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妹妹是种怎样的体验?
2023-03-16T00:00:00Z | 36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3-03-16T00:00:00Z
有一个妹妹是种怎样的体验? -
我妹高考前在我的牛奶里偷偷放了鸡蛋清,我对鸡蛋过敏,一碰就会拉肚子,偏偏事后去医院还检查不出来。
而这还是她最低级的操作。
复读那一年,我崩溃了很多次,不明白为什么从前那么天真善良的妹妹要一次又一次地陷害我,毁了我。
1
考完语文我就知道自己完了,回到家再也没忍住,当着爸妈的面扇了陈恬一个巴掌:「你以后再也不是我妹妹。」
陈恬捂着红肿的脸,泪水一下子就来了。
妈妈去安慰她,爸爸怒吼着扇了我一个巴掌,要我和陈恬道歉。
被自己最疼爱的妹妹陷害,被父母背弃,怎么可能再忍气吞声地道歉。
但是陈恬可以。
她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膝盖狠狠砸在大理石砖上,听得我都头皮一麻:「姐姐,如果你非要认为是我害得你,那我就和你道歉,只是希望你别不要我,别和爸妈吵架。」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表情也是那么真诚,仿佛还是从前那个天真黏人的妹妹。
一下子泄了力气,我试图绕过她离开。
「你要是敢踏出这个家一步,以后陈家就没你这个女儿!」爸爸的怒吼声只让我脚步停了停。
陈家现在只需要一个女儿吧。
我有些想不通,短短五年,为什么我那个从前幸福和睦的家庭突然变成了这样。
不过父母和子女怎么可能有隔夜仇。
复读期间,我和我爸的关系渐渐缓和下来,但我还是没有住回去。
因为家离 B 大近,陈恬没有住校。
B 大数学的分很高,再加上是背水一战,拒绝出国、选择复读,我的压力很大,头发大把地掉。
一边刷题一边哭,我不明白陈恬为什么要这么整我。
明明自从五年前那件事之后,我再也没有一次敢考得比她高。
不过好在,迟到了一年我还是进入了 B 大数学系。
陈恬作为我的妹妹却成了我的学姐,还和我一直暗恋的学长宁泽洲在一起了。
那么想上 B 大数学系,除了喜欢数学,也是因为看过他的演讲,想要离他近一点。
我看着他们宛如一对璧人站在演讲台上作为优秀的学长学姐给我们发言分享经验,说不酸涩是假的。
心好像被一只手狠狠捏紧,捏得皱巴巴的,再也展不开,手上有些脱力,笔记本掉到地上,发出不小的响声。
陈恬和宁泽洲一同看了过来。
陈恬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温柔的笑,甜到极致,成了一柄利刃。
而宁泽洲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就收回。
这一切,足够我难堪到眼眶发胀。
陈恬一定要在方方面面粉碎我,她从不承认,却一直这么行动着。
演讲结束,我随着新生的大队伍准备离开的时候,陈恬就拉着宁泽洲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我面前。
他们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
「姐,这是宁泽洲。」陈恬笑得包含深意,挑衅和不屑都藏在眸底。
我收紧手,狠狠掐着掌心,不想让自己破防,佯装平静的样子。
宁泽洲礼貌地和我点了下头。
我才恍神回来,也点了点头。
她放开了宁泽洲,试图搂住我的胳膊,却被我一下子避开。
果然,陈恬露出受伤的表情:「姐,你还讨厌我吗?可是那件事真的不是我……」
好像我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自私狭隘,容不下自己的亲妹妹。
我不敢抬头看宁泽洲,生怕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女朋友流露出对我厌恶不满的表情。
「好了陈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我快速转过身子,怕多待一秒都会破防和她再次争论起来。
凭我这些年对她的了解,她等会儿应该会哭着和宁泽洲讲述自己的悲惨遭遇吧。
可是颠倒黑白又怎么样呢?宁泽洲根本就不认识我,更不会怀疑自己的女朋友。
2
陈恬这一番操作,很多人都对我们之间的过往表示好奇。
那段过去对我而言是难以释怀的,毕竟我曾发过誓,要用生命保护陈恬,却走到这副田地,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陈恬却犹如祥林嫂一般,到处告诉别人她有多可怜,还希望数院的这些不相干的同学,能帮忙缓解我们的关系。
她到底是想缓解关系,还是想让别人觉得我狭隘刻毒,连自己的妹妹都怀疑,或者想让别人觉得我懦弱可怜,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硬要甩锅给自己的妹妹。
我没想过和她维持表面姐妹,不是我不能演戏,而是陈恬从前对我来说,的确太重要。
当然我也阻止不了她有意无意地散布这些事情,只要我来 B 大,都是迟早要面对的。
学校社团招新,我去报名建模社,发现社长是宁泽洲的时候,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然后归于一片死寂,因为我的光,照向了我绝不会看的方向。
「不通过。」宁泽洲眼皮子都没抬。
我甚至连测试题都没做就被拒绝了,我不解难堪的同时,还有些苦涩,「为什么?」
「陈恬也在,你应该不想看到她,我也不想总是处理矛盾。」宁泽洲往后一倚,记忆中站在一中讲台上宣讲的温柔少年突然散了。
他不是给过我力量的人了,他站在了天平的另一端。
「我不会和她发生矛盾,你不应该以这种私人问题拒绝我加入社团。」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听我这么说,宁泽洲挑了挑眉,打印了一张题给我,让我去一旁做完。
其实做题的时候,我有觉得屈辱。
因为建模社虽然有考核,但题纸都是给同学拿回去写的,到时候只要拍照提交就行。
当场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我的质疑。
努力平复心中翻涌的情绪,花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答完,我把题交给了宁泽洲。
他点了点头:「欢迎加入建模社。」
我没再说话,我来这里是想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合作,不是想和陈恬纠缠不清的。
因为走得迟,正好遇到陈恬来找宁泽洲。
她这次只是跟我笑了笑,就跑到了宁泽洲身边。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心拎了起来,特地步子慢了下来,侧耳倾听。
陈恬的声音虽然小,但宁泽洲却没什么掩饰。
「你姐水平还可以。」
「她喜欢我?你别瞎猜。」
「你别去招惹她不就行了,我看你姐谁都不想搭理。」
宁泽洲声音懒洋洋的,显然兴致不高。
但我却从中可以窥见一个事实,陈恬急了。
她急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肯定会再对我下手的。
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对她心怀期待了,一定要防着她。
3
只是陈恬还没做些什么,却让我发现了一件奇怪而诡异的事情。
我偶尔会去学校西门的小树林里看书,那里人很少,也隐蔽。
但偏偏今天我在这碰到了陈恬。
她站在明处,我在暗处,看着她和那个臃肿的中年妇女讲话。
那个妇女面露慈爱和讨好,一直喊她小姐。
我躲在树后,心跳飞快,陈恬刚刚好像看向了我这个方向,她不会发现我了吧。
女人的声音每次高起来的时候,陈恬就会制止她,似乎聊得很私密。
陈恬是我妹妹,怎么可能有人恭恭敬敬地喊她小姐,而我却不认识?
