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大婚之日,他逃婚了」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2023-03-08T00:00:00Z | 22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3-03-08T00:00:00Z
如何以「大婚之日,他逃婚了」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
成亲当晚我逃婚了,扮成男人混进了军队,却没想到在军队见到了我的新婚夫君。
真巧,他也……逃婚了。
陛下赐婚,将我赐给了镇国大将军。
听说镇国大将军身高九尺,力大如牛,满脸伤疤,奇丑无比,娶的几任夫人成亲当晚都暴毙了。
我爹娘哭得晕了过去,我自然也不肯认命。成亲当天就脱了喜服,换上早就备好的小厮衣服,钻窗户逃了出去。
一路懵懵懂懂地出了府,我站在偌大的京城里,不知该去何处。
爹爹只是个小小的户部侍郎,保不住我,若被抓回去,下场必然凄惨,干脆,出京吧?
恰好一支军营在招文书先生,我怕出城时被拦下,就靠着认识几个字顺利混进了军营。
天快黑时,终于出了城。
正准备偷偷溜走,主事的大哥却突然把我叫了过去。
“乔庭,你过来!”
我心里一紧,还没开口就被大哥拖到马车上。
“将军,这是新招的文书,认识几个字,您看看行不行?”
主位上的男人威猛高大,面容却格外的俊朗,他淡淡扫了我一眼:“叫什么名字?”
我低着头:“乔……庭。”
乔是我的母姓。
将军嫌弃地“啧”了一声:“身板干巴巴的,体质不怎么样,先留着吧。乔庭,你过来,给我磨墨。”
跟在他身边,那岂不是逃不了了?
暗叹一声,我认命地走过去给他磨墨。
将军又瞥我一眼:“本将军姓凌名阳,你记住了。”
……凌阳?!
那不是我御赐的夫君吗?
今天应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怎么……他也逃婚了?
不过凌阳倒也不是传闻中那么凶神恶煞,明明手染鲜血,却偏偏生得一副文质彬彬的容貌,从侧面看,线条流畅俊美,气质优雅斐然。
我一边磨墨,一边偷偷打量着他。
不过他既然也逃婚了,那肯定是因为看不上我,我还是伺机逃跑吧。
凌阳一抬手,扔过来厚厚一沓文书,让我回信,或者抄写。
马车摇摇晃晃,我埋头写了一天,都快要吐了,好不容易扎营休息,结果我竟然被安排在了凌阳的营帐里。
我大惊失色:“将军,这不好吧!”
凌阳一边脱衣服,一边道:“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的?你就睡旁边小床上,方便本将军使唤。”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娇生惯养十几年,到今天竟然要为了被人使唤而跟一个男人同寝?
要是爹爹知道,恐怕要打断我的腿了。
最后我和衣而睡,凌阳也没说什么,只当少年郎胆怯羞涩。
……
一个女人混在军队里的确不好过,吃喝拉撒都容易露出破绽,住在凌阳营帐里也好,还能多掩护一下,比如洗澡。
关于看男人身体这回事……一回生二回熟。
凌阳每次洗澡都在营帐里,我就负责给他搓背,等他洗完了出去更衣,我再趁人不备快速地清洗一下。
今天也是如此。
凌阳洗完澡,去外间更衣,留下我收拾,趁着氤氲的热气,我忙脱了衣服泡进去简单清洗一下。
凌阳虽是大将军,但也很注重自身形象,每日沐浴更衣,所以他的洗澡水也不算脏……我姑且这么自我安慰。
可没想到,下一瞬,脚步声传来!
“乔庭,你……”
他一掀帘子又回来了!然后瞠目结舌看着浴桶里的我!
我忙把身子沉入水下,心虚地解释:“将军……这水不脏,我想,别浪费……”
他眼底的震惊仿佛在看我吃屎,好一会儿才无奈道:“一会儿你出来,我有事吩咐。”
“是……”
好不容易打发走这个瘟神,我暗暗松一口气。
正准备爬出来,我小腹又突然一抽,一股暖流涌了出来……
糟糕……
葵水来了!
