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可以笑出姨母笑的绝世甜文?好运元宵
2023-03-07T00:00:00Z | 83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3-03-07T00:00:00Z
有没有可以笑出姨母笑的绝世甜文?
好运元宵汤我死后,我爸妈每天都会给我烧很多很多纸钱。
我一跃成了地府首屈一指的小富婆。
后来更不得了,他们又给我配了阴婚,送下来一个男人。
我:「对不起,不想要可以退货吗?」
「不可以。」我的新郎官冷漠开口,「来都来了,以后你得叫我老公。」
1
我已经死了三年了。
阴间除了没阳光和 Wi-Fi,一切都好。
我天地银行的账户上,我爸妈每天都会给我烧过来很多余额。
我家是做殡葬服务的,最不缺的就是纸钱。
于是我成了地府富到流油的小富婆,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过着比当人还快活的日子,所以一直不愿投胎。
但今天,我的麻烦来了。
2
「曲子若,去笨鸟驿站领你的快递,今天有大件!」
我被楼下的喊声吵醒,推开窗户往下看。
一辆黑色铁皮三轮车停在窗下,喊我的鬼正是逆风快递小哥赵志国。
他生前是快递员,死后在阴间又干起快递了。
赵志国看见我探头,任务完成,开着他的小三轮车「突突突」地去下一家送货了。
我感觉他临走前的笑容很古怪,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什么货是他的小三轮装不下的,还得我亲自去拿?
我换掉睡衣,洗了把脸就去了。
阴间的快递都是上头的亲人们供奉过来的,通过物流的形势传递到我们手中。
今天领快递的鬼不多,驿站老板庄姨一看见我就一脸姨母笑,仿佛等我多时了。
「小曲啊,你爸妈对你可真好,整天吃的喝的不断,你看今天又给你送来什么了。」
她往墙边的那排椅子上一指。
我一看就傻眼了,差点惊掉下巴。
我爸妈…… 怎么给我寄了个男人过来!?
3
我飞速瞄了他一眼,赶紧垂下头。
我咬着牙低声问:「庄姨,你是不是搞错了,那可是个男人啊!」
庄姨嗑着瓜子,核对了下快递单号。
「没得错,就是你的。」
我又偷偷瞥了眼那个男人,不,男鬼。
这回他也看见了我。
是个很漂亮的鬼。
就是好像病恹恹的,大概率刚死没多久。
我被他超高的颜值冲散了思维,居然没想起自己可以有一次拒签的权利,抖着手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就领着他回家了。
4
我爸妈给我寄了鬼新郎的事,好像都已经传遍了,一路上所有认识的鬼都在看我热闹。
「小曲,今晚洞房吗?请不请我们去喝喜酒啊!」
我把这只多嘴的家伙轰走,「去去去,有什么好看的,快别围着我们了!」
「哈哈,害羞咯害羞咯!」
我的脸确实热起来了。
我轻咳一声,瞥了眼鬼新郎平淡如水的表情,安慰他说:「你今天第一天到这里,不要紧张,他们就是这样的,不会咬人。」
他的话实在很少,连回应我的话都没有,总是很淡漠和忧郁的样子。
我有点怀疑他是个哑巴,或者是不是很排斥我,所以不想理我。
要这么说,但他又很配合。
我没去驿站领他前,他乖乖坐着等我,我领完他了,他就听话地跟着我走。
就像个乖巧懂事的幼儿园小朋友。
其实我挺喜欢话少的男人的。
长得又好看。
我打心眼里爱了。
5
其实他来了也好,我一个人住着这栋巨大的别墅,真的挺冷清的。
今天家里彻彻底底热闹起来了。
房子里挤满了与我各路交情的鬼朋友,都来看我的新郎官了。
我只好现办了几桌喜酒招待他们。
鬼新郎像个内敛的新娘子一样待在卧室,几名花痴鬼嘻嘻哈哈地堵在门口偷看他。
酒足饭饱后那些鬼就走了,我回到卧室。
鬼新郎并不认生地侧躺在我床上,一只手托着脑袋,神态无精打采的。
「现在洞房吗?」他突然问我。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我讲话,一下把我给问蒙了。
我扭捏回道:「啊,我,我都行。」
「那你先去洗澡吧,我准备准备。」
6
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他还蛮开放的。
我泥塑木雕般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看到鬼新郎又在床上躺下了。
不是要洞房吗?为什么睡这么早?
我走到床边,犹豫要不要叫醒他。
手心撑在床褥上,一片湿黏。
我掀开被子一看。
妈呀,满床都是血!
而鬼新郎已昏迷不醒。
要了个大命!洞房见红可不是这样见的啊!我还什么都没干!
7
我赶紧背起他去看医生。
死人来到地下都会变得轻飘飘,几乎没有重力,所以这没有为难到我。
来到医院,医生对昏迷的鬼新郎翻翻眼皮看看舌头捏捏耳朵,浑身检察一番。
最后惊讶地盯住我说:「你这男人怎么弄来的,阳寿未尽啊!」
我顿时就被这句话吓惨了。
8
焦心地等了好久,我这鬼新郎总算醒过来了。
我急忙问他:「你醒了?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是怎么死的…… 不对!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死!」
鬼新郎镇定地靠在床头,面对我开闸泄洪般的提问,只回应了两个字:「关意。」
他叫关意。
我管他关意还是开意!
说回重点,现在我只想搞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和我配上阴婚的。
他拧了拧眉,反问我:「阴婚?我醒来就在这里了,领我来的人让我等你来接我。」
这大概是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嗓音沉稳悦耳,不辜负他的好皮囊。
可是,我不能在对他有别的兴趣了。
医生分明说他阳寿未尽!
眼看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决定到上面问问我爸妈。
9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了。
有钱不光能使鬼推磨,还能让鬼开后门。
我轻松买通了把守阴阳通道的阴差,带着我的鬼新郎回了趟娘家。
现在是晚上,镰刀月高悬,光秃的树杈像嶙峋枯骨指向夜空。
鬼魂要想在人间逗留,就得依附到一个物体上。
我拉着关意飘进我家院子里,刚好见窗户上趴着两只花蛾子,我俩就附身了上去。
我们贴在灯泡上,灯下,我爸妈正和爷爷争吵不休。
我妈痛心疾首地说:「爸,您老糊涂了吧!阴婚是能随便配吗?万一若若地下有灵,您这不是给她添麻烦吗?」
我爸在一旁也是不停叹气。
「今天这具男尸是家属放在这里等着入殓的,您这是对尸体大不敬啊爸!」
可惜我爷爷前年就得了老年痴呆,完全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仰头环顾四周,好像在寻找什么。
10
我爸妈这样作难很好理解。
我家里祖传做殡葬生意,对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从来非常慎重。
我爷爷是有点玄学在身上的,算命卜卦都十分灵验。
就现在,我家供奉着地藏王菩萨的香案上,我和关意生前的照片正摆放在一起,照片前点了红烛,铺了红布,还供奉了盘苹果和红皮鸡蛋。
仪式感满满,就跟真正的老式婚礼一样。
我看向灯泡那端的公蛾子关意。
它安安静静地抱着灯泡,触角上的绒毛在灯色的照耀下泛出虚渺的金光。
见我看它,它歪了歪头,伸来触角轻碰了下我的触角。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我,竟然就被一只丑丑的花蛾子给可爱到了。
愣神的片刻,我紧抱灯泡的几根触角稍微松懈,「跐溜」滑了一下,整只蛾直直坠向了我爷爷的衣领子里。
11
一只温暖粗糙的大手抓住了我。
我吓得魂飞魄散,心中祈祷爷爷千万别一巴掌把我拍爆浆。
手掌摊开,我这只小蛾暴露在灯光下。
爷爷浑浊的双眼凑近我,「若若?」
爷爷是老年痴呆,眼也花了,耳也聋了,却能一眼就把我认出来。
爸妈不再说他了,叹着气走开。
我张开捂着脑袋的翅膀,抖了两下回应爷爷,是我。
爷爷能感知到我,我一直是知道的。
三年前我意外死在外面,尸体至今没有找到,家人也从此失去了我的音信。
我第一次变成一只小麻雀飞回家时,站在爷爷肩头叽叽喳喳鸟叫了好长一通话,他便告诉我爸妈不用再等了,我已经死了。
爸妈自此开始每天给我烧纸,希望我能在地下过得好一些。
这次回来,我为的是关意的事。
我仰头去找灯泡上的关意。
他已经离开了灯泡,扑棱棱飞到灵堂的一口棺材上面停下。
爷爷「嘿嘿」笑了两声,欣慰地说:「我的宝贝孙女带孙女婿回门了。」
「……」
本小蛾无语滴汗。
12
这就是关意的棺材,他自己认出来了。
我飞到棺材盖开合的缝隙上,示意爷爷打开。
爷爷还真懂了,以为我想看看我的新郎官,吭哧吭哧替我推开了棺材板。
然后,我见到了关意的真身。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寿衣,眼下和嘴唇都有些发青,皮肤却格外苍白。
看上去就是一个无知无觉的死人。
这时,关意又飞到了尸体的手腕上。
「去去去!不许乱碰!」
我爷爷挥手赶走他,他便又钻到手腕底下去。
爷爷只好捏起尸体的手腕去寻他,接着他就突然定住了。
好像一下子不再老年痴呆,眼神明亮,表情严谨,连普通话也神奇地标准了许多:「为什么孙女婿还会有脉搏呢?」
13
爷爷人傻心不傻,大事上一点都不含糊。
他马上通知我爸妈,叫来救护车紧急送关意去了医院。
我和关意跟着一块儿去了。
我想和妈妈贴贴,飞到她的头发里藏起来,十分满足。
关意本来被我爷爷塞在他的上衣口袋里。
他探出个头,看到我在这里,就也飞过来跟我挤在一起。
蛾子是不会发出声音的,没办法交流,我不知道他想干吗。
到了医院,关意的真身被送到了急救室。
他的生命体征的确是存在的,当初被下死亡通知书,可能就是还算常见的假死现象。
只要他有救我就放心了。
我该走了。
我脱离蛾子,放它飞走,显出我变成鬼魂后的样子。
人来人往的医院里,没人看得见我。
我的妈妈正在向医生询问关意的情况,我抱了抱她,轻轻取出她头发下的小公蛾。
我对关意说:「好了,以后你就留在这里,等你真身醒后你就回到你身体里,要忘了这件事,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哦。」
蛾子静静看着我。
它的眼睛乌黑发亮,头顶立着两根翎毛一样的触角,看久了也没那么丑了。
尤其在即将分别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我捧着蛾子,把它藏在医院走廊的一颗盆栽里,用叶子把它遮挡好。
「相逢一场就是缘,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最后,我看了眼不远处的爸妈和爷爷,忍下心头万般不舍,抬步走入前方一堵墙内消失。
14
回到阴间,这里亘久不变的昏黄天色,如同每一个思念故乡的黄昏。
我来到家门口,赵志国开着他的铁皮快递车「突突突」路过。
「曲子若,去驿站领你快递!」他吆喝完,一踩油门又火速去下一个地点送货了。
我爸妈这回又给我供奉了什么?
我来到驿站,老板娘庄姨正和一个男鬼闲聊,真是满面春色。
「庄姨,我来拿快递。」
「你来啦。」庄姨笑容更灿烂了,指着面前的男鬼对我说,「快把你的新郎官领走吧,可别再退货了啊,小伙子多帅啊。」
与此同时,背对着我的男鬼转过身来,他看向我,眼里露出难得一见的浅笑。
又是才分开了没一会儿的关意。
15
我霎时如遭雷劈。
他怎么又回来了!
那我之前费那么大劲做的那些算什么?
上一秒还在为这短暂的缘分唏嘘,下一秒,我头顶就冒出一团火。
「可以退货的对吧?我要拒收。」我看向庄姨,决心郑重。
庄姨马上劝我:「哎呀,退什么退,你俩郎才女貌,多般配啊!」
她又压低声音悄悄跟我讲:「你要是不要他,那他就得和那些孤魂野鬼一样,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刚才可听说了,你这小新郎,上头没有家人祭奠的!」
关意温和地立在一旁,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16
鬼魂在下面过得好不好,全靠上头家人们的挂念程度。
在这里,并不是每个鬼魂都能衣食无忧。
没人祭奠的鬼魂便飘无所依,无论上辈子是达官显贵还是乞儿马医,到了下面人人平等,不过是换了个环境流浪。
我总是心太软。
我又把关意带回家了。
到了家,他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我让你爷爷知道我还有气息,是想让他给我个了断。」
我万分不可思议,「你说什么?你这人怎么回事,就这么想死?」
正常人哪会帮他干这个,这可是犯法的!他就是看准了我爷爷是老年痴呆,而且想留他在下面当孙女婿。
还好我爷爷在大事上比较清醒,没能如他所愿。
不过怎么会有人这么想到下面来?
忽然间我醍醐灌顶,瞪大眼睛问他:「难道你的死因就是自……」
…… 自杀?
关意抬眼看我。
他眼睛狭长,眼瞳黑得像墨汁点出来的。
他话少表情也少,但我觉得他像藏着许多秘密。
短短的对视,我已感受到了他的复杂,我「哎呀」了一声,转移话题说:「你吐了我一床的血我还没收拾!」
说完匆匆上楼。
17
关意跟在我身后上了楼,默默地和我一起更换床褥被单。
他把床单上的每一道褶皱都抚得很平整,四四方方的床被他整理得像块精致的软酪,我都不好意思躺上去了。
我明白他想让我留下他。
当别人阴婚的小老公就这么好?比让他在上头做人还开心?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东西啊?
我疑问重重,一会儿没留意他,一转头,惊吓地撞见他正在脱衣服。
我倒吸一口气,「喂喂!干什么?快穿回去!」
对方淡定十足,「睡觉了。」
「这是我,我的房间…… 你出去睡!」
他不仅反客为主,竟还理所应当地提醒我:「本来刚才就是要洞房的。」
说的也没错。
不过谁叫他后来吐了我一床的血,还让我发现他阳寿未尽。
和活人在一起,可是会犯大忌的!