想搞清楚女人的身份,我耐心地等待陈恬走远,默默地跟上女人。
爸妈在我和陈恬成年的时候都分别送了我俩一套房子,我看到这个女人进了陈恬的那栋楼的时候,心里是震惊的。
陈恬现在根本不住在这里,怎么可能要在房子里养个保姆?
我没有选择继续跟进去打草惊蛇,这种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调查,联系了这方面比较出名的私家侦探,交了定金,我才回学校。
耐心地等待了两天,终于有了结果。
女人名叫龚华,有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丈夫冯储征。
她曾经居然是我爸妈好友金叔叔家的保姆,一直到二十年前金叔叔一家都出事死于车祸,她才离开金家,又换了地方继续干老本行,直到五年前,突然辞职,没了身影。
五年前……
怎么会这么巧?
又叫陈恬「小姐」,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从我心底升起。
一年多前的一个小细节突然直击我的脑海。
当初被陈恬陷害,高考失误,甚至被逼得离开家,我灰心丧气地说了一句:「陈家只有一个女儿吧。」
当时爸妈和陈恬都僵硬了,尤其是陈恬,甚至难得情绪外露,露出三分惊恐。
或许,她真的不是陈家的女儿呢?
而且,爸妈不总是带着我和陈恬去祭拜金叔叔一家吗?还总说是我们陈家的恩人。
爸妈说不定是为了报恩,领养了他们刚出生的女儿呢?
就算打电话问爸妈,他们应该也不会承认,我索性自己坐了趟车回家。
现在这个时间点,家里没人,我跑去陈恬卧室,干净得像没人住似的,找不到一根头发丝。
只是幸好最后我在浴室的梳子上找到了她的头发,又去爸妈房间取了一根,赶去医院做亲子鉴定。
结果出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基本上已经有了底,可偏偏陈恬的确是亲生的。
我拿着报告单的时候,整个人有点懵。
手有点抖,我又开始后知后觉地有了些后悔,拿陈恬当初为了救我所遭受的来说,我只是推迟了一年来到 B 大罢了……
看着 99.9% 的数字,我恨不得将报告单盯穿,最后还是选择团起来扔掉。
以后躲着她就是了。
我心灰意懒地回到学校,磨磨蹭蹭地来到建模社。
今天正好是学校组织的校园个人建模比赛,我赶到比赛场地的时候,正好看到陈恬和宁泽洲站在门口。
他们应该是这次比赛的主持人。
两个人相距得不近不远,看着就很美好。
「姐姐,快点,要迟到了。」陈恬笑得极其甜美,将比赛证递给我,「我帮你挂起来吧。」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五年前,我没那么抗拒她了,僵硬地把脖子轻轻超前探。
陈恬为我挂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加油,姐姐,我相信你。」
老实说,我居然有点想哭。
没搭理她,走进了比赛场地。
如果从前的每一次,都是我的误会呢?毕竟我根本没有亲自抓包过她。
一直忙到中午,吃了饭回来,比赛场地只有几个人,我慢吞吞地从后面往前走,脑子里还在思考着题目,没注意到有一张桌子摆得歪歪扭扭,东西也摇摇欲坠。
我经过的时候撞翻了文件,立马蹲到地上一份一份地捡起,整理好之后放回了原位。
却没意识到,我背后的监控正好拍下了这一幕,瓜田李下,就算我没拿这些文件中的任何一份,却也留下了口舌。
大概下午四点多,我的代码整得七七八八,重新检查电子版论文的时候,却发现不是我的思路。
陈恬走到了我的面前:「姐姐,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她的声音很轻,我却有了不祥的预感。
「你在乱说什么?!」
陈恬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走了。
糟糕!陈恬肯定是趁中午休息的时候偷偷换了我的论文!我的位置正好是监控死角,她想来做手脚轻而易举。
说不准这个位置还是她安排的!
我心中有些疑虑,毕竟只要我重新整改论文,就不会出事啊?
毕竟学校为了防止出现问题,让我们提交纸质版和电子版两个版本。
但我仍然放心不下,拷下了论文备份以防万一,才提交。
风雨欲来的压抑感一直笼罩着我。
第二天结果公示的时候,学校论坛也炸了。
我是第一,而第二名的郭旭被核实抄袭我的论文,取消了成绩,且记入档案处分。
不对,肯定不对。
我连忙翻看网站张贴的获奖论文,果然不是我的,是后来电脑里被改的论文。
我的心完全揪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往建模社跑,一定是陈恬搞的鬼!
为了防止有人提交错误的文件,比赛的主持人在比赛结束后可以有一次打开系统进行审核检查的权限。
一定是最后审核的时候,陈恬支开宁泽洲,又偷偷给我把电子版论文换了,至于纸质版,只是随手一放的事情,对她来说就更轻松了。
她第一次给我换论文只是为了在我的电脑里留下证据,以方便她最后给我换论文,学校调查的时候可以脱身赖在我身上!
所以她根本就不怕我发,也不怕我检查改掉,她只是想在我的电脑里留下痕迹罢了。
建模社除了宁泽洲,没有其他人。
我喘着气把 U 盘递给他:「那个论文不是我的,被篡改了。」
宁泽洲挑眉摘下耳机,瞟了一眼手机:「看看?」
我闻言低头去看,发现是陈恬拍我肩膀的视频。
这时宁泽洲关掉蓝牙,陈恬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姐姐,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一种有口难言的荒诞感笼罩着我,这个视频只要一流出,无论我做出多么好的应对,都是死路一条。
因为没人会认为陈恬会为了坑害我,还要算计自己。
我拿着 U 盘的手垂了下来,看着宁泽洲,眼睛很酸,却不愿意流一滴眼泪。
监控拍到我碰过郭旭的文件,我的电脑里有拷贝论文的证据,视频有我妹妹陈恬安抚我并且会承诺帮我的录音,这些证据链串起来,足够了。
但凡学校调查组查不到证据,或者查不到证明事情有蹊跷的证据,都可以用「我的好妹妹帮我处理了」这个天衣无缝的理由来解释!
