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夫诡事
2023-03-20T00:00:00Z | 33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3-03-20T00:00:00Z
我满 18 岁那天,我爸失踪了。
后来,我在他房间发现了一张孕检单。
诊断结果:孕 6 周+。
患者姓名:宋晨。
我爸就叫宋晨。
1
十八岁成人礼这天。
爸妈陪我一起过的生日。
妈妈表现得格外兴奋,美艳的脸上满是笑容,眸中闪着绿光,两片红唇激动得颤抖。
「真好,阳阳终于成年了!
「可以继承你爸爸的衣钵咯!」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我爸不过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我能继承什么?
莫非,咱们家是什么隐藏的富豪?等我继承亿万财产?
我激动地扭头去看爸爸,却发现他的脸上一片死沉。
不见往日的俊秀儒雅,也没有给我生日祝福,他怜悯地看着我。
是的,怜悯。
我心里咯噔一下,欲言又止。
我们如往常一样,一家三口温馨地吃了晚饭,分享了美味的蛋糕。
妈妈伸出纤细的指尖,玩着自己的大波浪卷发,又一边催促爸爸:「快去洗澡。」
这语气里,满满的急不可耐。
真羡慕他们,人到中年,感情还这么好。
我看着她的舌尖轻轻滑过唇角。
好像是我的错觉,我看到了属于动物的信子。
空调开得有些低,我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我再陪陪宋阳吧。」爸爸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臂,不愿意挪动分毫。
仿佛那个浴室,是什么人间炼狱一般。
直到我的胳膊都被抓痛了,看爸爸神色紧张,我安慰他:「没事,老爸,洗个澡而已,我又不会消失。」
的确,我没有消失,可他消失了。
他被妈妈一只手拎去了浴室,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2
也许是喝了点红酒,我回到房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听到门外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又或是「咯吱咯吱」的声音。
像是树枝被一双手断裂。
后来我回想了一下,也可能是骨头。
嚼得咔嘣脆,就在那间浴室里。
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妈妈一脸和蔼地告诉我:「你爸有急事出差了,妈妈带你去东鸠岛旅游吧,就当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啦!」
她看着我时,眼里不仅仅是温柔,更是多了急切。
机票已经买好了,不容我拒绝。
我知道「东鸠岛」,一个偏远的海岛,地处东沿海,她的故乡。
自从她嫁给我爸之后,就没有回去过。
我也从未去过。
3
妈妈一直是强势的,就像是我爸不愿意去洗澡,她就直接单手把他拎进去。
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我从小就不敢忤逆她,这次当然也是。
可是,我总觉得爸爸「出差」有点问题。
从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开始,妈妈的行为举止也变得有些奇怪。
从前慵懒慢吞吞的她,忽然像吃了个火药桶似的,做什么都急不可耐起来。
趁着她在外面收拾行李时,我偷偷溜进了她和爸爸的房间。
他以前出差经常带的行李箱,正安静地躺在角落,衣柜里的衣服,一件没少。
一定有问题!他不可能是出差去了!
爸爸以前跟我说过,他有个藏私房钱的地方,是衣柜的一个角落。柜子脱了一块板子,里面可以藏东西。
我一边盯着房门口,一边小心翼翼地摸向那个角落。
果然有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黑皮日记本。
里面一片空白,只在中间某页写着:「儿子!小心你妈!远离有水的地方!」
字迹潦草,看得出,他写的时候非常着急和心慌。
小心妈妈?远离有水的地方?什么意思?
门外,传来妈妈悠长的问询声:「阳阳!你收好了吗?」
我「嗯」了一声,正要合上日记本,溜回自己房间。这时,本子里突然掉落一张纸。
我好奇地捡起来一看,这……居然是一张孕检单!
检查时间:十八年前。
莫非是我妈当年怀了我之后,爸爸特意收藏起来做纪念的,我仔细看去。
患者姓名:宋晨。
咦?这是我爸的名字。我揉了揉眼睛,再确认一次。
等等!怀孕的人是我爸???
可是,他是个男人啊!
4
你想过有一天,会怀疑自己是谁生的吗?
现在的我,就是如此。
这简直颠覆了我的认知,让我瑟瑟发抖。
爸爸让我小心妈妈!我妈……好像真的有问题,我不喜欢她那种黏腻的目光,看我的时候,像是在看猎物。
她不再是我那个温柔可亲的妈妈了。
明天,我们就要出发去东鸠岛。
我忽然想起爸爸说的:「远离有水的地方!」
东鸠岛,就是海岛啊……我该怎么办?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窗外的夜风荡起窗帘,裹挟着一丝阴寒,可,这是夏天。
我拿起手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跟谁说家里的诡异之处。爷爷奶奶早就去世,外公外婆没见过。
爸爸妈妈都没有兄弟姐妹,咱们家庭的成员组成,简单得可怕。
我想得出神,端起床边的水杯,正要喝水。
低头一看!杯子里面,忽然出现了一张美艳的脸,她正笑嘻嘻地盯着我,表情鲜活得可怕。
「阳阳,你怎么还不睡啊?明天要早起赶路呢。」
这个声音,竟然是从杯子里传出来的。
我吓得猛地丢掉杯子,水渍洒了一地,拼命朝门外跑去。
客厅却适时地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这是怎么了,你是想逃跑吗,阳阳?」
我强忍着心慌,扭头去看,妈妈穿着一袭黄色的吊带睡裙,正靠在沙发边,笑意盈盈地凝视着我。
水杯里刚刚出现的那张脸,那个声音,跟她一模一样。
妈妈摇曳生姿地走到我床边,坐下。
「宝贝儿子,你睡吧?别怕,妈妈守着你。」
有你在,我才害怕。
小的时候,听说同学的妈妈会给他们唱摇篮曲,我格外羡慕。
因为,我的妈妈不会。
从小到大,她对我是温柔的,却也是疏离的。
一度让我怀疑自己不是她亲生儿子,可是,爸爸总是告诉我:「妈妈就是这个性格,她是爱你的,你别怪她。」
今晚,她居然说要守着我睡觉。
究竟是守护,还是监视呢?
