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真相
2023-03-20T00:00:00Z | 47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3-03-20T00:00:00Z
在大学里,辅导员不在乎你挂科、逃课、逛夜店。
他们只在乎你会不会死在学校里。
很多看似岁月静好的大学,都有不能说的黑幕。
在长江中下游一带的一所传媒学校里头,就发生过学生死在学校里的事情。
具体哪一所我不能说,学校给了封口费,还用顺利毕业来威胁我们闭嘴。
现在我已经毕业好多年了,就想把这个故事说出来。
尽量不带感情色彩,只讲亲身见闻。
我和死者的关系还不错,做什么都会叫上他,把这件事说出来,是想还原一下事情的真相,因为这个故事,有两个版本。
至今还在学校流传的,是其中一个不完整的版本。
后面出现的名字都是化名,不必去查,也不必追根溯源。
刚入学时,新生都要做心理问卷调查,最后一题就是「你/家族是否有精神病史」。
一般人在这里都会填真实信息,后来我们问过老师,自杀的那个同学也填写了真实信息。
他有中度抑郁症。
这里就叫他「闷葫芦」吧,这是我们寝室里给他起的外号。
起外号不是欺负他,大家都有外号,大学里的男生,大家都懂,总是开一些不切实际的玩笑。
在寝室里,我们注意过闷葫芦总吃药,后来才知道那个药叫「盐酸帕罗西汀片」,专治抑郁症的。
盐酸帕罗西汀片一版是十片,每片中间有一条缝,可以掰开,我们每次看闷葫芦吃药,一般都是吃 1.5 片。
那时候是大一下学期,刚下晚自习回来,没看见他,就看见他桌上有一个空了的铝箔药版。
事后回忆这件事的时候,我和另外几个室友都觉得是闷葫芦当天晚上一下子吃完的,也可能是那个药片原先吃了不少,他只是当天晚上恰好吃完了。
说到这,大家应该也猜得出来,这个自杀的闷葫芦,是我室友。
一个寝室四个人,我们三个一个班,闷葫芦是另外一个班的,所以我们平时不太清楚他的情况。
只知道他成绩很好,才大一下学期,就已经是预备党员,评优、评先一定有他。
主要是长得也好看,不是阳光帅气的好看,是那种皮肤很好的一般长相,毕业后第二年我才知道,这种好看叫五官端正。
除了平时不爱说话,他就是个完人。
但是他没什么朋友,除了和我们在一块,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周末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干脆不回来。
我们之前问过他去哪了,他也不告诉我们,只是苦涩地笑一下。
「打工。」
我们知道他家庭条件不富裕,而且他自己经常吃药,所以生活费总不够用。
因此会打临时工,上学期是在食堂勤工俭学,下学期就去当家教了。
所以我们寝室的哥们都挺照顾他的。
那天是周五,晚上十一点多了,他还没回寝室。
寝室一般十点门禁,十一点已经不能出入了。
我们觉得他今天可能又去兼职了。
因为是周五,明天不上课,大家都想睡懒觉。
所以我们没锁门,如果闷葫芦白天回来了,自己就能进来,省得敲门把我们叫醒。
然后大家就上床睡觉,倒头就睡,爱运动的男孩子睡眠质量都不差。
第二天,
一个哥们被尿憋醒,他当时迷迷糊糊,眼睛也没睁开,完全是凭着感觉下床,穿拖鞋,然后往卫生间的方向走,肩膀撞到了什么东西,太困了也没管。
放完水后,他又沿着原路返回,这次又撞上了什么。
他刚放完水,意识清醒了点。
就睁眼看了下撞到的东西,
瞄了一眼,吓得把椅子和墙边的鞋架都压倒了。
「啊!」
我们被这个声音吓醒。
「怎么了!」
我刚问出口,就和当时吊在半空的闷葫芦四目相对。
那时候他的遗体在半空打转,正好转到我的方向,眼珠朝上,眼白对着我,舌头压在下嘴唇上,舌尖出来一点点。
那时候的感觉我记得很清楚。
大脑瞬间空白,心脏揪紧一样,浑身激烈地哆嗦,一口气进进出出,险些憋死。
我们看到了吊死在电风扇下的闷葫芦。
大家想一想,我们都是来读大学的,同一个寝室里的室友死了,还是在我们熟睡的时候默默吊死的。
最关键还就在我们身边。
那种不寒而栗,现在想起来都害怕。
回想那一天闷葫芦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都在猜测。
也许是凌晨,我们睡得深的时候,他回到寝室,找了根绳子,穿过墙顶吊电风扇用的铁钩,然后打了个绳结……
我们赶快穿好衣服,没敢动现场。
我跟一个室友出门叫宿管,剩下那人就负责别让其他同学进来,顺便打电话通知辅导员。
一路上,总有同学问我们:
「死人了?真死人了?」
「听说是吊死的,真的假的。」
我虽然平时总把「死」「干掉」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但真的看到人死了,还是会害怕。
所以我们守口如瓶,什么也没说。
如果遇到熟人追问,就骂骂咧咧地怼他。
「要命的事情就闭嘴吧!积点德!」
……
我们一路小跑,找到宿管大妈,和她说明发生了什么事情。
宿管大妈听到这事也吓到了,手一直放在胸前抖动,不想跟我们去,一直东躲西藏。
后来是辅导员来了,宿管大妈才不情愿地跟上去。
……
结果辅导员看了现场后,觉得事情太大了,于是就叫来了领导,领导看了现场,又叫来了更大的领导。
到最后,校长、校书记、系书记都来了。
校长一来,就问我们:「这事没跟别人说吧?」
我摇头。
「没有,第一时间就联系辅导员了。」
校长点头。
「做得对。」
然后,校长跟后勤部长一起进了寝室,系书记和校书记则把我们带到走廊开始询问。
系书记:「什么时候死的?」
我:「不知道,我们昨晚十一点睡的,早上就发现他……死了。」
系书记:「一个大活人在你们三个身边吊死了,你们就没注意?」
一个室友答:「我们都睡得很死,没注意。」
系书记:「是不是你们三个看不惯他,把他杀了?」
我听完生气,就大骂:「你别侮辱人啊!我们跟他的关系很好!」
校书记也对系书记说:「老王,工作态度严谨一点,怎么随便怀疑自己学校学生的人品。」
然后,校书记问我们:「他昨天晚上也在寝室里睡觉?」
我答:「没有,我们昨晚十一点上床睡觉的时候,他还没回寝室,我们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他都没回,我们担心他可能明天早上回来得早,就没锁门。」
说完,我把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给校书记看。
校书记拿走我的手机,不光只看了昨天的信息,还看了早些日子的。
不过也没什么可看的,早几天的聊天记录,都是什么带饭、带水、回来开黑之类的内容。
校书记看了会儿,觉得没什么,就把手机还给我。
然后问:「他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我答:「他和我们不是一个班的,他和自己班上的同学关系不好,然后他会吃药,就是他桌上那个。」
系书记听到这,也进了寝室,没过一分钟就出来了,她跟校书记说:「盐酸帕罗西汀片,是抗抑郁的药,这学生有抑郁症啊。」
校书记听完,心里好像拿定了主意,和系书记互相点了点头。
系书记说:「有抑郁症,应该就是自杀的了。」
校书记对我们说:「这几天,你们睡招待所,你们寝室的东西暂时不能动,一会儿警察来了,问你们什么,就像现在一样答。」
我们知道他有抑郁症时,很惊讶,但更多是松了口气,像是终于要洗清嫌疑一样。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后怕。
从我们发现闷葫芦的遗体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他还吊在那,没人想过把他放下来。
正当这时,校长和后勤部长从寝室出来,他脸色不好,看了眼校书记,问:「是不是该通知派出所的同志了?」
校书记点头,「可以通知了,这样,我们先去调监控看一下,没问题再请派出所的同志来。」
老实说,我听到他们的这段对话时,心里充满了鄙夷。
难怪只要有人来查监控,他们就说监控坏了,在检修。
怕是早就删除了监控内容,没什么能拿给别人看的,只能撒谎。
后来,校长、后勤部长、保卫处长、系书记、辅导员,一共五个人带着我们去了监控室。