巨大的愤怒和委屈直冲头顶,我恨不得撕了陈恬的假面。
无穷的失落也裹挟着我,因为我百口莫辩。
而第一个审判我的人,还是我的光,我追逐了那么久的人。
宁泽洲却烦躁地啧了一声:「U 盘拿过来。」
他接过 U 盘插到电脑上浏览,「你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你的论文比郭旭的好。」
心里有个大石头,突然落了下来。
我轻舒一口气,宁泽洲的目光却停在了我论文的某一处,那是我上高中时给他写信,他回给我的思路。
宁泽洲是我想要追逐的光,高三的时候,我曾写了一封信寄到 B 大,里面有梦想也有困惑。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
有些东西,只能以书信来传达。
我没有期待过宁泽洲会回信,就像信徒向神许愿,却也不认为神会降临一样。
谁知道宁泽洲洋洋洒洒回了我很多,不仅鼓励了我,还分享给我他自己的一些思考问题的思路。
「挺巧,我也喜欢这么解题。」宁泽洲敲了敲鼠标,笑着拉回了我的思绪。
如果宁泽洲没有和陈恬在一起,我会告诉他,我曾经给他写过信。
但是现在不会了。
他不会记得,也不会在意,我更需要忘记。
我接过 U 盘:「是吗,那真巧,谢谢学长。」
「嗯,明天我会帮你提交给学校。」宁泽洲懒洋洋地冲我摆手,捡起笔开始算题。
我看了他一眼,离开。
但是陈恬出手,不会这样不轻不重的。
郭旭不是傻子,也不甘心不明不白地被冤枉,主持人之一的陈恬是我的妹妹,他带人拦住陈恬恐吓,却没有半点作用。
事情一步步发酵,学校里议论纷纷。
本来在宁泽洲手里的视频不知道怎么又流传了出来。
大家都说陈恬对我情深义重,为了包庇我竟然连这种事都敢做。
当然,对我的批判和对郭旭的同情也很多。
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之内,陈恬本就想这样害我。
等宁泽洲把我备份的论文提交上去,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果然,学校撤除了对郭旭的处分,重新审核了论文,并且公示,我还是第一,郭旭第二。
可那天晚上,宁泽洲笑着翻电脑的照片,以及他把 U 盘递给我的照片,却在论坛被置了顶。
最热的评论就是,陈恬对陈冕这么好,又帮她包庇,又为她抗压。
陈冕却转头挖了自己妹妹的墙脚,让宁神帮忙重造论文。
不愧是高考不行还要甩锅的人。
从前陈恬散布的流言蜚语,根本没人在意,这次这个闹剧,却让它落到了实处,变得真实无比。
原来陈恬这次的设计埋得这么深,不惜抹黑自己的男朋友。
学校找了我和宁泽洲谈话,毕竟我的文中有宁泽洲的思路,似乎更加证实了谣言。
「活动室门口有监控,难道不能检查一下吗?」宁泽洲皱眉看着校方调查组,显然觉得谣言很荒诞,根本不想理睬,「而且这人水平挺好的,收她进社团我就让她做过题,没必要抄郭旭的。」
活动室门口的监控坏了。
他这话一出。
我果然被问能不能解题,当然可以拒绝,因为校方也只能调查,并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是宁泽洲给的。
其实,我内心深处真的很抗拒,因为这么多年,这样要自证清白的屈辱情况太多了。
可是屈于压力,我还是干了。
经调查,解题思路和风格的确和宁泽洲很像。
校方发出了公示,并且删除了帖子。
可这次谣言却没有止于智者,很多不熟的同学,总爱对我指指点点。
我在宿舍闷了三天,舍友都很担心我,总是安慰我。
等我离开宿舍,第一件事就是约了好久没见的陈恬。
「姐,我相信你。」陈恬看到我,第一句话就这么可笑,她温柔又美好,完全看不出内里是蛇蝎。
高中的时候我猛长个子和力气,看着比我矮了半个头的陈恬,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妹妹,收拾一下怎么了?
面对重重心机,暴力是我当下最好的宣泄方式。
我一巴掌扇到她脸上,薅住她的头发往地上摁。
陈恬没忍住发出了凄烈的叫声。
可惜四下无人。
「姐姐,为什么!你忘了吗?五年前,我为了救你……我怎么可能害你!」
「闭嘴!」我恶狠狠地冲她喊,手上的力道却松掉了。
这也是我无数次原谅她,无数次没有报复她的原因啊。
我颓废地坐在一边,不轻不重地踹她一脚。
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要害死我才会停止。
她闷哼了一声,我却哭了下来:「陈恬,我哪点对不起你,以至于你要三番四次地整我。宁泽洲是不是也是你用来整我的?」
毕竟怎么会有人能对自己喜欢的人也下手呢。
「我喜欢他的,姐姐。」陈恬脸有点肿,静静地看着我。
然后站了起来,离开。
这一次她好像没有装,可她也不承认。
她要一辈子站在阴影里,对我纠缠不休。
4
我在树下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被人踢了踢脚:「喂,坐这干吗?大晚上的!」
我抬头看到居然是宁泽洲,又垂下脑袋:「刚打过人,没力气了。」
「打人?你?谁?」宁泽洲嗤笑一声,有点不屑。
「你女朋友。」我站起来拍拍屁股,不想再和他聊天。
「我哪有女朋友?」宁泽洲皱眉,又突然舒展开,「你说你妹啊,也不算吧,我只是答应让她追我了。」
那还不算。
好歹是暧昧期了。
我没接话,点点头走了。
陈恬第二天鼻青脸肿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有不少人关心她,她只是偷偷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当我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才掉入了陈恬的第三层陷阱。
郭旭,家里有点背景,他咽不下这口气,要报复我和陈恬。
陈恬打电话给我说自己在清远茶室 302 等我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太多。
因为那里是闹区,又是正经场所,凭我对陈恬的了解,她绝不会设这么愚蠢又明显的圈套,留下一地证据,于是我就如约去了,只是在外套内层口袋放了一只录音笔。
谁知等我的是郭旭,看到他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陈恬算计的又是人心,她不会用愚蠢的圈套整死我,但面前这个人会。
被郭旭带走的时候,他拍了拍我的脸:「我让陈恬给宁泽洲发消息了,你和陈恬一个在这里,一个在 5 公里以外的豪泰,你猜猜宁泽洲会救哪一个?」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如果是陈恬发消息,那就只有一个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宁泽洲果然如我所想的一样,没有出现。
郭旭笑着打开摄像机,朝手下的人示意:「我建议你事后不要报警,不然这个视频就会被 B 大的每一个人看到,另外,就算你报警,倒霉的也只会是我的手下,凭我们郭家的势力有的是办法钻空子,懂吗?」
后来,宁泽洲来了,他把我带了出去,砸掉了摄像头。
我只说了一句话:「去警局。」
「好。」
陈恬不会有事,她只是被威胁的,她也是受害人,没人知道也没人相信这一层又一层的设计都是出自她手。
我麻木地提交了被扔在一旁的外套里的录音,清清楚楚地记录着郭旭的疯话,和这场犯罪。
郭旭大概死也不会知道,我和陈恬关系这样差,姐妹出来聊个天,我居然还会带录音笔。
很快郭旭的爸爸被查到下马,郭旭退学坐牢,而那本该消失的视频却出现在 B 大每个人的手里。
爸妈心疼我心疼得要命,帮我办理了退学手续。
我却一个字都不想说,麻木得好像灵魂早就被抽空。
因为恶魔,就在家里。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了三天,我妈差点跪下求我,我才打开了房门,外面还有哭成泪人的陈恬。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妹妹会这么狠。
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没有证据。
我永远都没有证据证明是她。
也永远没有办法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保护自己。
即使吃了饭,我的精神状态还是越来越差,看着镜子里像鬼一样的人,我有些想吐。
我的精神世界被撕裂了,一边告诉我要反击,要让她下地狱,一边告诉我要逃避,自己不可以对她出手。
事情走入绝境的时候,我突然听到爸妈谈到了一个人,冯储征。
也就是陈恬那天见的金家保姆的老公。
爸妈气愤地说冯储征来陈家要封口费。
什么封口费?