5
这一夜,我严重失眠。
那双幽深的眼眸一直盯着我,我忽略不适,佯装闭眼,调整呼吸。
不知不觉,我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但我似乎做了许多噩梦。
我是在摇晃中醒来的,像是置身水波之上。
睁开眼,是陌生的环境,鼻端萦绕着海鲜的腥臭味。
这是一个狭小的空间,斑驳的墙壁上挂着几张渔网,和一些奇怪的工具,带着锋利的钩子。
我惊讶地坐起身来,透过面前的小窗,我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是的,我在一艘渔船上。
「很快就到妈妈的家乡了,阳阳,你再睡会吧。」我再次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她穿着一身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头戴沙滩遮阳帽,红唇鲜翠欲滴,美得惊人。
我揉着脑袋,疼痛无比,抱怨道:「不是说要坐飞机来,怎么……突然就到了海上?」
妈妈端给我一碗汤,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么,闻着就想吐。
「傻儿子啊,你晕机了,咱们早就下来了,都已经走水路了。」
但我完全没有印象。
关于如何上了飞机,如何抵达,一片空白。
她依旧是平和的模样,注视着我手里的药碗,眼睁睁地看着我喝了下去。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船舱之后,我立刻扑到窗边,抠着喉咙,把药吐了出来。
爸爸说的,小心妈妈!
这两天的事情太诡异了,我不敢再母慈子孝。
吐到最后,我突然发现,黑漆漆的药与海水相融,竟然渐渐变成了红色。
血的颜色。
6
很快,摇晃停止,船停了。
随着搁浅,我在妈妈的呼唤声中,下了船。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近乎荒芜的小岛,一眼就能看到头,破败的木屋伫立在空地上,形成村落。
干涸的沙滩上,是满地的海洋垃圾,烂鱼死虾。
甚至还有一头巨大的,被掏空了躯壳的鲸鱼。
是的,鲸鱼。
环绕着岛屿的,是黑臭的海水,海浪打来,满是腥味。
emm……说好的海岛风情呢?这怕是荒岛惊魂吧!
「欢迎回家,阳阳。」站在恶劣的环境里,妈妈依旧笑容灿烂。
我难以置信地问:「不是吧?老妈,这就是东鸠岛?」
妈妈点了点头,挽着我的手,走向站在沙滩不远处的那群人。
「是啊,这里就是妈妈的故乡,东鸠岛,喜欢吗?」
走近那群人,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全是美女!
年纪大的,即使满脸皱纹,也能看出当年美女的痕迹。年纪小的,都是美艳无双,长裙飘飘。
我活了 18 年,还真是没有谈过恋爱,这些年只知道埋头学习。
面对这么多美女,我着实有些脸红了。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妈妈,你的外婆,也是咱们东鸠岛的族长。这是我的姐妹们,你的大姨、小姨。」
初次见面,我乖巧地一一打着招呼。
「这位,是你的表姐,海双双。」妈妈着重介绍了一位年轻女孩,把我拉到了女孩面前。
双双表姐长得极其好看,穿着一身红裙,墨发飞扬,红唇轻勾,眼珠子像是磁铁一样,死死地盯着我。
「表姐好。」我低下头,企图避开这种灼热的目光。
东鸠岛的女孩子,都这么热情吗?
「宋阳表弟,你好呀。」海双双走上前一步,紧紧地拥抱了我,不留一丝缝隙,我被她硌得有些不舒服。
耳边传来她轻轻的气息,令我汗毛直竖,她说:「真好,又见面了。」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绝对是第一次!
7
我跟妈妈,在这个破败又诡异的东鸠岛住了下来。
奇怪的是,偌大的海岛,居然看不到一个男人。
每家每户都住的木屋,里面又有很多小房间,跟咱们在城里的格局差不了太多。
我拿着衣服走到所谓的「大堂」,一片茫然,耳边忽然传来女孩魅惑的声音:「阳阳表弟,你干嘛呢?」
扭头看去,正是海双双。
「呃,表姐,你们浴室在哪里啊?我想去洗澡。」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浴室。
海双双的表情瞬间冷了几分:「也就你们人……嗯,就你们城里人矫情,咱们东鸠岛哪有水给你洗澡啊,喝的都不够呢,你看看外面都污染成什么样了!」
这番指责的话说出来,我惊呆了:「所以,你们夏天不洗澡吗?」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们常年不洗。」
见我一脸生无可恋,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水性很好,实在受不了,就忍着那些海洋垃圾,去深海里游一圈。」
「只不过,越洗越脏罢了。」她满脸嘲讽。
我垂头丧气地正要回房间,被她拉住,她递给我一只碗,又是先前在船舱里时,那熟悉的汤药。
「喝了。」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跟我妈一样强势。
我皱着眉头,仔细地凝视着药,忍不住问:「我没病,为什么喝这个?」
「你也看见了,咱们这环境不好,怕你水土不服。快喝了吧,别得传染病了,乖。」
见我不动,她上前一步,趁我没有防备,竟然捏着我的下巴,把药给我灌了下去。
她的力气很大,我堂堂一个 185 的大男孩!居然没有反抗之力!