其余的几位领导去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老实说,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监控的内容,还是让我们在场的每个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男寝的监控室就在宿管的房间里。
领导让宿管调出我们那的监控。
然后就看到画面上,在凌晨 2 点的时候,闷葫芦从走廊尽头出现。
他走到寝室门口,刚把手放在门上,然后画面就静止了。
宿管还以为是碰到了暂停按钮,却发现监控画面右下角的时间一直在变。
不是画面停了,是闷葫芦没有动。
于是宿管按了快进按钮。
快进了两分钟,走廊的灯黑了,但是监控都带有夜视功能,还是能看清闷葫芦的动作。
他依然没动,持续了足足五分钟。
之后,他才把手从门上放下来,拿出手机,翻了一下,把手机放回口袋。
还是没进寝室,转身走了。
宿管顺着闷葫芦离去的方向,调出了那边的监控。
后来的画面就很诡异。
这个闷葫芦在整个凌晨 2 点到 3 点的时间里,一直在宿舍楼的走廊上走动。
从五楼走到三楼,从三楼走到顶楼。
夜深了,学生都睡了。
他就像是午夜的幽魂,在监控里是白色的,在各个楼层游荡。
感应灯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他时不时地蹲下哭泣,又时不时地找到楼梯中间的窗户。
他会站上窗台看下面的景色,然后畏畏缩缩地回到楼梯上,又蹲在地上哭。
在那种黑白色的监控画面中,我们围观着这一幕。
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压抑。
这个监控的画面,就像是一幅被黑色蜡笔描乱过的恐怖画布。
后来。
监控里,闷葫芦去了顶楼,在短暂的监控盲区后,他重新出现在画面里。
这时候的他,走到墙边,爬上栏杆,看着楼下。
我能感觉到他有一跃而下的冲动,可也感觉得到他在害怕。
他做出了原地跳远的起跳动作,反复了好几次。
可他最后还是没能跳下去。
也许是畏惧坠楼后身体变成血肉模糊的样子吧。
只见他把手伸进口袋,居然拿出了一捆尼龙绳,监控上看得不仔细,但应该就是他上吊的那一根。
闷葫芦像下定决心一样,转身下楼,直接冲向五楼。
这次,他来到寝室门前,没有犹豫,慢慢地推开寝室的门,进入其中。
然后再也没出来……
短短两个小时的画面,被快进了七次。
我们实际看到的画面,只有不到十五分钟。
就是这短短的十五分钟,让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都压抑了。
校长的脸色最难看,他叹气。
「唉,平时还是没有做好同学们的心理健康教育,这位同学踌躇了两个多小时,还是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也觉得心酸。
「他下定决心去死的时候,得多绝望啊。」
派出所介入后,这个事件很快定性,结论就是抑郁症患者自杀。
校方也开始同步做起公关工作。
在校内打压学生们对这件事的讨论热情。
在校外利用传媒学校的影响力,限制媒体传播报道此事。
我们宿舍三个人做完笔录后,停了两天课,都在配合警方调查。
说是配合调查,其实警方并没有太重视这件事。
他们只是确认了闷葫芦的抑郁症患者身份,以及他的人际关系,据说也调查了手机。
只不过手机在他的口袋里,已经被格式化了,所以警方并没有通过手机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干脆就结合法医的尸检报告,以自杀结案。
后来,后勤部长跟我们说:「那间寝室暂时不要住人,你们收拾收拾东西,搬到三楼的空寝室去。」
「好。」
后勤部长刚要走,又想到什么,回来跟我们说:「警方在搜查的时候搜到了电吹风、热水壶和飞机杯,飞机杯还有两个。」
我一听,立刻看了身后两人。
那两人畏畏缩缩,不太好意思。
我不用这玩意,所以很清楚那东西是谁的。
后勤部长也是明眼人,只对我说:「违规物品罚没,但这次不处罚你们,还会往你们每个人的饭卡里充八千元,这件事,你们从今以后不要跟人提,如果跟人提了,这笔钱不光要退回来,学校还会让你们立刻退学。」
我们接受了闷葫芦自杀的结论,也被迫接受了学校的条件。
后来,我们带着各自的行李,搬到了三楼。
在路上,我们看见了闷葫芦的父母,那是两个看上去打了一辈子工的人,就是那种普通小区里最普通的中年人。
我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中年丧子的悲痛。
好在校方和警方保护了我们的身份,没让我们和闷葫芦的父母见面,当然了,这只是客套话。
真实的原因是,校方怕我们和闷葫芦的父母见面后,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没让我们见面。
一个抑郁症患者,因为无法适应大学生活,选择在寝室里放弃自己的生命。
到这里为止,就是目前流传的版本。
也是除我之外,所有人了解的版本。
事实上,这个故事没有结束。
这个故事的后续就是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版本。
也许你们很多人看完我口中的这个版本后,都会怀疑它的真实性。
但只要你们稍稍看过一些新闻就会知道。
大学里骇人听闻的事情,多了。
搬到三楼后,又过了两个星期,我们还没有从那件事的阴影中恢复过来。
直到最近,我们晚上睡觉都不敢关灯。
不只是我们,大半个男寝几乎都是彻夜亮灯的。
男寝里死了人,还是吊死的,难免人心惶惶。
……
周五下课后,我趁着中午午休的空当,回寝室拆枕套,准备清洗。
发现了枕套里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顶楼东门出口第二根通风柱的地砖。940821。
我上一次洗枕套是在一个月前,那时候,枕套里可没有这张纸。
后来我想了一下,可能是闷葫芦在吊死之前,塞在我枕头里的。
我暂时没有告诉另外两个人,只是等他们不在寝室的时候,翻了翻他们的枕套。
他俩不像我那么讲卫生,枕头套用了两个学期都没洗过,都发黄了。
简单翻动一下,确认里面没有东西。
于是我肯定,这是只留给我的东西。
上面写了地址,还有一串数字。
这串数字我知道,是他的生日。
那这个地址呢?我决定去看看。
我下午就去了顶楼天台,这个地方在事发后就锁起来了,生怕再有学生会想不开。
好在学校还没来得及把一旁的窗户堵死。
我通过窗户翻到天台上,然后找到纸条上写的位置。
我发现这个位置,就是当时监控的盲区。
那时候闷葫芦在盲区停留了一段时间,难道就是在这根柱子附近藏东西?
围着这根柱子走了一圈,发现地砖有一块很松,轻轻一搬就起来了。
在底下,压着一张农行的银行卡。
银行卡上裹满了淤泥,已经发臭了。
我先把银行卡从淤泥里抠出来,抓在手里,跑回寝室。
当时我也不知道银行卡能不能水洗。
所以就先刮掉银行卡上的淤泥,然后用湿纸巾一点一点地洗干净。
看着这张银行卡,和纸条上留下的生日。
我心里暗暗自喜欢,能串联起来了。
这个生日,大概就是银行卡的密码。
我趁没人的时候,去到学校里的自助 ATM 机。
插入银行卡,发现卡没有损坏,还能用。
于是输入他的生日。
真的是密码。
点击「查询余额」。
里面有四万七千零七百多元……
我想不通闷葫芦怎么有这么多钱。
所以我这次去了校外的农业银行,在自助柜台查询银行卡的交易记录。
发现这些钱都是五千五千地汇进银行卡里的。
一共汇了十次,除此之外,银行卡里就是每个月 1300 元的生活费。
我知道他每个月光买药就要花 700 元,留下生活的钱只有 600 元。
看得出来,闷葫芦在吃喝方面一向很节俭。
我又看了下那些五千元款项的汇入日期,其实这些日期蛮有规律的。
分别是:
3 月 17 日、24 日、31 日。
4 月 7 日、14 日、21 日、28 日。
5 月 5 日、12 日、19 日。
一共汇款十次,共计五万元。
每隔一个星期就有一次,最近一次是在三个星期前。
看了眼日历,汇款日都是在星期天。
汇款记录恰好就是断在了闷葫芦自尽的那周。
我越发觉得闷葫芦自尽的原因不简单。
我想查一查是谁给闷葫芦汇的款。
但自助柜台上不能查询汇款人的账户信息。
只有持本人身份证去柜台才能查到汇款人的银行信息。
很显然,线索断在了这里。
但没有完全断开。
汇款时间和闷葫芦每周外出打工的时间很接近。
所以这些钱很有可能跟闷葫芦周末的「兼职」有关。
这份兼职肯定不是家教。
什么样的家教能一个星期赚五千?