我的脑子,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当初想的,或许根本就没有错。
陈恬就不是我的亲妹妹,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
但是爸妈为了陈恬幸福快乐地成长,一直瞒着我和她,当然现在也不想让冯储征告诉陈恬,这应该就是冯储征威胁爸妈的筹码吧。
陈恬当时在我偷听的时候,一定看到我了,我那会儿就不该抱有侥幸心理,她那么聪明,一定会反过来设计我。
她知道我一定会查到保姆是金家的,由此会怀疑她的身世,所以那几天她都没有回家住,因为她不想留下 DNA。
大概在我跟踪保姆的时候,她就回了家,打扫干净她房间的每个角落,然后去我的房间,取了我的头发,放在了她的梳子上。
确保我只会拿到那一根属于我的头发,得到 99.9% 的概率。
想到陈恬刚刚离开去了 B 大。
我转头走进了她的房间。
这次果然不再像上次那么整洁,我轻而易举地就在枕头上捡到了一根头发丝。
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我也愈发心冷。
「爸妈,我出去逛逛。」我换好衣服,甚至化了妆。
爸妈看到我这样,有些激动:「冕冕,爸妈陪你吧?」
我笑了起来:「不要担心,我没事,晚上想吃糖醋排骨,我很快就回来。」
他们虽然不放心,还是同意了。
再次得到亲子鉴定的结果,我冷笑出声。
果然,不是亲生的。
既然不是亲生的,那我当初的怀疑,说不准就是真的呢?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为什么五年前那个保姆突然辞职消失不再工作,之后没半年我就和陈恬一起出事?
我第一次打通了宁泽洲的电话:「学长。」
「我来过你家,被你爸妈和陈恬拦出去了,让我别打扰你,抱歉,那天我不知道,我来迟了。」宁泽洲的声音有点低沉。
「没事,我只是想请学长帮个忙。」宁泽洲那天带我去警察局,直接打了个电话联系的局长。
他一定有办法,让我看到档案,五年前那件事,双方的口供。
「你说。」
我提出了我的请求,宁泽洲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
真相,我要自己,一步步揭开。
看到卷宗的那一刻,我冷笑出声。
当时陈恬万念俱灰,我们家只一心想要让罪犯判死刑,根本没想过别的。
原来当初的一切果然是陈恬为我设下的圈套,只不过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了自己,还被我这个笨蛋姐姐救了下来。
我开窍晚,发育迟缓,上了初中才一米四,成绩也一直很差,突然那次考了第一,陈恬说要庆祝,非要我绕开家里的司机,从学校后门走,带她去打电玩。
我带她在电玩城玩了好几个小时,明明她看起来兴致不高,还经常走神,东张西望,却不肯回家,把里头的项目玩了一遍又一遍。
从电玩城出来,天色已经晚了,没什么人。
我心里有些担心,爸妈一定急疯了,「恬恬,再不回家我们就死定了。」
陈恬却指着拐角的串串小车冲我撒娇:「姐姐,我想吃那个,你给我买嘛!」
无奈,我只能陪着她去排队。
排队的是三个成年男子,又在角落,我心里有些害怕,捏着陈恬的手不由得抓紧。
毕竟妹妹发育得早,比我高很多,成熟很多,这个时候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陈恬却突然甩开我的手,捂着肚子皱着眉:「姐姐,你先排队,我肚子疼,上完厕所就来。」
我连和她一起去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一溜烟跑了,快得好像后面有什么恶鬼在追似的。
破旧的小巷角落,三个略有些邋遢的成年男子,油腻的串串小吃车,漆黑的天幕。
这一切,都很恐怖。
我害怕得要命,却想着,要让我的妹妹吃上串串,要在这里乖乖等她回来,她说她会回来的。
排队到我的时候,我紧张得都快要忘记呼吸了。
老板递来串串的那一刻,我的视线,开始渐渐模糊……
等我醒来的时候,身上被绑着绳子,勒得很紧,一路磕磕碰碰,膝盖也很痛,最难受的是嗓子,因为吸入了过量的迷药,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恬被像扔破布一样扔了进来。
她衣衫不整,表情很空洞。
我一下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心好像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我疯狂地用头撞开还没关牢的车门,恨不得跟他们拼命。
可惜我太瘦弱了,人贩子反手一个巴掌直接将我扇了老远,跌坐在里头。
撞得五脏六腑生疼,舌头和口腔都破了,吐出一大口鲜血。
「妈的,再不安分抽死你!」人贩子边锁门边骂。
我无助地看着陈恬,忍住疼痛,艰难地开口:「恬恬……」
