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嘶,姐姐腰好细」写一篇病娇文?
2023-03-04T00:00:00Z | 52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3-03-04T00:00:00Z
如何以「嘶,姐姐腰好细」写一篇病娇文? -
「嘶,姐姐的腰好细。」
任由身后的人靠着,我没有说话,一是因为身为哑巴的我说不了话,二就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身后的这个人到底是我的弟弟——
还是一个变态杀人狂。
头晕目眩。
刚进入这个世界的顾零,身体软得险些站不住。
手臂好像被人轻轻扶了一把,头昏脑胀的顾零便下意识地靠了上去,那人抗拒了一下,最终却还是没有推开顾零。
灵魂和躯体磨合的感觉并不好受,顾零眼前直冒星星,耳边更是嗡嗡作响。
缓了好一会她才能勉强睁开眼睛,然而当顾零看清眼前的一切后,她又险些再次昏过去——
只见几步外的草地上,一个女子人首分离,满是鲜血的头颅上,眼睛绝望地瞪大,仿佛是在死前,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东西。
她的手脚都被肢解,祭祀似的整齐摆放在头颅的左右,腥臭的血液泼洒了一地,整个画面诡异而叫人不寒而栗。
就算「上辈子」也见过不少天灾人祸下的尸首,可眼前的残肢,明显充斥着凶手的变态恶趣味。
顾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住干呕的冲动,她咬牙硬撑,却听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压低的男声:「你没事吧……姐姐?」
「我没事。」
顾零张了张嘴刚想回答,不料她喉间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心下一惊,身后的人也随之顿了顿。
上个世界的她穿成了植物人,这个世界的她又穿成了什么?
身体的不适感依旧强烈,生理泪水很快又朦胧住了顾零的视线,她脚下飘忽的走不动路,只得死皮赖脸地赖上身后那人,任由他粗鲁地将自己拖走。
「系统?为什么剧情还没有传来?系统?」
说好自动传送的小说剧情也没有传送,顾零对她目前身处的情况完全不了解,接连呼喊了几声系统也没有回应,心下不由得越发火烧火燎。
上个世界还在清新校园恋爱文里,这个世界就到了血腥可怖的凶杀现场——前后跨度之大叫毫无心理准备地顾零一时难以接受。
又被身边的人拖行了好久,顾零感觉她好像是被人一把扔到了沙发上。
身下的触感结实,顾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刚想躺下,就觉得方才还明显抵触自己的那人,此刻又主动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虽说只是虚抱,但由于那人靠得极近,他说话时的热气铺洒在她脖颈,温温的、痒痒的,叫顾零想躲却没有力气。
「姐姐不怕,有森罗在!」
耳边低低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微微上调的尾音里,似乎还揉进了些许无奈和宠溺。
姐……姐姐?
这才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顾零心中猜测,难不成他是原身的弟弟?
亲人应该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了吧?想到这,顾零不由得放松警惕,任由他搂着也不再抵触。
察觉到怀中人的变化,罗森罗眼眸微垂,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又缓了好一会,顾零这才觉得身体舒服了些,心里也做好了准备。
既然没有剧情和系统的帮助,那一切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睁开眼,顾零首先观察了圈四周,立刻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这里似乎是一栋老旧别墅的客厅,头顶水晶吊灯散发出的光线垂老。
透过一旁的落地窗,还能看见外头渐渐昏暗的天空,以及茂密丛生的树林,围成四边形的长沙发上,或站、或坐着五个人——
对面的沙发上一个短发女子正掩面哭泣,旁边扎着高丸子头的女人不住地安慰她。
左边的沙发上坐着个翘着二郎腿的男人,面孔瘦得脱相,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右边的沙发上则是一个微胖的男子,他双手撑着脑袋,害怕得连两腿都在打颤。
而他坐着的沙发后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这时正在那儿不停地走来走去,满脸的不耐。
匆匆扫了众人一眼,顾零顺势想看看她那个所谓的「弟弟」,结果刚一扭头,入眼便是惊艳——
只见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皮肤白得病态,嘴唇却是鲜活的殷红,面庞棱角初显轮廓,自然微卷的黑色短发衬得那面孔越发稚嫩可爱。
此刻他正闭眼休息,令人羡慕的长睫毛浓密卷翘,整个人如同瓷娃娃一般精致漂亮。
顾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小小年纪就长得如此好看,长大了也不知会变成怎样殃国殃民的妖孽。
再想起自己这具全新的身体,顾零张嘴试了试,发现自己确实发不出声音,难道……她这次穿进的原身是一个小哑巴?
又联系起之前在草地上看见的碎尸,顾零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在有凶杀案的地方,变成哑巴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又不会手语,到时候万一成了嫌疑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正发愁之时,顾零抬眸冷不防就对上了罗森罗的漆黑猫眼,身子本能一颤,心头更是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见顾零被自己吓着,罗森罗反倒甜甜笑了笑,露出两个讨喜的小虎牙,乌黑的眼瞳里折射出莫名的光彩。
「人死都死了!你这娘们还要哭哭啼啼多久?」
被短发女孩哭得受不了,男子放下二郎腿猛地一拍面前的茶几,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倒把对面沙发上的胖男人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好吵。
顾零刚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一双微凉的手就随即捂上了她的耳朵。
顾零身子一躲猛地偏过头,就见身侧的罗森罗望着自己睫毛忽闪,抿着嘴笑出两个小酒窝,一副求表扬的乖巧模样。
有个弟弟……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不忍辜负他的贴心,顾零动作小心地扭回头,嘴角也不自觉地抿上些安心。
「刘然你干什么!钱晓珊是小艺的表姑,她被杀害了小艺能不难过吗?!」何雯拧眉道,头上原本精心打理的丸子头此时也有些松散,她斥责刘然道,「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你小子敢凶小艺?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方才还在沙发后走来走去的孙达志,也停下脚步,黢黑的脸上表情凶狠。
他撸起袖子就要找刘然算账,却半路被不想把事闹大的何雯给拦住了。
见孙达志被人拦下,刘然愈发嚣张,一脸无赖地叫嚣道:「孙达志你想干什么?整天喊打喊杀的,我看人就是你杀的!」
「你说什么?」孙达志气得眼里冒火,挥开何雯的手就冲刘然扑过去,两人顿时在沙发上扭作一团。
「好了!大家都不要吵了,这个地方手机没信号,我们还是先用座机报警吧!」
擦了擦眼泪,林昕艺将短发勾至耳后,露出她那张坚强冷静的漂亮面孔:「我有预感,凶手很有可能会再次犯案。」
听女神林昕艺都发话了,孙达志只好狠狠瞪了刘然一眼,松开他的领子,乖乖起身打电话去了。
在沙发上理了理衣服,刘然朝着孙达志的背影啐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
小说世界里的主角其实很好辨认,比如这个叫「小艺」的,应该就是这本小说的女主了,旁观到现在,顾零心中猜测,至于男主嘛……
故作随意地瞥了眼身边,正对自己卖笑的罗森罗——只怕就是他了。
所以她这次的身份,是男主的姐姐?
不待顾零想办法证明,才离开的孙达志就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粗糙的五官挤满了不安之色:「电、电话线,被人剪了!」
什么?
众人的头皮皆是一麻。
顾零下意识的就去掏自己衣服的口袋,然而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奇怪,顾零皱眉,这个原身难道都不随身带手机的吗?
「姐姐是在找手机吗?」
注意到了顾零的动作,罗森罗抬手递来一个粉色翻盖式手机,歪着头语气有些疑惑,「姐姐忘了你之前把手机放在森罗这儿保管了吗?」
心脏一瞬间几乎要跳出嗓子眼,顾零面上勉强笑着点头接过手机,僵着身子一时半会不敢再有什么多余动作彰显异常。
「一定是那个杀人魔剪的……一定是那个杀人魔……杀人魔!」沙发上的王东旭显然已经吓得丢了魂,肥胖的身躯一惊一乍地抖个不停。
「老子就说住酒店,你个婆娘非要住到这么个鬼地方,看看,现在闹出这些事?」刘然的脸色也不好,指着何雯就撒气道。
「是我逼你来的?当初是谁听说不要房租时屁颠屁颠非要跟过来的,现在你又怪谁?」
听刘然如此推卸责任,何雯气得脸都红了,可自诩良好的修养,又叫她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好了别吵了!」最后还是林昕艺出来调解,她正色道,「既然现在联系不上警察,那在明天之前只能靠我们自己解决了。」
见林昕艺表情严肃,刘然和何雯别开头也都不说话了。
深呼一口气,林昕艺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顾零小姐。」她唤道,「你就是第一个看见……晓珊的人吗?」
提起被害的表姑,林昕艺的语调还是忍不住哽咽,但她看向顾零的目光却是意外的尖锐,仿佛是想把她整个人都彻底看穿。
被问得猝不及防,还在想方才手机事件的顾零毫无准备,愣愣地仰着脸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见顾零愣着,罗森罗便替她回答道:「是的,我来的时候姐姐已经一个人吓瘫在地上了。」回想起方才的画面,罗森罗的身子一颤,「除此之外……我没见到有别人。」
少年干净的嗓音如同夏日清泉流过,瞬间吸引了房间里所有人的注意。
孙达志之前还黏在林昕艺身上的目光,此时恨不得直接长在罗森罗脸上,暗自惊叹这个平日总戴着口罩,不声不响的小子竟然长得如此好看。
一旁刘然的目光更是慢慢游过顾零脸上,最后久久停留在罗森罗身上,短暂的黏腻感觉叫顾零浑身汗毛直立,莫名联想起了阴暗潮湿处的毒蛇。
盯着那边因为害怕而抱着顾零不撒手的罗森罗,林昕艺眼中再次闪过赞叹,只是很快她就又皱起眉头——姐姐?