「闷葫芦是不是……做了违法犯罪的事情啊?」
那时候,我脑子里有了这样的想法。
「什么工作能让一个大一的学生,一个星期赚五千?」
「贩毒?」「诈骗?」「盗窃?」
我越想越觉得离谱。
从银行回来,我没把我调查到的事情告诉另外两个室友。
我不是不相信他们。
只是不希望闷葫芦做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
也许这事不光彩。
闷葫芦已经死了,就别让他死后的名声更难听了。
六月初,第一学年已经快结束了。
各科的老师已经布置了期末考核任务,我这个专业的考核要求尤其严格,所以我们一伙儿人扎堆在寝室里忙忙碌碌。
大学里的作业,很多时候不一定是自己做的,有可能是找有经验的同学帮忙。
讲实话,我们三个都不是爱学习的主,平时的一些作业,大多是拜托闷葫芦帮忙。
他虽然不是我们专业的,但一通百通,作业的完成度非常高。
想不到我们第一次缅怀他,居然是想念有他帮我们做作业的日子。
说来也巧,当时我从这个这个点,联想到了一个线索。
曾经有一天,闷葫芦的班有课,我们班没课。
课上闷葫芦没带电脑,可他又需要电脑里的一份文件,就打电话找我传给他。
当时他把他电脑的解锁密码发给了我。
就是这个解锁密码,让我想到继续追查的方向。
生活中,很多人设置密码的习惯,是把锁屏密码、QQ、微信密码都设置成同样的数字。
我现在知道闷葫芦电脑的锁屏密码,就有可能通过这个密码打开他的微信和 QQ。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立马打开 QQ,找到闷葫芦的 QQ 号,又找到他发给我的电脑密码。
我尝试用手机登录他的 QQ 账号。
结果轻而易举地就登录成功了。
QQ 的信息都是云端同步,聊天记录一查便知。
但他不是会员,只能保存一个月的聊天记录,但这就足够了。
看完聊天记录后,我不禁感叹,闷葫芦不愧是闷葫芦。
QQ 聊天对象总共也没几个,也不在班级群里聊天,别说是什么线索,就连稍微隐私一点的对话都找不到。
我知道,QQ 对他而言,不重要。
所以我准备把目光放在私密性更强的微信上。
我用同样的方法登录微信账号。
结果。
成功了!
微信登录成功后,还需要验证身份。
这里有三个选项。
「扫二维码验证」
「邀请好友辅助验证」
「短信验证」
很显然,第一和第三个方法,对我而言并不适用,只有这第二个方法是最合适的。
我们寝室另外两个人,都是他的好友,正好可以实现好友辅助验证。
所以我借来他们两个的手机,完成了验证步骤。
事后又删除了辅助记录,把手机还给他们。
一套流程下来,我成功登录了他的微信号。
微信这个软件和 QQ 完全不同,他的聊天记录基本不绑定在云端,只储存在你原先的手机里。
所以即便我登录了他的微信号,里面也没有任何聊天记录了。
想看到聊天内容,就只能用他原本的手机。
可是警方在调查的时候就已经说了,闷葫芦的手机已经被格式化了。
他的手机里已经没有微信的聊天记录了。
不过,我并没有因此气馁,因为我清楚除了手机之外,他的电脑也登录过微信。
那些信息应该也同步到了电脑里。
闷葫芦的电脑已经被他的父母带回家里。
老实说,如果不是当时我太想知道这个谜团的答案,我也许会直接放弃追查,然后把这张银行卡里的钱全都汇给他的父母,就当这件事情过去了。
可我没有,我以闷葫芦同学的身份联系了他的父母。
以在闷葫芦的电脑里,有我和他共同制作的文件作业,希望他们可以把电脑寄过来,可以是到付,等用完后,再寄回去。
叔叔、阿姨都是讲道理的人,在加了微信,确认身份以后,我成功在第三天的时候收到了闷葫芦的电脑。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他的电脑,用手机扫码的方式登录了电脑微信,成功查到了他电脑里的微信聊天记录。
他微信的聊天对象不多,很快就能筛选出一个备注是「XX-家教」的账号。
这里就不说账号的名字了,大家只要知道这个是家教工作的联系方式就行。
我看了下微信聊天的内容,发现那边是一个高二的女生,他们之间的聊天内容也很正常,确实是探讨学习。
女生偶尔会发一些自己的自拍照给闷葫芦,照片里的女生还蛮好看的。
最重要的是,家教的工作每周都会以微信转账的方式结款 300 元。
到现在他的微信账户里还有六百多呢。
我开始意识到银行卡里每个星期额外汇款的五千元,跟家教工作没有关系。
我不敢去联系这个女孩。
因为这是闷葫芦的账号。
他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是不该给活人发消息的。
线索在这里又断了。
追查到这里,我觉得事情越发奇怪。
他每周末确实是去做家教的工作了,但从家教工作的聊天记录来看,他周末每天只工作两个小时。
那他为什么周末晚上不回寝室呢?
也许他家教工作结束后还有额外的工作,是一份能让他一个星期赚五千元的工作。
从我发现线索断开后又过去了两天。
在今天的午饭时间,我们听见食堂隔壁桌的同学在议论闷葫芦上吊的事。
「他是借了网贷,还不起才自杀的。」
「他是被校霸欺负,不堪折磨才自杀的。」
「他是被同学排挤,忍受不了才自杀的。」
「他是被室友欺负,才自杀的。」
说什么的都有,但我们三个像是达成了默契一样,不管听到什么,都不去搭话,甚至很忌讳提到这些事,毕竟我们现在吃午饭用的钱全都是学校给的,哪敢乱说什么话呀。
可能是那些风言风语让其中一名室友联想到了什么,他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像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才张口跟我们说:
「我跟你们说,在你俩去找宿管的时候,闷葫芦的电话响过。」
我一听,忙问:
「电话响过?谁打的?」
那室友摇头,只是说:
「手机在口袋里,我没敢去掏,但是他裤子透光,我看到来电的人是两个字的。」
我听完捏住下巴。
忽然意识到,也许和闷葫芦联系的那个人,不是通过 QQ 或者微信,而是电话联系。
既然是电话联系,想调查就必须用到他的手机。
可是他的手机已经格式化了,哪有可能查到什么呢?