「姐,我是为了救你的。」陈恬眼睛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红着眼睛看着我,眸子里藏得的是无穷的恨意。
我痛苦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说不清的悔恨和自责将我淹没,我不该同意带她偷偷去打电玩,也不该天那么晚还不带她回家。
我费尽精力、忍住五脏六腑挪位的疼痛撑起身子跪着爬到她面前,不停地哭,「都是姐姐的错,都怪姐姐,姐姐拼命也会救你的,你放心!」
这一刻我就发誓,我要用一辈子去爱护保护我的妹妹,为了救我不惜自己安全的妹妹。
人贩子拽着我们要换地方的时候,我看着他们,藏住恨意,佯装镇定地开了口:「你们不是图钱吗,我叫陈冕,我爸是陈之冠,你们可以联系我爸,多少钱他都会赎的。」
人贩子一下顿住了。
「这是我的同学,你们可以告诉我爸,我要求一起赎回,两个人一样的价格。」
陈恬应该是被迷晕了,来不及谈判,现在也没心思谈判了。
人贩子卖我们能有多少钱?让我爸赎回去,显然是更加赚钱的买卖。
只是不能暴露陈恬的身份,否则他们知道陈恬也是陈家人,很有可能杀人灭口。
人贩子显然心动了。
而我的爸妈早就报警搜查,这出闹剧很快落下了帷幕。
全家人的天平在此后都倾斜了。
而陈恬却变了个样,无数次地陷害我,我也只能一忍再忍,即使高考被她陷害,我也依然对她狠不下心来。
可这一切,居然是她的算计。
人贩子的口供中,清楚地写着,他们发现陈恬经常出现在他们的活动区域。
而陈恬的口供却晦涩不明,遮遮掩掩,以心理受到极大的创伤为借口。
但我太了解我的妹妹了,她不是这种人,如果她没有猫腻,一定会把任何一个细节都说出来,甚至连时间都会精确到分钟,以此协助办案,为自己报仇。
他们见她长得漂亮,又高挑,早就打算守株待兔,只是正好她又带来了我。
事情的真相很显然,那个保姆找来了陈恬,告诉了她的身世,陈恬就开始设计这场大戏了。
毕竟在她眼里,爸妈不会把继承权给她一个「外人」的。
陈恬应该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些人的人贩子身份,或者可能直接目睹过案发现场。
便开始观察他们的活动场所和行动轨迹,以等待机会,让我这个姐姐,掉入陷阱。
可惜这些恶行都没有证据,因为她只是利用了人性的弱点罢了,她只是利用了可预知的未来罢了。
陈恬,在十三岁不到的时候,就设下了近乎完美的圈套,虽然结果不如人意,出了失误导致她自己被抓。
但我也是这一刻才意识到,我的「妹妹」,我的对手,有多强大。
我摸了摸手臂上竖起的鸡皮疙瘩,努力缓解心中的恶寒,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我也不觉得暖心。
她是多狠的一个人。
可惜,金家对我们家恩重如山,陈恬的伪装又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破绽,没有证据的事,爸妈根本不会信,他们只会怀着感恩和愧疚的心情用爱去养育这个所谓的养女。
就连我从前都对陈恬一忍再忍,以为她是我的妹妹,她对我有恩在先。
这是我和陈恬之间的较量。
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我也只能把他们当棋子。
而不是,亲人,朋友,同学。
她想要击垮我,我就只能先击垮她。
5
重返校园的时候,一切没有任何不同,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只是陈恬没想到我能那么快振作起来,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的确,如果没发现她不是我的妹妹,没发现当初的真相,我还会陷入无穷的情绪中被生生熬垮。
但现在,我只想让她先下地狱。
「这么惊讶干什么?我永远锁在家里是不是才如你的意?」我冷漠又恶劣地看着她。
既是宣泄情绪,也是建立假象。
我仍然是那个什么也不知道、只能被她被动算计,却做不到回击的姐姐。
「姐,你又怀疑我吗?」陈恬收拾好情绪,可怜地看着我。
我绕开她,没有搭理。
她重视的棋子,我要一颗一颗烧。
到社团活动室的时候,宁泽洲果然坐在里面,只是在发着呆。
「陈冕?」宁泽洲声音罕见地带了点情绪。
「来学习。」我礼貌地冲他笑了笑,「我记得学院两个月后会有一次各年级的交流选拔比赛吧,来准备准备。」
「……大一不能出去交流,是陪跑。」
「好歹有证书。」我扫了他一眼,打开社团电脑,随机打印题目出来。
做题不知道做了多久,宁泽洲的身影笼罩在我身后,他伸手点了点:「这题你怎么想到这么做的?」
我捏紧笔尖:「你教我的。」
「什么?」
「你应该不记得了,高三的时候,我写信给你,你居然回了,还教了我很多。」
「信是你写的?」宁泽洲眉头忍不住蹙起,过了很久嗤笑一声,「怪不得。」
陈恬会这么直白地骗人吗?