这绝对不是药的味道,像是血!我曾经吃过鸭血。
被迫咽下去,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弯下腰呕吐之前,看到海双双两眼迷蒙地盯着我。
带着欲望。
8
不能洗澡,水资源不足,吃的东西比石头还硬,每天让我喝那个奇怪的药。
整个岛,散发着臭烘烘的腐烂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没有网络。
我跟外界失去了联系。
自从回了东鸠岛,妈妈就早出晚归的,整天跟外婆、大姨、小姨,神神秘秘。
我下定决心,找她借手机:「妈妈,你的手机借我上会网,我看看新生群里说了什么。」
是的,我刚刚结束了高考,考得还不错,大学录取通知书早就收到了。
妈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遗憾地笑了:「哎,我们东鸠岛这里就是信号不好,我的手机也一样。」
我跟其他人不熟,我不敢找她们借,也不敢相信她们。
这天,等家里人全部再次出去之后,我出门闲逛了起来。
这里好像是个小渔村的布局,沙石路上,随处可见倚在门口的女人,个个容貌惊人。
我像是闯进了女儿国的「刘姥姥」,无比震惊。
她们看着我的眼神令我很不舒服,有玩味,有打量,有兴奋,有欲望,还有仇恨。
「这里不能进。」两个手持长棍的中年女人,在一座枯萎的土山前,拦住了我。
我认识她们棍子前端的弯钩,在来的船舱见过。
「哟,感兴趣啊?」眉心有痣的阿姨晃着长棍问我。
另一个短发阿姨也接话:「哈哈哈,这东西,杀人放血,可是一把好工具。你听过切西瓜的声音吗?啪——就是那样,人的肚皮,就开了,然后,就可以取出里面的……」
她们就像是寻常的都市女郎,在描述今天的天气怎么样,等会去哪里喝下午茶。
有痣阿姨看到我脸色苍白,急忙笑着打断她的话:「跟你开玩笑呢,宋阳,这工具啊,是用来杀鱼的,咱们毕竟住海边嘛。」
我猛然抬头看她。
我没有说过我的名字,她怎么知道?
「哎呀,行啦,赶紧走!」短发阿姨挥舞着木棍,驱赶起我。
我点了点头,往回走去。
走了一段路之后,在她们没注意的时候,我拐了弯,从另一侧的海边,绕了上去。
这座土山,肯定有秘密。
9
我走了很久,路上并没有遇到其他把守的人。
可能她们觉得这里是东鸠岛,她们的地盘,很是放心。
土山上,交相掩映的枯萎丛林深处,出现了一栋巨大的木屋,几乎有常规的两层楼别墅那么高。
正门口,又是两个手持长棍巡逻的本土女人。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她们,借着枝叶的遮挡,躲到了一楼窗户下。
窗户竟然还是原始的纸糊的,里面传来说话声。
「这批货不太行,出去的族人们也该带新的回来了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妈,你以为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快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娇嗔着,这……这好像是我妈妈。那另一个人,就是我外婆了!
「没办法,这里的环境越来越恶劣了,死去的族人越来越多,必须得有新生命。」外婆再次叹息。
「别担心,阳阳一直在喝药,很快就传承完,就可以跟双双……」妈妈安慰着外婆,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对啊,妈,别担心,双双一直等着他呢。」大姨出声。
「对了,小妹,你家那位,在底下关了那么久,你还舍不得放血呢?那你儿子的传承怎么办?」我妈又问。
「没……没……」小姨嗫嚅着。
信息量太大,我飞速地转着脑袋,消化着。
没一会,她们的声音消失了,我抓耳挠腮,实在是太好奇了,舔了舔手指。
轻轻地捅破了窗户纸,眯着一只眼睛凑上去。
没人。
再看大门口,也没人!
好机会!
10
我溜进了木屋,什么都没有,很是空旷。
不远处,是上二楼的楼梯。
可是,从我的脚底下,传来了微弱的交谈声。
竟然有一个地下室!我蹑手蹑脚地顺着台阶,屏住呼吸,往下走去。
「你们俩快些,这几个死了的男人,都抬出去丢海里去,处理得干净些。」外婆吩咐着两个门卫。
「嘶——给我们吃了吧!」两个女人垂涎欲滴。
「尸体也吃,没出息。」外婆笑骂了一句,却也没有责备她们。
两个女人笑嘻嘻地抬起了第一具尸体。
听这意思,是正准备上来。
我加快脚步,底下竟然是石头砌的房子!挤成一团,密密麻麻!像是都市的格子间。
在她们路过之前,我眼疾手快地冲向了最近的一间石屋。
门没关,也许是她们刚刚来看过,忘了。
我躲了进去。
等她们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后,我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扭过头去,在屋子里,看到了一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人」。
他瘦得脱了形,软软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
手腕和脚腕,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
衣衫残破地挂在他身上,露出的皮肤上,满是横纵交错的刀疤,新旧交替。
头发乱得跟稻草似的,像个疯子。
整个屋子里,都是凝固的血迹,触目惊心。
如果不是他突然出声,我都以为他死了。
「杀了我……」他抓住了我的裤脚。
11
「你相信男人能生孩子吗?」疯子问我。
他的话像是一道惊雷,振聋发聩,让我触摸到了爸爸失踪的真相。
见我脸色苍白,疯子大笑了起来,口中仿佛含着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东鸠岛的女人,都是怪物,她们能让男人生孩子,哈哈哈哈……求求你了,你杀了我吧,求求你。」
我的脑中逐渐清晰起来,串联起之前种种。我蹲了下来,凝视着疯子,试图问出最后的真相。
「她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长发盖住了疯子的一只眼睛,我只能看到他脏污的脸,还有脸上铺天盖地的恨。
「你知道东鸠海神吗?他把这些女人变成了怪物。」
12
东鸠海神。
我第一次听说。
「东鸠我知道,就是现在这个岛。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是东鸠海神。」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神呢?
见我陷入迷惘,疯子忍不住开口打断我,语气满是质问:「你不相信我?
「她们是东鸠海神的追随者!她们都是疯子!是魔鬼!她欺骗我,跟我结婚,让我怀孕生下孽种!放我的血喂孽种!还问我爱不爱她!」
他好像彻底疯了,又哭又笑。
也许是太久没有人跟他说话,他有着很强的倾诉欲。
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瘫坐在地上,听他说了起来。
从他颠三倒四的话里,我总结出了来龙去脉。
这是一个毛骨悚然的故事。
他真的生过一个孩子。
13 ——李鑫
我叫李鑫。
从小生活在一个幸福富裕的家庭,后来,爸爸意外被人杀害,妈妈继承了家业,把我拉扯大。
大学毕业后,遇见了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孩子,她叫小冬。
她主动接近我、追求我,让我陷入了爱的沼泽,相信了她精心编织的谎言。
美满的工作,光明的人生,令人羡慕的爱情。
我以为,我的人生,近乎圆满。
我跟小冬,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有亲朋好友无数的祝福。
她靠在我怀里,害羞地笑:「阿鑫,我终于嫁给你啦!」
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可是,婚后一个星期,小冬就变了。
她似乎还是那么温柔,但是,她的眼睛不再清澈,看着我时,总是纠结又隐忍,让我说不出地难受。
她变得暴躁,开始喜欢待在浴缸里。我以为,这只是她性情有些变化,并没有怀疑什么。
直到那天,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李鑫先生,你怀孕了。」
我的世界观崩塌了。
人要脸树要皮,男人怀孕,说出来丢人。我换了几家私人医院检查,答案如出一辙。
我惊呆了。
小冬却高兴极了,她好似癫狂,搂着我又哭又笑:「阿鑫,对不起,你会原谅我吧?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你开心吗?」
我跟她虚与委蛇,花费了很大的功夫试探和调查,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她是个怪物。
能让男人怀孕的女人,不是怪物是什么呢?