或许黑客可以,但我们都是传媒专业,哪会那一套,所以我也没多想,干脆就没再去管这件事。
那之后,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我把闷葫芦银行卡和微信里的钱,先全部转到了我的银行卡里,又以匿名的方式,全额转给了闷葫芦的父母。
我知道已经查无可查。
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又不是警察。
再说了,就算我是个警察,单凭一张银行卡也算不了证据。
就算能作为证据,闷葫芦自杀是事实,客观上来讲,如果没有其他外力介入,就不会改变「自杀」这个既定事实。
所以,我几乎放弃了调查。
那张银行卡和纸条,就和我其他的银行卡一起装在卡包里。
事情的转折是发生在大四实习的时候。
对,就是事情发生的三年后。
我们已经完成了大学校园里三年半的学习,马上就要出社会实习了。
当时,我是因为校园卡的流量套餐离开校园后就不好使了,所以去营业厅准备办一张新的流量卡。
就是当时很火的 X 王卡。
办理这个卡的时候我特地问业务员。
「你好,我现在这张卡里的联系人,能不能转移到新卡里。」
业务员告诉我。
「现在的智能手机,都会把联系人默认储存在手机里,不是储存在电话卡里。」
我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哦了一声,起初我也没有联想到别的地方。
后来一出营业厅,脑子就像是通电了一样。
我忽然意识到当年的事件中,还有一个线索非常重要。
当时那个室友说,在我们去叫宿管的时候,闷葫芦的电话有来电信息。
而且来电人姓名是两个字的!
也许你们还没想明白两个字哪里重要了。
还记得警方怎么说的吗?
手机已经被格式化了。
一个格式化的手机,里面联系人的数据也应该消失了才对。
即便有电话打进来,也应该只是一串数字了。
但在来电之后,室友看见的是两个方块汉字,那可是联系人的备注名啊!
所以这个名字,极有可能是储存在手机卡里的!所以才能在手机格式化后继续显示。
线索没有中断!
一想到这,我的心跳就变快了。
老实说,其实三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过追查真相。
所以当我发现这个线索后,直接放弃了下午的面试,顺着当年记下的地址,坐了下午的动车去了闷葫芦的家里。
我在门口等到叔叔阿姨下班回家。
他们看到我后,先是愣住了。
在知道我是闷葫芦的同学后也表示欢迎。
进屋后,我也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就问他们。
「叔叔阿姨,闷葫芦的手机,你们还保存着吗?」
两人一听,面面相觑,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阿姨说:
「还存着。」
我忙说:
「能拜托您把手机里的 SIM 卡给我看一下吗?」
阿姨一听,愣住了,说:
「你要一张废卡干什么?」
我撒谎说:
「我当初有一个很重要的号码,现在不记得了,他的手机里存过,我想看一看。」
阿姨听到这,便说:
「好吧,给你看看,不过肯定是没有的,他的手机卡里没存电话。」
说完,阿姨从一个小盒子里找到闷葫芦的手机。
仔细一看,那盒子里全是闷葫芦的遗物。
我拆下手机卡,塞进自己手机里看了下。
如阿姨所说,这真的是一张没有记录任何电话号码的空卡。
各位是不是觉得线索在这里又断了?
错。
这张没有任何电话的空卡,就是最大的线索。
就是这张空卡,让我这四年来无数次的联想、回顾,顺利拼接成一张大网。
今天,我有了一个答案。
但这个答案真的让我觉得可怕。
大家可能有点迷糊,且听我娓娓道来。
让我把关于那几年前前后后的分析,全部告诉大家。
首先,最开始的。
在监控画面里,闷葫芦在寝室门口站立的那十多分钟里。
他曾经掏出过手机。
虽然监控上看得不仔细,但能确定的是,他短短几秒做的事情,绝对不是格式化手机。
做过手机格式化的朋友应该知道。
手机格式化的时候会黑屏。
但当时监控上,他翻弄了一下手机屏幕,看了下消息,就把手机塞回去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手机还没有格式化,功能还是完善的。
在后续的监控画面中,他也没有掏出手机。
时间回到闷葫芦上吊的早上。
我们去叫宿管的时候,闷葫芦口袋里的手机亮了。
并且来电显示透过裤子,隐约可以看出联系人是两个字的。
可是闷葫芦的 SIM 卡里没有记录任何号码。
这个来电信息的备注只可能来自手机自身。
就是说手机在这个时候还没有被格式化。
之后,校方的领导来了。
我们三个被带出来,两个书记对我们问话,校长和后勤部长则进去寝室。
中间没有其他人进过寝室,一直到最后警方介入,手机忽然就被格式化了。
我不怀疑警方的「手机格式化」说法。
因此我现在能怀疑的,只有当时进入寝室的校长和后勤部长。
手机是在他们进入寝室的期间,经由他们二人其中一个的手被格式化的。
我只能这么想。
分析到这里,我感觉害怕。
特别害怕。
我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或者是不是那位室友看错了。
但任何的推辞都无法劝说我。
我依然坚信我此刻的判断。
所以我决定继续查下去。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但有些事情依然让我无法释怀。
我打算先去找后勤部长。
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在校四年来,我没少和后勤部长打交道,他给我的感觉不坏,是个很正经的老师。
第二是,因为那通模糊显示的来电备注,那个备注是两个字的,而校长,就是两个字。
我进到后勤部的办公室。
去到最里面的那张桌子。
因为四年来私交不错,所以后勤部长见我来了,也笑脸相迎。
「怎么了?别的同学这个时候应该在到处投简历,你怎么不急,已经找到好工作了?」
我看着后勤部长,只开口问:
「可能有点唐突,但我想问一下,大一的时候闷葫芦上吊的事情,您还记得吗?」
后勤部长明显没什么抵触情绪,答道。
「记得,其实大学里死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他是上吊死的,还是在有人的宿舍里上吊死的,这种事情上面比较关注。」
我见后勤部长反应不错,便直接问:
「我想知道,当初您和校长一起进去寝室里面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后勤部长就看了我一眼,小声和我说: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撒谎道。
「我东西少了,当时用不到就没在意,现在想想蛮重要的。」
后勤部长还是小声地回答。
「东西少了你还怀疑到我和校长头上了?我们两个当时进去没动你们的位置,校长当时在看遗体,我当时在翻死者的桌子,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毒品。」
我一听,问:「为什么看有没有毒品?」
「一个大学生好好的干嘛上吊自杀?遇到这种情况我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吸毒,或者碰了致幻药物。」
「所以你去检查他的桌子床铺,校长去检查遗体的随身物品。」
后勤部长点头。
「是,你快毕业了,这套流程跟你讲讲也没事,你只要知道东西不是我们拿的就行了。」
「好的,麻烦您了,我再回去找找。」
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很快就脱身了。
后勤部长的说法让我更确信这件事情和校长有关系。
很显然,我没什么本事去调查校长。
可我知道如何确定校长和闷葫芦之间的联系。
既然闷葫芦的银行卡里有转账记录,那只要确定汇款的银行卡是对方的就行了。
如果这事真的和校长有关,我相信他也不会傻到用自己的银行卡。
那张银行卡,很有可能是他运营灰色产业的银行卡。
眼下,我只是需要一个线索。
我们这个学校的校长并没有多检点,平日里滥用职权的事情没少做,只要我以买学历的方式入手,就不难搭上这条线。
我前前后后花了一个星期摸索路子,成功找到了可行的办法。
大家可能觉得有点假,但是在早几年的时候,大学卖学历,不是什么奇怪事。
我当时通过学校附近一家做学历教育的店,很轻松地搭上了学校这条线。
又拿出了当时身上仅有的几千块钱,凑了个整数,以五千元的价格作为敲门砖,取得了学校相关人员的联系方式和银行账户。
一共取得了四个联系方式和银行账户。
我一个一个地对照。
果然有一个银行账户和当时给闷葫芦汇款的账户一样。
调查到这,我想答案差不多已经浮出水面了。
闷葫芦当年一直在做的,恐怕就是虚假学历的买卖。
校长,可能是闷葫芦的上线。
这每周五千元的汇款大约就是闷葫芦赚取的中介费。
所以闷葫芦自杀后,校长才会那么急着去把闷葫芦的手机格式化。
因为按照警方的流程,是会调查死者生前一些信息的。
一旦调查,必然会从手机里查出校长和闷葫芦之间的联系。
那样,买卖学历的丑闻就暴露了。
我深吸一口气。
有一种释怀的感觉。
可这种释怀的感觉并不真实。
就好像我在自我欺骗一样。
大家或许觉得没什么问题。
但我毕竟追查这件事情足足三年了。
三年来,我觉得我比闷葫芦自己还更了解他。
只是买卖学历而已,怎么会让他产生自杀的念头?