「那你以为是谁写的?」
「你妹。」
「难道是她自己说的?」
「那倒没有。」
果然,还是她熟悉的作风,绝不把自己逼到绝路。
只是宁泽洲开始坐立难安了,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摸摸那。
显然烦躁不已。
「虽然过去很久了,但还是很谢谢你……总之希望学长一切都好,和陈恬也能好好的。」我按住心中的情绪,假模假样笑起来,言语间故意透出些许怅然。
「她追我,我和她好个屁。」宁泽洲突然脸色一沉,语调也变得闷闷的,「况且,我同意她追我,也是因为那封信。
「当初我家出了点事,觉得很灰暗,人也很堕落,然后就收到了那封信。」
我鼻尖有点酸,如果不是陈恬,如果不是陈恬……
我追逐的光,早就只照向了我一个人。
而不是现在,我却想利用他。
宁泽洲看我一直低着头,半天才又凑出一句话:「算了,这样也行。」
这一次短暂的交流好像没发生过似的,我们在活动室相距不近不远的地方,各忙各的。
宁泽洲除了偶尔透出一点温柔以外,还是那个懒到连话都不喜欢说的样子。
信高中的时候就丢了,我猜到是陈恬拿走的,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
所以,上帝终究开始眷顾我了。
我不需要他喜欢我,只需要他疏远陈恬,让陈恬以此,一点一点掉进她为我准备的陷阱。
果然,学校起了风言风语,什么我撬走妹妹的男友之类的言论到处都是。
连着好几天我都没去活动室,宁泽洲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来:「你躲我?」
「题目写得差不多……」
「少来,你知道题库里存了多少吗?」宁泽洲打断了我,「陈恬晚上会来活动室一趟,我跟她说清楚。」
我随意敷衍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趁中午没人的时候,跑去活动室打开角落的电脑摄像头和麦克风,安装上早就请人编好的录像代码,给电脑熄屏。
宁泽洲和陈恬说什么不重要,我只要一点一点瓦解所有人对陈恬的信任度。
不过我没想到宁泽洲居然这么靠谱。
视频里一上来就是很重磅的对话。
「我当初一直都不太理你,突然同意你追我也是因为看到了你『无意』中掉出来的信。
「是我回复的信。
「所以我以为当初那封让我重新振作起来的信是你写的,但你敢承认吗?陈恬,这件事你没有算计在里面?」
陈恬脸色有点僵硬,随即收拾好情绪,有些可怜:「信是我姐姐的,她丢在家里的,里面有很多思路,我只是借来学习的,是你误会了。」
宁泽洲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她的解释:「我也不会看到什么就信什么,我也试探过你不少次,怎么你每次都能让我相信是你写的呢?不论是你有意还是无意,我都不在意,不要纠缠我了。」
说完这句话,宁泽洲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恬一眼,似乎认定那些流言蜚语有她的手笔在里面。
也不知道是陈恬有表演人格,还是真的伤心,在空无一人的活动室,无声地哭了出来。
我将视频剪辑到宁泽洲离开,随意地将它丢在桌面上,将软件卸载清除。
果然没多久,这个视频就在学校论坛爆了。
各种言论和猜测都有。
认为陈恬心机深沉的人也不在少数。
毕竟,宁泽洲不是傻子,如果不是刻意营造,他不会被一个误会糊弄这么久。
毕竟,学校里的人不是傻子,会发散思维会思考。
可惜这件事并没有什么证据,也就和当初的风言风语一样,热闹了两三天。
6
耐心地等了两个月,思考了两个月,终于等到了我们数学院的那个选拔交流活动。
大二大三大四,都各自选拔一个人去 M 国 P 大交流。
最终结果是以绩点和选拔考试的权重进行得分,选出每个级部的第一名。
大三毋庸置疑是宁泽洲。
而大二的人选,却是在陈恬和另一个女生薛漫之间。
薛漫的绩点要比陈恬略高一点,陈恬在这场竞争中稍占劣势。
凭我对陈恬的了解,她一定会做百分百的准备,保证这场比赛胜出的只有她。
薛漫就是她现阶段要下手的对象。
也是我守株待兔的那棵株。
薛漫家境很差,最近刚找到了一个待遇很好的工作,在距离学校一个多小时车程的一家目标是大学生的咖啡店打工。
那家咖啡店的老板是个喜欢泡大学生的油腻中年男人,索性薛漫长得清粥小菜,完全不是他的菜。
但是老板是入赘,靠自家的彪悍老婆上位,老婆时常会去咖啡店捉奸。
这些我能调查到,陈恬自然也能。
选拔考试是在明天下午三点,明早大二没有早课,薛漫一定会去打工,只要让老板娘误会,薛漫一定不能在考试前回来。
至于老板娘明天为什么会去捉奸?又为什么能暴怒?
我当然相信陈恬的手段,而且这出设计也是我能想到的陈恬最可能使用的手段,所以她一定会排除万难,排除所有不确定因素。
第二天早上,我特地请了假,换了一身普通的连帽衫,带着单反相机赶到了那家咖啡店,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懒洋洋地等着我的好妹妹。
果然十点多的时候,陈恬穿着一件雪白的连衣裙,背着一个斜挎包慌张地出现在了这条大街上。
随后她拉住一个独自一人闲逛的小姐姐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就挽着手走了起来。
走到咖啡店门口,陈恬顿了顿,指了指里头,又说了什么,两人便离去了。
临到大街交叉口,陈恬礼貌地弯腰朝小姐姐鞠躬,离开了。
而那位老板娘,也在此刻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咖啡店。
闹剧开始。
我好心情地看着相机里两个年轻女孩相携走过的画面,还是不由得赞叹,陈恬手段高超。
她大概是和小姐姐说自己被人跟踪了,想要小姐姐陪她一起走过这条小巷,等到前面大街再分开。
而她故意停在咖啡店门口,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引起后面被她设计而来的老板娘的怀疑和愤怒。
又是兵不血刃的招数,她最爱的招数,最完美的招数。
我将这张标有时间的照片投稿到一个摄影 P 图微博大 V 的「你见过最美好的感情是什么样子」话题里,还给了一笔不菲的广告费,确保它一定会被发出来。
与此同时也在人来人往的大街找到了小姐姐,将拍下的照片给她看,顺便加了联系方式。
薛漫如预想的一样没能参加比赛,她被那位泼辣的老板娘打得鼻青脸肿,甚至受了伤。
身正不怕影子斜,薛漫报了警,警方留下了双方的口供。
陈恬如愿以偿地获得了选拔名额。
没有人知道薛漫遭受了什么。
直到微博那张火热的照片被人发到了学校论坛,说陈恬火了。
太多人去围观,其中不乏薛漫。
她崩溃了。
她不是傻子。
她激烈的评论被顶到了第一:
「昨天早上十点多,下午就要考试,家境良好的陈恬有什么必要出现在离学校那么远的地方?又恰好是在我工作的咖啡店?
很巧的事情是,昨天早上同一时刻,咖啡店老板娘二话不说冲进店里就对我施暴,言辞辱骂间也说出了她暴怒的原因,早就听说今天老板的小情人在,连外面的路人都觉得我和老板有私情,不是我还能是谁,肯定是我勾引老板了。
我觉得可笑,身正不怕影子斜,在经过长时间的暴打之后,我报了警,警方介入证明了我的清白,可惜我却失去了考试资格,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陈恬这种人凭什么名利双收?」
陈恬回复:
「我只是去那里见朋友而已。」
这样的回复无关痛痒,可我还是想精准打击,将论坛的这条帖子发给了小姐姐。
这位小姐姐气愤地和我表示自己居然被坏人利用了,立马投稿到了那条微博底下,并且证明自己是照片里另一个女孩,讲清了事情的经过,直言自己并不认识陈恬。
果然如我所想的一样,陈恬是说自己被陌生人尾随,又说店员和老板是恋人,看起来好甜。
或许陈恬逃脱了法律,却逃不掉民众道德的谴责,无数人都在扒她的料,网暴她。
可惜陈恬的心理素质无疑是强大的,很小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她除了头两天没出现在校园里,大概是躲起来整理心情了,之后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只不过,她的交流名额理所当然地被取消了。
「姐姐,是你吗?」陈恬笑着看向我,只是眼睛里笑意很浅很浅。
绝不率先摘下伪装。
「呵,如果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亲自揭穿你,劝你少做亏心事。」我撞向她的肩膀给自己开了一条路离开。
现在可不是对峙的好时机,毕竟还没烧完她的一切棋子。
7
爸妈并不关心网上的事,尤其是微博上的事。
她设计同学名额的事我不提,陈恬也不提,爸妈自然不会知道。
陈恬大概一直对自己这些手不沾血、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手段引以为豪。
所以,我更想从陈恬最自信的地方,用她最自信的方式,让她身败名裂。
陈恬这样蛇蝎心肠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保姆那么好。
除非,保姆捏住了她的命脉?