自己之前怎么没注意到他俩竟然是姐弟?看来自己的侦查能力还是不到位……
压下心头的失落,林昕艺又转向看呆了的其他人,提高音量问道:「在晓珊遇害前,你们都在做什么?」
「我在客厅和孙达志打牌,你们都看见了的。」和罗森罗对视后,还收获他一个浅笑的刘然心花怒放地抢答道。
显然是想快点洗掉自己身上的嫌疑,另一边的孙达志也连忙点点头,他和刘然一直相互瞧不上,但无聊起来一起打个牌还是可以的。
咳嗽两声,何雯接着说道:「我呢,一直和小艺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我……我在房间里看小说……」王东旭语调弱弱,声音更是小的像蚊子。
其他人都是两两成对,唯独这个王东旭落了单。
林昕艺目光锐利,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有谁可以证明吗?」
「我、我真的在房间里看小说!」见林昕艺怀疑自己,王东旭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不信的话,你可以翻我手机里的历史记录!」
接过手机翻了翻,里面确实有那个时间段的阅读记录。
林昕艺又抽问了王旭东一些小说内容,他也都可以快速答上来,将手机还给他,林昕艺的目光,这才落向最远处的那对姐弟身上。
「我和姐姐一直在房间里休息。」朝她笑了笑,见林昕艺眼神躲闪后,罗森罗又继续软声道,「后来姐姐表示闷得想出去走走……然后,然后就发生刚刚的事了。」
「是这样的吗?」林昕艺看向顾零。
虽然没有接受剧情,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样,但这个回答目前对她无害,顾零便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有不在场的理由么……
林昕艺陷入了思考。
但有一点她敢肯定,凶手一定在他们当中!
到底是谁?那么残忍地杀害了表姑……
眼泪再次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林昕艺拿手背蹭去,深呼两口气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对众人说道:「既然现在也问不出个什么,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先回房间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下山。」
对于林昕艺的这个提议,众人自然没有意见,毕竟这一天下来又是惊又是吓,从肉体到精神都累得不行,于是众人都各自沉默着起身回房去了。
「姐姐,我们也回屋休息吧。」自然地拉起顾零的手,罗森罗牵着她就往楼上走。
这个弟弟真是太善解人意了,顾零忍不住庆幸,要不然没有剧情的她,连自己房间在哪儿都不知道。
又想起上个世界结束后她抽中的「欧皇在世」技能,顾零不由得再次打量眼前这道瘦削的身影,胡思乱想着莫非这个乖巧听话的弟弟,就是她欧皇欧出来的?
插入钥匙,拧开门把。
罗森罗一手撑着房门,绅士地让顾零先进房间。
顾零看了看房间中央的双人大床,转身又见锁上门后跟着她进来的罗森罗,眼中不禁露出几分。他为什么不回他房间去的疑惑。
见顾零看他,罗森罗弯了弯眉眼,露出他可爱的小虎牙:「一起睡啊!姐姐。」
小朋友,你妈妈难道没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吗?
顾零嘴角抽了抽。
再看那边的罗森罗,瓷娃娃似的漂亮面孔上神情认真而自然,仿佛他说的那句「一起睡啊」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
但如果是姐弟的话……
顾零不得不犹豫,没有剧情辅助,她对这原身这家人的习惯完全不了解。
如果在她穿来之前他们就是挤在一个房间里睡的,那她现在贸然拒绝很可能会引起罗森罗的怀疑——就比如方才的找手机事故,让顾零到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
也罢,顾零安慰自己,既然是弟弟又只是个小屁孩,在一张床上睡一晚也没什么。
更何况罗森罗也同样亲眼目睹了那草地上的肢解女尸,顾零猜测他也许是心里实在害怕,才非要和自己一起睡的。
想到这,顾零背过身去整理床铺,算是默认了。
却没看见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身后的罗森罗脸上虽还是笑的。
可黑漆漆的眼里却灭了光彩,无神的、空洞的,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死尸。
……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顾零这才感觉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片刻地放松。
未知的剧情、未知的任务、未知的系统……
只有一点是已知的,顾零欲哭无泪,那就是这趟任务她凶多吉少。
第一次独立完成任务,虽然系统从没说过如果任务失败她会怎么样,但顾零大概也能猜到。
毕竟连她的灵魂,都被系统牢牢握在手里,顾零觉得与其费心任务失败后面临的惩罚,倒不如把这时间拿来好好想想该怎么才能完成任务。
自从进入这明显以悬疑小说为基调的小说世界,顾零很清楚地感觉到任务难度层层叠加。
好在上个世界结束后,她抽中了那个「欧皇在世」技能,叫第一次穿进这种凶险任务的顾零忐忑不安的心里,多少有了一丝安慰。
佛祖菩萨弥罗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耶稣上帝救世主,画了画十字,然后双手合十站在淋浴头下,顾零闭眼胡乱祈祷着。
如果那个「欧皇在世」技能真的有用,就让她幸运到什么都不做也能完成任务吧。
又深呼两口气调整状态,顾零擦干身子换上睡衣,推开浴室门走出去,就见罗森罗此刻已经在大床上睡成一团,被单鼓出小小一坨,看起来可可爱爱又毫无攻击力。
顾零忍不住勾勾嘴角。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
坐到床边,顾零冷不丁瞥见床头柜上多出了一杯牛奶,伸手摸了摸杯壁竟然还是温的。
牛奶安神助眠。
又看看那边背对着自己睡姿乖巧的罗森罗,顾零知道这是他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嘴角的笑意僵了僵。
顾零两手捧着牛奶,温热的暖意从掌心直达心房,顾零眨巴眨巴眼睛,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亲人早逝,朋友别离。」现在想来,「上辈子」的这些悲惨经历,多半都是系统为了考验自己而故意编纂的,可那些对于顾零来说到底还是真的。
她还是真的,在襁褓间体会过一段短暂而温馨的亲情,像是昙花,尽管只有一现也足以叫顾零难以忘怀。
亲情,基于血缘又融入骨髓,充满了不求回报的爱护和付出,以及真心实意地在意和祝福——那是世间最原始也最美好的感情。
……好想要。
顾零低头抿了一口牛奶,然后便再也舍不得喝。
可现在她到手的这份亲情却不是她的,她只是一个穿书者,只是一个帮助原身实现心愿的局外人。
她没资格鸠占鹊巢。
直到手心的牛奶彻底凉了下去,顾零这才依依不舍地将牛奶摆在床头,看了又看,终于关灯上床。
夜里安静,耳边是罗森罗轻微而平稳的呼吸声,顾零两手叠放在肚子上,逼着自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任务本身。
如果这个小说世界真的是由一本悬疑侦探向的小说衍化而来,那整个世界的运行轨迹必然是围绕着探案进行的。
而不出意外的话,杀人凶手应该就在小说主角的身边,排除男女主,他们几人中究竟谁会是杀人凶手?
是那个看起来就贼眉鼠眼的刘然?
还是那个身材壮硕脾气暴躁的孙达志?
亦或者是那个看起来最胆小也最没可能得王旭东?
再或者说……
杀人凶手就是她自己!
盯着天花板的眼睛,因为这个想法的冒出而登时瞪得老大。
顾零心头突突乱跳,一面觉得自己脑洞大开,一面又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如果原身真的是杀人凶手的话,原身想要完成的心愿会是什么?
顾零忍不住代入自我,至少如果她是杀人凶手的话,她的首要心愿,绝对会是想办法逃脱法律,和道德的制裁……
细思极恐。
牵扯上道义和伦理,顾零头皮发麻,困意全无。
她翻了个身,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吧……
等等,她怎么睡着了?
从梦中惊醒的顾零,发现她不仅睡着了,而且还睡得很香。
很难不佩服自己的心大,顾零眯着眼睛在枕头上伸了一个懒腰,也这才发现她左边的床位不知何时竟然空了。
奇怪,她不是和罗森罗一起睡的吗?
刚开机的头脑还未完全清醒,顾零揉了揉眼睛,望着左边整齐压好的被角,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错乱了。
「在找我吗?姐姐。」
悠悠响起的少年声音,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甜腻。
对危险的第六感,叫顾零在这一刻心中警铃大作。
她僵硬地扭过头,借着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浅浅月光,顾零看清了不远处站着的罗森罗。
「啊啊啊——!」
也就在这时,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尖刀似的划破了静谧的夜空,叫别墅里每一个人的心脏都冷不丁狠狠一抽。
那是隔壁传来的尖叫。
罗森罗脸色苍白还呆站在原地,顾零心脏狂跳,想也不想就拉着他跑向隔壁。
难道又有人遇害了?凶手不是她……那又会是谁?