难道说他真的是因为抑郁症自杀?
如果是因为抑郁症自杀,那他为什么把银行卡和密码留给我?
不是应该直接转账给他的父母吗?
我觉得事情也许还有更深的真相。
老实说,单单掌握这个银行账户,我只能确定这事情和买卖学历有关,但我还不能证明这个事情和校长有关。
因为这个银行账户是不是校长的也很难说,毕竟没写名字。
所以我假装自己是个想买学历的专科生。
打通了那边的电话。
但电话没打通,被挂断了。
然后我就收到了那边的短信。
「别打电话,短信联系,传媒专业十万,财经专业十五万,法律专业二十万,先交一万保证金,给你安排教务工作。」
短短一段话,快得就像是复制粘贴。
买个学历随随便便就要十万,我没有这么多钱,但我有自己的方法。
我去到校长办公室门口,我知道半个小时后是学校的例会时间,例会开始前,校长会在办公室里。
所以我敲门。
「进来。」
我推门而入。
校长抬头,一看是我,有些奇怪。
「你是……我对你有点印象,你是……」
我不紧不慢地说:「我是闷葫芦的室友。」
一提到闷葫芦,校长的脸有明显抽动的反应。
我感觉自己找对了。
校长推了下眼睛,问:「对对对,想起来了,你来干什么?」
我一边装模作样地说话,一边把手插进口袋里,按下了早就准备好的通话键。
「哦,我马上要去实习了,希望您能帮我推荐一些好的单位。」
在我说话的时候,校长的桌子发出了手机振动的声音。
我看了眼,不是他桌面上的手机。
就看见他打开抽屉,掏出抽屉里的手机,按了下挂断。
然后,我口袋里的手机,也停止了拨号。
抱着确认一遍的心态,我又按了一次拨号。
果真看见校长刚放进抽屉的手机又发出振动。
校长不耐烦地立刻挂断,口袋里的拨号也停止了。
这下,我确定了。
但确定这个也没什么用,只是让我确认了校长真的在买卖学历。
以及……
那每个星期都会转账给闷葫芦的银行账户确实是校长的。
校长把手机放回去,然后跟我说:
「找工作这种事情,我是不好插手的,如果都要校长推荐工作,那校长的权威呢?以后我的工作就难做了。」
我听完,假笑道。
「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着便鞠了个躬。
弯腰的时候,我看见了校长桌上的相框。
那是他的全家福。
校长、校长夫人、大儿子和一个小女儿。
这个小女儿,和闷葫芦家教工作中的那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
……
我怕自己认错,特地回去看了眼当年的聊天截图。
不管反复看几遍,校长办公桌上的女孩和闷葫芦的辅导对象都是同一个人。
这个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孩其实才是我了解真相最关键的人物。
时隔三年,我再一次登录闷葫芦的微信账号。
找到了那个名叫「XX-家教」的联系人,发了一则消息过去。
「在吗?」
那一边,女孩可能被吓到了,她肯定是知道闷葫芦死了,毕竟她是校长的女儿。
一个死掉的家庭教师,居然还给她发了消息。
这得多惊悚?
就像是午夜凶铃一样。
眼看着微信顶部不断在「名字」和「正在输入」之间转换。
我知道,我确实吓到她了。
……
她踌躇了好久,终于发了一个消息过来。
「是本人吗?」
我回应。
「我是他同学。」
这个消息发完,还担心她不放心,又发了一条语音消息给她。
「我是闷葫芦的同学,来找你是想打听个事。」
听到真人的声音,她才放下心来。
「你想打听什么?」
「我想知道闷葫芦之前是你的家教吗?」
「是啊。」
「每周都是什么时候上课?」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在追查闷葫芦自杀的真相。」
「……」
她显然在犹豫,思考了很久,只问了一句。
「老师不是因为抑郁症上吊自杀的吗?」
「我感觉没那么简单,所以想问问你,他都是什么时候去给你补习,补习地点在哪呢?」
女孩这次沉默得更久了,干脆就没回我消息。
……
后来,我害怕极了。
我忽然意识到我太冲动了。
她很可能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校长,结合我今天的反常举动,校长很可能注意到我了。
牵扯到了学历买卖,这背后莫名的旋涡竟让我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回寝室收拾东西决定今天就离开学校。
可就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女孩给我发了一长串的消息。
「每周五、周六、周日,晚上七点至九点。」
「地点在滨江花园一带,不能说得更细。」
「一周补六个小时的课,每个课时 50 元,一周结 300 元。」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调查这些事情,但我也不相信老师会轻易自杀。」
「他教我的时候很乐观向上,还鼓励我勇敢面对难题。」
「我不信这样的人会自杀。」
「如果查到了真相,拜托你告诉我。」
我看到这些文字,只觉得这是个好女孩,她应该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校长。
但为小心起见,我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这件事情,别告诉你父亲。」
那边回应:「好。」
我想了想,又问:
「他会拖堂吗?」
女孩回:
「不会,九点钟下课,很准时。」
「可他家教工作结束后,经常不回寝室。」
「不回寝室?不会吧,每次都是我父亲开车送他回学校的,说怕耽误门禁。」
「校长开车送他回来?」
「对,每次都开车送他回学校。」
我愣住了,如果每次下课回来都是校长开车的话,他们没回寝室,去哪里了?
我来到滨江花园一带。
思考起女孩的话。
如果没回寝室,他干什么去了?
这五千元是校长用秘密账户打给闷葫芦的。
闷葫芦是校长女儿的家教老师。
下了课也是校长开车送闷葫芦回宿舍的。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校长,老实说,我心里有了一个主观臆测的答案,只是还不敢肯定。
我一直蹲点到晚上,看见校长的车开进小区。
然后没开出来。
等到深夜,我也就没等了。
默默地回到了学校。
回到寝室,躺在床上。
我感觉事情就如我想的一样,但我没有证据,我也没办法找到证据。
我脑子里的这个臆测真相,实实在在地震撼到我。
经过一晚上,我想了很久,决定就到这里吧,不再追查下去了。
如果大家还在等后面的故事的话,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因为后面,我确实没有继续查下去。
直到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我都没有再去追查。
相信很多人已经猜到了我主观臆测出来的真相。
闷葫芦每周末晚上七点到九点都会去给校长女儿补课。
补课结束后,校长会亲自开车送闷葫芦回来。
但闷葫芦通常都是第二天白天才回寝室。
他的银行卡里,每周都会收到校长用秘密账户打来的五千元。
如果本该回到寝室的人,好几个夜晚都和校长在一起,那么除了肉体交易,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
这也许就是闷葫芦自杀的真相。
就到这,点到为止。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吧,这就是我要和大家讲述的第二个版本。
不必去查,不必深究。
有人私信问我,我的枕套是拉链的,还是套袋的。
我知道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到底想问什么。
既然你问了,我也不怕说出来。
我的枕套是拉链的,我们整个寝室的枕套都是拉链的。
对。
闷葫芦自杀那晚,他并不是选中了我,而是因为三个人中,只有我的枕头拉链对着床外。
他拉开了我的枕头拉链,把纸条塞了进去。
老实说,那个时候,我被拉链的声音弄醒了。
但我没有立刻清新,只是在半梦半醒间徘徊。
隐约中,我听到了闷葫芦发出的奇怪的声音。
但是我没在意,就那么继续睡去。
最后,有人问我为什么我对调查闷葫芦自杀的真相那么执着,甚至发展得像是执念。
我会告诉你们,因为那天晚上,他把纸条放进我枕头里的时候,我在半梦半醒间察觉到他回来了。
我甚至还听到了他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当时我本来可以阻止他,可我睡过去了。
第二天,当我看到监控里的内容,我看到他在走廊里游荡,像一个鬼魂。
我难以想象他当时到底有多绝望。
同时,我也觉得羞愧。
如果我当时起床问他一句,哪怕只问一句,也许他就不会成功自杀,也许他现在也快要毕业,苦尽甘来。