我在下面孤零零过了快三年,还没经历过这种阵仗。
一直没听到他接下来的话音,我转过身。
谁承想,他早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我身后。
18
我的额角擦过他的嘴唇。
陌生的触感,蜻蜓点水般在皮肤上落下痕迹,让我为之一愣。
关意是个没死透的鬼,所以他身上还是有一些体温的。
我们总会被一些特定的点戳到。
这就像早已逝去很久的东西突然复活,从你的记忆深处来到你面前。
可能会是一阵气味、一道味觉、一句熟悉的话,或者和现在一样,是自己曾经生而为人的体温。
我鼻间泛酸,猛地一下抱住了关意。
19
感性胜过了理智,情欲撇下了底线。
我刚来下面的时候一开始住在引渡宾馆,隔壁房间的一对孤男寡女鬼每天把床撞得哐哐响,我才知道原来鬼也可以为人道的。
事后,我和关意枕着共同的一个枕头,被子下,双手搂着他的腰。
我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他的腹肌,嗓子里好似含了一块蜜糖,「如果你真不想回到上面,留下来也行,我确实缺个老公。」
他看起来病歪歪,没想到还蛮棒的,只用一个小时就让我的态度 180 度大转弯了。
关意沉默了下,问我:「你在这里这么久,不想去投胎?」
「不是我不想,我当初死得很惨,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死在哪里了,也没有人给我收尸,像我这种情况,本来是和孤魂野鬼差不多的,幸亏我爷爷会通灵,让我爸妈给我烧了足够的纸钱,我才能在下面过这么好。」
我告诉他:「丢失了自己尸骨的鬼魂,是无法再度投胎的。所以你比我好很多,你竟然还不愿意活下去,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叽里呱啦说了这么多,仰脸看他怎么不说话,然后就撞进了他深邃而漆黑的目光里。
就这一眼,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变得异样起来。
忽然觉得这双眼睛让我感到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并且还是在一段格外恐怖和阴暗的记忆里。
20
我奇怪地问关意:「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啊?」
关意眸光微动,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可惜让这个闷葫芦开口真的太难了。
我眼皮困得上下打架,打着哈欠脸在他脖子上蹭了蹭,下一秒陷入沉睡。
睡到半夜,我诡异地发觉自己好似泡在一个腥臭的水池里,刺骨的冰凉毒蛇般游走在我的全身,将我吞没。
往旁边一摸,像暖宝宝一样被我抱着的关意,身体也开始泛凉。
我惊坐起来掀开被子。
湿答答的血水早把床褥浸透,我们身下已然变成了一张血床。
他妈的,关意梅开二度,又吐了我一床的血!
21
「早就跟你说过你这男人阳寿未尽,你偏不听,这样会拖死他的。」医生也很头疼。
「未死的人来到下面,身上还保留活人的血气,在这里多待一天,他的血气就会消耗一天,同时上面的情况也会恶化,最后落到半死不活的下场,成为人间和地府都容不下的边缘人,难道你想看到他这样?」
我没想到事态竟然这么严重,吓得半天说不出话。
医生认为事关紧要,不能再像上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马上汇报了我们区的领头司。
地府有着和地面上大同小异的秩序,有等级制度,有规章法则。
很快,几名公务人员就来了一趟。
他们即刻就要把关意遣送回人间了。
我看着昏迷不醒的关意。
此刻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只认识他不过两天,再度面临离别之时,心却比上次还要不舍。
22
关意走了。
希望他能早日醒来,不要再做傻事。
至于我,只当和一个艳鬼缠绵悱恻了一晚,醒了忘掉就好。
我爸妈照常每天给我烧纸和供奉各种好吃的,有时我都担心他们烧太多会让这里通货膨胀。
几天后,赵志国又通知我去笨鸟驿站拿快递。
我发现他最近真是越来越懒了,稍微大点的件儿就不愿意送,非得我亲自去拿。
我来到驿站,庄姨说今天的包裹体积巨大,而且发货地不再是往常我爸妈的旧地址,让我先拆开看看。
我一头雾水地当场拆封。
里面的东西露出来时,驿站里里外外的一群鬼全部爆发出惊呼。
我也惊呆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祭奠品,算是让我开了眼。
几十万的爱马仕包、马卡龙全部色系香奶奶、梵克雅宝限量版贝母首饰,一来就是一整套,漂亮的裙子,长的短的厚的薄的,给塞了十几条。
吃的方面也没落下。
蛋糕中的爱马仕黑天鹅,红丝绒的、巧克力的、翻糖奶油的,给我入了仨。
我从一大束粉芍药上取下一张卡片。
上面铁划银钩地写着一行字:
「我好像还没对你说过,你很漂亮。」
落款——关意
他醒了。
23
一大群鬼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起哄。
「哇!这也太『壕』无人性了,这么多东西在上头应该值一套房了吧!」
「小曲,听说你的新郎官回去了?他对你真好,到上面了还惦记你。」
「那是,咱们谁都没小曲的福分!」
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向庄姨借了辆小推车,载着这些东西回家。
搞不懂突然的低落是因为落差感,还是因为别的。
因为他回去了,而我,还要在这里永无期限地待下去。
听到有声音喊我,我回了下头。
刚刚在驿站一面之缘的一个女鬼跑到我跟前,她犹豫着抿了抿嘴唇,「姐姐,刚才不太方便跟你说,你的那个新郎官……」
听到事关关意,我立刻提起精神,「什么?」
女鬼神秘兮兮地继续说:「我活着的时候认识他,他是我姐姐一个同学的未婚夫,听说很早就订过婚了…… 姐姐,你是不是被骗了?」
「……」
24
我跟女鬼确认再三,又核对了关意的名字和年龄,最终得到结果,她说的不会有错。
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关意,真有你的。
明明有未婚妻,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回想昨夜床上的亲密时分,此时蜜糖换巴掌,猛一下扇到我脸上来。
生疼。
我马不停蹄地去了趟阴间办事处,取出我和关意的结婚证。
阴婚一旦配成,我的生死簿上就会自动多出关意的名字。
阴间的制度和上面一样,一夫一妻,夫妻平等,不可背叛和欺瞒。
如今关意回去了,我们的婚姻关系仍然生效。
原本我认为这件事放着也无关紧要,毕竟我大概率不会再找下一任老公。
新得到的消息令我怒火中烧,只想快点跟他一刀两断,永不相见!
我让状师给我拟了一份离婚协议,现在我就要去上头找关意,跟他离婚!
25
午后的住院部一片静谧,窗外婆娑树影投射在白色的病床上,关意躺在床上闭眼熟睡。
他的面色看上去好多了。
我在天花板上游荡了一会儿,选中了一只粉色玩偶小兔附身上去。
小兔是隔壁床植物人的东西。
看来关意的家人确实对他不太好,连 VIP 病房都没为他安排。
附身玩偶小兔的我,吱吱呀呀、摇摇晃晃地走到关意床边,揪着床单一点点爬到了床上去。
我坐在他枕头上,举起毛茸茸的前掌戳他的脸。
关意紧了紧眉心,醒了。
我现在是一只暴走小兔,我无形的眉毛都是皱着的,可惜我不会说话,不然肯定要骂他。
关意目光茫然了几秒,弯了弯嘴角。
「若若?」
低哑的嗓音亲昵地裹着我的名字,和那个沉醉的夜晚如出一辙。
我一晃神,差点又着了他的道。
我吭哧吭哧爬到他身上。
中途他还帮忙推了我一把,又将掌心放在我脑袋上揉了揉。
我打掉他的手,气势汹汹地叉腰站在他身上。
「你!」我指了指他。
「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小胸脯。
最后两手并成「X」,作出一个绝交的手势。
关意耐心地看着我,脸上挂着忍俊不禁的笑意。
我极少见到他这个样子,
好哦,待会儿有你哭的!
我的手绕到身后,拉下玩偶的拉链,取出内胆里的离婚协议书。
连笔我都事先准备好了。
26
关意展开纸张看了一遍,眉毛渐渐拧起。
我跷着二郎腿不耐烦地等着他,偷偷斜眼观察他的表情。
他看完了,平静地把协议书对折好,对我说:「若若,我是你的丈夫,我不离婚。」
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我真的生气了!
看来我要换个能说话的东西附身上去,好方便跟他对峙。
我扭动兔头在病房里寻找,突然隔壁床飘过来一句话:「他不离就不离呗,天天夜里做梦喊你名字,都快让我神经衰弱了。」
谁!
然后我惊恐地见到,隔壁床的植物人……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她的鬼魂,正坐在她真身旁边,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和关意。
关意是看不到她的,目前还未察觉有什么不妥。
我瞠目结舌。
女孩又说:「原来你就是若若?他天天喊你名字,白天看起来挺安静一帅哥,晚上一睡着比 100 只鸭子都吵!对了,」她伸手一指,「你附身的那个小兔是我的。」
我脸一红,赶紧抽身离开小兔。
小兔失去灵魂后头朝下倒地不起。
关意忙捡起来拍了拍不存在的灰。
很快他就明白我已经不在了,表情略显失望,看着小兔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看向植物人女孩,「你一直都在这里?」
女孩得意一笑,「我在这儿可是知道了不少秘密的,比如哪个护士暗恋你小老公,每天抢着来给他扎针,而且还知道,你小老公背着你不老实,马上要跟一个有钱人家的千金结婚了。」
我就知道我听到的传言没有错!
27
我和植物女孩来了医院附近的奶茶店。
我俩附身到一对喝奶茶的好闺蜜身上,植物女孩好不容易遇到个能和她交流的人,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去了。
她今年才 23 岁,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本来很快要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了,某天在路上救下一名闯马路的小学生,自己被撞成了植物人,在医院一躺就是一年多。
天涯何处觅知音,我们可真是同病相怜。
我叹了口气,也告诉她:「我也是因为在马路上救了人才死掉的,可恨的是,那辆车撞到我后不仅不送我去医院,还把我拉到野外埋了,那时候我还没死透,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活埋掉!」
植物女孩打了个寒战,「不是吧!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那你记得 ta 长什么样子吗?我支持你变成厉鬼去复仇!」
我摇摇头,有些怅然地说:「不太记得了,只有很模糊的一个印象,但如果我再见到 ta 应该就会认出来。」
28
我们这对难姐难妹喝完奶茶回了医院。
魂魄抽身离去的时候,被我们附身的两名女孩晃了晃一转眼就见底的奶茶杯子,惊慌地问对方自己刚刚是不是失忆了。
我和植物女孩有说有笑地回到病房。
刚到门口,一道尖利的女声自里面传出:「甩掉我?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不信就再试试,看咱谁本事大过谁!」
「这就是他那个霸道的未婚妻。」植物女孩凑过来对我说。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冲了出来。
她穿过我的肩膀,似乎感应到了不一样的东西,眯着眼朝我的方向看来。
这一眼的对视让我仿若堕入冰窟。
这是我至死都不会忘记的一张脸。
植物女孩推了推我,问我怎么了。
回过神来,那个人已经走远。
我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她的脸仍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记忆飞速穿越迷乱的时光隧道,回放到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29
深夜 23 点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马路上空无一人,路灯下雾霭浓浓。
忙完一天的工作,我只想快点回家。
下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我还需要步行一段路程,天气有点冷,我裹紧了我的针织衫,发
按下发送键前,忽然,一个男人幽灵般闪到了路中间。
我被他吓了一跳,手机摔到地上。
我蹲下去捡,听到远处跑车油门加满的呼啸声传来。
抬头一看,一辆深红色的跑车像午夜的一头猎豹,凶猛地朝这处驶来。
而路中间的男人,他正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地迎面等待着这辆跑车。
我焦急地破音大喊:「快躲开啊!你在干什么!」
他并非毫无知觉,听到我的喊声,转头看了我一眼。
年轻男人漆黑的眼眸被雨雾虚化,麻木的绝望无声渗透。
而跑车的前灯已经照射到了他身上。
情急之下,我跑向他,用身体把他撞到了路边。
我们一齐倒在雨水积成的水洼里,红色法拉利开过我们身旁,在前方停下,灭掉了车灯。
我庆幸地松了口气,爬起来想把男人扶起。
跑车恐怖的轰鸣声却又在这时响起。
它高度明亮的车灯把夜幕下这片方寸之地照得昼日般清晰,使我看清了挡风玻璃后面容癫狂的女人。
身旁的男人昏迷不醒,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苍白的脸上,直直打过来的车灯也刺得我双眼剧痛。
我没有办法再救他了。
我自己也在劫难逃。
撞击声、刹车声、重物落地的闷声在雨幕中上演。
雨水垂直打进我眼睛里、鼻腔里、嘴巴里,可我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
一捧捧黑沉沉的泥土又扬了下来,遮挡住我的视线。
土坑上方,是几名高大的西装男在挥舞铁锹。
被我救下的男人还活着,他艰难地爬到土坑边缘,朝我伸出手,下一秒,又被黑衣人拖走。
雨势越来越大了,黑夜浓重得像吞人的沼泽。
女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冷冷交代手下:「处理得干净点,回头别忘了去给我洗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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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女孩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喂!你的小老公正在收拾东西,他要出院了?什么啊!竟然还想带走我的小兔?哦好吧又给我床头放了一沓钱。」
我止步在这一墙之隔的门外。
女孩问我要去哪儿,我也没回她。
人间的阳光又热又亮,我飘到了医院楼下一只小猫的身上,借用它的身体跑回了家。
我三年前的失踪是本市的一桩悬案。
出事当晚,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所有的监控摄像头统一检修,一股神秘的势力操控着真相,使它随我永埋地底。
三年来,我目睹了家人们的伤心崩溃、痛苦无助。
我恨过那个女人。
现在也恨。
今天我终于找到了她,我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把她搅得不得安宁,甚至可以杀死她。
可如果这样,就会触犯阴间最大的条例。
燃起复仇之心的冤魂厉鬼,和生时犯了错的人一样,要接受囚禁和惩罚。
阴阳相隔,死去的人永远不可以干预活着的人的生活。
我真的要放下吗?
31
小猫凭着记忆来到家中,立起前爪挠了挠门。
门开了,我「喵喵」叫着,用脑袋蹭了蹭妈妈的小腿,妈妈便把我抱了起来,带到院子里喂食喂水。
已故的人如果想家了,就会幻化成其他小生命回到家中,这是从小妈妈讲给我的故事。
我死后,他们更加善待一切生灵。
我蜷缩在院子里的花丛下睡了一觉。
和小时候一样,半梦半醒的我听着爷爷哼唱不成调的戏曲,妈妈在厨房烧菜,爸爸在看百看不厌的抗日剧。
我翻了个身摊开肚皮,两只追逐嬉戏的蝴蝶打我眼前飞过。
时间抚去伤痕,我的家人已回归正常生活。
不然就这样吧。
无法改变的事,让它随风。
需要遗忘的人,只能入梦。
32
再次回到地下,我总感到心里空落落的,缺了点什么似的。
和我的状况相反的是,邻居家最近热闹起来了。
我那个邻居和我一样,也是个年轻的女鬼。
她死得更久,死后二十多年永葆青春,并且一直坚持不投胎。
近日她父母过世,来到阴间与她团聚,一家子和在上面时一样其乐融融。
我受邀来她家做客,深刻体会到一句话:亲人的离世,是因为他们先去为你准备下一世的家了。
女邻居在下头的日子不短,漫长的年月里也早等来了一些好友至亲。
邻居的妈妈是个热心的阿姨,得知我因为遗失了尸骨无法步入转世,就想撮合我和一个单身男鬼在一起。
我见了对方也觉得挺不错的,心情都变得畅快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到上面告诉某渣男前任。
阴间的前辈教我,鬼魂是可以托梦的。
但前提是那个人真心挂念你,你才可以走进 ta 梦里去。
一夜夫妻百日恩,我确定不了关意是否挂念我,光听他们这么一说,我就想试验一下。
关意已经出院了,我在医院的护士站翻到了他家的地址,趁着月黑风高潜了进来。
33
关意有钱我是知道的,前阵子出手阔绰,一股气给我烧了一两百万,这回来了他的豪宅,我更好奇他是做什么的。
这么富有还老想死,想不通。
偌大的房子寂静得像座坟场,只住了他一个人。
我在主卧找到了沉睡的关意,化作一缕烟雾钻进他脑子里。
巧了,他刚好就在做关于我的梦。
就是,内容有点少儿不宜。
当我看清楚他正在做什么,即刻打了个激灵。
什么啊!