还好我早有准备,忙去拿了包裹里的布条,一番手忙脚乱总算把自己收拾好了,又转头清理浴桶里的水。
凌阳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在外面催促:“乔庭,快点!”
“马上!”
已经穿戴回男子的打扮,我心底踏实了许多,沉声应道。
凌阳又大步走进来,见我还在舀水,嫌弃地“啧”了一声,直接双手抱住浴桶,把它……抱了起来!
这木桶加上水,少说也有两百斤,他竟然毫不费力抱起来了!
我低头,看看自己柴火棍一般的胳膊,默然无语。
他把浴桶抱出去倒干净水,又抱了回来,随即眼神示意我跟他出去。
刚迈步,又听到他说:“等等!”
他顿住脚步,剑眉微拧,弯腰屈身,盯着地上的一处红渍。
我脸上一烫,是刚才匆忙收拾自己时不小心滴落的血迹。
如此隐蔽的事情,竟然被他看到了血迹,关键是……我该怎么跟他解释血迹的来源?
凌阳目光灼灼看向我:“你受伤了?”
我忙退后一步:“没有,将军。”
“那这血迹从何而来?”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似刀锋割在我的心上,压迫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他怀疑我私藏了其他人,在军营这可不是小事!
我咬牙:“其实刚才……我不小心受了点伤。”
他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大步朝我走过来:“你早说就是了!哪里受伤了?我给你看看!”
男人的力气很大,抓住我就挣不开,他捋起我的袖子,没找到伤痕,就来扒我的领口……
我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把推开他,诺诺道:“没……没事,就一点点伤,已经结痂了!”
他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我:“刚受伤就结痂?你什么体质?”
好在他没继续追问,而是叫我赶快出去做事。
我那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但这么下去也不行,跟他日夜相处早晚要露馅,到时候治我一个大罪可怎么办!
我开始琢磨逃离的计划了。
可到了晚上我却发烧了。
大概是来了葵水身体不适,又加上受了惊吓,夜里迷迷糊糊的,我裹紧了被子也觉得冷,牙齿都不住地打战。
不远处就是凌阳的床铺,他也翻来覆去没睡着。
倏地,他坐起身来,低喝道:“乔庭,你在干吗?”
我根本没力气回应他,依旧瑟瑟发抖着,头痛腹痛,时不时地闷哼一声……
意识朦胧间,有个温暖的怀抱过来抱住了我。
我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抱住对方就不撒手……他的怀里好暖和,就像我娘。
“娘……”
我心满意足地蹭了蹭,睡过去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天亮,烧也退了。
我坐起来,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凌阳的大床上,有厚厚的棉被裹着,我才能顺利地退了烧。
脚步声传来,我一抬头,是副帅杨牧。
因为跟在凌阳身边伺候,经常也能见着副帅。杨牧憨憨的,嘴皮子快得很,是个热情的傻大哥。
“乔庭,你醒了?来喝药!”
杨大哥见我醒了,便把药碗塞到我手里,坐到一旁开始絮絮叨叨。
“昨晚你高烧不退,军医都拿你没办法,老大说如果再烧下去,就把你留在镇上不跟着我们一起走了呢!”
我诧异地问:“我高烧不退?”
杨大哥“啧”了一声:“你可不知道,我带军医过来的时候,你正抱着老大叫娘呢!不是我说,你病了,力气可真大啊,我和军医一起都没拉开你!”
我的冷汗瞬间就沿着额头下来了。
“我抱着凌将军……叫娘?”
杨大哥点头:“你不知道,昨晚将军的脸色有多黑,我听说他现在在磨刀,可能琢磨着要怎么收拾你。”
磨……刀?
我脖子一凉,一口干了药,就从床上跳下来,准备收拾细软跑路。
杨大哥哈哈大笑起来:“逗你的,傻小子!将军不是这种不近人情的人,你病了,好好休息就是,今日不用伺候将军了。”
我:“……”
我皮笑肉不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谢谢杨大哥。”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我从帐里出来,见凌阳带着一些士兵在练武,恰好是休息的间隙。
凌阳大步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看着我:“怎么脸色那么白?还在发烧?”