比如,狸猫换太子。
这样也更能证明陈恬为什么那么致力于坑害我。
真的毁了或者没了,就算假的是假的,又怎么样呢?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是我很早就猜测的事实,只是最近一直忙着斗陈恬,还没来得及验证,索性引陈恬最不想让其知道真相的人去验证吧。
我让私家侦探跟踪查探保姆的行动轨迹,得知她每周四、周五都会去陈恬房子收拾一下,顺带待在那里享受。
妈妈每周四都会去 A 区一家美容机构保养,那里离我和陈恬的房子都很近。
周三前我赶回自己的屋子,敲坏了排水管,果然周四的时候物业电话短信一起来了。
我打了个电话给妈妈:「妈,你今天要去 A 区那边保养吧,刚刚物业打电话来,说我的水管坏了,你有空去帮我看看吗?」
妈妈接了电话连连答应。
凭我对我妈的了解,既然这么顺路,她一定也会去陈恬家一趟,看看有什么需要处理照应的。
也不知道撞到保姆是怎么样精彩的场景。
我让私家侦探守在对门租到的房子里用望远镜时刻观察里面的情况。
果然,妈妈带着司机上去的时候发现了这位曾经的金家保姆惊讶异常。
我妈到底不是傻白甜,看着在陈恬家如此无法无天的女人,甚至在听到门响满脸慈爱地赶来门口,她自然会有不好的联想。
她让司机控制住保姆,取了一根她的头发,交代了一些话,就离开了。
我得到侦探的电话,转了尾款,周五请假一天,周四晚上就住回了家,准备时刻观察事情进程。
果然我妈周六大清早就出门了,应该是去医院拿报告单,她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僵硬,径直去了书房。
里面爸爸暴怒的声音传出来,掺杂着砸东西的声音,最后却归于平静。
都不用听爸妈聊了什么,我也能知道,陈恬不是他们的至交好友、大恩人金叔叔的女儿,而是那位保姆的孩子,那位胆大包天的保姆,早就用自己的孩子将金家真正的遗孤偷天换日了。
而金叔叔家的孩子早就在三岁的时候生重病,被保姆养死了。
可惜爸妈到底还是重感情的,没有对陈恬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还是容忍了这只恶毒的,他们以为不知道真相、天真善良的狸猫。
而保姆自然会害怕自己的行事无状给陈恬惹来麻烦,遭到陈恬厌弃,看陈恬没反应,当然也不会把妈妈那天碰到她的事告诉陈恬,上赶着找麻烦。
所以这件事,只有陈恬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瞒住了我们所有人。
剥掉狸猫的皮只是开胃菜。
最重要的,还是让她失去信任,被厌弃,最后恶毒的狸猫就会陷入彻底的疯狂,触底反弹,酿下难以估量的祸患。
爸爸今年五十大寿,办得比较隆重,请了很多生意上来往的伙伴。
这也是陈恬设计我的最佳时机。
只要今天我身败名裂,她就只能是继承唯一人选。
陈恬积极地要求帮爸爸策划这次生日宴会,她提前一个月就选址好了酒店,带我们一家人去就地考察。
爸爸妈妈都对酒店表示满意。
离开后,我特地买了不少针孔摄像头,偷偷安在了酒店各个重要场地的角落。
宴会当天如果有突发情况,陈恬一定难以设计完美犯罪,只要经过她的手,再怎么隐蔽,都会有证据。
生日当天,我们一家人提前去休息室进行准备。
我坐在自己的休息室里整理带来应急的礼服裙,顺便补妆。
宴会开场前,大厅中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人,陈恬故意走到我身边和我聊天。
她东扯西扯,我不耐烦极了,想要离开,她却一个踉跄撞翻了我的酒杯,洒了她自己一身,连脸上都被溅到了。
「姐,你慢点啊。」陈恬楚楚可怜地擦着自己脸上的水,声音不大不小,「我去换套礼服,对了姐,我今天实在是忙疯了,你能把你的化妆品借我用用吗?」
我笑了起来:「当然。」
原来在这等着我,用一切看似巧合却似乎是我有意为之的事,将陷阱制造。
我回到房间,果然在我的粉饼盒子上看到了一瓶香水,一瓶看起来就装满诡计的香水。
佯装收拾化妆品,失手打翻粉饼盒和香水。
不少的香水渗进了打开的粉饼里。
我闻着这淡淡香气中还带着特殊味道的香水,真希望陈恬能受得住她自己给自己准备的礼物。
将一切东西都收拾好,我来到陈恬的休息室将化妆包递给她。
我人才到二楼楼梯处,还没下楼,就听到了陈恬的惨叫声,震惊了整个会场所有的人。
爸妈和很多宾客急匆匆地朝上赶,我自然也佯作紧张地赶过去。
陈恬的左脸出现了大片的溃烂。
烂肉泛红,渗着鲜血与黄色的黏液,看得人心惊肉跳。
她痛苦地捂着脸惨叫,爸妈心疼地跑过去,毕竟是养了那么多年、疼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就算知道是狸猫,又怎么会舍得呢。
陈恬费力抬头直勾勾地看着我,眼里迸发出深藏的、难以掩盖的恶毒和怨恨。
终于,不装了?