一来就用这个迎接我?
我翻了个身爬起来就要逃,关意眼疾手快地握住我的脚腕,又把我拖回身下。
他还不知道这就是真的我,继续为所欲为。
他好像疯了……
我就不应该来,羊入虎口,自讨苦头吃,几下被他折腾得叫苦不迭。
我受不了了,用力指了他三下,大喊:「退!退!退!」
关意抬起脸,眼神恢复些许清明。
「若若?」
34
我脸色不善,「是我。」
他是冷静下来了,视线仍火热地黏在我身上,好像下一秒就想把我吞进肚子里。
我连忙捞起被子遮住自己,轻咳一声,「离婚协议书你签了没?我来取。」
「已经烧了。」
「什么?!」
他不再解释,又埋首想亲我。
忽然我很想知道一个问题,关意他,真的喜欢我吗?
月色洒了满床,我喊了一声痛,他动作就温柔下来。
我闭上眼。
爱这种东西,是可以感受到的。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和杀死我的凶手在一起。
在我在医院看到那个女人的那一刻,连同关于他的记忆也浮出水面,我终于知道那晚对他莫名的熟悉感是因为什么。
关意就是我舍命从车轮下救下来的那个人。
我想他定然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那此时他珍惜地把我捧在手心上,是否是出于赎罪和忏悔?
可是,不管做什么都补偿不了的,关意。
他贴上来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哭出声。
「关意……」
我的下巴卡在他肩窝里,颠簸地有些泣不成声,又偏把他抱得很紧。
过程中,他一直在对我说着一句话:「若若,等我。」
35
天亮之前,我两手空空地回到下面。
想了想,跑去跟邻居家阿姨说,我还是不相亲了。
只要关意不签字,我永远不能开启下一春,他可恶地将我拿捏住了。
而且他变得越来越离谱,一副不打算过日子了的样子,把什么都往下面寄。
衣服、鞋子、手表这些日用品也就算了,某天赵志国又让我自己去拿货,我到了一看,这人居然给我寄来了一台沙发。
上面还附带了一封信,他说,这个沙发很贵,特别舒服,刚好可以躺两个人。
我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忍不了了,我得赶紧上去制止他疯狂的行为。
36
我轻车熟路地来到关意家中。
他没在家。
那只他花了万把块,从植物女孩那里强买强卖的粉色小兔,就放在他家里最显眼的位置。
我又一次附身到小兔上,嘿咻跳下桌子,走到门口玄关处蹲守。
他进门一见到小兔就知道是我了。
距上次分开已有小半个月,不知为何,我有些紧张。
等了很久很久,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门锁开了。
我欣喜地抬起头。
关意搂着他的未婚妻走进家门。
如果说,上次进入他的梦境是自投罗网,那么这次,就是在自取其辱了。
我预设了各种他看见我时的模样,怎么都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
女人洁白的两只手臂勾着他的脖子,撒着娇向他凑上红唇。
关意往后仰了仰脸,笑着哄她:「待会儿再亲,乖,先换鞋。」
她便不情不愿地抬脚勾住拖鞋。
「嗯?你这里怎么有只兔子?给谁买的。」
关意温柔地看着她,「喜欢吗?送你。」
小兔什么都做不了,反光的黑色眼睛里倒映出他们亲密的模样。
还好小兔的心是一团棉花,这样,就无须去体会撕心裂肺的痛感。
37
这次回来后,鬼朋友们都说我变了。
我不再喜欢出门,话也随着变少,有时去拿爸妈烧给我的东西,签了字就走,再也不愿看一眼当初关意坐过的那排椅子。
偶尔被问到新郎官去哪儿了,我就会莫名其妙地突然发火。
关意的出现冲散了我对死亡的怨念,他的背叛又将全部信念摧倒。
我感受得到,怨恨开始在我心中积郁成疾。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厉鬼,抛下一切前去复仇。
数日后,一封人间来信再次搅乱了我的生活。
信是爸爸妈妈寄来的:
「若若,终于等到好消息了,你的失踪案有了新进展,警局传唤我们明天到疑似抛尸点指认,宝贝,爸爸妈妈很激动,天要亮了,害死你的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下场!」
读完了信,我捏着信纸仍旧久久不能平静。
怎么会这么突然?
对了,明天?
我看了眼信件的日期。
那不就是今天?
38
天空飘起了柔柔的小雨,距离城市 30 公里的野外树林内停放数辆警车,拉起了警戒线,甚至还出动了警犬。
变成小鸟的我站在树梢上,看着警察们奋力地挖着土。
土坑越来越深,又一铲子下去,有人挖到了一截白骨。
他大喊了一句,一群人蜂拥而上。
雨好像突然变大了,打湿了眼睛。
我妈妈哭晕在边上,爸爸红着眼眶扶住她。
土坑里的尸身早已腐化,我透过人群看到了一具森白的骨架,还看到了我失踪那天穿的裙子的一片裙角。
三年过去,我干净漂亮的新裙子爬过无数虫蛇蟑鼠,已被分解得不成样子。
我不想再看下去了。
连绵的雨雾中,远处一道撑着黑伞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他独自站立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烟雨笼罩在他周身,像一座沉默的雕像,却也无声地诉说了许多。
我心脏猛颤。
这一刻,什么都明白了。
39 曲中意
关意是被领养的。
十岁之前,他一直住在福利院。
按理说他这样漂亮的男孩应该是最先被领养的。
只因他天生少言寡语,对任何人和事都过于淡漠,是个极不讨喜的性子。
之所以被领养到关家,是关心喜欢。
关心是关家的独生女,也是全家捧在手心的明珠。
家里一直想为她领养一个弟弟。
关心和爸妈来福利院挑选时,她一眼就看中了漂亮的小关意。
关意比她小五岁,从此成了她的弟弟。
但她没有打算把这个十岁的男孩当作自己的弟弟。
关意来到她的家中,立即就沦为了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
高兴的时候揉揉脑袋,赏颗糖吃,不高兴了,别说巴掌拳脚,就是剪刀匕首都上过身。
三年后,在国内闹出人命的关心被关家送出国避风头,关意才得以拥有一个正常的青春期。
养父养母对他不冷不热,虽不亲和,但也衣食无缺。
关意想过成人后报答他们。
他小小年纪天资聪颖,学习上进,在校期间连跳数级,才十六岁就考入了国内一流的大学。
养父母渐渐开始看重这个养子,有意把他往继承人的方向培养。
但就在这时,关心回来了。
数年不见,十六岁的关意摇身一变,已经长成皮囊骨相俱加的清俊少年,关心一见到他就再没能移开双眼。
关心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即便这个弟弟倔强难驯,她也总有各种手段折磨他、消耗他。
一天她发现有人和她同样喜欢着关意,她嫉妒到发狂,气急败坏地把那个女孩弄到自己专门用来折磨人的地下工厂,把她鞭打得皮开肉绽。
然后在她的伤口里塞入无数的虫卵,扔到公园。
女孩死了。
偶然得知真相的关意跑去警局报案,警察安慰了他,然后通知家人把他领走。
很快,养父母和关心过来了,并出示了一份他的精神鉴定书。
关意绝望至极。
连养父母都劝他听话,不反抗姐姐就可以过得很好。
一边是养父母的养育情分,一边是名义上的姐姐狂悖无道的欺凌霸占。
关意离开过。
但很快被抓回来,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整整一个月。
他也反抗过。
关心罗列出他的同学好友,笑眯眯地跟他说:「你应该不想看到你的好朋友们受到无妄之灾吧?」
《人间世》说过,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后来,严重的忧郁症把他拖进了黯淡无光的世界。
而关心的贪婪越来越大。
她在他的饮料里下了东西,羞怯地钻进他的被窝。
关意恶心得当场吐了一床。
关心的自尊心从未如此受挫,她疯狂地砸坏了满屋子的东西,尖利的指甲往关意脖子上抓,抠进他的眼睛里。
即使关意对她厌恶至极,就连看一眼都需要毅力,他也做不出打女人这种事。
他强撑着残余的意识跑出别墅,关心跟在后面,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狼。
红色的法拉利油门踩到底疾驰而来的那一刻,他不顾一切地跑到了路中间。
关心没有停车。
他想,终于可以了结了。
一个女孩救下了他。
他们躲避了撞击,一齐倒在路边的时候,关意看清了她的模样。
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善意和担忧竟然能够从眼睛里传递出来。
下一秒,发狂的关心又踩下油门撞向他们。
关意想保护她,然而这次关心是专程朝这个无辜的女孩撞过来的。
她见不了任何女人接近他。
第二次的撞击让车头都瘪下去了,女孩重伤不醒,他也断了几根骨头。
他们身下的水洼全染红了,雨水无尽地打下来,分不清那么多的血,是他的还是她的,或是他们的融合在一起了。
清醒后,他们已经到了无人的野外,关意眼睁睁看着关心让人埋掉了那个重伤的女孩。
他艰难地爬到坑边,心想,和她一起走也是好的。
关心怎会如他所愿。
醒来后,他去找过那个地方。
这时离那晚已过去了三天,大雨早已冲刷了一切,洗净了马路上的血迹,也冲平了埋尸的土壤,新生的小草覆盖了目所能及的旷野。
他找不到那女孩了。
他强撑着身体来到警局,巧的是,当晚全城的道路摄像头都出了故障。
听到这句话,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在他身后,前脚刚走进警局的关心笑着喊他:「弟弟,我们该回家了。」
……
关意的抑郁症更严重了,已经到了连一口水都咽不下的地步。
他日日夜夜都能梦到那个女孩,强大的愧疚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这一天,看惯他的保镖失于防范,让他取到了自己的药盒。
他把药全抠出来,一颗一颗地生吞下去。
原来人在濒死的时刻,意识还是清晰的,灵魂守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呼吸一点点变弱,身体一寸寸变凉。
他目睹自己被送到医院,被医生遗憾地下达死亡通知书。
关心抱着他的尸体掉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令人作呕。
关家人把他的尸体送到了殡仪馆,七天后举行葬礼。
他发现自己像死了却又像没有,因为他的灵魂一直守着尸体,久久不去。
直到灵堂的香案上红烛燃起,一个老头儿在他棺材外叽里咕噜念了一堆什么,然后他就不受控地被传送到了另一个空间。
一抬头,天空是不明不暗的昏黄色,周围行人身体缥缈,前方还有一道阿婆守着卖什么汤的桥。
他按照潜意识的指引,来到一个物流中心似的地方。
没多久,一个女孩来到这里,说要领他走。
她好像已经忘记了他,但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是他前二十年的人生中,鲜少触碰过的温暖。
尽管不知道她要带他去哪儿,但他愿意。
不管是阿鼻地狱还是什么,他都愿意跟她走。
40
这是关意第三次来到阴间。
这里的天色总是望不到边际的灰黄,没有风,没有雨,更别提日和月。
但他就是觉得比在度假海岛都要舒服自在。
不久前,他了结了上面的事,替若若亲手把关心送进了监狱。
关心被判了无期监禁,就算后来老死终生,也会去更底下的无间地狱赎罪,他再也不用见到那张恶毒的脸。
他的计划很成功,在最后的日子里假意接受关心,她这么多年行为无端,想要的不就是一个他?
给她一个笑脸,就够她高兴好几天。
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连看她一眼,他都要强忍住翻涌的反胃感。
短短数天,关心陷进了他精心布置的甜蜜陷阱,对他没有丝毫戒心。
他抱着她说会儿话,她就讨好地把他想知道的东西悉数奉上。
她把那些罪恶当作功绩,耀武扬威,侃侃而谈。
殊不知,桌上的那支录音笔全程开着,录下了她诉说的所有。
关家只手遮天,势力庞大,于是这次他一开始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记者、媒体、律师、网络营销团队,早已整顿备战。
再大的保护伞也阻挡不住民众的求真欲和正义感。
所以,他成功了。
挖尸的那天,他撑着伞站在远处,心绪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安宁。
他知道若若一定也来了。
她会是叶子上的那只七星瓢虫,也可能是树杈上那只蓝色羽毛的小鸟。
看到这个结果,她肯定会欣慰的吧。
他又担心起来,担心她因为上回看到他和关心一起回家生气。
其实那天他一见小兔自己跑到门口,就知道她来了。
碍于当时关心也在,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关心前一秒刚走,他马上跑去抱起小兔,哄孩子似的逗它开心。
这辈子的甜言蜜语都在这几分钟说尽了。
小兔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若若还是走了。
他的心犹如被挖空了一大块。
不过没关系,他说过的让她等他,他很快就会去找她。
今天,他也确实做到了。
他排在队伍的长龙里,等待被安排进引渡宾馆入住。
但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他准备离队自己去找若若。
他身后一个一起来的男鬼叫住他:「哥们儿哪儿去?马上到我们了。」
关意挥挥手,头也不回地朝前走,「我这里有家,去找我老婆。」
那男鬼一副被刺激到的反应。
这一条路,关意在梦里走了无数次。
这次他终于亲手按响了这栋小房子的门铃。
随着「叮咚」一声悦耳的响音,这一生,九分酸楚一分甜,万事尽头,终将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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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煮鱼我前男友有了读心术。
不到两年,他就烦了:「李冉,我很累,分手吧。」
在我啪嗒啪嗒掉眼泪的时候,在不远处操场打篮球的校草沈漾扔了篮球把我拽走。
「哭个屁,换个人陪你吃螺蛳粉不就行了?」
我瞳孔地震:他怎么知道我刚才在难过以后没人陪我吃螺蛳粉了?!
他也有读心术了?!!
读心术这是批发量产了吗?!!
沈漾大概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么多的想法,用指背蹭了下眉骨,似乎更躁了。
「服了。」
「我他么怎么知道我能听到你想法的。」
「还有读心术,什么玩意儿?」
我:「!!!?」
1
我跟男朋友秦修在一起快两年。
熬过了青春懵懂,熬过了大学志愿。
却没熬过大学。
秦修是我高中同桌兼邻居,他是班长,优秀且帅气。
有一天我俩在回家的路上,我戴着耳机没留神红绿灯,秦修来拉我,我俩差点被一辆豪车给撞了。
我俩的头磕在了一起,只破了皮。
但诡异的是,
从那以后,我所有的想法,秦修居然都能听到。
包括我那一点冒粉色泡泡的少女心事。
高三毕业后的假期,秦修送我回家,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
又开始胡思乱想。
这小腰可真细。
揪着他衣角都能明显感觉到秦修僵了一下,然后他停下来靠边。
说了一句。
「那你抱好,马上到下坡路了。」
此时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我的想法。
我嗯了声,小心翼翼地抱住他腰。
又开始 OS。
骚年好腰!!要是我男朋友的腰就好了!!