隔壁的房门紧闭,顾零连敲了好几下也毫无反应。
情急之下耽误不得,顾零抬腿一脚就踹了上去,谁料原本看起来还很结实的房门,竟然应声而开了。
顾不得多想,顾零牵着罗森罗就冲进卧室。
只见王东旭一人瘫坐在地上,满是肥肉的身躯抖得像筛糠,手指着窗户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四下一扫,房间还算整洁不像是有人闯入过的样子。
顾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窗外,一米多高的方形窗户里盛满了浓郁的夜色,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顾零紧抿着嘴唇,她知道王东旭一定是看见了什么才会被吓成这样。
不出多时,听见动静的其他人也都来了,房间距离最远的林昕艺最后赶到。
她挤过众人,看了看地上面无血色的王东旭,又看了看最近的顾零,秀眉深深蹙起,冷声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被她看得莫名不自在,顾零张嘴刚想回答,又想起她现在是个哑巴,只好默默闭上嘴,摇了摇头。
「鬼!是鬼……是鬼!」
倒是地上的王东旭,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突然神经质地大叫起来,声音之凄惨吓了众人一跳。
同样被他这么一叫吓到的孙达志顿,时觉得恼火又丢脸,他早就看王东旭这个有种没胆,遇事第一个慌神的男人不顺眼了。
此刻更是撒气一般一脚踹上王东旭的背:「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世上哪有鬼?」
被他踹得几乎在地上滚了一圈,王东旭又疼又怕得连眼泪鼻涕都一起下来了。
「你够了!」瞪了又动手动脚的孙达志一眼。
林昕艺蹲下身去递过纸巾,软下声来安慰王东旭道:「别怕,现在已经安全了,我们大家都在这,不会出事的,你慢慢和我说,你刚才到底看见了什么?」
似乎是林昕艺的安抚起了作用,王东旭接过纸巾情绪渐渐稳定。
他擦擦额头的冷汗,指向漆黑窗户的手还是有些哆嗦:「我,我看见了……窗户外面,有……」
声音被恐惧挤压得变了调,王东旭像是要喘不上气,「有一张笑脸!」
大半夜的,这话实在诡异,众人心中皆是一跳,汗毛直立。
孙达志强压着恐惧,对着王东旭的背又是一脚:「你小子睡糊涂了吧!在这胡说什么?这里可是二楼,窗外怎么可能会有人……」
说到这,孙达志也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给吓住,戛然止住话头,其余人也自然想到了那幅画面,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可怕的沉寂。
「对、对了。」同样脸色煞白的何雯环视一圈,强作镇定的开口打破沉默道,「刘然人呢?」
听她这么一提,众人这才发现一直不见刘然的踪影,住在他隔壁的孙达志回想了一下,「说起来,我刚才出门的时候好像就没看……」
「啊啊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地上一直盯着窗户的王东旭,就又撕声尖叫了起来。
顾零连忙看去,就见窗外清清楚楚地飞过了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而她手中,赫然抱着一个圆形的、鲜红的东西——那正是刘然的头颅!
「啊啊啊鬼啊!鬼啊!救命啊!」
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王东旭猛地从地上弹起身后夺门而出。
惊恐到失去思考能力的众人,也都慌不择路地跟着他跑。
见状,心中惊骇的顾零拉起罗森罗也要跟上,转头却冷不防看见罗森罗嘴角那淡淡的笑意。
笑意?
等顾零再看时,身后的罗森罗明明还是那副,被吓呆了的小可怜模样。
难道是她看错了?
来不及细想,顾零拽着罗森罗就跑下楼。
将客厅里能开的灯全部打开,受惊的众人重新聚集回客厅,与之前相比一个个脸上毫无血色很是难看。
「今晚大家还是不要再分开了,聚在一起会比较安全。」作为队伍里默认的领导人,林昕艺的脸色虽然也很差,但整体情绪还算稳定。她对惊慌失措的众人提议道,「只要熬过今晚就好,天一亮我们就下山。」
「我、我只想回家……想回家……」一向端庄稳重的何雯,此时头发散乱衣衫凌乱,她两眼通红,抱着双臂瑟缩在沙发角落,显然是被恐惧到了极点。
稍微安抚了下何雯,林昕艺忽然抬头,看向那边任由顾零牵着的罗森罗:「森罗,你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吗?」
「……有。」
罗森罗的脸色依旧惨白,微微上调的黑眸里还泛着粼粼水光。
在林昕艺的注视下,他不由得愈发靠近顾零,像极了一个因为害怕,而想从姐姐那里寻找安全感的孩子。
「我看见……那个人,好像是鹅蛋脸,有一头长长的黑发……好像,好像还是个挺年轻的女人……」
鹅蛋脸的黑发年轻女人?
听见罗森罗的描述,不光是沙发上何雯停止了哭泣,就连一边哆嗦的王东旭,和攥着拳头的孙达志也都愣了愣。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罗森罗。
只是与上次看罗森罗时的惊艳不同,此时此刻那几人的眼中,分明溢满了掩盖不住的巨大恐惧,像是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什么被刻意遗忘的记忆。
他们在害怕!
顾零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在害怕什么?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事已至此,顾零几乎可以确定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为了复仇。
而做贼心虚的何雯、王东旭、孙达志三人则有着逃不掉的嫌疑。
同样注意到了他们的异常,林昕艺忙着对三人进行安抚和套话,顾零二人一时就被冷落了。
但不知是不是她在心底已经默认他是原身亲人的缘故,顾零目光转向身后垂着脑袋睫毛微颤的罗森罗。
想起之前摆在床头柜上的牛奶,心里莫名就软了一块——说到底罗森罗他也只是个孩子啊。
这么想着,顾零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罗森罗的卷发,察觉到他浑身一颤,顾零不免越发怜爱,她干脆蹲下身仰起头用口型安慰他道:「别怕,有我在呢。」
「别怕,有姐姐在。」
两道完全不同的身影在脑海中,两道类似的话语一同响起时瞬间重叠,罗森罗呆了一呆,「你,是谁?」
只当他是被吓蒙了,顾零耐心用口型道:「我是顾零。」
顾零……
简单的两个音符被罗森罗在齿间反复辗转,他又启唇问道:「顾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就不叫自己姐姐了么,顾零想笑又笑不出来,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对罗森罗多好。
除了安慰和陪伴以外,她什么也没做,说到底她只是在扮演原身、扮演他姐姐的角色罢了。
但这些话当然不能对罗森罗说。
因为我是你姐姐啊,我们是家人,家人就会无条件地对对方好的。
顿了顿,顾零又补充道。
就像你会给我准备睡前牛奶一样,你也对我很好不是吗?
不是的……但会是的。
罗森罗的黑眸一点点亮了起来。
因为他们是家人了。
如果说之前顾零在他眼中,只是一个脸上写着「目目鼻口的可利用物品」。
那么此刻就像是大雾散去,雨后初霁,罗森罗第一次真真实实地看清了顾零的面孔——柔和的五官、关切的神情,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里只有他。
她在乎他、关心他、对他好,不为他的皮囊,只为他。
微微喘着气,罗森罗虚白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红晕。
她是他的新家人。
而这次,他不会再弄丢了。
「姐姐……」
喃喃着,罗森罗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顾零,似乎要透过她的皮囊直接捕捉到里面的灵魂。
嗯?
顾零歪头应了一声。
「姐姐……姐姐。」
像是时隔许久终于,再次尝到心爱糖果的小孩,罗森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撒娇着,想要得到更多的回应。
「姐姐,姐姐,姐姐。」
我在。
顾零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是惊讶地看见有两颗玻璃珠似的眼泪,从罗森罗泛红的眼眶里滚出又滚落,晕染开水光的黑眸在灯火的照耀下亮得吓人。
好好的怎么哭了?难道是太害怕了?
没等顾零问出口,只听「霹啪」一声电响,整栋别墅毫无征兆地陷入了一片黑暗,众人的惊叫声顿时四下响起。
「是她!她来报仇了!哈哈哈哈哈她来报仇了!」
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崩溃的王东旭尖笑尖叫着,魔怔的声音捅入人的耳膜叫人钻心得难受:「哈哈哈她来了!她来了!」
「你他妈闭嘴!」生怕疯癫的王东旭再说出什么,离他最近的孙达志恼羞成怒地朝他挥了一拳。
「砰!」「啪!」「哗啦——!」
拳头击打臃肿肉体的声音、躯体倒下砸碎茶几的声音、玻璃材质轰然破裂的声音、何雯失声尖叫的声音、林昕艺叱喝大家保持冷静的声音……
许许多多声音如同烟花炸裂一般在耳边一同响起,可这些顾零都听不太清了。
此刻她浑身紧绷,外界的一切杂音都被隔绝。
她只能听见身后那具紧紧抱住自己的瘦削身躯里,炽热心脏不正常跳动的频率,以及那颗心脏的主人欢喜而又满足地痴喃:「欢迎回家,姐姐。」
犹如深陷捕兽笼的猎物,比之前所有更叫人不安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上顾零的身心,叫她不禁屏住呼吸。
明白她的不解,罗森罗讨好地,蹭了蹭顾零的后脖颈,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身份暴露:「那些人夺走了森罗的上一个家人,所以他们都该死。」
「而姐姐是森罗的新家人,所以森罗不会害姐姐的。」
简单几句话被罗森罗说得轻巧而随意,可话里铺天盖地的杀意,却仍让顾零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事情发展到这,就算顾零再傻也明白了。
被她最先排除在外的男主罗森罗,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一想到自己竟然和一个变态杀人狂共处,甚至共室了这么久,劫后余生的后知后怕叫顾零整个背脊都发凉发麻。
「安静!安静!只是停电了而已,大家不要惊慌!」
自然也从王东旭的胡言乱语中听出了些什么,林昕艺暂且压住疑惑,努力保持头脑冷静。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向走廊:「你们待在原地不要乱跑,我去电房查看一下保险丝很快就会回来。」
「等下!我,我跟你一起去!」不想和林昕艺分开,何雯连忙也跟了上去。
其余人,似乎和自己一样慌乱间没带手机,随着那边林昕艺的灯光渐行渐远,一片黑暗中顾零,还能听见孙达志骂骂咧咧的嘟囔声,而王东旭应该是昏过去了,所以听不见动静。
顾零站在原地,大脑因为塞入过多信息量而卡壳,一时只得僵直地任由罗森罗,藤蔓似的紧紧缠住自己的四肢。
等等,那是什么味道?
