面。
我用刀背,把大爹砍得满地打滚!
其实,人生没有绝对的公平,这世上也没有绝对的善与恶。
但是,我还有一个不是观点的观点。
不要因为不公平,而放弃尊严,放弃好好活下去的权利。
因为,一切只是暂时的,都会越来越好的。
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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