也可能,她根本就不是我当初刚认识的小冬了,一个恶魔,幻化成了小冬。
这只是我的猜测。
她一如既往地说:「阿鑫,我爱你。」
她爱我,所以,她禁锢了我。
「阿鑫,我们这是世仇啊,是你们先对不起我的,所以,让你也尝尝女人经历过的痛苦吧。」
我当即吐了大一口血,世仇?女人的痛苦?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恶心的女人!
她甚至还继续耀武扬威。
「阿鑫,你怀了我的宝宝哎,你开心吗?这可是男人千载难逢的一个经历。」
哈哈哈哈哈……她竟然问我开心吗?!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她疯了?
我想逃离。
我想找警察。
可是,海冬神通广大,我根本无法逃出我跟她的小窝家门。只要有水,她就可以快速抵达。
偌大的城市,成千上万的地下通道。怎么可能没有水呢?哪怕是我端起杯子,想喝一口水,她也能出现。
有一次,趁她不注意,我好不容易逃了出去,还没到十字路口,她立刻就找到我了。
我试图流产。
这个孽种就跟长在我肚子里了一样,怎么也不掉。
我想自杀,她拿我的妈妈威胁我。
我没办法啊……我真的没办法,作为一个男人,我变成了一个怪物的禁脔。
我逃不掉,也杀不死海冬,她太强大了。
为了我妈,我只能忍气吞声。
最终,我像个女人一样,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了这个孽种。
孽种健康长大,我们的人生顺风顺水,看起来,一切都跟原来一样。
十八年如一日,我活在海冬的监禁之中。
直到孽种十八岁生日这天。
海冬把我们一起抓回了东鸠岛,把我关在了这里。
而那个孽种,也被关在隔壁不远处的石屋里。
「只要儿子喝下你的血,连喝四十九天,他就能完成传承,变成纯正的东鸠族人。他跟东鸠族的女人结婚,就会生下最优质的后代。
「感谢海神的仁慈,给了我们报仇雪恨的机会,给了我们东鸠岛传宗接代的机会。」
她说,是东鸠海神帮了她们。
看到我震惊又愤恨的眼神,海冬高高在上地告诉我:「只要你说你爱我,我就偷偷地放了你和儿子,怎么样?」
她企图再次威胁我。
我笑了:「我怎么会爱上一个魔鬼呢?」
她挑断了我的手筋和脚筋,试图毁灭我做男人的尊严,让我痛苦。
我依旧告诉她:「我不爱你!我恨你!我恨不得你立刻就死!」
于是,她折磨我,逼迫我。
没用的,没用的,海冬。
看她气得脸色通红,我心里畅快无比。
海冬的妈妈,也就是那个所谓的东鸠族族长,似乎忍不了了,带了人来放我的血。
每天,反反复复,用我的血,去喂那个孽种。
好痛啊……真的好痛,比生孩子还痛。
是不是死了,就可以解脱了?
14
李鑫躺着地上,像是油尽灯枯的老人,垂死挣扎。
我回想着他的故事,手心冰凉。
海冬……那是我小姨。
所以,从辈分上来说,李鑫是我小姨父。
内心一阵恶寒,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我「哇」的一声,冲到墙角吐了起来。
原来,天天给我喝的,所谓的药,真的是血啊。
那是我爸爸的血。
我爸,或许已经遭遇不测了。
李鑫费劲地侧头,见我流了眼泪,他问:「你是第二代吧?」
父亲是第一代,父亲和东鸠岛女人生的孩子,是第二代。
我点了点头。
「既然你出现在东鸠岛,你爸,大概率是尸骨无存了。
「你知道吗?东鸠海神给了女人们强大的力气,御水的能力,美艳的外表,让男人生孩子的本事,他当然有所求。」
我颤抖着牙齿问:「所求是什么?」
「男人的命啊!那些生完了孩子的男人,都被献祭给了海神,或者说,献祭给了水。
「我们不过就捕捞了一点小鱼小虾,往大海里排了些垃圾,居然就说咱们污染了海洋,说惹怒了海神,说这都是神的责罚。
「鱼虾生来不就是给人吃的吗?女人生来不就是生孩子的吗?她们竟然试图颠倒这个世界!」
我沉默地听着他的话,克制住想揍他一拳的冲动。
疯子的头发不知何时散落开来,他仰头看着我,眼中露出慑人的笑:「我猜,你的爸爸,是在有水的地方消失的吧?」
「是的,浴室。」我沉重地点头。
生日那晚,浴室传来的咀嚼声,不是做梦。
我咬牙:「你怎么知道这些?」
李鑫讽刺一笑:「海冬说的啊,她为了证明自己对我的爱,不打算献祭我。只要我爱她,好好跟她在一起,她会带我逃离。」
他的话音刚落,石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越来越近。
最后,停在了我们石屋门口。
我和李鑫屏住了呼吸,门外也一片安静。
「宋阳。」
过了很久,门外的人叫了我的名字,是妈妈。
我忍住颤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身,打开门。
正对上了一片幽深的绿,像是蛇的瞳孔,蕴藏着诡异的火光。
妈妈无情地凝视着我,那眼神,带着蛊惑,以及对我神经的刺痛。
我晕了过去。
15
再次醒来时,我一眼看见的,是海双双明媚的脸。
「呀,表弟,你醒啦?」她惊喜万分,握着我的手,摩挲着,像是一个登徒子。
只是身份调换了,我是男人,她是女人。
她似乎由衷地为我开心,可是,有点过度热情了。
我闻着她身上的海腥味,忍着恶心,用力地抽出手:「表姐,我妈呢?」
她认真地看着我,眸中泛着关心,语重心长地劝我:「宋阳,以后不要乱跑了,秋姨生气了。」
果然,晕过去之前的一切都不是梦。
李鑫说的,都是真的。
相处的这些天,海双双除了逼我喝药,也算是一直照顾我。她对我,似乎是有些奇怪的感情在的。