所以我把自己代入他的角度,尝试着共情。
他去给女孩辅导功课的时候,恰好是周五。
他自杀的那天,也是周五。
他该有多害怕周五的到来啊。
给女孩补习结束后,闷葫芦就会面对他最讨厌的事。
一个男生。
一个男大学生。
一个家庭不富裕的男大学生。
一个家庭不富裕并患有抑郁症的男大学生。
当他遇到了那样的事情,持续了足足两个多月,羞于启齿,又无法反抗,无法拒绝。
我想,那个周五,他一定很难受。
他一定是吃下了一整版的抑郁药物试图麻痹自己。
可那没用,深处的情绪还是吞没了他,他无法逃避,又不敢面对。
大约是在这样无限的折磨中,才使他一次又一次地站上窗台吧。
我是怀着深深的愧疚,想要去查看这个真相。
但如大家所见的,这个真相太离奇了,似乎不查出来更好。
时隔多年,我看到学校调任新校长的新闻时,莫名地激动,趁着这个日子,我决定在这里用匿名的方式把这段往事分享给大家。
还是那句话。
不必去查,不必深究。
《最后的真相:闷葫芦视角》
(该篇所有闷葫芦的【想法】,均为作者臆测,与第一篇内容没有关系)
二月底的时候,学工处的赵老师告诉我,食堂勤工俭学的名额已经给了另一个更困难的同学,如果我愿意,可以把我调到图书馆。
赵老师和我说:
「图书馆没什么不好的,又清闲,又能学习。」
也许在赵老师的眼里,我还没困难到那个地步,只是想在课余时间赚一些外快。
但是赵老师不知道,我需要吃药,那种药一百元一盒,一盒只有十片,一共 200mg。
我情绪好的时候,一天吃 30mg。
情绪差的时候,一天吃 60mg。
通常用不到四天就会吃光一盒。
食堂的工作原本很好,能免费吃饭,还有工资。
图书馆虽然清闲,但比食堂的工资少了一倍多。
如果我要被调到图书馆,那就意味着我失去了食堂的包餐,还有多出的一部分工资。
所以我尝试找赵老师沟通。
我去到学工处,找到赵老师。
在沟通的过程中,我很紧张,手抓着羽绒服的下摆,头也不敢抬起来。
「赵老师。」
「嗯?是你啊。」
「赵老师,我真的很需要食堂的工作。」
赵老师的回答也很简洁。
「名额都已经报上去了,你找我没用。」
尽管如此,我也必须争取。
「赵老师,拜托您,我真的很需要。」
赵老师刚刚打开保温杯,看了我一眼又盖上。
「顶你位置的那位同学是单亲家庭。」
「但是我……」
「就这样吧,校内外还是有不少其他兼职的,你去找找,不比食堂差。」
「……」
我被赵老师请出来,一个人去到楼梯间。
我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静静地坐在台阶上,然后从包里取出保温杯。
再从口袋里翻出一版盐酸帕罗西汀片。
这一版药片只剩两片了。
我通常吃一片半,但这次我吃了两片。
确认水温不烫嘴后,我把药片放进嘴里。
药片跟着热水被我咽下喉咙。
随着我的呼吸逐渐平稳,才发现周围原来有那么多人。
我就靠着墙,坐在台阶上。
感觉这些人和我没什么关系。
手很冷,握着保温杯的铝皮,更冷。
眼眶不自觉地红了,烫了。
然后哭了。
「同学?同学?」
我缓缓转过头,看见了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在拍我的肩膀。
「同学你还好吧?怎么坐在思政楼哭?」
我起身,朝他的方向点头致谢。
「谢谢,我没事。」
说完我就下楼了。
我只是有一些难受,现在已经好了。
我不能干坐在这,赵老师说得对,还有很多兼职,不比食堂差。
我去找找,能找到的。
包吃的工作是最好的,如果没有,至少工资要多一些……
我是这么想的。
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只能下午下了课再去找。
我回到寝室,看到三个室友正在三排。
平头和眼镜挤在一张床上互相指挥。
跟我对床的发哥坐在下面。
他看见我来了,提起一份饭递给我。
「我们在食堂等你半天你都没回来,我就帮你打了一份。」
我接过饭。
「多少钱?」
「要什么钱,你发哥请的,回头儿作业借我拷贝一份就行。」
我很想笑出来给发哥看,但是我刚吃了药,头昏沉沉的,笑不出来。
发哥察觉到我不对,就问我:
「你不是去找赵老师了吗?事没办成?」
我坐回自己的位置。
「嗯。」
发哥一听,关掉游戏就要出门。
「赵老师办事不地道啊,欺负你腼腆。」
「你要去找他?」
「他肯定是看你腼腆好说话,那么多人不换就换你,跟你同一个窗口的那个男的,他一周七天球鞋换着穿,不像家里困难的,怎么不换他?」
说着,发哥就要出门。
我想拦下他,但他是篮球社的,一下就没影了。
就算发哥现在去闹,也没什么用,按赵老师的说法,名单已经报上去了。
眼下我还是应该去找一份别的兼职……
吃完饭,我在学校周边的贴吧社群里发了找兼职的消息,然后就静候消息。
大约过了十分钟,到了上课时间
我抽出课本,离开寝室。
出门没多久,在楼道里,我接到一通电话,是本地的。
我低头接通。
「喂,你好。」
「同学你好,我在给我女儿找家教,一个课时 50 元,补周五、周六、周日晚上的两个小时,你方不方便?」
「家教?是的,我方便。」
我一听到家教的兼职,很高兴,那大概是最适合我的工作了。
那头的人继续说道:
「今天是周五,你晚上七点能不能到滨江花园来?咱们试一节课。」
「试课……」
「试课也有课时费。」
「好!」
下课后,我没回寝室,去外面简单吃了碗面就坐公交出发了。
我按照电话里说的地址,去到滨江花园,然后回拨电话。
按照电话里头的男人的指引,
进入了男人的家里。
他家很大、很气派。
进门后,我看见那个男人站在门口迎接我,他就是我今天中午在思政楼遇见的那位。
那个男人看着我,道:
「同学你好,快进来吧。」
我看着地上为我提前准备好的拖鞋,问道:
「您是……」
「我是你们学校的校长。」
我很慌张。
「校长?!」
「别紧张,我家里确实有一个女儿,他确实需要一个家教。」
说着,他指着屋内的方向。
我抠抠脸颊,穿上拖鞋,跟着校长进到了他女儿的房间。
校长跟他女儿简单介绍了一下我就走了。
我就坐在女孩旁边。
她今年高二,今天本该在学校上晚自习。
按她的说法,是校长忽然把她叫回来的。
我有些抱歉。
感觉校长是为了给我这个兼职的机会,才把她的女儿叫回来的。
「大概是中午的时候,校长和赵老师聊过吧。」
我这么想着,心里对校长很感激。
高二的学业很紧促,她几乎一刻不停地在复习。
在给她温习功课的时候,我发现她刻意回避着所有的主观题,反而对那些有固定答案的问题总能对答如流。
我看着这个女孩,觉得有点可怜。
明明是花一样的年龄啊,却一头扎进课本里死记硬背。
可仔细想想,我有什么资格可怜她呀。
因为是第一次补课,我只是了解了一下女孩的大致水平。
以女孩现在的学业,考一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对她而言,真正需要困扰的,仅仅是能不能冲击 985 和 211。
我能做的,就是让她在主观题上,多拿一点分。
第一堂课中规中矩地度过。
到了晚上,我准备离开,校长却拉住我,他说:
「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别耽误门禁。」
我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脑袋。
「不好吧……」
「在路上我和你交代一点事情。」
校长这么说了,我就没有拒绝。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副驾上。
校长说:「你的情况我听赵老师说了。」
我只是点头,没作声。
校长接着说:「你成绩很好,我女儿就交给你了。」
「到时间你来上课,但是不能告诉别人!」
我明白,大学生去校长家做兼职,这是很容易落人口实的事情。
「对外我只说我在做家教。」
「嗯,好孩子,你自己也要好好学习,将来出了社会做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我听了这番话,有点感动……
「嗯。」
回到寝室。
室友们都问我去哪了。
我只是简单的回复他们。
「打工。」
「打工?」
「嗯,找了份家教的工作,周末工作,工资不低。」
说到这,几个室友都替我高兴。
我也感觉生活在慢慢变好。
第二次上课,我看了眼她第一次周考的试卷。
她靠着死记硬背,拿下了大部分的基础分,但在需要动脑的主观题上,却总不能发表出自己的看法。
我和她沟通过,她的回答也让我很意外。
「我不喜欢主观题,早两年,我学鲁迅的《雪》,文中描写暖国的雪松散,我认为是不团结,不能凝成一团,课文原意却是不卑、不亢、不勾结,什么是主观题?就是强迫你承认标准答案就是自己的主观。」
她的回答让我无言以对。
因为我也认同她的说法。
常有作者自己写作的内容被出卷老师无端臆测的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谁又能说「主观题」是一种「主观」呢。
第三次上课快结束时,女孩忽然对东张西望的我说:
「你不好奇为什么家里只有我和我爸爸?」