像是……血腥味。
卡壳的大脑终于开始重新运转,顾零尝试着想挣脱罗森罗的钳制,谁知察觉到她意图的罗森罗,先是闷哼一声,随即抱得越发紧了。
力道之大让顾零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被他捏碎了。
顾零不敢动了。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罗森罗收回力道,心满意足地深吸一口顾零身上的气息,藏匿于黑暗中的猫瞳,如同狩猎的野兽一般闪烁着近乎疯狂的贪欲和占有欲。
时间也差不多,罗森罗停下默数的秒数,心情愉悦,他精心准备的复仇游戏,就当是送给他新家人的见面礼好了。
咬了咬顾零的耳垂,感受到她身子又是一阵轻颤的罗森罗笑了一声,压低在耳畔的声音听起来乖巧软糯而分外讨好。
他说:「姐姐,你想要我先杀哪一个?」
祖宗,我现在只希望你别再搞事情了。
顾零不由得摇摇头,无声地拒绝。
「姐姐真是善良啊!」罗森罗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他顿了顿,「只可惜,我不像姐姐。」
似乎是在响应他,罗森罗的话音刚落,别墅里全部的灯就忽然亮起,霎时间整栋房子亮如白昼。
「啊!」
惨叫声随后响起,犹如绷到极致的弓弦,在这被光塞到变形的屋子里轰然断裂。
望着几步外倒在碎裂茶几上、被玻璃扎成血刺猬的王东旭,哪怕已有心理准备,顾零还是被这血腥的一幕给吓得心头一凛。
「啊……!」
见到这一幕,才回到客厅的何雯,顿时吓得失声尖叫,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顾不得伸手去扶何雯,林昕艺咬紧牙关,一双美眸迅速扫过客厅里的众人——
就见那边王东旭面部朝下倒在碎裂的茶几上,坐在他脚后方沙发上的孙达志神色异常,方才的那一声叫喊也是他发出的,至于右边的沙发上……
看着那边依旧像树袋熊一样抱在顾零身上的罗森罗,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林昕艺总觉得这对姐弟之间的关系,好像比她上次见到时更加亲密了,或者说……
是太亲密了。
就算是亲姐弟也不该如此,更何况他们的姓氏不同还不是亲姐弟。
心下莫名升腾出一股不快,一种仿佛什么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去的感觉叫林昕艺下意识地蹙起眉。
强压下心头古怪的酸涩感觉,林昕艺深呼两口气后移开目光。
她有些不耐地搀起地上的何雯,半拖半拽地把她扔到沙发上,紧接着便去查看王东旭的情况。
已经没有鼻息了。
收回手,林昕艺心中越发发沉。
死者鼻下有血,左脸颊处有淤青……淤青?
林昕艺当即扭头瞪向孙达志。
被她锋利的目光所逼迫,本就心虚惶恐的孙达志再也不能强装镇定。
他拼命挥手辩解道:「不是我!这次真不是我!我,我只是打了他一拳……我没有想杀他的,小艺你要相信我啊!」
「我知道不是你杀的。」见孙达志情绪激动,林昕艺也不好再逼。
孙达志为人鲁莽脾气冲不错,但旅行几日的相处下来,林昕艺觉得这人本质不坏。
「这些碎玻璃边缘太过规整,不会是在意外条件下撞碎形成,很显然,是有人……事先准备好的。」
说到「有人」二字,林昕艺的目光却轻飘飘地转向顾零。
面对这样惨不忍睹的命案现场,就算是成年男人也会被吓瘫,可这个顾零的表情……
林昕艺眯起眼睛,也太平静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个人都太平静了,就算偶尔也会表露出惊慌,可她身上那股由内而外的底气却叫人很是不爽。
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无论事情好坏她都静观其变。
顺着这个端倪,林昕艺继续推想。
一开始晓珊的尸体,就是她第一个发现的,虽说后来有罗森罗作证,但他们作为姐弟证词多半不可信。
而且方才在王东旭房间里时,她似乎也是第一个到达的,只是自己赶到时王东旭就已经吓软在地上来,如果不是他开门,顾零又没有王东旭房间的钥匙,她是怎么进去的?
刘然为人奸猾好色,如果顾零深夜拜访刘然定然不会拒绝,到时她再伺机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王东旭房间窗外飘过的那诡异「女鬼」又是怎么回事?当时顾零明明就在自己身边啊……
方才林昕艺的审视的目光太明显,现在又被她时不时用余光扫过,顾零头皮发麻,心中更是暗叫不好。
虽然她现在还不能排除原身也是罗森罗同党的嫌疑,但这时就被林昕艺单独怀疑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昕艺陷入思考不说话了,那边时刻注意她表情的孙达志,自然也看出了她对顾零的怀疑。
头一次注意到这个存在感不强的小哑巴,望着那边样貌算不上好看,但眉眼间却带有一种身经百战的镇定地顾零,孙达志心头没来由地有些烦躁和心虚。
自从进入这个鬼别墅后,他就没碰见一件好事!
间接造成王旭东死亡的惧、才被警校出身的林昕艺质疑的怕,再加上此刻对顾零莫名不顺眼等众多强烈情绪,在孙达志胸中碰撞摩擦,点点滴滴累加起来终于攀到了顶点。
谁都可以变成嫌疑人被警方追根究底地盘问,但他不可以!反正他不能是杀人凶手,他还没结婚生子,人生不能就这么被毁了……
所以,所以必须有个除他以外的人,现在就把这「杀人凶手」的罪名给坐实了!
想到这,孙达志突然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
他面目狰狞,猛地站起身,指着顾零就吼道:「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小哑巴陷害我,你个杀人凶手!是你杀了王东旭!都是你干的!」
孙达志的爆发,和暴走来得突然而猛烈,像是越没道理的人吵架就越爱扯嗓门威胁恐吓,不等顾零反应,就见孙达志那棕熊一般的身躯朝她这边扑来。
糟糕!
也就在这时,背后突然的一股推力,将顾零整个人甩至旁边的侧沙发上。
躯体撞击沙发骨架的声音,还在鼓动耳膜,另一头孙达志的吼叫就又争先恐后地闯进了顾零的耳朵。
「啊!」
顾不得手臂的擦痛,顾零支撑起身子,就看向那边推开自己的罗森罗。
却见沙发那头,孙达志庞大的身体如山一样严严实实覆盖在罗森罗身上,严丝合缝间,只能看见罗森罗那一节苍白的胳膊肘。
森罗!
到底是原身的弟弟,而且刚才还救了自己,顾零着急着就想过去救出罗森罗。
然而刚抬腿,脚腕处传来钻心疼痛,就叫顾零瞬间又软倒在沙发上。
她想叫罗森罗的名字,可干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堪比陷入渔网的鱼,顾零急地火烧眉毛,手指嵌入沙发一点点拖着身子朝罗森罗的方向挪去。
「孙达志你干什么?」
没料到孙达志的反应会如此过激,等林昕艺回过神就见顾零倒在一边,而罗森罗更是被孙达志压得没了踪影。
林昕艺的声调顿时拔高两个度,她几乎是尖叫道,「森罗!孙达志你干什么?你快起来!」
闻言,孙达志的身体动了动,不等林昕艺再催促一声,就见孙达志整个人被一脚踹开似的猛地飞了出去。
好似电影慢动作一般,深深插进他胸口的折叠刀,在空中和林昕艺眼中划过一道漂亮的银光——
「砰!」
险些被孙达志飞来的身体砸到,林昕艺慌不择路地往后退,她身后沙发上的何雯想躲躲不及,两人顿时摔成一团。
「重死了。」
踹开身上的孙达志,罗森罗嘟囔着起身拍拍他衣服上的褶皱,神情淡漠得仿佛才把小刀插进别人心口的人不是他一样。
只是当他看见侧沙发上脸色虚白、额前发丝都被冷汗黏住的顾零时,罗森罗身上那种可怕到不真实的感觉又瞬间破碎了。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三步并作两步,罗森罗一把将顾零抱回沙发。
他眉头紧锁唇瓣紧抿,看起来当真像一个担心姐姐的可爱弟弟,如果忽略他此刻右脸颊上嫣红的鲜血的话。
一切变化得太快,就算顾零的应激能力因为锻炼得多而优于常人。
但这一系列的转折也同样不是常人所能接受,顾零的大脑还没来得及转过弯,就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被抱了起来,然后她就对上罗森罗那双难过到像是快哭出来的猫眼。
怎么又哭了?