我试探着问:「东鸠海神,究竟是什么?」
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我的嘴,味道并不好闻。
海双双惊慌地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别瞎说!她们会杀了你的!这可是我们东鸠岛的秘密!」
我心里更加肯定了,李鑫说的就是真的。
虽然利用女孩子有些不耻,但是,我别无他法。
「我也是你们生孩子的货物吗?」
「别说了!」她猛然站起身来,把药碗推到了我面前,「赶紧喝了吧,不然等会秋姨来了,你又得受苦。」
我深深地凝视着那碗东西,当然没喝。并且,愤怒地打翻了碗。
伴随着「咚」的落地声。
满地都是浓稠的鲜血。
海双双说对了,我妈来了。
我被我的亲生母亲,掐着脖子,从木床上拎了起来。
妈妈眸中的绿色更盛,透露着无情的冷,红唇轻勾,戾气满满。
「宋阳,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16
呼吸困难之际,我想起了小时候。
我的身体比同龄人差了很多,时常生病,爸爸放下所有工作,彻夜不眠地守着我。
我的爸爸,跟李鑫是不同的。
他很爱我。
虽然他作为男人生了我,可他从来不视我为耻辱。
而我的妈妈,却只是例行公事一般,问候一下。
她温柔地看着我和爸爸,笑得薄凉:「真不愧是你生的好儿子啊!」
那时,我总是疑惑,这么好看的妈妈,为什么脾气那么古怪呢?
「再看,再看我就吃了你。嘶——」她邪恶地舔了舔唇,把我吓得哇哇大哭。
那时,我不懂。我是爸爸生的好儿子,难道我不是妈妈生的好儿子吗?
我明明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为什么总是对我透露出敌意?
可能,在我的妈妈眼里,她和李鑫一样,我也只是孽种而已。
「爸爸,妈妈不喜欢我吗?」我憋着眼泪,扑进爸爸怀里。
爸爸抱着小小的我,摸着我的头,声音温柔:「妈妈也很爱你,只是,我们对不起她们……」
我确信,五岁那年,高烧不退的我,从爸爸的嘴里,听说过「我们对不起她们」这几个字。
因为对不起,所以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正如现在,她掐着我的脖子,把我高高地举了起来。
我的头已经顶到了木头做的天花板。
呼吸困难,脑袋缺氧。
海双双焦急万分地扒拉着妈妈的手:「秋姨!秋姨!宋阳不是故意的!他每天都有喝药!你放过他吧!」
妈妈俯视着她,语气里,有不可置信,也有些许怅然:「双双,你居然真的喜欢上了他。」
海双双嗫嚅着哀求:「秋姨,求求你了放过他吧,我保证,我以后会看好他,他会乖的!」
我得救了。
妈妈放下了我,她把 185 的我狠狠地丢到床上,如同一块破布,声音不屑:「你们宋家人,真恶心。你爷爷、你爸、你,虚伪做作,一脉相承。」
我猛然抬头,死死地瞪着她。
打我可以,践踏我可以,不能侮辱我爸。
但我没有傻到直接跟她起冲突,咬牙忍了下去。
17
我被关在了房间,每天由妈妈亲自给我送药。
一天一顿饭,保证不饿死就行。
海双双跑到我房间门口劝我:「表弟,你别再忤逆秋姨了,只要你坚持喝四十九天药,然后跟我结婚,你就自由了,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也可以带你回你的家!」
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我嗤笑出声:「海双双,你是我表姐,近亲不可通婚。」
「可是,我们这里不看这个。」门外,海双双的声音有些低沉落寞。
我死死地抿紧了唇,不再多说什么。
我厌恶死了东鸠岛。
厌恶死了我妈妈。
厌恶死了海双双。
这什么破地方!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憋屈死了!终于明白了李鑫一心求死的感受。
门外的人继续劝我:「宋阳,我是东鸠岛这一辈血脉最纯正的,你跟我是同系血脉。只要你喝下药弄完传承,就能生出最纯正的后代。」
都什么年代了?还最纯正的后代,这种封建糟粕!
我想找到我爸,或者给他报仇。
我想活着离开。
…………
于是,我开始慢慢地变乖了。
每天强忍着恶心,在妈妈灼灼的目光下,喝下了血。
爸爸会理解的吧?对不起……
我吃着那些臭鱼烂虾,补充体力。
每天喝完血,我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里面肯定掺杂了什么,防止我逃跑。
我的皮肤越来越白,软嫩嫩的,令我恶心!
我身上多余的毛发开始脱落,像剥了壳的鸡蛋,令我惊慌!
更难以启齿的是,我的胸脯,越来越涨……
我是个男人啊!!!
我想到了李鑫的故事,想起了爸爸日记本里的那个孕检单。
白纸黑字,清晰地写着:
「患者姓名:宋晨。」
「患者性别:男。」
「病情检测:孕 6 周+。」
爸爸怀孕的时间,刚好跟我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对得上。
所以,我真的,是我爸生的。
18
昼夜交替,煎熬度日。
我整整喝了四十九天的血。
这天,妈妈打开了房门,涌进来一群女人,在我这个房间忙碌不停。
看那些行为,似乎是在布置。
人类审美的本质或许都一样,大红的绸缎挂满,她们比画着动作,对我念叨着我听不懂的东西。
也许是祝福,也许是诅咒,谁知道呢!