秦修刚蹬了两步,突然又停下来转头对我说。
「冉冉,我们在一起吧。」
2
然后我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只是这时候我依然不知道秦修能听到我的心声,只是觉得他很懂我,我们俩很有缘而已。
我不管想什么秦修似乎都能猜到。
这让我们的恋爱变得异常甜蜜顺利。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也成了我跟秦修感情终结的理由。
进大学后,我跟秦修因为不是一个专业,寝室楼也隔得远,每天约会都要跑大半个校园。
秦修很受欢迎,每次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身边跟着好几个同学。
而他也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讲题,毕竟是以第一名考进来的学霸,脾气又好,
谁也不想放过,是吧。
没多久我就发现老是有一个短发萌妹子总是跟在他后面问长问短。
我拽着秦修的胳膊闷头往前走。
秦修无奈:「冉冉,她只是同学。」
我那时候还觉得。
看吧,不愧是我男朋友,就算我不说话,
他也看得出来我在生那个女孩儿的气。
可直到那天秦修在操场上体育课,而我跟朋友刚巧从体育场路过。
室友:「看,是你男朋友吧?」
我抬头看过去。
秦修跑完步在一旁刚坐下,那个短发女拿着水就迎了上去。
3
秦修愣了一下,拧开水瓶。
水洒在裤子上。
那短发女,竟然立刻拿出纸来帮他擦裤子。
这我哪儿忍得了了?
我冲过去直接就把那女生一推:「你他妈有完没完?
「我忍你好久了!」
贱不贱啊?
别人的男朋友是不是要香一点?
后面的话我没说出来,我觉得有点太脏了。
短发女一脸孱弱相,跌坐在地上。
「姐姐、你、你是不是误会了?」
我脾气本来就不好:「把你绿茶那一套收起来好不好?
「不好意思,我不吃那一套。」
周围人的目光慢慢聚焦过来。
秦修看了眼地上的短发女,抬了抬脚。
我心想。
秦修你大爷的你要是敢去扶她我们就分手!
秦修僵了一下。
他抬眼看着我,仿佛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
我又开始 OS:秦修你是不是有病,茶得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秦修:「可以,那就分手吧。」
4
我是缓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
秦修已经蹲下去把那个短发茶妹扶了起来。
还低头安慰着她什么。
短发茶妹跟她同学先行离开。
秦修重新走回我面前。
「抱歉,冉冉,我真的太累了。
「其实,你的每一个想法我都能听得到。
「高二车祸那一次我就能听到了。」
「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你。」他眉眼间全是疲惫,「可是最近我真的很累。」
「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我感觉我脑子里每天都能听得到你喋喋不休的想法,这让我没办法安心学习。
「以及跟其他人正常交往,我无时无刻都在顾虑你的想法,倾听你的心里话。
「这不是我想要的。」
可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啊。
我震惊了几秒钟后,突然觉得很难过。
我也不是故意要让你听得到我在想什么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年的感情突然说断就断,还是因为秦修这么直白地护着其他女生还跟我提了分手,
委屈的情绪立刻上了头,我低着头掉眼泪,不说话。
反正他能听到我的想法,说话还不如不说。
哭了会儿, 秦修带着疑惑和一点惊慌的声音响起来。
「冉冉…… 你现在…… 在想什么?」
5
我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他。
他不是能听到我的想法吗,现在又问我做什么?
我看着秦修英挺的五官,这双眼睛看我的时候永远是带着笑意的。
不管我想做什么,想吃什么,秦修也永远第一时间能猜到。
哦,能听到。
我的身边,一直是他陪着我。
现在突然分了手。
那以后谁还陪我吃螺蛳粉啊?寝室的姐妹觉得我吃螺蛳粉是在吃屎。
上次吃螺蛳粉还让我蹲门口吃完了再回寝室。
我越想越伤心。
抽泣不止,甚至还揪紧了胸口的衣服,感觉那里喘不过气来。
秦修见我这样伤心,还是没忍住伸手想来安慰我。
但他表情很奇怪。
「李冉,别哭了,怎么回事,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6
看到秦修满脸的疑惑和茫然,我好像有点儿反应过来了。
他怎么会这么问?
难道说,他听不到我内心的想法了?
我试着 OS:你以后真不陪我吃螺蛳粉了?
下一秒。
不远处的篮球场,一颗篮球恶狠狠地朝秦修这边飞来。
秦修平时也爱运动,反应挺快,稍微后撤了下避开。
篮球堪堪擦着他的脸飞过。
伴随着尖叫和惊呼声。
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快步朝我走来。
他带着些狠戾强势的姿态。
走近我后单手一勾,直接伸手揽着我的肩转身就走。
「哭个屁。」
「换个人陪你吃螺蛳粉不就行了?」
我结巴:「我、你、你我……」
沈漾,大三金融系大佬,校草,跟我也不是一个系的。
我跟他刚才隔得距离起码也有几十米。
他怎么听到我的想法的?
我脑子又开始疯狂猜测。
沈漾脚步顿了下,抬手捏了下眉骨,似乎头疼到令他烦躁。
「服了,我他么怎么知道。
「你们女生脑子里的想法每天都这么多吗?」
7
我被骇得退后了半步。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人,简直要疯求了。
「你听得到?」
沈漾捏完眉骨,好像没那么烦了。
他垂着眼看我,眼里全是饶有兴趣和玩味。
「啊,听得到。」
「很大声。」
我抽抽了一下,打了个哭嗝。
太丢脸了吧!
被秦修听到就算了,沈漾怎么也能听到了?
沈漾撩起眼皮来,狭长黑眸带着淡漠和不赞同。
「李冉,什么叫做秦修听到就算了?
「还惦记那种货色?」
我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你认识我?」
沈漾还没回答,我就自顾自地先说话了。
「哦,你都能听到我想法了,知道我名字也正常。」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沈漾名字就更正常了。
沈漾高中跟我一所学校,他比我高一级,不过那时候他在学校就已经是风云人物了。
到了大学理所应当地更受欢迎。
听说他高三毕业的时候,柜子里的情书和礼物都塞爆了。
沈漾更传奇的是,
他在高二上学期,还是个无所事事,整天在学校睡大觉的纨绔子弟。
好像就在我跟秦修出车祸那段时间后没多久,
沈漾突然就开始回归正途。
甚至在心血来潮后参加 CMO 奥数竞赛后拿了满分进入国家集训队并免试入学。
之所以我会这么清楚,是因为秦修当年也参加了。
不过他差了几名没能进入集训队。
秦修似乎不怎么喜欢我提沈漾。
那时候我还以为这是高手之间的暗中较量造成的不待见。
8
我突然很好奇沈漾是怎么能听到我的想法的。
我:「那个… 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我感觉挺影响你的,咱们又不熟,这种事谁碰到了也是倒霉。」
沈漾的脚步再次顿住。
「不熟?」
他的音调陡然冷了八度:「行,李冉你好样儿的。」
然后扭头就走了。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他走,然后又一脸懵逼地看他掉头转回走近。
沈漾:「明天八点,接你一起去医院。」
我松了口气。
这样挺好。
免得又给一个无辜的人造成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沈漾刚一走,我室友老大就凑了过来。
「牛掰啊老幺,刚走了个秦修就把沈漾给拿下了?
「你妲己转世啊!」
我:「……
「误会,他是我高中学长,帮我解围而已。」
室友老大一脸羡慕:「我的妈,你居然见证过沈漾大佬传奇的高中生活?
「这可不就是天赐良缘嘛,老幺,忘了秦修那个渣男,奔向新生命!」
我看了眼远处还站着的秦修,无力感上涌。
摇了摇头:「没心情。」
莫名其妙就被甩了,这事儿搁谁谁能接受?
9
我前脚刚回寝室,后脚就接到秦修的短信。
秦修:「冉冉,沈漾找你做什么?
「为什么我会听不见你的想法了?」
我思考了一会儿,把秦修的联系方式全部删掉拉黑了。
因为我觉得我太无辜了。
读心术不是我造成的。
秦修享受了它带给他的便利跟我在一起,但如今却又用它当做伤害拒绝我的借口和理由。
我一直都没变。
变的是秦修。
我没办法原谅他。
从某种程度来说,我更憎恨这个读心术。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后,我顶着熊猫眼下了楼,却没等到沈漾。
打算打电话又想起来没有沈漾电话。
手机开机才看到几条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陌生号码:「有事去不了,等我电话。
「我沈漾。」
我把号码存好。
然后去加他
却发现这个号码已经躺在通讯录里了。
我啥时候有沈漾的
我记得我快高三那段时间加过几个线上家教的号,难道沈漾还当过家教?
看来大佬挺不容易的,家境贫寒还能这么优秀。
吾辈楷模。
下午上完课,我给沈漾打去电话。
是一个男生接的。
「沈漾在吗?我找他有事。」
10
男生语气很是兴奋:「找漾哥啊?好嘞好嘞!」
男生拔高嗓子大吼了声:「漾哥!你女朋友找你!!!」
我:「……」
那边大概又是在篮球场上,我还听到一阵起哄声。
就跟昨天沈漾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拽走一样。
片刻后,有人走近。
沈漾低沉好听的嗓子响起:「我在篮球场。」
「系里过几天有比赛,忙着训练。」
我:「那我来找你。」
读心术是病,得早点治。
治好我俩都不遭罪。
我提心吊胆。
而他可能被我的想法吵得烦不胜烦。
那头安静了一下,沈漾大概是找了个清静的地方接电话。
我听到他拧矿泉水瓶盖的声音。
沈漾轻笑一声:「怎么,就这么怕我听到你心声?」
靠…… 别读了行吗?
我不吭声。
那头喝水声起。
我突然脑子里浮现沈漾仰着脖颈,水流顺着喉结往下滚动的场景。
两秒钟后,沈漾被水呛到了。
我:「……」
沈漾哑着嗓子慢道:「想象力不错。」
11
要命……
我虚弱道:「你等我,我马上到。」
马上就把你绑去医院做检查。
我赶到篮球场的时候,沈漾好像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他穿着一身全黑的休闲服,旁边还站着几个差不多高的男生。
这样看过去沈漾真的好高,那几个男生看起来也算是有一米八的个,他居然还能高出半个头来。
此刻正靠着围栏低头玩手机。
其中一个男生好像先看到我了,然后疯狂朝我挥手。
喊出一个让我望而却步的词语。
「漾嫂!!」
然后下一秒我就看到沈漾慢慢站起来,抬起腿冲那个男生屁股来了一脚。
男生双膝跪地,大概是没想到这意外的惊喜。
嘴里还在喊:「不喊嫂子难道喊妹妹?」
沈漾:「你可以试试。」
那男生缩了缩脖子。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
沈漾收了手机,自然又娴熟的冲我说了三个字:「先吃饭。」
那个跪地的男生一蹦三尺高:「为了迎接冉妹的到来,我们吃重庆火锅吧!」
我有怨念但不敢说。
大姨妈刚来,鸳鸯锅行不行?
沈漾再次一脚送过去。
「吃养生锅。
「冉妹是你能叫的?」
12
他的几个朋友再次发出促狭的起哄声。
我的心情却更沉重了。
怎么感觉好像我跟沈漾的关系有点走偏了?
咱们这不是难兄难弟的病友关系吗?怎么搞得有点像是在谈恋爱?
吃完饭我迫不及待地就要沈漾跟我一起去医院。
他的兄弟们一听要去医院,惊到嘴巴都闭不上了。
那个话多的男生:「漾哥,不是吧?下手这么快?!」
其他男生:「靠了,漾哥干什么都要快人一步,这事儿得好好商量啊。」
「漾哥,孩子这事儿确实是得好好考虑考虑,这可是人家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啊,恭喜你喜当爹!」
我:「???」
沈漾也被气笑了:「我是你爹。」
「头疼,她陪我去医院检查。」
我马上也补了句:「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你们别误会了。」
沈漾瞥了我一眼,很快又收回去。
他的朋友们更兴奋了:「什么?!冉妹你没跟他谈啊?」
「啧,漾哥居然不行啊……」
沈漾抬手拦了辆车。
只留了两个字给他们就拉着我离开。
「傻逼。」
13
我有点忧虑。
「万一治不好怎么办?」
沈漾似乎无所谓:「治不好就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我 OS:治不好可我脑子连一点杂念都不敢有啊!
沈漾笑了声:「比如说?」
「你可以试试,尺度大再大的我应该也能接受。」
我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的怨念。
「必须得治好啊,我们俩又不熟,这要真治不好我还怎么在这个星球生存下去?
「一天放了多少个屁,打了个多少个嗝你都能知道。
「我还要不要活了?」
沈漾往后仰了仰,靠在车座上:「就这?」
他这语气有点刺激到我了。
我脑子里突然就冒出来以前跟秦修接吻的画面,然后扭头问他:「这种呢?是不是有点影响心情?」
安静片刻后。
我听到沈漾低低地嗯了一声。
完蛋,好像真的有点影响到别人心情了。
我赶紧开始疯狂背诵大悲咒,好清空内心杂七杂八的想法。
隔了会儿沈漾轻笑:「别背了。」
我:「?」
沈漾:「感觉脑子里住了个和尚。」
我:「…… 司机师傅麻烦开快点,我们赶时间。」
14
到了医院后我们俩都做了个全身检查。
沈漾有点无语,因为我死命摁着他的手抢着把检查费全部付了。
沈漾:「我缺你那点钱?」
我:「就当精神损失费吧。」
谁受得了一个陌生人整天莫名其妙的精神攻击和污染?
做脑部 CT 衣服上不能有金属,沈漾正在脱外套。
衣角掀起来的时候带起里面的白 T 恤下的一角,我脑子又嗡的一下。
这腹肌就像刻出来的雕塑一样,这是打了羊胎素吗?
这是我可以看的吗?
腰我老命了。
沈漾突然笑出声来。
他弯腰凑过来把外套递给我,顺便附在我耳边低道:「如果是这种程度,我完全能接受。」
我默默转身关好门,然后情真意切地握着医生的手叮嘱道。
「医生,一定要好好检查他的脑子,一点死角都不要放过!」
沈漾做完 CT, 我也进去做了一个。
完事后,我俩抱着一堆检查报告站在医院门口。
我一脸的生无可恋。
医生给我俩的建议是:「所有检查无异常,建议咨询心理医生。」
简而言之就是:你俩去检查一下脑子是不是有病。
15
我看了一眼沈漾,艰难道:「要不……」
「咱们去看看心理医生?」
沈漾没搭理我,可能觉得我疯了。
检查花了一天时间,出来天都快黑了,他替我拦了辆车。
「回去好好睡一觉,别想些有的没的。」
「我都无所谓,你在介意什么?」
我愣住。
是啊,我为什么会这么介意?