他脸颊上沾染的血色刺目,顾零下意识伸手想抹去那片污垢,罗森罗便立刻乖顺地把头凑过来贴在顾零的掌心,勾起的满足嘴角简直压也压不下去。
被眼前的这一姐弟情深的画面刺激的莫名闹心,林昕艺推开身下的何雯,先是上前检查了一下那边倒在王东旭尸体上的孙达志,见他口吐鲜血还在不住呻吟,林昕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猛地扭头看向罗森罗,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罗森罗!你这是什么意思?」
慢着,罗森罗?
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罗森罗的全名,顾零愣住了,自己姓顾……他不姓「顾」?
所以……他们不是亲姐弟?难道是表兄弟?
丝毫不理会林昕艺的质问,罗森罗只是自顾自地蹲下身子捉住顾零的左脚腕,仰起小脸时眼圈都红了:「对不起姐姐,都怪森罗太用劲了……姐姐,很疼吗?」
被这么一只冰凉的手握住脚腕,顾零一个激灵后本能地想要缩回脚,可脚下那看起来「轻轻」攥着罗森罗,依旧只是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仰着头,不管顾零怎么使劲也无法动弹半分。
面对这样面上示弱暗地霸道的危险角色,顾零只好咬着牙摇头朝他挤出一个假笑。
不妙,真的太不妙了。
不是错觉,顾零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现在的她就好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让罗森罗这个非典型恶人男主彻底摆布,一步步按照他的意愿被完全牵着鼻子走。
「罗森罗!你听见我说话没有?!」见罗森罗无视自己,林昕艺有些恼怒地提高声调。
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顾零的脚腕,罗森罗回味似的摩挲了下指尖,喉间滚出一声低笑:「姐姐坐在这里不要动,森罗去处理下那边嗡嗡乱叫的小虫子——很快就回来。」
说这话的罗森罗脸上带着哄小孩似的纵容笑容,只是当他转身看向林昕艺时,那笑容就彻底淡了下去,「闭嘴。」
罗森罗不笑的时候,一双猫瞳都似乎死了,头顶昏黄吊灯射下来的光线,打在他额前卷曲的刘海上,投出一片诡谲的阴影。
再加上他右脸颊上被指腹抹开的猩红血迹,整个人看起来如冥界使者一般超脱常理而阴鸷诡异。
被罗森罗这瞬间变脸的模样吓住了,林昕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心里慌得厉害,警笛大作的第六感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一切都来不及了。
「下面——」
在这短暂的寂静中,罗森罗忽然咧开嘴,露出的一对尖锐虎牙,叫人完全联想不起「可爱」二字。
「审判开始。」
「有请我们的受害者,罗森羽小姐。」
罗森罗勾着嘴角,小绅士一般彬彬有礼地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巨大的落地窗外,不知何时赫然立着一个身穿黑袍的黑发女子,在那张白纸一样的脸上——
分明是和罗森罗一模一样的笑容。
不一样的五官,一样叫人不由联想起「天真可爱」四字的笑容。
受害者……罗森羽?
像是醍醐灌顶又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前前后后所有的疑点,和无解的地方在这一瞬间全部都串联呼应起来。
罗森罗,罗森羽——受害者。
顾零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要停止跳动。
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如果罗森罗接连杀人是为了替那个名叫罗森羽的女孩报仇……
如果刘然他们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他们曾经害死了那个罗森羽……
如果那个叫做罗森羽的女孩才是罗森罗真正的姐姐……
那她这个所谓的「姐姐」算什么?
那她自以为成功的「扮演」在罗森罗眼中又算什么?
顾零忽然想起之前停电的时候罗森罗说的那一句「而姐姐是森罗的新家人,所以森罗不会害姐姐的。」
所以「新家人」是什么意思。
有新就有旧,旧的不走新的不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电流一般沿着顾零的脊梁一路攀至头顶,叫她连指尖都不由得蜷缩起来。
此时此刻显然不只有顾零在后怕,沙发上的何雯在看见窗外那个黑发女人后,更是撞鬼似的放声尖叫起来。
她瞳孔猛缩、表情扭曲,边挥舞手臂边用脚拼命蹬地,像是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拿手指假装指挥棒,罗森罗笑眯着眼一本正经地「指挥」了一会何雯的尖叫声,显然对她的恐惧与丑态十分满意。
「我想你们应该还没忘记。」勾勾手指,罗森罗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清楚,「十年前的今天,一名无辜的女子葬送在了三个肮脏的男人手下。」
罗森罗脸上虽还笑着,可他阴冷的眼神和手骨在掌心发出的清响,却叫所有人一阵阵后脊发麻。
「那三个男人是凶手,至于那两个冷眼旁观、冷嘲热讽的女人嘛……」
「是帮凶。」
「不……不是的,不是我杀的!不是我!不是我!」
何雯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像是回想起什么,她的声音越发尖锐。
「是她先勾引他们的……如果不是她勾引,他们又怎么会强她?!谁叫她一个人出来旅游的,谁叫她和刘然他们笑着搭话的,谁叫她晚上还穿那么短的裙子的……都是她自作自受!自作自受!」
魔怔般的反复念叨,何雯突然站起身,她头顶保守的丸子头在此刻崩溃散开,向来保持端庄的五官,更是狰狞到像是中邪的异教徒。
她指着窗外:「都是你这个轻浮的贱人害得!你活该被人轮死!你现在还有什么脸面来吓我?」
面对何雯歇斯底里的嘶吼,窗外的黑发女人依旧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笑容温柔而包容——一如十年前她夺走所有人,甚至包括何雯未婚夫目光的那种温柔。
隐埋于内心深处多年的恐惧,终于在此刻被一把妒火全部点燃,何雯彻底失去理智,她嘶吼着就扑向门口:「贱人!贱人!我不怕你!哈哈哈来啊!来啊!我不怕你!」
「何雯!」拦不住已经癫狂的何雯,眼见她消失在门口又出现在落地窗外,平日总自诩优雅得体的她,此时如同疯子一样疯狂撕扯着屋外的黑衣女人。
不想再看这些人死不悔改的丑陋面孔,罗森罗垂下眼眸,神情虔诚地像是在吟诵圣经:
「判处——死刑。」
「嘭!」
重物落地的声音隔着一层窗户传来,听得很不真切,血肉模糊的玻璃后。是何雯那被挤到变形的身体——她的衣服被扯破,露出大片大片支离破碎,还夹杂着内脏的雪白胸脯——
此刻的她,终于变得和她口中嘲笑不屑的、遭人侵犯后的罗森羽一样「肮脏」了。
目睹完全程,林昕艺腿下一软,无力地倒在还余留着何雯余温的沙发上。
「主谋孙达志,罪不可赦。」
瞥了一眼还在王东旭尸体上挣扎的孙达志,罗森罗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垂死的臭虫,他轻飘飘道,「判处,死刑。」
尚留一丝神志的孙达志,闻言惊恐地拼命挣扎,可他越挣扎,心口处的血液就往外涌得越多。
气管被淤血堵住,孙达志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地痛苦叫喊。
没过多久,这个曾经肆意蹂躏少女的丑恶灵魂,就在无止境的疼痛和恐惧中,被来自地狱的恶魔,尖笑着拉入他罪有应得的油锅。
欣赏着孙达志慢慢死去的模样,直到他瞳孔扩散,罗森罗这才迟迟抬起眼皮看向沙发上吓呆的林昕艺,语调是说不出的慵懒和逗弄:「怎么样?未来的……林警官。」
罗森罗嘴角勾着,平时看起来如同邻家弟弟一般的甜甜笑容,在此刻却宛如催命的死神,「林警官,你都看见了,我审判的还合理吗?」
喉咙干涩得像是有大火烧过,林昕艺死死咬着下唇,畏惧的眼眸里倒映出罗森罗脸上的杀意。
他缓缓向她走来,一步一步带着死亡的威胁,狠狠踩在她的心脏上。
不要,不要过来……
「砰!」
身后的沙发处忽然传来一声闷响,罗森罗回头时,就见顾零连人带手机一起摔在地上,细瘦的胳膊被地上的碎玻璃划破,在地面绽放出一朵朵血花。
「姐姐!」萦绕在罗森罗身上的戾气登时消散,也不管林昕艺了,罗森罗想都不想就转身奔向顾零。
有破绽!
趁这个机会,方才看起来还毫无反抗之力的林昕艺,突然跳起身,一把拔出插在孙达志胸口上的小刀。
林昕艺两手死死攥着匕首,她指着罗森罗,一张漂亮的面孔崩到极致:「别逼我……你们别逼我!」
十年前,一个名叫罗森羽的女孩在一趟旅途中,被孙达志、刘然和王东旭三人玷污。
同行的何雯和钱晓珊两人得知后,不仅没有出手相助,反而在事后对她指指点点、冷嘲热讽。
经受肉体和精神双重打击的花季少女,再也承受不住,最后在眼泪和绝望中,女孩选择了结束生命,让她干净的灵魂永远摆脱人间的泥沼。
十年后,一个叫做罗森罗的少年再次踏上旅程,重新聚集起那群罪孽深重的漏网凶手。
并将他们困在一栋山间别墅,用极其残忍而又大快人心的方式,一个接一个地叫他们血债血还。
很明显,这是一个关于复仇和报应的故事。
罪有应得的孙达志等人是受刑犯、替姐姐报仇的罗森罗是挥刀人,而警官出身的林昕艺则是审判者……
至于她,在这个复仇的故事中又充当着什么角色?