我缩在角落,全身没有力气,只能看着她们折腾。
「今晚你就跟双双结婚洞房了,我的儿子啊,终于长大了。」妈妈神色复杂,抚摸着我的脑袋。
我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傍晚很快降临,我摸了摸耳朵。
几个女人拖着担架出现,给我套上了鲜红的衣衫,既喜庆,又诡异。
一个女人直接把我搬到了上面,她们这些女人,力气一直这样大吗?
我懊恼地扫视了一眼自己已经快不存在的肌肉。
她们喜气洋洋地敲锣打鼓,唱着我听不懂的小调,明明是喜庆的,却透着哀婉和凄绝。
我的耳膜刺痛,最后,竟然流出了血。
也许对人类来说,这就是音波攻击。
她们抬着我,朝着土山木屋走去,是的,我又回木屋了。
我的新娘,海双双,在木屋等我。
今晚,我和她要在这里举行祭祀海神的仪式,共度「良宵」。
19
这是我第二次进入这栋木屋。
仔细看去,里面雕梁画栋,有着她们自己的族内文化。
她们把我抬到了一楼的正中放下,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女人,清一色的容貌出众。
墙壁正前方,摆放着无数块灵牌。
这栋木屋,类似于她们的祠堂。
结婚这种大事,肯定要来这里。
看来,我赌对了。
前方高台上,站着我的外婆,我的妈妈、大姨、小姨,她们中间,放着一尊巨大的雕像。
人身鱼尾,手持三叉戟,长发飘飘,双目幽绿,活灵活现。
我多看了一眼,瞬间头皮发麻。
这,就是她们信奉的东鸠海神吗?
台下正中,站着一袭红裙的海双双。毫无疑问,今天的她,是格外美的。
她像只蝴蝶朝我扑来:「宋阳!你今天真帅!」
台上几个长辈摇了摇头,四周的人群里,也发出指指点点的声音。
「啧,族长一脉出情种啊!」
「是啊,怎么可以为了个男人搞得这么隆重啊!」
「嘘!族长可是她奶奶,别说了。」
「怎么不能说?她们是不是忘记了咱们经历过什么?忘记了咱们的血海深仇!真不要脸!」
四周絮絮叨叨,我尽收耳中。
我看了眼海双双,一向张扬的她,竟然害羞扑闪着眼睛,期待我的夸奖:「你喜欢吗?」
我当然喜欢啊。
我捏了捏指甲。
这,可是我唯一的机会。
20
外婆拄着龙头拐杖,引领着所有女人,对着雕像,虔诚地跪倒在地。
先是说了一连串的我听不懂的话,后来,终于说了普通话。
「尊贵的海神大人,这是东鸠岛第二代,他叫宋阳,今天将和双双结婚,传承海神大人的意志,延续东鸠一族的血脉,愿大人庇佑!」
海双双见我还站着,猛地拉了我一把,压低声音警告我:「快跪下,别惹怒了海神大人。」
我忍着脑神经的刺痛,仔细地凝视着海神雕像,我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鬼神神!
忽然,我看见雕像发起了绿色的荧光,所有女人引为神迹,大呼着跪拜。
等到拜堂仪式开始,我偷摸地伸手滑过雕像。
坚硬的石头而已,没有任何其他不妥之处。
即使有不妥,那也是科学范畴能解释的。
我了然一笑。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神呢?
21
今夜的东鸠岛,格外喜庆。
似乎因为我和海双双的婚礼,给了这个枯败的岛屿一丝鲜活之气。
东鸠族的女人,灵活得像是蛇,摇曳着身躯,拿着木棍弯钩,穿梭在木屋里。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洞房花烛好时机。
我和海双双的新房,在二楼。
周围房间传来许多嘈杂的声音,二楼关押的,是那些孕夫,像在切西瓜。
「咔嚓,咔嚓,砰。」
一个,一个,又一个。
「生啦!生啦!这个货不错,是个女娃呢!」
「哎呀,我这儿这个竟然是个男娃!」
「好啦,还有这么多货呢,今夜有得忙了,别聊了!」
或欣喜,或失望,或无奈,伴随着新生命的哭泣。
她们像是疯子,我好像闯进了一个精神病医院,这一刻,我的感受非常深刻。
无数声音如潮水,涌进我的耳朵,折磨着我的神经。
我想起了地下室的那个男人,李鑫。
「你知道男人生孩子是什么感觉吗?」他问我。
我没有经历过,摇头。
他躺在地上,咧嘴一笑:「男人是没有子宫的,怀胎十月,拔干了精血,硬生生地在肚子里造了个房子,挤得五脏六腑啊,都快碎裂。」
「女人怀孕是呕吐,男人也是啊,一吐,一口的内脏碎片。
「小伙子,你知道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像个皮球一样长大,不敢去医院,也不能去,会被当成怪物。只能等十个月到,等那个恶心的女人,用她的弯钩,把我的肚子剖开。
「咔嚓——听过熟透的西瓜被刀碰一下,自己裂开的声音吧?就是那种感觉。」
我难受极了,问他:「痛吗?」
李鑫愣了愣:「痛啊,就算海冬用超能力快速治愈了我,可是,我的心,真的好痛啊。」
「小伙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李鑫问我。
「杀了我。」
22
红影翻飞,把我拉回了现实。
「宋阳,我终于嫁给你了。」海双双脸颊绯红,跟我并排坐在床上。
我没有动作。
她朝我扑了过来。
我看着她迷蒙的眼睛,伸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
不得不说,她是东鸠岛最美的女人。
「双双表姐,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吧?我总觉得,对你一见如故。」我压低声音问她。
我的指尖,从她的眉眼滑过,掠过鼻子,停在了红润的唇上。
她俯视着我,看着我笑:「当然,我经常去看你。」
「嗯?」我疑惑。
她强忍着渴望,给我解释。
「没有啦,现在我们结婚了,我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我们东鸠一族,接受过海神的祝福之后,力大无比,极其擅长御水。但凡是有水的地方,我们就能快速抵达。
「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想念秋姨,我偷偷游过整片大海,去找她。我意外地看见了你,那年,你七岁。从那以后,我就经常偷偷地去看你。