是怕沈漾跟秦修一样,被我脑子里喋喋不休的想法烦到了以后,给人徒增烦恼。
虽然说沈漾不是我男朋友。
但秦修是我男朋友都受不了我。
更何况是别人。
沈漾又听到了, 他斜了我一眼。
好像有被我气到终于忍无可忍。
「草了,别拿我跟渣男比。」
沈漾有事,我先行回了学校。
刚到寝室楼下,远远地就看到秦修在下面等我。
我犹豫了一下,刚要掉头假装没看见。
秦修就叫住了我。
「冉冉。」
16
秦修:「冉冉,你把我拉黑了。」
「前男友不拉黑留着过年吗?」我现在看到他都来气,「让开,我要回寝室。」
秦修叹了口气:「冉冉,我这几天晚上都没合过眼。」
你没合眼关我屁事啊?
那我几晚上没合眼又找谁说去?
手机振了一下。
是沈漾发的。
简单两字,满满的恶趣味。
「找我。」
我:「……」
我不耐烦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秦修脸上闪过失落和郁色:「冉冉,我听不到你的心声了。」
我鼓了鼓掌:「好事啊,刚好让你解脱了嘛,这样我的想法也不会烦到你了。」
秦修被我怼了一下,哑口无言。
我一想起秦修以前对我也算百依百顺,看他这样子我又有点心软。
秦修:「冉冉,你是不是跟沈漾在一起了?
「别跟他在一起,我后悔了,是我不好,我们和好行不行?」
我刚想说话。
手机又振了一下。
沈漾:「敢答应你昨晚放连环屁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我:「!!!!!」
17
苍天啊大地啊!
我的生活还能不能有点小秘密了?!
在我濒临崩溃的时候,秦修上前关心我:「冉冉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发烧了?」
说完还习惯性地用手背试了下我额头的体温。
我愣了一下。
我记得高三有一次我发烧了,秦修直接背我就冲出教室。
少年温暖的体温、热汗、混合着洗衣粉的味道,飘散在夏风里。
好闻又令人心安。
那时候我趴在他背上,幻想着以后如果能跟秦修上同一所大学。
那应该非常美好吧。
少年秦修满是担忧的脸跟现在的他重叠。
我恍惚了一下,突然就委屈起来。
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步呢?为什么秦修会变了?
秦修见我哭,有点手足无措:「冉冉,别哭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我跟秦修也不是没吵过架。
吵过,也和好过。
我抬头看到那个短头发女生远远地站在一棵树下。
突然心就完全冷了。
这次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呢?
那是因为果然是不一样的啊。
秦修的心理变化,已经掺杂上了其他人。
他会不由自主地将我跟其他女生做了对比,他的心,动摇过。
我后退一步,脸色恢复如常。
我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听不到了是好事,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
「秦修, 再见吧。」
18
转身后,我觉得一身轻松。
我没有恨秦修。
因为我俩大概对对方的感情都是对等的。
他占着读心术的便利。
而我享受着读心术带来的假象幸福。
还天真地以为,秦修是真的很懂我很懂我。
我竟然能跟他契合到如此地步。
那时候我还觉得我俩就像韩剧男女主一样浪漫幸运。
可现在看来,这读心术好像给我带来的是困扰。
我刚回寝室就被室友们儿拽着打扮换衣服。
我懵逼:「干啥?」
室友老二:「情人节!带你去嗨啊!」
「这次老三可是下血本了啊,把她认识的帅哥朋友们全给叫出来了,老幺,要是沈漾这边也不成的话咱们还有更多选择!」
我兴致缺缺:「可以不去吗?」
老大给我唇上抹了个斩男色:「不可以。」
「老幺,你记着,永远不要让自己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怕一想一说话又被沈漾给听到了。
就这么脑袋空空地被室友给拖去了夜店。
快到门口时,我被音乐震得一个激灵然后望而却步。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我回寝室躺躺吧。」
老大哐哐给我背上两坨子:「一个男人而已!有点儿志气!」
那倒不是因为秦修。
我是怕沈漾又窥到我的丑样。
老二一脸和蔼勾着我的肩劝我:「宝宝,没事的,一醉解千愁……」
一醉解千愁?!
好办法啊!
我把自己灌个烂醉如泥死狗一样沈漾不就听不到我在想什么了?
我当下就果断反手勾着室友们往里头走:「喝!今晚的消费由李公子我买单!」
而就在跨进店门的瞬间,我手机又开始疯狂振动。
劲爆音乐加沸腾到极点的氛围让我成功忽视了:
「沈漾未接来电(12)」
「未读短信(9)」
19
半个小时后。
我麻了。
我喝多了没有其他别的表现,就只是坐在那里两眼空空,脑袋也空空。
大概是我老僧入定,勘破生死的眼神震惊到了这群小伙伴。
老三的一个男生朋友忍不住指着我问道:「她是来品酒的吗?」
老三看了我一眼,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别管她了,她喝多了挺乖的。」
周围的喧嚣在我耳朵里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好巧不巧。
我又被一对碍眼的人影拉回了现实世界。
秦修跟一群朋友坐在一个偏僻角落的卡座里,而他旁边,坐的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短发女。
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那毕竟是秦修。
就算他跟我的契合是假的,可两年的陪伴是真的。
我脑子又麻又迟钝地反应不过来。
胃里突然翻江倒海。
我冲进了卫生间开始呕吐。
20
吐完之后我推开门。
那个短发女跟两个流里流气的女生靠在门口。
短发女平日里看起来清纯小白莲,不知道是不是夜店灯光的原因,
今天她一身抹胸马甲百褶裙,看着跟平日里反差很大。
短发女夹着一根烟,朝我走近。
还冲我脸上吐了一口烟。
我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眼前烟熏火燎的。
短发女冷笑:「李冉,占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是不是有点儿太贪心了?
「秦修已经跟你分手了啊,能不能消失得再干净一点,老是出现在人家面前找什么存在感呢?」
虽然我整个人是麻的。
但平日里累积起来的战斗经验也不是开玩笑的,嘴巴下意识地就开始喷了。
「什么牌子的垃圾桶啊,这么能装?
「还有麻烦别跟我说话,我有洁癖。」
然后口嗨的下场就是我被其中一个女的推搡了一下,原本我是能站稳的。
可我恰好看到秦修一脸焦急地跑过来,脚故意一软。
秦修过来扶我,脸上的担忧是真的:「冉冉,怎么回事?怎么喝这么多酒?」
短发女眼眶红了一圈,这演技看得我叹为观止。
短发女的朋友:「秦修,你怎么回事啊?刚才婷婷亲你你不是没拒绝吗?」
21
我一阵恶寒,屁股后挪半米试图远离秦修。
短发女低头捂着脸哭起来:「我的初吻都给你了…… 秦修,我问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的时候你不是默认了吗?」
秦修有点茫然,大概也是喝了酒根本没听到对方说的话:「你什么时候说的……」
短发女的朋友开始添盐加醋:「不怪你,前女友忘不了你,想要跟你旧情复燃我们也能理解,但是你也要考虑下婷婷的心情啊!」
秦修:「???」
我:「???」
周围已经有一些吃瓜群众拿着手机开始拍了。
我嫌丢脸,自己默默爬起来准备远离这几个奇葩。
刚走出半步,短发女的朋友就拦住我。
「跑什么?勾搭人家男朋友是不是得道个歉再走啊?」
我的酒意退了大半,随之而来的是翻涌的愤怒。
我正要开口。
一个带着十足戾气嘲讽的男声横空插入。
「道你妈。」
22
沈漾跟他那几个朋友就站在那里。
我真是觉得,好像自己每一次最狼狈的样子都没能逃过沈漾在场。
造孽。
沈漾黑沉沉的瞳仁注视着我,即使是在这样晦暗不明的光线下。
我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游刃有余压倒性的气场。
令人心生畏惧。
沈漾语气凉凉:「不接电话,不回短信,还喝这么多酒,在跟我使小性子?」
我脑子没转过来。
只是隐隐觉得……
沈漾这语气简直就像在跟女朋友说话啊?
沈漾弯着唇角,表情突然就柔和下来。
「行,我错了。」
我:「???」
我是不是闯进什么影视基地了?这一个个的疯狂飙什么演技啊?
秦修上前一步,脸色复杂:「冉冉,你们真在一起了?」
沈漾抬手将我揽住,往怀里一带。
居高临下,看着秦修的眼神漠然又厌恶。
「瞎?」
我大概也是酒劲烧上了头,踮脚就在沈漾脸颊上吧唧一口。
说实话,亲完我酒就全醒了。
有种拔了老虎胡子的既视感。
随即我就听到沈漾垂头在我耳畔低道。
「虽然我挺想现在在这里亲你。
「不过你酒没醒,不占你便宜。」
23
沈漾带我离开夜店的时候,
我脚下还是飘的。
刚走出去,我就挣开他的怀抱。
「谢、谢了,特意刚刚来帮我解围。」
沈漾:「怎么谢?」
我:「请你吃饭?」
沈漾睨了我一眼,接过朋友买来的水给我:「我馋你那顿饭?」
我下意识地接道:「那你馋什么?」
夜店旁边有家露天咖啡厅,我坐在铁制的椅子上。
而面前这个男生的眼神直勾勾的,充斥着压倒性的狩猎感。
沈漾俯身,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
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
简直令人血脉偾张到想尖叫。
沈漾:「馋你。」
我:「?!!…」
沈漾又问:「怎么听不到你想法了?」
我激动地站起来:「真的听不到了?」
酒精真能抵御你的读心术?
沈漾是猪?
沈漾二百五?
沈漾儿砸?
略略略?
我看着他那张毫无波动的帅脸,确认完毕。
酒精能够暂时抵御读心术。
至于能抵御多久,那就得看明天了。
我支吾道:「大概是喝了酒吧。」
脸颊被捏成面团状,沈漾皱着眉一脸不爽。
「李冉,你该不会是故意喝酒来抵御老子的读心术吧?」
24
我讪笑:「哪有哪有,嘿嘿……」
我突然有点好奇:「你不觉得烦吗?脑子里突然强行灌入别人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沈漾抬手叫车,语气突然就跩得二五八万的:「我牛逼啊,可以选择性地去听。」
我又啊了一声。
还能这样?
的士到了,我寝室姐妹儿上了另外一辆。
我只能跟沈漾坐同一辆。
上车后沈漾低头玩手机,没怎么搭理我。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醒来刚好到学校。
分开时,沈漾说道。
「不要太在意这个读心术。」
他意味深长道:「如果一个男生真心喜欢你,是不会一直去利用这种便利的。
「比如我,就不稀罕。」
我:「噢。」
我转身就准备跟室友们上楼去,走了两步又被他叫住。
「李冉。」
我扭头,沈漾伸手在我头顶上揉了一把。
「下次再敢背着我乱喝酒试试。」
25
回寝室的时候,老大说了句。
「真没谈么,你们俩这样子看起来可真不像普通朋友啊。」
老三也补道:「是啊,刚才训你那样儿,就跟训自己女朋友一样。」
这么一说,盘踞在我心头的疑惑也就越来越大。
我没忍住给沈漾发了条消息。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沈漾:「老子有了读心术,万一被人知道了我在学校还怎么混?」
我想了下也对,万一被人当成变态了怎么办。
我信誓旦旦地安慰他:「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
沈漾:「我就说不准了。」
我:「?」
沈漾:「你的秘密似乎有趣的多。」
我心头一紧:「你要是敢说出去那我也说出去。」
沈漾:「随便,我脸皮厚。」
我万万没想到沈漾居然在这里等着我。
我一脸的视死如归,又给他发去消息。
「那你想怎么着?」
沈漾:「做个实验。」
「两个月内,跟我在一起。
「如果我能控制不去听你的心声,那这件事,也就不会困扰你了。」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当即回复:「好!」
26
沈漾的学院就在我们学院隔壁。
这样我俩相处的时间也比较多,不过大多数时间有他朋友们在场。
这让我觉得没那么尴尬。
不得不说,沈漾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太好惹。
私底下却是个挺细心体贴的男生,难怪我们学校帅哥这么多,他也还是能高居校草之位稳坐不下。
沈漾的学院跟医学院有场篮球赛,他忙着训练,我就在旁边陪着,一边看点书。
看了会儿我抬头看沈漾打球。
好帅!要不是现在的我被他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说不定拥有平常心的我秒秒钟就被他给征服了。
阳光下,黑发黑眸,高高跃起的沈漾。
眼神专注又认真,唇线微抿。
隔着距离,都有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气质。
打完一把,他站在那里轻轻喘气休息。
我刚要起身给他送水。
旁边等了许久的两个女生就拿着水围了过去。
我的脚步一顿。
突然就想起秦修那天接水的画面。
心脏还是抑制不住地微微抽痛了一下。
我也搞不清楚是因为秦修,还是…… 沈漾。
我假装没看到,赶紧重新坐了下来,扭开手里的水瓶喝了两口水。
试图平复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李冉。」沈漾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面前,他替我挡住热辣又炽热的阳光。
逆光俯身看着我。
唇角勾起,「你骂得好大声。」
27
我躲开他的眼神。
沈漾运动过后蓬勃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眼神明亮又霸道。
我怒道:「你不是说不听了嘛!?」
沈漾:「啊,本来是没听的。」
「只是骂的声音太大了,就听了一下。」
我狡辩:「我又没骂你。」
沈漾拖长音调:「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我往后仰了仰,怕把他给得罪了,「咳,自然是不包括你的。」
沈漾却又向我更逼近一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都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又口出了那么多的狂言,赶紧顺毛。
伸手拽着沈漾的裤腿轻轻摇了摇。
「漾哥最好了。」
静止片刻。
不知道是不是看花了眼。
沈漾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低声爆了句粗口,然后撤回身体站直。
「老子怎么就栽你身上了。」
我没听清:「啊?」
手里的水却被沈漾拿走,他在我旁边坐下,仰头喝水。
我愣住:「这是我刚才喝过……」
诱惑的画面再次来袭。
水渍沿着脖颈上微凸的青筋和喉结顺延下滑。
沈漾放下水瓶,哑声开口。
「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28
我感觉屁股被烫到了一样,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然后把他的外套一股脑儿全丢给他跑了。
跑之前还很没气势地放狠话:「你要再读我的想法我就不做实验了!
「我喝酒!把自己喝死!」
跑出去几米远,我还听到沈漾的笑声。
妈的,好嚣张好气人。
这能威胁得到他?