我皱眉,其实我好奇过,但没好意思问。
女孩说:
「我妈妈去年就走了,他们没离婚,但我妈妈就是搬出去了。」
「她让我好好读书,不让我见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面无表情,也毫无感情。
像在读课本上的阅读。
我眼中的她,身上好像缺乏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应有的快乐。
就像当初刚患上抑郁症的我。
……
第三次上课结束,我还是坐校长的车回学校。
他通常把我送到校门边的路口,剩下的路就让我自己走回去。
这次他把我送到校门口,没着急让我下车。
他把我留在车上,拿给我一个袋子。
里面是一个运动鞋盒。
这只是我和校长的第四次见面,不敢收这样贵重的礼物。
「我不能要。」
「以后我女儿就要拜托你了,拿着,早点回去。」
校长把鞋盒塞到我手里,然后从驾驶位上伸开身体,撑着手,打开了我这边的门。
我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受之有愧。
但校长没给我拒绝的余地。
所以我收下了。
「谢谢校长。」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我收到了女孩给我的转账。
300 元。
不得不说,家教这份工作真的很轻松。
药快吃完了。
这三百元,用两百元去买药。
剩下一百元,明天中午请舍友们去吃饭吧。
他们对我很好。
周二的时候,年级组分发下来了几个入党积极分子的名额,我们班分到了两个。
我不敢奢求。
我在班上不常说话,和同学们关系也不好。
这个积极分子的名额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
事实也是如此。
这个社会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有才的不如多干的,多干的不如会说的。
最后的结果也如我所想,这两个名额,给了和我们班导走得最近的两个女孩子。
嗯。
有点难受。
今天吃两粒吧。
周五的时候,积极分子的名单报上去了。
奇怪的是,老师忽然找到我,他跟我说:
「年级组那边把名单改了,积极分子的名额有你。」
我当时除了惊喜还有疑惑。
因为我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改给我?
当晚,我第四次去给女孩上课。
五天没见,女孩依然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校长今天正好去应酬了,不在家,我就想着除了上课,也许还能做些别的事情。
我扭头看向女孩的书柜。
上面有好几本王尔德的书。
我听说过王尔德。
他的作品号称看完必哭。
我拍拍女孩的肩膀。
她抬头,疑惑地看着我。
我指着书柜里的《夜莺与玫瑰》,问:
「你喜欢王尔德吗?」
提到王尔德,她有了点精神。
见她这个反应,我就问她:
「那本书,能借给我看看吗?」
【夜莺与玫瑰】
【一个男孩跟女孩表白】
【女孩说,你给我一朵红玫瑰,我就嫁给你】
【男孩在大雪里找啊找啊】
【只有遍地的白玫瑰】
【哪里才有红玫瑰啊】
【他找啊找啊……】
【就是找不到】
【一只夜莺听到男孩的期许,受到感动】
【她来到一朵白玫瑰前,把自己的胸口撞向荆棘】
【在大雪中,夜莺清唱,像在歌颂爱情】
【白玫瑰吸取着夜莺的血液,终于在夜莺的歌声停止时,盛开成为一朵红玫瑰】
【男孩顺着夜莺的歌声找到了红玫瑰】
【他开心地将红玫瑰带给女孩】
【女孩却因为男孩的贫穷拒绝了他】
【男孩生气地将红玫瑰摔在阴沟里】
【由着车轮一遍一遍地碾过……】
「这个故事好凄美啊」
我看完《夜莺与玫瑰》,眼泪不自觉地流下。
因为这本书,我今天忘了吃药。
但是我一点都没有不舒服。
反而在回味中睡着了。
第五次上课。
在快结束时,我和女孩聊起了《夜莺与玫瑰》。
这是她第一次笑着和我说话。
她说她为夜莺的牺牲感到惋惜,为男孩和女孩的行为感到不齿。
她说如果让她来写这个结局,她会写女孩依然为了金钱拒绝男孩。
但男孩会珍惜这朵红玫瑰。
我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光。
「希望你可以做你笔下的男孩。」
我这么对他说。
第五次补课结束后,我把《夜莺与玫瑰》还给了她。
她又借了我另一本,
英版的《道林·格雷的画像》
这本书的封面上,有一个英俊的少年。
这一次还是校长开车送我回去的。
车开到一半,在等红绿灯时,校长的右手离开方向盘,
把手放到了我的大腿上,轻拍了两下。
然后问我:
「我女儿的学习最近怎么样?」
我的注意力都被校长的手带走了,对校长的问题,我下意识地回答。
「很好,她一直很好。」
校长似乎不在意,又继续说:
「你成绩不错,没有迟到早退,积极分子却没有你,我让年级组那边把你的名字加上去。」
他的手开始从拍打我的大腿,转变成在我的大腿上来回摩擦。
我咽了口口水。
「谢谢你。」
校长的手开始停在我的大腿上,开始捏着我大腿上的肉。
「你应得的。」
强烈的不适感让我感到难受,但我身边没有药。
我只能大口呼吸,指着前方的红绿灯,说:
「绿灯了。」
校长愣了一下。
然后把手抽走,继续开车。
到了学校附近,要下车了。
我推门,下车。
校长忽然拉住我的手,说:
「明天记得来上课。」
我看着车里的校长,感觉他的周围出现了一些黑线。
我没有办法,只能点头。
「嗯。」
校长松开手,开车走了。
他的车开到很远以后,我才敢移动。
我背着包,慢慢地移动到路边花坛处。
转身坐在花坛外的砖块上。
看着车来车往。
这些车在我眼里,变成了一条条拖长的光线。
起初是霓虹灯的颜色。
然后变成了灰白。
我看着,慢慢地把头埋进了手臂间。
大约是在哭。
我悄悄地回到寝室,脱掉校长送我的鞋子。
在我的柜子里,把新买的药拿出来。
拿了两粒,觉得不够,又掰了半粒。
不管冷水热水,把药放进嘴里,就喝下去了。
我的大脑一片漆黑,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黑色。
我觉得校长好像……
不太对劲……
只去明天一次。
拿到三百元的课时费就不去了。
我暗下决心。
刚吃了药,我的思考变得迟缓。
不知道室友有没有找我,我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从书包里拿出那本书。
《道林·格雷的画像》。
就那么开始看起来。
【道林·格雷的画像】
【格林道雷是一个拥有盛世美颜的少年】
【画家看见了他,想要为他画一幅自画像】
【那幅画像比一面镜子更能显示出格林道雷的美】
【少年看着自画像沉迷】
【后来少年疏远身边所有的人】
【他施暴、他杀人、他逐渐变得面目狰狞】
【再后来,他再去看自画像时,画中的他,变得无比丑陋】
【他无法接受那么丑陋的自画像,于是掏出刀子刺进画里】
【但是那把刀】
【原来刺进了少年自己的胸膛】
【人们在看到这个现场时】
【发现地上的人面目狰狞】
【墙上的画光彩依旧】
这分明是歌颂美德的作品。
可我却想到了别的东西。
校长对我很好的时候,我也觉得他和道林·格雷一样,像是美好的化身。
可我眼中的校长,正在像那幅自画像一样,逐渐丑陋。
第六次去上课。
我显得很木讷。
好几次女孩提出的问题,我都没能第一时间解决。
女孩觉得奇怪,就问我: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不能说是因为你的父亲。
她是个好女孩,不知道这些事情就好。
「没有,没事。」
然后。
校长推开了房门。
他对我说:
「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跟他走出这扇门,回头看了眼女孩。
嗯。
给她一个笑容吧。
然后。
也给自己一个笑容吧。
啊……
这大概就是地狱吧。
已经是第二天了,我带着自己的衣服从一家很简陋的宾馆里走了出来。
手上拿着《道林·格雷的画像》。
我还记得昨天的事情。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车辆,同样的人。
在回学校的岔道口,他接了一通电话。
「嗯?哦,好,你等我,我马上来。」
他挂断电话,扭头对我说:
「这里有一份要紧的文件,你陪我去拿一下。」
我心里一紧,没敢多想。
然后他把我带到一家宾馆的楼下。
他把公文包丢给我,对我说:
「跟我上去。」
我没有想太多。
他毕竟是校长呀……
我只是帮他拿公文包……
应该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进了房间。
根本没人。
他推了我一把。
他锁门了。
他过来了。
他抓住我了。
啊……
这就是地狱吧。
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为什么偏偏是我?