「你不知道啊,我为了见你,都要穿越了整个东海……毕竟,我们对水的管控力,也就只有一步一百公里左右而已。
「不像孙猴子,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我们还是很辛苦的。路上也会遇到一些不长眼的鱼,但是,每次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宋阳,我对你真的是……」
我根本没有在意她后面的话。
难怪……难怪啊,爸爸的日记本上写着:「远离有水的地方!」
擅长御水。原来如此。
我勾起唇角,指尖摩挲着她的红唇,轻轻一笑:「多谢了,表姐,得罪。」
海双双晕了过去。
我走了出去,瞳孔仔细地扫视着二楼的房间。
这里,仿佛是世界的 bug,人间的炼狱。
一个个九尺男儿,挺着大肚子,躺在地上哀嚎。
如同沙滩上濒死的鱼,任人宰割和挑选。
满地的血。
肚子被绷得发白,锋利的弯钩划拉下去。
「不……不要……」他们痛哭流涕地哀求着。
「砰——」无人在意,只有清脆的破肚声,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唤醒了罪恶。
23
轮渡停满了这片海域,各种特殊武器对准了这里。
无数直升机盘旋在上空,轰鸣不止。
五百公里以内的水域,都被海底的武器布控起来,就连一只苍蝇,也不可能轻易地飞出去。
装备精良的战士们将整个岛屿围得水泄不通。
探照灯大开,所有的罪恶,都无处遁形。
「真没想到啊,这片海域污染这样严重,早些年西海岸深山里不知道干什么,排了好多化工污染物,海洋生物都变异了。」
领导看着周围的环境,感叹不已。
是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海神。
她们所有的一切,所谓的超能力,都是长期被海洋垃圾环绕,被有毒海水辐射的结果。
「宋阳同志,做得不错,记一等功!」特殊部门的老大拍着我的肩膀,夸赞着我。
我扯开艳红的衣衫,露出由衷的微笑。
是的,我是特殊部门的一员。
「孕夫诡事」,早就是咱们的 S 级任务。
我刚进部门时,就接了。
我摸了摸脑袋,宠辱不惊。
多亏了耳朵里的卫星定位芯片,还有指甲盖里的,对东鸠族女人们有作用的迷药。
甚至,我的瞳孔,也早已被装上了高科技自动拍摄仪。
这些,全都是东鸠族犯罪的证据。
其实,从我爸怀我的那一刻开始,确诊单出来,我就被特殊部门盯上了。
当然,其他的第一代第二代也是。
但他们选中了我。
也许是因为我学习优秀,性格温和,聪明机灵。
经过考察,在 18 岁生日的一个星期前,我被特殊部门录用。
正式成为里面的一员。
24
我看见了很多熟人从东鸠岛里面,被押解出来。
首先是那些女人们。
她们瞪着绿眸,恶狠狠地盯着我,恨不得食我肉,啖我血。
「叛徒!」
「亏我们那么信任你!」
「你是海秋的儿子,你怎么可以背叛东鸠族!」
「你会得到报应的!宋阳!」
「果然啊!那些男人的后代也是恶心的东西!我们应该杀了他们!应该杀了他们的!」
我也看到了,当初在后山把守的,有痣阿姨和短发阿姨。
她们突然暴起,不顾各种特殊武器,举着长棍和弯钩,朝我冲来。
「宋阳,早知道如此,那天在后山,就应该把你开膛破肚!」
「你妈把你带回来,就跟我们通气了,让我们稍微关照一下你!你对得起她吗?」
「你个小人!狼心狗肺的玩意!跟你爸一样冷血无情!去死吧!」
我没死,死的是她们。
被武器洞穿眉心,杀伤力极大,专门针对东鸠族,一击致命。
无数声音朝我扑面而来,我挺直了腰板,纹丝不动。
的确,我身上流着东鸠族的血,我妈是东鸠族人。
但是,我首先,是个人。
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25
接着押解出来的,是我外婆。
那个我跟她并没有太多交集的老人。
她枯瘦的脸扭向我,目光专注得可怕。
许久许久之后,她咧嘴一笑:「宋阳,你想给你爸爸报仇,是吧?」
老人推开押解着她的手,不顾一切地开始解衣衫。我们纷纷扭头,虽然她是个老人。
可是,她却癫狂地嘶吼:「你看!你们看看!看看我身上的伤疤!看看我的肚子!」
我们忍不住好奇地看过去。
像是蜈蚣一样的刀疤,密密麻麻的,爬满她的肚皮。她肩上,背上,全都是各种陈年旧伤。
「族长!」被押在另一边的女人们痛哭起来。
「这些,都拜宋家和李家所赐。宋阳,明白吗?」外婆仇视着我,恶狠狠地继续说。
「宋家和李家真有钱啊,真幸福啊,当然了,最大的人口贩卖组织头目嘛!看到了吗?我们,全都是受害者!」
外婆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了一圈女人们。
「我们并不是所谓的族人,苟且的幸存者,复仇者联盟而已!
「我有过多少个男人啊,我生了多少个孩子啊,我忘了,他们都拿去卖了,哈哈哈哈哈……」
老人嘶哑难听的声音环绕在我耳边,字字句句,椎心泣血。
我瞪大了眼睛,面露不忍,原来,这才是她们做这些的真实原因。
26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外婆还是个花季少女的时候,她在回家路上被绑架了。
随后,她和许多年轻的姑娘们一起,被送到了东鸠海的一个深山里。
那些姑娘,有些是被绑架来的,有些是被拐卖来的。最大的不过 35,最小的,不过 10 岁。
在那里,她们经历了惨绝人寰的半辈子。
她们被鞭打,被教训,被驯养,不听话的,被杀人分尸,丢进大海喂鱼。
形形色色的男人们,来到了山里,她们成了供他们玩乐的工具,这座山,也成了销金窟。
等到过了 30 岁,容貌衰退,不能接待了,便开始生孩子。
什么?高龄产妇有生育危险?他们在乎吗?不在乎。
外婆忘了她生了多少个孩子,她甚至没来得及见一面,那些孩子便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
被送去全世界贩卖。
品质不好的男孩子,被直接杀死。
而品质一般的女孩子,便留在了山里,继续她们母亲的「事业」。无数姐妹们,死在了那座山里。
外婆恨啊,恨得不行,可是,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斗得过那些牛高马大的男人呢?