人家还不是秉着助人为乐的想法才来帮我解决读心术的事儿的。
我这个威胁显然对他就不痛不痒。
我跑出去没几步,沈漾的短信就来了。
「不读了,别喝酒。」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一句威慑力不够,他又补了句。
「敢喝酒你就死定了。」
唉哟,还是个小霸总呢。
不过我还挺喜欢这样色(sai)的。
沈漾的球赛在周末,我有点儿事耽误了,弄完之后去找他。
球赛已经结束。
偌大的球场空空荡荡的。
我给沈漾打去电话也没人接。
刚要打道回府的时候,碰到沈漾那个话多的室友季明朗。
季明朗:「也?漾嫂!」
29
我一口气没上来,被呛得咳嗽了半天。
「咳咳咳… 我俩没谈。」
季明朗哦哦哦,嘴上应着,脸上的姨母笑却明晃晃的。
大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球赛怎么没来啊,漾哥等得花都谢了。」
「我临时有点急事,给他发过消息,打电话没人接。」
季明朗:「噢,手机都在休息室呢,漾哥应该没看到。」
季明朗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季明朗:「那赶紧的,球赛赢了有庆功宴,咱们一起吃饭去。」
赢了?我松了一口气。
还好刚才我办事的时候全程不敢胡思乱想,生怕影响到了沈漾比赛。
不过现在看来,读心术这事,对沈漾影响确实不大。
虽说本来是该高兴的事情。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也没多高兴。
季明朗半拽半拖地把我拉到停车场后,季明朗却先行上了一辆黑色的车,然后车门一关。
指着我后面的跑车。
「嘿嘿,你坐那辆,这辆满了。」
30
后面那辆银色的跑车一看就身价不菲的样子。
我又开始打退堂鼓,驾驶室里还没人。
打算先跑为妙。
扭头就差点撞上一个人。
沈漾唇边咬着根烟,看到我后拿了下来。
语气也不太和善,像吃了枪药一样。
「李冉,有这么怂吗?」
「吃个饭也怕?」
两秒钟后,我坐上副驾。
一脸的视死如归:「开车,走。」
沈漾一声轻笑,发动车子。
今天就是我俩实验的最后一天,而过了今天,
我跟沈漾的纠葛就到此为止。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我侧头看了他一眼。
沈漾漆黑的眉眼微微松弛,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况。
我:「沈漾,谢谢你。」
「如果换个人有读心术,我大概一辈子都会担惊受怕了。」
沈漾气似乎还没消,扯了扯嘴角。
「再敢放老子鸽子你银行卡密码就保不住了。」
要是之前,我大概还真有点怕。
可这是沈漾。
他在我最丢脸脆弱的时候及时出现,化解我所有的茫然和尴尬。
这么好的沈漾,不能就因为一个我影响他的人生轨迹吧。
我故作轻松:「沈漾,上周舞蹈学院的院花把情书递我这儿来了。
「她知道你不看陌生短信,所以才写的情书。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车子一个急刹,目的地也到了。
我差点儿磕到头。
沈漾的眼神突然就变得异常冷漠。
他嗤笑一声:「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31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搞得有点蒙。
沈漾下车,狠狠甩上车门就先行朝里面走去。
季明朗见到这架势,上来问我:「咋了?他怎么发这么大火?」
我哪儿知道。
除了第一次见到沈漾拿篮球扔秦修那次。
我也没有见沈漾发这么大火过啊?
季明朗又拽着我往里面走,「先吃饭吃饭,吃完饭再说。」
一屋子的人,除了沈漾那几个室友,其他人我都不认识。
沈漾旁边的位置原本是空着的,季明朗把我往那边拉。
还没走近,一个黑长直公主切酷酷美美的女生就先行坐了下来。
然后把一个礼盒递给他。
「沈漾,生日快乐。」
沈漾兴致缺缺,嗯了声放旁边。
我只能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
有点愧疚,沈漾帮了我这么多忙,今天他生日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吃到一半,我借口上厕所偷偷溜出去买蛋糕买礼物。
32
说实话,我对沈漾真是一无所知。
买完蛋糕和礼物我火急火燎地跑回去又晚了一步。
季明朗给我打电话:「我的姐!你怎么又跑了?」
我气喘吁吁:「我去买礼物了,你们去哪儿了?」
季明朗:「SO 量贩 KTV,快来快来,完了完了,我感觉漾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一个人坐那儿喝了好多酒,劝都劝不住。」
我也头大。
我哪儿知道沈漾说不用读心术就真不用了啊?
等我又赶到 KTV 的时候,季明朗在门口等我。
看到我就碎碎念:「你们俩咋啦?吵架了吗?」
「没有啊。」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就是下车的时候提了一下舞院系花的事,让他考虑一下。」
季明朗一拍脑壳,一副服了我这个老六的表情。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我的姐?」
我:「知道啥啊?」
季明朗一把把我推进去:「先进去再说,你再不去我怕他要喝死了。」
门一打开,震耳欲聋的音乐震得我脑瓜子嗡嗡作响。
我巡视一圈,没有看到沈漾。
季明朗在我耳朵旁大吼:「他在厕所!!」
我:「……」
33
我几步走到厕所门口,把东西放在旁边的吧台上。
恰好这时候切了一首抒情又安静的音乐。
我正要敲厕所门。
那个公主切伸长腿一脸嚣张地拦住我的去路。
「干嘛?阿漾在厕所。」
我噢了一声,没有反驳她,在旁边乖乖站着等他出来。
公主切环着手臂站起来,伸出手指戳了戳蛋糕盒子。
嗤笑道:「阿漾不喜欢吃甜的,你不知道?」
啊?
这我确实不知道。
公主切继续撒盐:「追人也得有点诚意吧?还买的他最讨厌的巧克力蛋糕。」
我:「……」
好家伙,每一步都精准踩到了雷区。
公主切:「劝你早点放弃,阿漾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虽然我们大家都不知道是谁。
「他这么多年没谈恋爱,就是在等那个女生。」
我看了眼厕所门。
突然就生出想要逃跑的冲动。
34
难怪他能够心无旁骛,这么不容易被我影响到。
原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
也难怪刚才他那么生气。
确实也是我多管闲事了。
「那…… 帮我转交一下礼物吧,你们慢慢玩,我先走……」
啪嗒一声轻响。
沈漾从厕所走出来,目不斜视地从我身旁路过,在沙发上坐下。
他大概是刚洗完脸,下巴和脸上还沾着些水珠。
正在我犹豫要不要去给礼物的时候。
沈漾靠着沙发,抬起眼皮看我。
慢道:「不是要给礼物吗,跑什么?」
我赶紧把蛋糕和礼物递过去。
因为不知道买什么,我就在附近的商场买了一套男生用的护肤品:「礼物有点烂,别介意。」
沈漾打开,笑了声。
「的确很烂。」
我:emmmm……
告辞了。
随即沈漾又慢吞吞地打开蛋糕包装盒,用手指蹭了一点奶油放嘴里。
公主切瞪大眼睛:「沈漾你他妈不是不吃巧克力蛋糕吗?」
沈漾欠欠的:「巧克力蛋糕这种东西得由女朋友来送。」
我犹如被雷击,傻在那里:「啊?」
沈漾站起来把蛋糕放到一旁,又继续道:「还有,她没追我,是我在倒追她。」
我更懵逼了。
公主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漾,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就是你暗恋的那个妹子?!」
我摆手:「不是不是…… 沈漾他喝多了认错人了,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
沈漾哪有追我?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他喝多认错人了。
35
我脚下抹油,迅速逃窜。
一只掌心温热的手比我更快,迅速拽着我的胳膊一拉。
借着我往旁边倒的惯性沈漾抬起胳膊揽住我的肩。
同时也固定住我不让我跑。
旁边看戏的人很自觉的四散开来去隔壁的包间里。
公主切看我的眼神立刻也温柔似水了,出去前还细心地替我们关好门。
我:「沈漾,你喝醉了,你是不是忘了今天咱们约好的期限都到了啊?」
「没醉。」沈漾手微微用力,我就直挺挺地坐在了他腿上。
这姿势!
是不是太亲密了啊喂?
我心脏怦怦直跳。
沈漾眼里盛着笑和光芒:「你心脏跳得好快。」
他低道:「没喝醉,没搞错,也记得。
「这两个月没说,是怕吓到你,毕竟你刚分手。
「也怕你乱想才没说。」
我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你真喜欢我啊?」
沈漾的脸慢慢靠近我,语气无奈:「怎么这么不自信?
「白长一张这么漂亮的脸蛋了。」
我确实不自信。
高中的时候觉得自己长得还不错,追自己的人也有那么几个。
可偏偏就是跟秦修分手后。
我开始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讨人厌。
一个了解过我内在的男生开始嫌烦。
我是多不讨人喜欢?
沈漾低头,唇瓣相触。
他似有不满:「不准想秦修了。」
我:「又读我心了?」
沈漾:「看你这表情都能猜到。」
他的吻绵密又强势,带着无法抵抗的蛊惑。
「冉冉,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可爱。」
36
我简直要哭了。
谁能想到沈漾说起情话来居然这么直击心脏!
我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亦迎上去回应他的亲吻。
「生日快乐,沈漾。」
跟沈漾在一起后,我开始操心他花钱大手大脚。
看他给我买个零食礼物一买一大堆。
我给他一拳:「虽然你奖学金很多,但也经不起你这么造啊,省着点花啦,毕业了花钱的时候多得很。
「还有啊,上次那种车就别租了,浪费钱。」
沈漾:「?」
他好像也没听进去,只是低下头来捉我的唇。
「还没嫁给我就在想嫁人的事了?」
我咬他一口:「自恋狂。」
沈漾:「不自恋哪儿来的女朋友?」
我受不了他:「你朋友真的没有想打你的时候吗?」
沈漾笑:「那也得打得过我。」
跟沈漾在一起没多久,秦修又找上门了。
秦修看上去似乎过得不太好。
刘海长长的都已经耷拉下来盖住眼睛。
以前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他头发只要长长我就催着他去剪头发。
所以当他这副样子在我面前出现的时候。
有点小强迫症的我没忍住说了句:「你头发该剪了。」
说完这句,秦修眼眶红了。
37
搞得我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这就哭了?
秦修挤出笑来,「冉冉,你不要卡卡了吗?」
我心里一动。
卡卡是我俩捡的一只猫,秦修家就在学校附近,所以一直由他养着的。
因为跟秦修突然分手,加上寝室也没办法养猫。
我也只能忍着不去问秦修卡卡的近况。
「卡卡最近病了,身体不太好,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看医生了吗?」
秦修点头,「卡卡老了,捡它的时候年纪都已经很大了,医生说正常衰老,没办法。」
我心里开始泛酸。
我给沈漾发了条消息,告诉他我去看猫了。
沈漾今天有考试,所以应该还没看到。
我跟着秦修到了他家。
我跟秦修一直没有同居,我觉得还不是时候,好在他也不强求。
只是他家里还是有一些我的书本和杂物。
我唤了一声「卡卡」。
从房间里摇摇晃晃慢吞吞地走出来一只猫。
大概是有点陌生了。
它站了一会儿,然后就喵喵喵地朝我小跑了过来。
我鼻子一酸,蹲下身来把它抱在怀里。
38
「冉冉,它很想你,我也是。」秦修眼眶也是红的,他蹲在我身边。
也伸出手来摸着卡卡的脑袋。
「冉冉,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我摇头。
「秦修,分手是你决定的。」
我摸了摸卡卡有些花掉的胡子,卡卡舒服地发出咕噜噜的呼噜声。
「是你亲手破碎了我们的感情和未来。」
秦修伸手握住我的胳膊:「我后悔了。
「冉冉,那天我说了就后悔了,难道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再原谅我一次吗?
「我们以前是很幸福的啊……」
秦修有点失控的样子。
「是不是因为沈漾也能听到你的心声了?
「他像我们当初刚在一起的时候利用读心术的便利来给你造成很懂你的假象?」
我手臂被捏得有些疼。
卡卡喵呜一声从我怀里跳了出去。
我试图甩开秦修的手:「沈漾跟你不一样。
「他根本就没利用读心术来读我的心声。
「我们在一起也不是因为读心术的便利。」
房间里,秦修的表情凝重得有些可怕。
他好像话里有话的样子:「是吗,那你怎么知道他真的没有使用读心术来窥探你的内心呢?
「冉冉,如果是你,你真的能控制住自己不去读沈漾的心吗?」
这个假设实在是太可怕。
我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
秦修继续说道。
「而且,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沈漾为什么突然也会有了读心术吗?」
39
是啊,为什么偏偏在那么巧的时候,沈漾也会突然有了读心术?
我刚要说话。
秦修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冷笑,点开了免提。
沈漾带着暴戾和怒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秦修,你他么敢碰她一下试试。」
秦修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秦修的语调连同他的表情一样,渐渐变得有些阴鸷,他凑过来用一种近乎洗脑的方式跟我说话。
「你瞧瞧,不是不听你的心声了吗?
「这不还是听到了?
「冉冉,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至少我在那天是不打算欺骗你的,我是真的产生了不好的情绪,但是我能很快调整过来。
「那沈漾呢?
「你能保证他能像我一样,真心待你,不会因为你的心声产生一些负面情绪吗?
「毕竟人无完人,我们都是不完美的,你是,我也是。
「我现在已经完全可以接受你的一切了啊,冉冉,所以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秦修的话犹如恶魔低语一样。
试图在潜移默化中摇摆我的心意。
一分钟后,我猛地惊醒后退一步,我看着秦修的眼睛,坚定地摇头。
「就算我不跟沈漾在一起,我也不会再跟你在一起了。
「秦修,你可能需要看看心理医生了,你不要再试图来 PUA 我。
「以前的你或许能借着读心术的优势猜我的想法导致你好像在感情上占了主导地位。
「可如今,你仅仅只是一个不懂感情的普通人而已。」
40
我不知道我的话有没有让他稍微能有点自省。
但我还是带着卡卡走了。
先把卡卡安顿在一个朋友家里。
我思考了一整晚。
给沈漾打去了电话。
在这之前沈漾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我没接。
电话接通,沈漾的语气里明显是压着火的。
「怎么回事?」
我忍着心脏深处传来的闷痛轻声道:「沈漾,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那头安静了一瞬。
沈漾:「是气我又读你心声了?」
我下意识地摇头,但马上意识到沈漾根本看不到。
「不是,这个本来就怪不到你,如果当初最先遇到的是你,可能读心术将不会成为我的心理负担。
「沈漾,现在是我做不到心无芥蒂。」
沈漾的声音又沉又闷:「那我也做不到跟你分手。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
我默了两秒。
「我跟秦修复合了。」
说完我立刻又喝了一口含微末酒精的饮料:「沈漾,不要再读我的心声了。」
手机通话的电流声清晰可闻。
良久后。
沈漾的声音远的像是随时要散尽风里的那种:「放心,我没那么贱。」
他这话一出来,我用力捂住嘴。
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更不想让沈漾听到我的哭声。
41
分手后我每天喝一两口带酒精含量的饮料。
上次试验过后,发现体内只要含酒精沈漾就读不到我的心声。
为此沈漾还警告我无数次让我不许喝酒。
我记得那天跟沈漾看完电影后出来,他去商场外面抽烟。
我瞎买了一瓶饮料,尝了一口才发觉含酒精。
回来的时候我没敢吱声,怕被他发现。
我俩坐公车回去的路上沈漾好像也没察觉。
一脸平静的听我说话,偶尔玩玩手机。
公车快到站的时候,我麻溜起身牵着他的手:「快快,再晚就赶不上校车了。」
沈漾手臂一沉,我被他反手拽得一屁股坐进他的怀里。
还好我俩坐在坐后面,没人看到。
我红着一张猴子屁股脸瞪他一眼。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尽数吞咽而下。
沈漾的五指扣住我的后脑,他不慌不忙地亲,我晕晕乎乎地承受。
亲完还用拇指替我蹭了下嘴唇。
色气到要命。
「还喝不喝酒了?」
42
就这样喝了一个月,我却又听到一个新的消息。
沈漾有新女朋友了。
那天刚上体育课,我跟室友在树荫底下休息。
我看了一眼篮球场。
已经很久没看见过沈漾了。
我喝了口饮料,室友老二过来拿走准备喝一口。
我:「有酒精的,别喝,你酒精过敏。」
老二啊了声在我旁边蹲下来:「那你怎么回事,借酒消愁?