如果她不是挥刀伤人的共犯,又被审判者处处怀疑,那么她只有一种身份的可能——
替罪羊。
顾零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天生的聪明,也绝不认为自己是天生的蠢笨,事到如今,就算没有剧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只是望着那边看见自己受伤,哪怕在要紧关头,也毫不犹豫过来抱起自己的罗森罗,顾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或者说,是在这个分工明确、按部就班的故事里,有哪个角色突然叛变了。
玻璃划破血管传来的痛感,在失去发声这一感官的情况下被成倍放大,大颗大颗冷汗从顾零额前沁出,但它们更多来源于她恍然大悟地恐惧,而不是皮肉上的痛苦——
也不知进入这个世界前,抽中的「欧皇在世」技能是不是有时效性,顾零方才无意间从沙发缝隙里摸到了罗森罗落下的手机。
然而不等她为找到关键物品感到庆幸,顾零就觉得右手一麻,原本好好握住的手机突然滑落。
为了接住手机,本就拖着一只瘸腿的顾零,愣是将整个人一起摔在一堆碎玻璃渣子上。
简单概括起来,就是短暂幸运后的她,直接倒霉到家了。
从地板到沙发的距离不远,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个支起胳膊起身的功夫。
但被罗森罗抱在怀里的顾零,却觉得时间漫长到窒息,紧紧箍住她腰上的胳膊纤长却意外有力,宛若两根沉重的铁链,叫顾零产生一种连灵魂都要被他锁住的可怕错觉。
像是丝毫没有听见身后林昕艺的崩溃大吼,背对着她的罗森罗面沉似水,一双眼尾上挑的猫眼,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顾零。
他嘴角绷成直线,一副阴郁不悦又强行隐忍的古怪神态。
不知道他会怎么对自己,顾零的心脏几乎悬到嗓子眼。
但最后,罗森罗只是轻轻叹出一口气,把浑身绷直的顾零压在沙发上,凑过去吻了吻她的鼻尖:「姐姐找到森罗丢失的手机了呢。」少年棉花糖似的声音化作热气吐在顾零耳畔,「作为奖励,森罗这次就不追究姐姐的那点小心思了,但如果还有下次……」
剩余的威胁,伴随着他狠狠咬上顾零耳垂的动作,一起变得不言而喻。
吃痛的顾零倒吸一口凉气,再抬起头时就见罗森罗脸上,又恢复了他以往可爱的「好弟弟」表情,咧嘴甜笑时一对虎牙上,还沾染着顾零耳朵上的血迹:「姐姐要乖。」
疯子……
他就是个疯子!
这一刻顾零的心声,与林昕艺诡异地达成了一致。
「罗森罗!你不要逼我!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一而再再而三地这般被罗森罗无视,从小到大因为出众的样貌,和与生俱来的刑侦天赋而备受众人关注的林昕艺,终于在她自己都觉得刺耳的尖叫声,中抛下了她最后一点冷静。
表姑死了、刘然死了、何雯死了,现在就连最强壮,也最听自己话的孙达志也死了……
林昕艺大口喘着气,两手哆嗦着握着刀把。
才刺穿孙达志心脏的刀尖,还在滴落着腥臭的血液。
从一开始这个罗森罗就打算杀了他们所有人,他根本就不把规则和后果放在眼里……
他根本就是一个,借着复仇名义,满足自己屠杀欲望的疯子!
不知是因为顾零闹出的插曲,还是被林昕艺出口就是大道理的叫嚷吵得他头疼,再次转身逼近林昕艺的罗森罗,显然没了上次挑逗落网猎物似的玩闹心态:「吵死了。」他皱着眉,一手插进不知装着什么危险物品的衣兜,一步一步都踩得极为不耐烦,「不如就让你永远闭嘴吧。」
「别过来……你别过来!别……啊!」被罗森罗逼得连忙惊叫后退,一个没注意林昕艺就被脚后的沙发猛然绊倒。顾不得自己跌落的姿势有多么狼狈,林昕艺攥着匕首的胳膊高高举起,仿佛那样才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罗森罗,我们谈谈!」
林昕艺的声音颤抖,但她的语速很快:「杀人是犯法的,何况你还杀了这么多人,你是逃不掉的……但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
「帮我?」好似被陌生响动引起注意的黑猫,罗森罗在距离林昕艺不到一米的地方站住脚,他歪了歪头,插进衣兜里的手也不动了,「你怎么帮我?」
见有谈判的余地,林昕艺几乎是抢声答道:「我可以做你的证人!这里只有我们,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帮你摆脱嫌疑,证明那些人不是你杀的!」
「噗。」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话题,罗森罗脸上化冰般的笑容几乎算得上是灿烂,「人不是我杀的,那是谁杀的?」
被他这一笑直接晃花了眼,忍不住发怔的林昕艺脱口而出道:「顾零,是顾零杀的……她是个哑巴,说不了话,是最理想的替罪羊!我可以找朋友,我们可以想办法栽赃给她……」
然而直到回过神来的林昕艺看清了罗森罗眼中浓郁的讥讽,戛然止住话头的她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和可笑。
找替罪羊?
能布下如此多精巧陷阱,堪称犯罪天才的罗森罗,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也怎么可能不事先布置好圈套,至于他想套也套中的那只「羊」——
分明就是自己。
她才是那个被罗森罗选中的替罪羊。
宛若被强行拉下神坛的故事主角,种种不甘和难以置信疯狂涌向林昕艺的心脏。
她有无数质问和辩驳想要说出口,但当她的目光无意间瞥见那边被罗森罗抱到沙发上的顾零时,想到向来众星捧月的自己,如今竟然还不如一个连故事配角都算不上的小哑巴时,林昕艺一向骄傲的心理防线终于坍塌了。
她崩溃尖叫道:「凭什么是我!凭什么不是她?她又根本不是你的姐姐!她就是个哑巴!你为什么要这般护着她?」
「她?」
像是对林昕艺的怒吼置若罔闻,又像是在回答林昕艺的问题,罗森罗微微垂下眼眸,声音不掩笑意和欲望。
「她是我下一个要追逐的光。」
此话一出,不只是林昕艺,就连沙发上的顾零也都愣住了。
下一个要追逐的光?
除去那层「姐弟关系」的单方面误会,面对这个罗森罗突如其来的示好和关切,顾零除了觉得莫名其妙以外,就是感到毛骨悚然。
之前就有「新家人」这一诡异的称呼,如今又听他把自己比作「光」,顾零只觉得被饥饿野兽盯上似地一阵阵背脊发凉。
疯子的爱,往往最不合理也最致命。
比起顾零的避之不及,林昕艺着实是体会到了那种叫「求之不得」的心痛。
也不知为何,看见罗森罗的第一眼时,她就在心底默认这个少年将会是属于她的,如今听他亲口奉别的女孩为「光」,叫她怎么能够……
不等这边的林昕艺演绎完内心的少女情结,那边的罗森罗就像是个玩腻某个玩具的孩童,毫无征兆,且不由分说地掐住林昕艺脖子,掰开下巴就往她喉咙里扔进一颗白色药丸。
「我说过。」松开疯狂干呕的林昕艺,罗森罗嫌恶的收回手。
在顾零震惊的目光注视中,他慢条斯理地撕下手上类似于仿真皮肤的薄膜,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火、烧着,再随手扔至一旁孙达志的尸体上,「我会让你永远闭嘴。」
孙达志胸口上还遗留着之前喝酒洒上去的水渍,火焰在他身上燃烧的速度不亚于顾零大脑思考运作的速度。
再是王东旭的尸体,然后是干燥易燃的沙发。
大火熊熊,浓烟四起。
「咳咳……咳咳呕咳咳咳……」
拿手指死命扣喉咙,想吐出那早已化开的药丸,呛进一鼻子烟味的林昕艺,几乎要把胆汁都呕出来。
她仰起头时双目充血,映入四周的火光和彻骨的仇恨。
不知用处的药丸、防止留下指纹的手套……
他果然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做替死鬼!
怨恨、痛苦、绝望、不甘……
正义角色的光环,再也掩盖不住人类本质的劣根和阴暗,在一定的外界压力催化下,他们终将迫不及待地破土而出、肆意生长。
「啊啊啊——!」
致命的匕首再次在空中划过漂亮的银色弧度,令人安心的警笛,与林昕艺鱼死网破的嘶吼一同响起——
「嘭!」
一声枪响。
一切结束。
结束,但没完全结束。
至少罗森罗没死,顾零的麻烦就不会结束。
还是那种感觉,剧情发展顺水推舟又完全不受自己掌控——
因为过激行为,而被冲进来的武警射中右手的林昕艺没死,被罗森罗喂下奇怪药丸的她,从此失去正常发声的能力。
「如愿以偿」地成为她之前随口就要自己、很可能也是曾经的原身做的那个「替罪羊」。
而罗森罗,在林昕艺挥刀扑来时他恰到好处地往后躲了一步,伤口严重得合情合理,但不足以致命,拉去医院缝了几针后没多天就又重新活蹦乱跳。
至于自己……
转身望着身后这个跟了她一上午的「小尾巴」,就算站在阳光下大街上人群中,顾零面对这个深不可测难以捉摸、言行举止时常不像正常人的少年时,依旧无法不忌惮。
「我不是你姐姐。」
顾零再一次用口型无声地重复了,她重复了一上午的话。
不仅不是姐弟或者远房亲戚,进过一趟警局的顾零了解到,这具身体其实与罗森罗毫无关系。
事实上,如果不是她原本的旅行团突发意外解散,她也不会被临时补进罗森罗所在的旅团……
从一个生死无关的路人,突然变成他一口一个唤作的「姐姐」,若说其中没点问题估计连傻子都不信。
常理无法解释,顾零只好往玄学方面猜想,难道是原身或自己那个无意的举动,叫罗森罗误把她当做是姐姐的转世或者灵魂附体了?