直到有一天,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我是东鸠海神,你愿意献祭你的灵魂吗?我可以帮你报仇。」
于是,外婆跟「海神」做了交易。
山里的男人全部被杀死,包括宋李两家头目,也就是……我的爷爷。还有,李鑫的父亲。
带着幸存的姐妹,还有她们的后代,来到了东鸠岛。
听完前因后果,在场的人无不唏嘘不已。
「父债子偿,宋晨和李鑫,不冤枉吧?他们明明知道他爹犯下的罪,敢去自首吗?不敢。所以,他们活该经历一次我们的痛苦。」
我攥紧了拳头,难以置信,我的爸爸,竟然跟这件事情有关。
所以,他知道吗?
27
再接着被押解出来的,是我的大姨海夏、小姨海冬。
「宋阳,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双双对你那么好!」大姨哭喊着指责我。
「……」我没法回答她,别无他法。
小姨却没有施舍我一个眼神,只是痴痴地看着海岛另一边,那些被解救出来的男人们。
她在找人,没有找到。
神色渐渐焦急起来。
她的身子还对着人群,脑袋却扭了过来质问我,满脸狰狞:「李鑫呢?李鑫呢?把他还给我!」
李鑫呢?
李鑫死了。
那群盖了白布的担架,其中一个,就是他的尸体。
我想起李鑫跟我说的最后两句话。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他如同一摊烂泥,躺在地上,哀伤地问我。
「杀了我。」
我没来得及回答他。
就看见了那双突然出现在石屋里的脚,来人踩着血迹,俯视着地上的烂泥。
「表弟,你好,初次见面。
「我叫李卑。卑微的卑。」
回过神来,我叹了口气,抬高视线,看向某个瘦弱少年。
他笔直地站在阳光下,站在人群里,冲我点头微笑。
28
之后被押解出来的,是海双双。
她的眼睛,失去了神采飞扬的魅惑。
唯有淡淡的愁绪,还有看着我时,无尽的复杂。
路过我跟前时,她突然疯狂挣扎起来,挣脱开束缚,无数武器瞬间对准了她。
她丝毫不畏惧。
径直走到我面前站定,仰着美艳绝伦的脸,冲我轻轻一笑:「老公。」
她第一次这样叫我,带着狡黠:「我不是怪物。」
我缓缓点头,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最终还是放下。
我看见她眼底的泪光,听见她哽咽:「你是不是嫌我脏,所以不愿意跟我结婚啊?可是,他们没有碰过我……」
我心里疼痛不已,猛地抱住她:「不是,不是……对不起。」
这时,我才真正理解了外婆和妈妈她们。
如果不是拐卖,她们本该有幸福的一生。
的确,是我们宋家对不起她们。可是,我现在能做什么呢?
感受到我的怀抱,海双双笑了起来:「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抱我,我很开心。
「其实,你不用害怕呐。就算你生了孩子,我也不会献祭你的。她们只是想让你们感受到女人的痛苦,宋阳,我知道,我能感受到的,你是个好人。
「你跟你爷爷不一样,宋阳。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从你七岁,到你十八岁,喜欢了十一年。」
这次,我终于听清了她剩下的话。
29
最后一个被押解的,是我的妈妈,海秋。
她还是那么高贵优雅,即使是作为阶下囚。
知道我是毁了东鸠岛的「幕后黑手」,她也只是云淡风轻地瞥了我一眼。
「不错,长大了,算计了所有人。」
我不再恨她了,心好疼,想拉一拉妈妈的手。
「对不起,妈妈……我不知道……我会帮你们找齐当年贩卖集团的每一个人,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
「不用了,那些被抓来生孩子的男人,就是还活着的他们,或者是他们的后代啊……」
妈妈笑了,笑得发丝乱颤,笑得眼泪垂落。
「你们知道为什么只有海夏海秋海冬,没有海春吗?她是我们的结拜大姐。
「其实我们都是没有家人的,在那个山里,也分不清谁是谁的孩子。
「逃离深山那晚,她被三个男人点了,叫去伺候,那一年,她才十三岁!
「海神帮了我们,我想叫她一起逃跑,却只找到她的尸体。开膛破肚啊,就用那些杀鱼的弯钩。」
她冷酷的绿眸扫视一圈海岛众人。
整个东鸠岛,陷入死寂。
特殊部门的领导放下武器,脱下帽子,对着我妈妈,对着东鸠岛所有女人,缓缓垂头,语气沉重。
「我很抱歉,曾经,确实有那样一个人口贩卖集团,只是,他们太神秘了,我们迟迟没有抓获。」
妈妈擦了擦眼泪,嘲讽一笑:「无所谓了,我们已经报仇了。」
四周被押解的东鸠族女人们,也都哭了起来。
特殊部门的领导头垂得更低了,四周的战士们也垂下头,有羞愧,有哀悼。
妈妈继续数落着条条罪行。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只有你们自己经历了,才会懂。」
所以,才有了孕夫。
30
终于要结束了。
妈妈被押走之前,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后还是淡淡地说:「你爸走得没有痛苦,海神给了他痛快。」
真的没有痛苦吗?
我回想起生日那晚,浴室里传来的骨头碎裂声。
心悸不已。
人群有序地登船,我不知不觉落在了最后一个。
追上两步,拍了拍前面的人的肩膀,低声问:
「兄弟,你觉得真的有海神吗?」
「为什么不信呢?」
「世界上哪有神,如果有,不应该早就出来帮她们吗?将她们一开始就带离深山。」
「人可真有趣。」前面的人背对着我笑起来,「不反思人的问题,反而责怪神来晚了。
「宋阳,所以,你真的是个好人吗?」
他回过头来,冲我微微一笑。
他竟然长着跟木屋雕像一样的脸,那尊海神的雕像。
我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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