「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怎么可能,这个东西我也在用。」我皱眉看着她,慌张又不解。
「姐姐撞翻我的酒水,不就是为了让我回来换衣服补妆吗!」
宾客开始窃窃私语。
爸妈脸色很差。
但并没有发言。
不知道陈恬从哪找来的好事者,已经去我的房间带来了「证据」。
「抱歉,打扰各位,职业病,我刚刚已经去陈大小姐的房间找到了这瓶香水,里面加过一些特殊化学试剂,与粉饼中的化学物品产生反应后,会使皮肤溃烂。」
这下子都有好戏看了。
陈恬绝不可能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大概粉饼里掺的本是无伤大雅的东西,这瓶香水才是要我身败名裂的工具。
因为她相信爸妈为了保护我不会深究这件事,毕竟在她的设计里她不会被毁容成这样,也没有任何证据来让爸妈做出正确的判断,爸妈会害怕我真的有罪,所以会选择息事宁人。
这件事便会让我背上莫须有的猜测,从此离开现场这群目击者的同时也是退出几乎所有的陈家生意伙伴的视野,退出继承权的竞争。
但这些结果都建立在,爸妈不知道她是狸猫,而以为她是恩人、挚友孩子的基础上,爸妈才会轻而易举地将家业让给她,来保护我让我脱罪,平衡我们两个人啊。
可笑的算计。
她是狸猫,又怎么会有继承权,哪怕我是扶不起的阿斗,她也不配。
她如今只是在陈家靠着感情吃饭的宠物猫罢了。
可惜她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我就是要她作茧自缚。
「陈恬,为了酒店各位的安全,我在休息室各个重要场所安装了隐蔽的摄像,好巧不巧,能证明我的清白,找到罪魁祸首,你要看吗?」我拿出手机,点开监控记录,时间显示的是七天前。
监控记录进行七天覆盖,今天到底什么时候,陈恬趁我不注意进了我的休息室,也会出现在里面。
我一点一点地朝后拉着时间。
第六天,第五天,第四天……
陈恬脸色惨白:「……是我误会姐姐了。」
在场的所有人哪个不是人精。
爸爸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反手一个巴掌扇在了她完好的右脸上:「混账东西。」
岂止混账,简直白眼狼。
妈妈也严厉地看了她两眼,然后安抚爸爸,安抚来客,安抚我。
闹剧落下帷幕。
陈恬最看重的棋子,被烧掉了。
所以,会恼羞成怒吧。
对,杀了我。
杀了我,狸猫就能变太子。
8
陈恬被爸妈厌弃了,很明显,爸爸让陈恬没事别回家,住到自己的房子里反思去。
说是反思,实则是流放。
爸爸把我喊到书房:「冕冕……」
爸爸的面容晦涩又愧疚。
或许他想到了当年的高考。
又想到了从五年前那次绑架案之后就旷日弥久的偏心,被我默许的偏心。
「没关系的爸爸。」我笑了笑。
对于爸爸,我并不怪他,却也难以亲近,特别是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我的内心深处也是埋怨的,埋怨不甘不公。
我离开了书房,轻轻地关上了门。
这件事,又怎么会轻易地结束。
从陈恬回去开始,我请的私家侦探又开工了,没日没夜地在陈恬公寓对面楼监视着。
只是这次不是监视行动轨迹,我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他伪装成燃气检查工人,将监听器都装了进去。
至于为什么没让他装监控?
陈恬可不是会在一个跟头上栽两次的人。
她一定会排查红外摄像头的。
陈恬每天都在跟她的便宜妈妈哭诉着。
保姆终于母爱泛滥:「恬恬,妈妈该怎么帮你?」
「如果陈冕死了,继承人就只能是我了,就算陈家人知道我是你的女儿,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妈……妈没干过。」
「没关系,妈妈,我可以帮你,相信我,你不会被发现的。」
我耐心地听着她们完美的计划。
每周五,我都会准时在下午四点半从学校正门回家。
四点五十会有大巴缓慢从那里经过。
陈恬会在学校想办法绊住我二十分钟。
只要保姆花钱找人在四点五十开车从那里经过,在那辆规定好特地路径的车上安放好计算好角度的镜子,大巴司机就会受到西山太阳的影响急刹车。
另外保姆在外网开设账号邀请人在规定时间进行限速城市赛车,那么,不超速百分之五十,90 码的速度,在突遇大巴刹车的紧急情况,赛车紧急避让足够让我上西天。
这一切却都只是一个完美的意外。
我听到的时候都觉得计划精妙。
去找律师了解了相关的事情,只要计划在当天如期发生就能给她判刑。
在陈恬设计的那一天,我如她所想的一样被事情绊住,四点四十九分站在了校园门口,看着行驶过来的大巴,没有再走动。
果然,交通事故发生。
现场多人受伤,但无人死亡。
因为本该死亡的我,已经往警局去了。
警方开始立案调查。
我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让人胆寒的事。
如果事情失败,凭陈恬的多疑和狠毒,她一定会杀人灭口,把唯一知道她丑恶心思的保姆杀害。
那她一定还是借刀杀人。
保姆的老公,她的便宜父亲,那个好吃懒做、吃喝嫖赌的冯储征就是她陈恬最好用的一把刀!
我把这个灵光一现的想法反映给警察的时候,警察们立马对视一眼,成立了特别小组,开始监视冯储征家。
我强烈要求去现场,作为提供证据的证人,又是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受害人,警察同意了,只不过我只能待在车里。
我隔着车窗,看着陈恬扶着她喝得醉醺醺的爸爸说了什么,男人暴怒地吵着。
陈恬送冯储征上楼没太久,保姆也回来了,楼上的灯一亮起,警察就集体出动。
我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坐在车里冷冷地看着被压出来、满身是血的冯储征,和沾了一点点血迹的陈恬。
这件事,被大肆报道。
冯储征听说保姆出轨,怒捅七刀,愤怒又害怕地离去,却正好撞到赶来的警察。
而保姆竟然没死。
身为女儿的陈恬,仍然留在案发现场,计划中本该害怕到不敢阻止凶杀现场的陈恬,居然用衣服包着刀,准备补第八刀,被赶来的警察制服。
陈恬在法庭上终于彻底崩溃却仍然不忘伪装:「我有什么错?错的是他们!我什么都没干!
「他们那么穷,还要来找我,吃我的用我的,凭什么还要冤枉我!」
我穿着一身黑衣看着,坐在陪审团最远的角落,看着发疯的陈恬,心里一片沉静。
和魔鬼斗久了,原来血液真的会变冷。
好在庄严又神圣的法官大人,一棒槌将我敲回了现实。
我从法庭出来的时候,爸妈都在外面殷切地等着我,妈妈搂着我这个差点失去的女儿大声痛哭。
连爸爸的眼睛都红了。
而不远处的车,车窗开着,许久没联系的宁泽洲坐在里面看着我。
或许这就是他说的,这样也不错。
终究,这世界,还是邪不胜正的。
心活在泥潭里,就算双手不染尘埃,也迟早会和陈恬下场一样,咎由自取。
不过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倒误了卿卿性命。
□ 十两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