如果是这样还好,毕竟罗森罗这个小疯子再疯也不可能伤害他亲姐的灵魂转世吧……
不知怎地,顾零总忍不住想起几天前在山间别墅落地窗外看见的那个黑袍女偶,现在回忆起来仍旧觉得那人偶眉清目秀、五官栩栩如生,制作精致得简直堪比真人……
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顾零不敢再细想。
「你就是我姐姐呀。」
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顾零的防备,罗森罗又凑近一步,笑眯眯地学着顾零打哑语。
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他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已经两辈子没开口说过人话的顾零非常怀疑她以后还能否具有这项技能。
但不管背后原因如何,眼前的罗森罗明显是一副「叫不醒的装睡者」模样,若他是寻常少年还好,纠缠起来顶多是小打小闹,可偏偏这个罗森罗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疯子。
而这个由悬疑小说衍化而来的世界里的法律体系也明显漏洞百出——
被一个法律之外的疯子缠上,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你之前说的『新家人』是什么意思?」
顾零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困扰她多时的问题。
闻言,罗森罗歪了歪头,似乎比顾零还疑惑为什么她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新家人,就是新的家人的意思啊。」
顾零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我知道,但有血缘关系的才叫家人,我和你顶多算熟人,不是家人。」
罗森罗也学着顾零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说的那种『家人』,是最普通最肤浅也最没意义的一类,被生理遗传和道德要求捆绑,那真是太无趣了,而我要说的家人,是这里的。」罗森罗指指自己的心口处。
「心脏?」顾零接道。
「不。」罗森罗咧嘴笑了,天真而毫无攻击力,「是灵魂。」他的黑眸直勾勾的,「而你的灵魂,是全新的。」
顾零呆住了。
像是被人窥见了最隐蔽最见不得光的秘密,顾零手脚冰凉。
她的灵魂……是全新的?
没错,对于这具躯壳,代替原身完成心愿的她的灵魂的确是全新而陌生——可罗森罗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灵魂上的家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像是才破土于心头的嫩芽,叫顾零胸膛一阵翻腾酸胀,就好像她也曾有过这种想法、也曾对人说过这些话。
「姐姐在想什么?」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顾零的分神,罗森罗脸上的笑容淡了淡,露出几分阴戾,「姐姐在想谁?姐姐的其他家人吗?」
听他问话,顾零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单打独斗到现在,她从来就没有什么家人。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罗森罗这才重新弯起眼眸:「森罗只有姐姐一个家人,姐姐有森罗一个人也就够了。」
仿佛之前那有关灵魂的言论只是他的无心之语,罗森罗照旧说起了他宣示主权的小孩话。
顾零很想松一口气,然而灵魂深处传来的阵阵躁动却不如她所愿,顾零知道那是原身遗留下的情绪在作怪,系统曾说过这些堪比「食物残渣」的遗留情绪不会对穿书者造成太大坏处。
但现在看来系统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一点也没有退步。
强忍着不适,顾零板起脸,试图在不惹火罗森罗的前提下赶走他。
「我还有事,你先别跟着我了。」
此话一出口,就见方才还笑容明媚的罗森罗先是一愣,随即他眨巴眨巴黑眸,眼圈就红了:「姐姐……」
像是顾零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话,罗森罗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姐姐不要森罗了吗?森罗只有姐姐了,姐姐不要丢下森罗一个人……」
大街上人来人往,罗森罗这梨花带雨地一哭,顿时引得不少路人止步旁观,眉来眼去间,全是对顾零这个抛弃可爱弟弟的恶毒姐姐的严厉谴责。
顾零无语。
被恶人先告状,她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罗森罗的长相原本就吸睛,眼看好色好事的路人越围越多,生怕再把事闹大的顾零,只好硬着头皮抬手胡乱搓揉罗森罗的脑袋一通,然后趁他愣神的功夫,拽着罗森罗飞快逃出人群的包围。
垂眸望着自己被顾零牵住的衣袖,两颊上还挂满泪珠的罗森罗,忍不住抿嘴笑出两个小酒窝。
七绕八绕终于拐出街道,顾零刚松开手中的衣袖,就感觉有什么微凉的东西钻进了她的掌心。
顾零一个激灵后猛地抽回胳膊,转脸就对上罗森罗那写满「得寸进尺」的猫瞳。
「姐姐,牵手。」见顾零躲开,罗森罗举着右手瘪瘪嘴,大有一副如果顾零不答应他下一秒就能立马哭出来的模样。
一时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一个变态杀人狂,还是一个弱智弟弟,满脸黑线的顾零只好任由罗森罗高高兴兴地与她十指相扣,边走还边十分幼稚地把两人交握的手荡成秋千。
只是当罗森罗跟着顾零来到此行的目的地时,他脸上愉悦的笑容就瞬间消失了——
「姐姐……你来这个地方做什么?」
站在被厚重乌云压住的看守所大楼门前,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罗森罗不由得更加攥紧身边正在出示证件,和批准文书的顾零,仿佛他不这么做,顾零下一秒就会变成泡沫,然后消失不见。
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顾零只是自顾自地顺着内心的躁动继续往里走,甚至不用看守员带路,她就熟门熟路地像进了自己的家。
就是这了。
灵魂深处的呼喊在进入这个阴暗潮湿的房间的一瞬间全部消失,顾零只觉得周遭突然安静到可怕,叫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看清生锈栏杆后面那个熟悉的倩影,顾零更是眉间一跳,那不是……
林昕艺?
「姐姐,我们还是走吧。」隐隐预感到了什么,罗森罗脸色难看,抱着顾零的胳膊就想把她强行拖走。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监牢里的人似乎是认出了罗森罗的声音。
满耳都是自己剧烈心跳的顾零,敏锐地注意到那边林昕艺的身体一颤,随即就见披头散发的她从贴身怀里掏出一个泛着银光的什么东西——
不好!
像是在看电影,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罗森罗眼睁睁看着那边面容癫狂的林昕艺,嘶哑着喉咙朝自己方向扔来一把锋利的匕首,又眼睁睁看着他,才找到的家人毫不犹豫地侧身挡在他面前……
冰冷的刀刃刺穿了玫瑰的根茎,喷洒出来的汁液将飘落在地的花瓣染得鲜艳而浪漫。
她枯萎的模样也是那般动人,就连死亡在她那儿,也变成了值得吟诵的诗歌。
她总让他想起他的上一个家人。
一个温柔善良、天真到想要拯救连灵魂都腐烂了的自己的小可怜。
可惜她的灵魂太无趣了,单薄的像一片纸,轻易就能蹂躏和撕碎。
但顾零不一样。
她和他很像,是他的新家人。
他孤单太久了,想找个人陪。
所以,他亲爱的姐姐啊,躲避是没用的,逃跑也是没有用的。
不声不响地跪坐在地上,罗森罗黑眸空洞,像是个被剪断牵引线的木偶。
耳边是林昕艺野兽般精神失常的吼叫,身边是蜂拥而入的看守员和医护人员,跪在人群中央,罗森罗一动不动地抱着那个浸满玫瑰汁液的冰冷身体。
「姐姐?你是睡着了吗?」
任由医护人员接走他手中的空躯壳,罗森罗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谁说话,他仰起头,对着空中一个角落露出孩子般干净纯粹的笑容,「那等姐姐睡醒了,森罗再来找你。」
「恭喜穿书者完成任务」
回到她蛋壳一样的意识空间,顾零几乎是立刻瘫倒在沙发上,脸朝下埋着胸膛急促起伏。
方才她作为灵魂形态飘在半空的时候……罗森罗是看见她了吧。
想起方才与罗森罗的短暂对视,顾零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如同被猎人的枪口对准,只是被看上一眼,却仿佛连同灵魂都要被死死禁锢——那种惶恐。和窒息的感觉顾零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不知是因为没有心了还是「上辈子」当打工人习惯了的缘故,顾零每次进入任务世界都抱着上班打卡一样的心态。
既不在意故事的发展好坏,也很少共情除原身以外的其他小说角色,反正只要能完成任务,一切可以利用,一切也都好说。
也正因为这种心态,顾零面对外界刺激产生的任何反应都是暂时而无负担的。
欢喜也好、难过也好、愤怒也好、恐惧也好,存在但很快就会遗忘,不管有多强烈的感情,只要她想起自己穿书者的身份很快就能被她自我排解个干净。
但是现在,就算回到这个「为穿书者量身定制的休息站」,顾零依旧难以舒缓胸中的负面情绪。
又深呼吸好几口,顾零这才从沙发上坐起身,张口说话时舌头还有些不习惯的僵硬,「系统,你在吗?」
「我在」系统随即应声。
「我有个问题,如果我能申请成为穿书者,在各个小说世界里穿越……那其他小说角色呢?他们能不能也申请成为穿书者然后穿越呢?」
「基本不能」
系统很少给出这样不确定的回答,「成为穿书者的条件很严苛,首先必须是觉醒者,一般小说角色觉醒的概率只有百万分之一,毕竟当人身处习以为常的大环境中,很难推翻作者设定的人设三观、跳脱局限发现小说世界的盲区和漏洞,从而觉醒出自我意识……」
系统很少解释得这么详细,顾零听得仔细也听出了其中的小概率之意,然而她松出的气才吐到一半,就又被系统的下半句话给重新噎了回去,「但小概率并不代表零可能」
顾零一口气噎在喉咙中间上下不是。
「除了规则许可的正规穿书者,其他小说角色目前已知的穿越方法有两种:第一种就是规则规定的「许愿者」,献祭灵魂许下心愿,任何心愿,自然也包括穿越进其他的小说世界」
顿了一顿,系统机械的语气微变,「当然,前提是他们狭隘的思维能能够超脱他们所在的小说世界——但要是他们能意识到那还用许什么愿」
顾零挑眉,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系统这是在……和她开玩笑?