《最后的真相:行为艺术》
这是我坐在电脑面前,最后一次更新这个故事。
从发表这个故事到现在更新,已经有一个月了。
这个故事目前在各个平台的总阅读量已经破一千万。
各位都在关注闷葫芦的事情,在网络上寻找闷葫芦的原型、背景。
有担心我的,有心痛闷葫芦的,有提出质疑的,有感同身受的。
我看到了几万几万的网友投入寻找真相的大流去。
今天,我就告诉各位真相。
其实,这个故事没有原型。
如果有,那就是网民和媒体。
各位也许听得云里雾里,但经过我简单解释,大家也许就懂了。
我一直在关注时事热点新闻。
但我发现,除了主流媒体以外,这个网络上充斥着大量无法监管的自媒体。
前段日子有一个寻找亲生父母的男孩。
他在获得全社会的关注后,默默地留下了一封遗书,然后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和朋友吃饭聊起这件事,我问他:
「为什么他被全社会关注后,还是选择离开?」
他说:
「被关注,不代表被帮助,互联网上,更多是看戏的人,那孩子是被活生生看死的。」
这句话,变成一根针,插进我的咽喉。
我。
无话可说。
后来,我去查看刘学州的账号。
评论区里一片欣欣向荣,所有人都很和蔼、很温暖。
我活像是鲁迅。
从字里行间看出了吃人。
分明早先有人骂他心机婊,忘恩负义,靠卖惨博取同情。
如今都删得干干净净。
寥寥无几记住这件事的人,也淹没在了时间里。
这件事,成了互联网没有记忆,最好的证据。
我知道,骂他的人里,起头的肯定是水军和机器人。
肯定要骂呀。
如果不骂,如何炒起话题,如何让更多的人关注。
如今的网络,需要的不就是争相讨论的话题?
只要有人讨论,就会有用户,就会有流量。
可是随着时间长了,骂他的就不只是机器人和水军了。
还有你们中的一些人。
不明真相的吃血群众。
吃血群众只是在看戏。
看的情到深处,不必去了解真相,都觉得他是个坏人。
众人骂了,我跟着骂。
我便也是拿起手机的正义之士。
我便也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我便随真理一同永恒,一同不朽。
还有摇摆不定的爱心人士。
我理解你们,你们是被这个互联网骗怕了。
你们不得不将自己的爱心封装起来,更冷静、更理智地去看待问题。
常常是等到无可挽回时,才后悔自己的踌躇。
而那些自媒体,单论它们影响的民众,已经超过很多官媒了。
了不起,伟大!
我想,吃血群众其实根本不关心真相。
吃血群众看待男孩的故事,就像是看一本网络小说。
沉迷其中的情景,找到自己的立场,振臂高呼,宣誓自己的愉悦。
那些本该被互联网帮助的人,他们苦难的生活在互联网的传播下,成为的是我们眼中更高级的网文和剧本杀。
也就是说,只要能让诸位产生情绪的波动,能让诸位发出「啊!好压抑啊!好可怕啊!好惋惜啊!」之类的话语。
那事件的真假其实无所谓,只要这个故事足够博人眼球,足够无可挽回,大家就会喜欢吧。
我这么想着。
决定让大家看看互联网的缩影。
我决定让自己成为那个控制真相的自媒体,让民众们感受一下所谓的真相。
我开始写了。
我用最真实的口吻,多次的试验,不断地修改,终于写出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就是诸位开篇看到的故事。
一个已经无法挽回的、隐藏的悲剧。
这就是闷葫芦的故事。
写完这个故事,我把故事放在各位的面前。
我让人们去看这个故事,去猜测这个故事的真相,去网络搜索这个故事的原型。
超过一千万人阅读,近百万人都很关心这个其实不存在的真相。
他们有的打开地图,去搜索文中的地名。
有的遍访学校,询问有无此事。
有的干脆把自己的猜测搬上网络,无端地怀疑清白的人。
坐在电脑面前,看着一个个人向他发起私聊。
我产生了对互联网庞大流量深深的恐惧。
我标注这个故事是虚构的呀,我一直都在告诉大家,这个故事是假的呀。
没人相信我。
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我为了自保说出来的托辞。
站在这个角度,我既高兴,又难过。
我高兴这些人对自己的关心。
我难过这些人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而不在乎真相。
更别提真相之后的,后真相了。
大家都在看闷葫芦的故事,好像看到了结局。
但我其实根本没有停过笔。
各位都是我笔下的人物。
这就像是一场小型的行为艺术。
我是把控真相的媒体。
你们是一大群不知道真相的网民。
除了我们两个群体之外,还有第三个群体。
那就是……
少部分知道真相的网民!
我在创作完这个故事后,会精心挑选一部分读者。
他们有的是宝妈、有的是大学生、有的是老师、有的是其他自媒体的编辑。
我会把真相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这个故事是我编造的。
然后,让他们站在知道真相的人的角度,去看后来者。
一拨又一拨的新人了解到闷葫芦的故事。
我和那些知道真相的读者。
看着他们在评论区里留言,在网络上奔波。
看着他们一次次否定我亲口说出的虚构。
看着他们投身虚幻的网络。
一些知道真相的读者也害怕了。
一个男生告诉我。
「他也对互联网产生了恐惧。」
我只说:
「相信光。」
所以不断有人问我,最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删除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每次都说。
不可公开,你越界了。
整个故事,就是一场行为艺术。
所有阅读这个故事的人,都是我笔下的一个人物。
我很喜欢罗翔老师的一句话。
「在互联网时代,我们太习惯掌控人生。
「只要有手机有 Wi-Fi 有电量。
「就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最后的最后,我想用一段已经很俗套的网络段子来结尾。
「你看清楚是谁杀了你吗?」
「没有,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在圣光下,我看不清他的脸。」
没有,他躲在手机屏幕的后面,我看不见他的脸。
【完】备案号:YXX1lRBz0jbtYDZ58AzCM1M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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