「不过这点儿酒精含量消愁也不够啊?冉冉,你到底怎么了?要是实在是放不下沈漾跟他和好不行吗?」
老大也凑过来给了老二一巴掌,压低嗓门:「沈漾有新女朋友了你不知道?」
我愣了一下。
手里的饮料洒了出来。
手忙脚乱擦的时候,操场入口走进来三三两两一群人。
最后进来的就是沈漾。
他的旁边,站了一个女生。
43
公主切?
沈漾的新女朋友是公主切?
公主切换了一身风格,乍一眼我没认出来。
今天看起来格外温柔淑女。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手里的饮料瓶渐渐被我捏得快变形。
当看到公主切主动过去给沈漾递水擦汗的时候,我既难过又释然。
难过的是,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原地踏步。
释然的是,今后可以不再喝酒了,他有了新女朋友。
应该已经快要把我忘了。
读心术,他大概也不会再用了。
沈漾跟他那群朋友在聊天,看起来状态也不错。
我借口上厕所,打算离开体育场。
出口处要经过篮球场。
我低着头匆匆忙忙地往外跑。
顺利跑出去后,发现好像没人注意到我。
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一阵起哄声。
我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们。
公主切的鞋子大概是有点太高了,她一个趔趄崴了脚,正正好好地摔进沈漾的怀里。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心脏深处缓慢延伸扩大的疼痛感疼得我眼泪都要忍不住掉下来。
44
我知道其实那天说完分手后我就后悔了。
可是我没信心。
就如同秦修所说。
我怎么能肯定沈漾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不会因为我事无巨细的内心世界产生厌烦?
秦修真的很可恶啊。
他几乎磨灭了我对感情的所有憧憬和期待。
我觉得我快分裂成两个人。
一个在疯狂叫嚣要我去找沈漾和好,一个声音则是冷冰冰地告诉我,要我认清现实。
沈漾已经在前走了。
那天后我生了一场病,成功瘦到了我以前梦寐以求的九十斤以下。
室友们觉得我这样下去要憋出点大病来,就安排了一场七天六夜的沉浸式剧本杀 + 密室逃脱。
去了之后结果被告知要提前网上预约。
我们坐车大老远的才到,不想无功而返。
正在磨对方的时候,有两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竟然季明朗和沈漾?
沈漾的视线从我身上滑过,淡漠无痕,也并未多做停留。
沈漾唇边咬着一根烟,他拿掉烟询问前台接待。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等半个小时了。」
季明朗冲我们热情招手:「我们可以一起玩吗?!正好我们差几个人!」
45
我:「算了吧。」
几乎是在同时,沈漾也开口:「不好。」
季明朗挠着头,跟我室友们面面相觑:「你们俩…… 还真默契。」
跟前男友和他的现女友一起玩密室逃脱?
这算什么修罗场吗?
前台接待是个 COS 九尾狐的漂亮妹子,她看我们这情况,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打了个电话后。
娇滴滴道:「问过老板了,他说可以的。」
老大问我:「要实在不想玩就算了,咱们下次再来。」
沈漾已经先进去了。
我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张口就说道:「没事,那就玩吧,大家都是朋友。」
看到沈漾转身就走毫无留恋的样子。
我居然又自虐般地,想再看看,他现在跟他的女朋友幸不幸福。
46
这个密室逃脱的场地特别大。
是一个镇子。
镇子里面还分为好几个主题。
我们玩的是学校丧尸类主题。
场景逼真,连 NPC 都是个顶个的演技专业又精湛。
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不好。
我跟沈漾被分到了一组。
我跟他躲在一间很小的杂物间里还被锁住了,等待其他同学寻找物资。
沉默了很久,我试图打破沉默。
「你最近还好吧?」
沈漾在找开锁的工具,他背对着我,隔了几秒才淡道。
「还行。」
然后我就再也找不到话题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开始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我满头大汗地问沈漾:「你不觉得有点缺氧吗?」
沈漾的额头上也有汗:「嗯。」
「你别动了,我来找。」
缺氧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沈漾一边给工作人员打电话一边继续找。
「不对劲。」
我一激灵坐直:「怎么了?」
沈漾:「手机没信号。」
我去拿联系工作人员的通信器:「好像也没反应。」
不妙的念头越发放大,我问沈漾:「你们来这里也是网上预约的?」
沈漾把他的水递给我:「补充水分。」
「没有,季明朗不知道在哪儿加的老板
好奇怪。
47
我开始害怕了。
「咱们该不会是遇到那种变态杀人狂了吧?把我们骗到这里来全部杀掉?」
沈漾摇头:「不清楚。」
他按住我的肩,迫使我坐下来。
「别耗费体力,我一个人找就够了。」
我只能乖乖地坐着看他找线索。
因为太热沈漾把上衣都给脱了,虽说很赏心悦目,但眼下这种情况我也没什么心情欣赏。
不知道沈漾是不是触发了什么机关。
他打开一个盒子之后,有黑色的气体跑了出来。
沈漾身体摇晃了一下,摔倒下去。
我没反应过来。
他的头好像磕到柜子,额头上渗了些血出来。
吓得我手忙脚乱地赶紧撕下衣服上的布料给他包扎。
「沈漾你别吓我啊!你快醒醒好不好?!」
「沈漾呜呜呜…… 我害怕……」
我抱着他的头嚎啕大哭。
缺氧闷热的环境让我根本冷静不下来。
我哭了会儿没忍住低下头来亲他的伤口:「沈漾,快醒醒……」
身上像过电一样。
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画面涌进了我的脑子里。
我抽抽搭搭。
这是…… 沈漾的「想法」?
48
蓝天白云,夏蝉蜂鸣。
我就站在一条熟悉的道路上。
身后丁零零单车铃声响起,我还未来得及躲避。
单车竟然径直穿过我的身体。
随即是人行道上。
高中打扮的「我」跟秦修过马路时,马路上有只猫。
我快步跑过去抱猫,秦修来拉我,一辆车子差点撞上我俩。
我俩额头磕在一起,还好没大碍。
我揉了揉就站了起来,秦修却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半天。
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人。
一脸关切地询问我们有没有受伤。
我俩摇头,因为要赶时间上学,匆匆忙忙地就要走。
年轻男人几步追上来塞了名片给我们:「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去医院记得给我打电话。」
男人叫「沈莫凡」。
我跟秦修跑了后。
车子后座上下来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
身材颀长,黑发黑眸。
他抬手捂着额头,指缝间有少许血迹。
但男生却像是只手指破了皮那么淡定,他看了眼我跟秦修跑远的方向。
半晌后收回视线。
他放下手,而作为旁观者的我也看清了他的脸。
沈漾:「沈莫凡,先送我去医院行不行?
「看不到我头上的血?」
年轻男人回头看了眼沈漾,哟呵一声。
「不好意思,没注意到你。
「沈漾,你皮厚,不用怕。」
年轻男人一边上车,一边继续笑:「喊声哥哥就送你去。」
49
沈漾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眼沈莫凡,伸手去拉车门准备下车。
车子却悄然开动。
沈莫凡撇嘴:「年纪轻轻的,火气这么大做什么。」
沈漾窝在后座,满脸写着不耐烦。
「头疼,你别说话。」
他眉头紧锁,好像很不舒服。
沈莫凡踩下油门加快速度去医院。
沈漾 OS:头疼… 我是磕到头了么… 怎么脑子里还有刚才那个女生的声音?
沈漾:差点被车撞了她居然还在想还好猫没事?傻还是蠢?
我居然能听到他在想什么!
我屏住呼吸,想继续听下去的时候。
场景一转。
学校里。
午间休息,沈漾从卫生间出来,迎面撞上「我」。
「我」被撞得一个屁股蹲儿摔在地上。
沈漾:……
此时一旁吃瓜的我都不用再去听沈漾在想什么了。
因为我想起来那时候的「我」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当时在 OS:卧靠!好帅一男的!可惜成绩差了点,要不然就是世上最完美的男人了叭?!
沈漾的 OS 则是:…… 肤浅。
老子已经很完美了。
我捂脸,简直没眼再听下去了。
50
场景再次转变。
高三毕业,学校里书本洋洋洒洒地满天飞舞。
而沈漾坐在外面的车子里。
沈莫凡:「你今天大学没课?特意跑回来干嘛?」
「你不是都毕业了吗?怎么,回来缅怀青春的?」
沈漾 OS:老男人懂个屁。
我今天要脱单。
沈漾脸上装作若无其事,但我听得到他心跳很快,好像有点紧张。
我也想起来了。
这一天,我跟秦修在一起了。
就在我跟秦修手牵手走出来的时候。
沈漾的眼神暗了下来,良久后。
他才开口:「走了。」
而从那一天后。
沈漾就再也听不到我的心声了。
51
再后来就是我跟秦修分手那天沈漾在操场上突然又能听到我的心声。
包括他知道我跟他分手后还在喝酒精饮料的事。
他去找了公主切。
公主切骂他:「你让老娘这么飒的一个人扮你女朋友?
「沈漾你是不是受刺激了?你这么喜欢她把她重新追回来啊?!搞这些莫名其妙的干什么?」
沈漾:「让她安心而已。
「她心里那一关过不去,得靠她自己熬过去。」
在后面的就是沈漾去找秦修出来。
沈漾忍了又忍才没动手。
「秦修,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去骚扰李冉。
「好好想想后果。
「你以前怎么 PUA 女生的老子管不着,李冉不一样。
「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洗脑的女生。
「她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和意志,不要在用读心术的便利意图操控洗脑女生。
「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自己从李冉的生活中自动消失。」
52
我抱着沈漾,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
房间的角落突然有了动静,一扇狭窄的门自动打开。
随即我就听到一个鬼气森森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响起的。
声音:「欢迎来到无门。」
我声嘶力竭地大喊:「快救人啊!!你这里道具坏了!差点死人了知道吗?!」
声音:「碧落黄泉,地狱无门,还不清楚这里是哪儿吗?」
我哆哆嗦嗦:「不知道?」
声音继续道:「你跟沈漾那年车祸中原本有一人阳寿已尽,只是你二人缘定三生,加上这个男生八字硬,替你挡了灾,所以暂且留着你的命。
「而眼下命数已尽,你该走了。」
我看了眼怀里的沈漾,难以置信。
可转念一想,刚才那么玄幻的事情都发生过了,读心术也体验过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那声音突然阴阳怪气道:「其实你如果这时候爬到隔壁的房间,隔壁房间有足够一个人活下去的氧气哦。
「没人知道的,只是这个男生当然就没那么好运了。」
53
空气越发稀薄,我连喘气都需要大口呼吸。
不能等了。
我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把沈漾扛起来。
将他推进了隔壁的小隔间。
然后拉上了门,门也立刻反锁。
我背靠着门,缩成一团。
别看我刚才很勇敢的样子,其实我还是怕的一比。
那可是嗝屁啊!
我现在一旦眼睛闭上,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朋友亲人了。
还有沈漾。
我突然后悔起来,后悔刚才没多再看他一眼。
如果还有机会,我好想再亲亲他。
不知道是不是缺氧产生了幻觉。
我听到沈漾干哑的嗓音响起:「现在亲也不迟。
「冉冉,开门。」
我呜呜边哭边摁住门:「不行!不开!沈漾你别过来!」
沈漾:「这是剧本,怕什么,快开门。」
我疯狂甩头:「不是剧本!是真的!我刚才也能听到你的心声了!」
沈漾:「听到就听到。
「老子这辈子最大的秘密就是喜欢你,不丢人。」
54
我哭得咳嗽起来,沈漾在那边大力敲门:「快让开,我把门撞开。
「我本来就该死了,沈漾,你得好好活着。」
沈漾不管不顾地继续撞。
「有话留着待会儿当面告诉我。」
正当我哭得满脸鼻涕眼泪,打算英勇就义满脸悲壮表情的时候,门却啪嗒一下自动打开了。
轻飘飘的。
沈漾剧烈喘着粗气,一把把我摁拉过来进他怀里。
随之响起的就是类似通关音乐的声音。
「恭喜两位,『生死相依副本已通关。」
我呆愣愣地站着。
真是剧本?
可刚才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明显就是真的啊?
我看向沈漾的头,他头上也没有一点伤痕。
「你刚才不是受伤晕过去了吗?」
沈漾:「我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刚才可能发作了,不过没有受伤。」
我悄悄使用了一下读心术。
啊这,他说的是真的啊。
沈漾垂下头用额头顶了下我的额头,「这么快就来听我的心声了?
「那以后咱们结婚了岂不是一点小秘密都没了?」
我假咳一声掩饰尴尬:「是啊,咱们以后两个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儿都瞒不住对方了,你还想跟我在一起吗?」
沈漾:「我沈漾从生出来就没怕过什么。」
我正想笑他中二少年犯病了。
他的眼神缱绻,勾弄着我的心弦。
沈漾低低叹道。
「而现在,我最怕的,就是你不同意跟我在一起。」
我踮脚回吻他,认真又用力。
「我愿意。」
管它什么光怪陆离的读心术或者是未知的东西在等我。
有沈漾如此,何惧前方。
55
抱了会儿我突然缩回手。
「咳…… 你、你把衣服穿好。」
沈漾这才想起刚才因为太热把上衣脱了。
他穿了一半,侧头看着我:「不可以色色啊。」
我面红耳赤:「我哪有!!就是你自己不穿衣服我摸着光溜溜不舒服的而已!!」
「光溜溜?不舒服?」沈漾沉思中。
五秒钟后我脸红得几乎要滴血:「沈漾!!!你给我停下!!你在飙什么车啊?!」
沈漾一脸无辜:「不是你先开的吗?」
我被他脑子里的念头羞耻得简直没法抬头。
「你闭嘴!不对!闭脑!啊不!你给我停止呼吸!」
沈漾弯着唇角懒洋洋地笑:「怎么闭,你教教我啊。」
还未开口,柔软唇瓣就欺了过来。
带着无尽深情。
「算了,还是我来教你……」
备案号 YX11lR38qwK
风月煞我数学贼差的我,不幸进了数学专业,在退学的边缘徘徊。
教辅里钻出数学幽灵,教我解题、陪我竞赛,甚至帮我应对霸凌。
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诚不我欺!