当然这个玩笑除了侮辱性极强以外一点也不好笑就是了。
见顾零不笑,系统自己也感到有些尴尬似的又停顿了一会,这才继续硬邦邦地解释道:「第二种则是规则许可之外的「反叛者」,他们凭借先天或后天的强大精神力叛逃在规则的掌控之外,迟早会被规则制裁剿除」
反叛者?
头一次听见这个名词,顾零还想继续追问,然而系统显然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不由分说就将传送失败的小说剧情全部塞进了顾零的脑海。
终于接受完整本小说的剧情,许多后知后觉的细节叫顾零僵坐在沙发上,十指嵌入沙发半天都回不过神——
她这次穿进的的确是一个悬疑小说,表面上讲的是刑警少女与天才罪犯相爱相杀的恋爱故事,但其实里面包含了无数细思极恐的人性问题。
男主罗森罗天生天才,从小与温柔善良的姐姐罗森羽相依为命。
书中描述说早熟儿童罗森罗,日渐对姐姐产生了超越亲情的感情。
而察觉到这一点的罗森羽,也当即决定离开弟弟一段时间,于是她报了一个几日的旅行团,不料旅行途中同旅团的孙达志几人见色起意,而同为女生的何雯等人也置若罔闻,最后罗森羽绝望不堪跳崖自杀。
为了报仇,罗森罗精心策划了十年,用各种手段把当年的那些人再次聚集起来,在一栋山间别墅里,用血债血还的手法将一一众人杀害。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罗森罗的「复仇小队」里多出了两个完全无辜的路人。
一个就是警校出身的女主林昕艺,在罗森罗杀人她破案的过程中,罗森罗对她产生了浓厚兴趣,当然放了她一条生路。
至于另一个人,便是原身。
原身最后也没有被罗森罗杀掉,只是出了场「意外」折断了赖以交流的双手,并在罗森罗刻意留下的证据引导下,被林昕艺推理出是杀人凶手。
于是在小说开篇这么一个用来引出人物背景的故事里,惊吓过度而又没有多少辩解能力的原身,成了罗森罗的替罪羔羊。
用自己的生命与清白,为罗森罗与林昕艺的相识相爱铺平了道路。
配角的命果然不值钱。
再次仔细阅读小说,顾零发现其实书中有很多地方,都指明了罗森罗就是凶手。
可女主林昕艺却偏偏像是没看见似的看破不说破,心甘情愿地配合罗森罗,与他玩着追逐游戏,最后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无辜的原身,担上杀人犯的罪名……
「本次的任务就是找到真正的凶手,并让凶手和林昕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应有的惩罚?
原作中林昕艺为了她所谓的「爱情」,背叛了公平和正义毫不犹豫地就牺牲了原身。
这次就换她被她所爱的罗森罗毫不犹豫地「牺牲」,希望她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能想清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至于罗森罗,他为姐姐报仇的本意没错,但借着报仇的名义滥杀无辜却是有错。
既然他执念念成了魔,口口声声说要追逐他所谓的「光」,那么就让他亲眼看着光熄灭在他面前——
你看,她宁愿死,也不愿陪在他身边。
也许罗森罗真的已经孤单到想随便抓个人当家人的程度,但相处不多的几日下来,顾零更愿意把罗森罗对他姐姐,或者对自己的感情理解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因而她最后才会顺从原身「想亲眼看见林昕艺遭报应」的心愿,并在林昕艺暴走时替罗森罗挡刀,让他从此永远「得不到」,也永远无法拥有「最好」。
第二次采用「以死明志」的险招,而且这一次的情况,还要比第一次的还要惊险。
顾零甚至都做好了任务失败的准备,但如今看来她又一次幸运地误打误撞完成了任务。
慢着,幸运?
顾零忽然想起了她抽中的那个「欧皇在世」一次性技能。
她记得在小说里,原身好像并没有来月事……又联想起那天晚上罗森罗的一些古怪举动,顾零忽然有一个大胆却可信的猜想。
罗森罗给她准备的那杯牛奶里,加了安眠药。
只是她因为喝得少的缘故半夜就醒了过来,刚好碰见作案回来还没处理完血迹的罗森罗。
要不是她当时突然来月事给了罗森罗一个解释的台阶,自己恐怕……根本活不过那一晚。
而且,原身与罗森罗非亲非故,但她刚穿进去的时候罗森罗却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唤……
现在想来那分明都是试探——
所以从一开始,罗森罗就知道她不是原身了。
一股凉意银线似的缠上了顾零的背脊。
所以后来罗森罗为什么会把自己当成姐姐或家人一般处处护着,十有八九也是受那个「欧皇在世」技能的影响吧……
这么一想,顾零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这趟任务在「欧皇在世」技能的帮助下又是躺赢,从头到尾她几乎没花任何力气——
欧皇在世,幸运到极致。
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失落,顾零心中纠结。
一方面她作为菜鸟穿书者,头一次独立遇到这般棘手的任务,如果没有技能的帮助说不定她还真完成不了。
另一方面一次性技能只能护她这一次,以后的任务还是得靠她自己,完全依赖技能完成的任务总叫她心中不安,对自己的能力无法有一个客观的认知……
见穿书者的各项情绪指标基本重归正常,系统这才挑着时间开口道:「通过本次的任务世界,穿书者学到了什么?」
和上个世界结束后一模一样的问题,顾零照旧被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突兀问题,激得一挑眉。
又学到了什么吗?「什么都没学到。」
顾零实话实说,「毕竟这次真是躺赢,连个梦都没做。」
似乎是不满意顾零地回答,那毫无人情味的机械音又重复了一遍:「通过本次的任务世界,穿书者学到了什么?」
合着一定要学到点什么?这是什么硬式教育吗?
顾零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什么也没学到不行吗?」
「通过本次的任务世界,穿书者学到了什么?」
而系统反应得就像是一个最低智能的复读机。
「……」
「通过本次的任务世界,穿书者学到了什么?」
「……」
「通过本次的任务世界,穿书者学到了什么?」
「行行行,我学到了。」被它缠得烦不胜烦,顾零还是妥协。
随口说出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运气有时比实力重要,这就是我学到的。」
「第二个世界反馈已收录」系统终于停止了它的复读。
这也行?顾零又好气又好笑:「那接下来该轮到我兴师问罪了。」
顾零两手环胸,眼睛不知道看哪,干脆就抬抬下巴,拿鼻孔朝天,「之前不是说好剧情和任务都会自动传送的吗?为什么这次进入世界后我既没有接收到剧情还一直联系不上你?」
「意外」
自动过滤掉「因为这个小说世界里出现了一个反叛者,他的精神力太过强大甚至屏蔽掉了系统与穿书者之间的联系」这样啰嗦且还会引起顾零又一波提问的麻烦回答,系统只是简单敷衍道,「下次不会了」
不容它这般敷衍,顾零哼了一声,大有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就这样?没点其他表示或补偿?」
系统一顿。
「……作为补偿,本次任务进度额外增加 5 %」
「这还差不多。」相当于白嫖了一次任务的奖励,顾零心满意足地放下手,心说「上辈子」跟菜市场大妈学的讨价姿势真是管用。
「本次任务完成奖励进度 10 %,目前穿书者进度条完成度为 15 %,是否抽奖」系统照例问道。
眼瞧蓝色进度条肉眼可见地长了一大截,顾零勾勾嘴角,心情不错,坐在沙发边晃着脚,「是。」
话刚落音,白色的封闭空间中就凭空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巨型蓝色大转盘,随着它转动速度的加快,边缘的蔚蓝色光线呈现出一种极为漂亮的放射状。
三十秒后,转盘缓缓停下,指针指向——
「超级学霸(一次性)」
顾零乐了。
超级学霸,不用想,下个世界准是什么分数至上的校园文,有了这个技能,她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穿书者是否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系统问道。
「是。」
顾零挺了挺胸膛、抬了抬脑袋。
上两个世界她憋屈够了,下个世界,她一定要在校园里叱咤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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