01
我可能真的会退学。
六门课里需要补考三门,这还是我每天熬夜复习的结果。
抹了把眼泪,我去图书馆借了一大摞教辅,寒假里一本本研究。
翻了没几页,公式又推导不出来了。
心情雪上加霜,我直接号啕大哭。
“我怎么这么笨啊?死了算了,是谁发明的数学呜呜呜,我活不下去了妈妈……”
眼泪掉在泛黄了的书页上,浸透了不知是谁留下的铅笔字迹。
耳边忽然传来清朗散漫的少年音:“别呀,多少人想活还活不了呢。不就是一道数学题么,来,我教你。”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很确定。
在 “有鬼啊” 和“妈妈有人愿意教我数学了”之间,我很没有骨气地选择了后者。
数学比鬼还可怕,呜呜呜呜。
02
鬼少年太耐心了。
他教我做题不只是针对题目本身,更会举一反三,把其中的知识点列出来,再随口出几道相关的题目让我练习,直到一通百通。
我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专业课成绩突飞猛进,几门补考竟然都拿到了满分。
我十分感激鬼少年,表示要给他烧几辆豪车别墅,供他泉下享用。
他笑了笑:“你们的题目挺简单的,小意思。等你数学竞赛拿一等奖了,你再烧别墅也不迟。”
他又在暗示我去报名数学竞赛……
我这种渣渣,怎么好意思自取其辱。
我假装没听见,合上书跟他道别:“下午有活动,我先走啦。”
他的声音有一丝落寞:“可以把我带上吗?我好久没有跟人接触了。”
一想到他被关在这本教辅里十年之久,我就心软了。
“那你不能让人注意到你的存在哦,不然可能会被抓去搞研究。”
他信誓旦旦地表示:“不会的,放心吧。”
把小皮包换成书包,再把教辅装进去,我带鬼少年一起出门啦。
这次是我们班的春游,一学期一次的班聚。
班长是专业第一,向来很看不上我这种笨蛋。
得知我补考居然都是满分后,她就有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了。
还有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言,说她暗恋的那个学长,喜欢我。
当然我觉得那是无稽之谈,因为我压根没跟学长说过几句话。
我跟鬼少年闲聊耽误了时间,迟到了几分钟。
班长开始阴阳怪气:“哟,原来我们的满分选手要来参加春游啊。补考都能掐着点考满分,怎么一到班级活动就迟到呢?”
确实是我迟到在先,我没有跟她争,跟到了队伍最后。
但她们显然不准备放过我。
她的闺蜜、我们班的团支书瞥我一眼,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才是林悠悠聪明的地方啊。正常考试那么多双眼睛,她就不及格;自己一个人补考,就门门满分了。”
她在暗示我作弊。
我冷冷道:“我是凭自己努力考出来的。”
班长哈哈大笑:“哎哟,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你?实力?你有什么实力啊?年年补考的不是你?作弊就夹着尾巴吧,别讨人嫌了!”
团支书补刀:“你作弊也要有点眼色吧?那几门连班长也没有拿满分,你倒好,直接抄了满分,有没有羞耻心啊?”
周围的同学都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个别想替我说话的,也被同伴拽住了。
此刻,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个被数学老师骂笨蛋、蠢驴,继而被全班排挤的小女孩。
她跨过重重光阴,再一次,孤立无援地,站在了这里。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口不择言:“以前不及格就必须年年不及格了吗?我现在就是比你们强!”
班长嗤笑:“要不要脸啊林悠悠?比我强是吧,那你报一个数学竞赛看看啊。全程电子监控的,你敢不敢,我就问你,你敢不敢啊?”
我抹了把眼泪,大吼:“我敢!”
我拎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走了多久,眼泪流了多久,我听见鬼少年的声音。
“别哭啦。”
“她们说我作弊。”
“我听见了。”
“我没有作弊。”
“我知道,你是每天从七点学到十一点,才学出来的满分。”
他的声音比平常讲题还要温柔,我没忍住,又哽咽了。
“我小时候数学不好,被数学老师喊笨蛋。大学里没有人这样说,但我知道她们都是这么看我的。一个人以前是笨蛋,就永远会是笨蛋吗?”
他严肃地说:“你说错了。”
“什么?”
“你以前也不是笨蛋,” 他说,“数学不好的小孩,也可能钢琴弹得好;也可能绘画栩栩如生;也可能会帮腿脚不方便的老奶奶买菜。用某一方面去否定整个人的,那才是笨蛋。”
我拿纸巾蒙着脸,眼泪一滴一滴,洇湿了整张纸巾。
原来最令人想哭的,并不是恶意中伤,而是温柔的开导。
我说:“我要参加数学竞赛,你能不能教教我?”
他笑了:“好啊,拿个特等奖行不行?特等奖有水晶奖杯,到时候你拿它去打人。”
我破涕为笑:“不要,我没有那么坏。”
03
特等奖说起来挺容易的,实际却很难。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比我脑子好使的多。
第 N 次望着题目无从下手后,我泄气了。
鬼少年却一点也不气馁,只是说:“让我想想,其实这道题还有另一种解法,可能更容易理解一些。”
如果世界上真有那么一拨比我脑子好使的人,那他一定是其中最顶尖的那个。
做题之余,我也对他有些好奇。
我奶奶说过,人死之后都会入轮回,身与魂俱灭。
那他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本教辅里,魂在而身不在?
“这个嘛,说来话长。” 他回忆了片刻,“我被一辆车撞飞了,那时手里刚好拿着这本书。再醒来的时候,我就在图书馆的书架上了。”
我试探:“在此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他笑:“和你一样,数学专业的。”
我得寸进尺:“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沉默片刻:“我想不起来了。”
记得自己是数学专业的,记得特等奖的水晶奖杯,却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也许他不愿意说吧,我猜。
也许他从前很有名,接受不了只能被禁锢在书页间的如今吧。
我不再追问,转移话题:“我先给你烧点别墅吧。”
他哭笑不得:“不用,我用不上那个。”
我只好坐回去:“那你想要什么,及时跟我说哈,我可不能让你义务劳动。”
他沉吟数秒:“你能不能找一下黎曼假设近十年的研究进展给我?”
我:“…… 黎什么假设?”
04
学神要研究黎曼假设,而我还在为数学竞赛掉头发。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猪的差距还大。
终于校内选拔赛开始了。
今年比较特殊一点,是六校联办的,相当于为省赛预热了。
班长在群里发通知,说报名表交给她,她统一交给教秘。
我把报名表给她,她嗤笑一声,跟身边人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报名了哈。”
我本来不打算理她,转身就走。
谁知她抬高了声量:“别的学校都是绩点 4.5 往上的人才报名,我们学校倒好,3.1 的也来报名,拿出去真不嫌丢人!”
我握紧了拳头,转身直视她:“数学竞赛的宗旨是鼓励每一个对数学有兴趣的人参加,我不觉得丢人。相反,那些在老师面前说先进带动后进、背地里却打压想要上进的同学的,才是丢人。”
我唯唯诺诺惯了,她可能没想到我会反驳,当下把一摞报名表重重砸在课桌上。
“林悠悠你说谁呢?!”
我笑了笑:“谁急了就说谁呗。”
团支书幽幽说:“你行,你厉害,你要是数学竞赛拿不到名次,你给班长磕十个头,你敢不敢?”
这种打赌已经近似于人格侮辱。
我环顾四周,教室里依然是看热闹的多、伸出援手的少。
但我不在乎了。
书包里,那本陈旧的教辅在微微发热。
透过一件又一件厚衣服,熨帖了我冰凉的手心。
他在用他的方式鼓励我,我知道。
“有什么不敢的?” 我平静地放狠话,“我要是做到了,你们记得给我磕十个头。”
05
拐出教室,我忍不住笑了:“啊,这就是装逼的感觉吗,太爽了吧。”
教辅也跟着笑:“原来这种程度就是装逼吗?”
“嗯?怎么了?”
他思索两秒:“那我以前可真是个 bking。”
不知怎么,他明明没有细说,我却觉得可以想象他以前的模样。
一定是神采飞扬、聪明又恣意的少年。
是被叫到黑板上做题的同学沉默许久,他从最后一排扔上来写着步骤的纸团的那种少年。
是班级大扫除,会开玩笑把想要提水桶的女生气走,自己一个人往返拎重物的那种少年。
是因为聪明而被提前保送了,却天天来学校给同学们讲生物、数学、物理题的那种少年。
一定是他。
那些我孤立窘迫、幻想有英雄从天而降的时刻。
英雄都有了具象的代表——
尽管,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如果我六校联赛拿了名次,你可以给点奖励吗?” 我问。
他笑起来:“只要我办得到,当然可以。”
我说:“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十分忐忑,既怕他看穿我的想法,又怕让他为难。
我们也许还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是吗?
“你要是不方便就算……”
话还没说,他说:“方便,刚刚只是在想网盘的账号和密码。”
我忽然好高兴:“一言为定!”
06
我开始更努力地刷题。
抛却对数学的恐惧,我发现只要专注于题目本身,数学其实没有那么难。
以往,我一旦演算不下去,脑海里就会浮现数学老师骂我的那些话。
“真是笨蛋、蠢驴!”
“这都想不通,你可真是二师兄。”
但在学神的鼓励下,那些杂音渐渐从我脑海里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他最常说的话。
“此路不通就换别路喽。”
“公式和题目之间存在必然联系,再想想。”
考试那天,我神经质地把笔袋里的东西一再清点。
其实就那几样,准考证、涂卡笔、橡皮……
学神忍不住笑了:“放轻松。”
我叹气:“一二三等奖总共二十个名额,参加比赛的却有五百多人。要是拿不到名次,我就要磕头了。”
他诧异:“磕什么头?你装傻呗。”
我:“啊?”
他循循善诱:“跟你打赌的那个,是好人吗?”
我坚定摇头:“当然不是!”
他笑了:“那就没必要用好人准则与她相处是不是?”
我坦然点头:“是的!她不配!”
风吹过教辅,又吹过我发顶。
恍惚间我以为是有人伸手揉我脑袋。
07
冤家路窄了。
数学竞赛的考场里,班长和团支书,一个坐我前面,一个坐我后面。
考卷发下来了,大家都争分夺秒地演算。
班长忽然把椅子往后重重一靠,马尾甩了我一个耳光。
笔尖在答题纸上划出长长一道痕迹,我只好把那些推演过程重新写了一遍。
谁料她又往后一靠,椅子连同桌子都是一震,笔尖又划出了一道线。
我求助地看向监考老师,老师正往后走,没有留意到她的行为。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停下了笔,不再书写,而是看向下一道题的题干。
马尾又向我靠过来,我有所预料地把桌子往后移。
哐当一声,班长连人带椅子摔在了地上。
“干什么呢?!” 监考老师这下走了过来,小声呵斥。
班长从地上爬起来,愤恨地瞪了我一眼。
她不敢声张,我知道。
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是她先惹我的。
先撩者贱!
我压根懒得理她,快速把刚才没写完的演算过程写完。
然后一气呵成地写下一道题的解法。
感谢鬼少年。
有段时间,他总在我解题的时候唱歌。
十多年前的老歌,他的嗓音又好听,我轻易就会分心到他身上。
也不是没有抗议过,他总轻飘飘表示:考试的时候突发事件可多了,你需要练习钝感。
此刻,这种钝感就发挥了作用。
监考老师重点留意班长,在我们这排走来走去。
班长和团支书显然都受到了影响,我能听见团支书小声叹气。
而我不仅没有分心,反而更觉痛快、思路更通畅。
让你们搞小动作,该!
交卷时间到,我顺利写完最后一个答案,等着老师来收卷子。
前后桌依然笔下刷刷刷,被监考老师喝止:“不许写了,怎么回事你俩?”
我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前后桌听见。
班长愤怒地回头,怒瞪我。
监考老师正看着她呢,严厉批评:“你注意考试纪律!”
卷子都收完了,我走向教室外,拿起书包想走人。
书包却被人一把摁住。
是班长。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么着急干什么呀林悠悠。”
“关你屁事?” 我说,“把书包还我。”
她若有所思的看向书包:“你去哪儿都背个书包,上次春游也是。怎么,包里有什么宝贝啊?”
说着,她伸手去拉拉链。
教辅还躺在书包里!
我立刻去抢书包:“你爸妈没教过你,别人的东西别乱动吗?”
来不及了——
她冷笑着推开我,伸手拿起教辅。
“这么紧张干什么?里面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作弊的小抄…… 啊!好痛,好烫!”
她突然尖叫起来,像丢烫手山芋一样,甩开教辅和书包。
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走廊里还有未干的水渍。
教辅就跌在水渍里,泛黄的书页浸湿了边角。
我连忙冲上去捡起书,都来不及拿纸巾,直接用袖子去擦书上沾到的污渍。
一团又一团,洇开了,模糊了少年遒劲飘逸的字迹。
怎么擦不干净,为什么擦不干净?
我一遍遍地拿袖子去擦,洁白的衣袖都染脏了,也没擦干净。
直线的书页忽然弯曲,一忽儿放大,一忽儿缩小。
嘈杂的走廊里,我听见他的声音。
“哭什么?欺负我没办法给你擦眼泪,是不是?”
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轻轻笑起来,叹了口气:“你呀。”
另一边,班长还在嚷嚷:“那本书好烫!特别烫!”
她高高地举起手,手指果然通红。
可是,“书好烫” 这种形容,一听就很傻。
大家都笑:“你清醒一点好吗,书怎么会烫。”
“就是,是不是抽风啊?刚才还抢别人的书包。”
班长推开了身边两个人,直直朝我走过来,一只手指着我:“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小心地把教辅装进书包里,清晰地念她的名字:“陈芝芝,你信不信我会抽你?”
她大吼大叫:“你试试看啊?”
边嚷边步步紧逼,把我逼到了墙角。
陈旧的护栏摇摇欲坠,再后仰一点,我就可能摔下去。
背上的书包忽然微微发热,像一种警告。
陈芝芝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的窘境,恶意的笑了笑,更往前了一点。
那张脸在我面前放大再放大,她说:“林悠悠,你怎么不去死?”
啪——
我用尽全力,扇了她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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