他手探过来,我下意识地一躲。
他的手悬在我额头旁,顿时尴尬的氛围弥漫开,我恨不得咬自己一口,躲什么躲!
“将军,我没事了,烧已经退了。”脸色不好是因为来葵水的缘故,并非高烧所致。
他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转身回去练兵,只是临走时的一瞥,似乎饱含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再想到昨夜我抱着他喊娘,我总感觉哪里不对……
今夜入睡时,凌阳突然叫我去他床上。
我吓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将军,不可!”
凌阳满含威压的英眸瞪过来:“有何不可?你若又发烧怎么办?两个人挤一挤暖和一点,快点过来!”
我畏畏缩缩,他却来了脾气,凌厉的眼神似乎下一刻就要亲自过来抓我过去。再三婉拒无果,我只能慢吞吞地挪到他的榻上。
他榻上也只有一床厚棉被,自己正在被窝里躺得舒服,我坐在床边,愁得不知道该往哪儿躺。
“愣着干什么?进来!”
他伸手一捞,就把我捞进了被窝……
男人的胸膛很宽厚,又火热,我忙转身背对着他,可依旧觉得像靠了一个火炉,烧得我心慌意乱。
凌阳无所谓道:“军营之中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两个男人同被而眠也无可厚非,乔庭,你怎么锻炼的,瘦得跟猴似的!”
我脸上滚烫,心虚地应道:“我自幼体弱,一直读书,也没习武……”
“哦。”他应了一声,又问道:“成亲了吗?”
“……没有。”
我总不能说,我跟他定了亲,成亲当日逃婚了吧!虽然凌阳这个夫婿也逃婚了……
凌阳不疑有他:“男儿当成家立业,你也该成亲了。”
我心思一转,忍不住问了他:“那将军你呢?也该婚配了。”
“唔……”凌阳思索了片刻,才道:“成亲倒是成了,陛下亲自赐婚,荣光无限,只是女方,我并未见过。”
“成亲了还未见过?”
我当然知道他未见过,毕竟成亲当天我和他就各自逃婚了,但表面上还是要装着一无所知。
凌阳笑了笑,道:“本来就从未见过,又没有感情,我一介武夫,如何与书香门第家的温婉小姐相处?倒不如先避开一阵子,让她松快一些。”
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我一下子怔住了。
“行了,睡吧。”凌阳给我压了压被子,也不再说话。
身后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这是我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与男人同榻而眠,心跳如鼓擂般根本停不下来,被窝里又热又暖,热得我快窒息了。
加上凌阳的呼吸总是扑在我颈后……
我艰难地转个身,面对着他,便能看到他英挺俊秀的面容,双目紧闭,眼睫长而浓密,嘴唇透着浅红,下巴有一层青色的胡茬。
若是以往,看到男人的胡茬,我总觉得粗俗鲁莽,可偏偏他的,就觉得理所应当。
“看什么,还不快睡?”
凌阳闭着目,突然冒出了一句。
我吓一大跳,又慌忙转回去背对着他,摸摸胸口,心脏更是快跳出来了!
努力放缓呼吸,然而脑袋里思绪拧成了一团乱麻,我只要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他那张俊秀的脸,躺了半天,依旧毫无睡意。
凌阳真的睡着了,他微微侧了一下身,隔着里衣贴得我更近了,呼吸更悠长起来。
不知道躺了多久……
他突然又动了!
不,只是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顶着我的臀部,他的呼吸依旧沉稳。
我茫然无措,小心翼翼地摸过去想把那东西拨开。
但一碰到……我瞬间明白了!
啊啊啊啊啊!
我极力克制着尖叫的冲动,手在里衣上疯狂蹭了蹭,也依旧蹭不掉刚才的触感!
我碰到了他的……那个!
我一夜没睡。
白日就顶着一个黑眼圈帮将军写文书,杨大哥看我呵欠连天,好心地帮我泡了杯茶。
我一饮而尽,端着茶杯去找热水续上,还没出营帐,却突然听到凌将军在外面与杨大哥说话。
“阿牧,你最近有没有……那个?”
“哪个啊将军?”
“就是……那个。”
倒从没听过凌将军这般难以启齿的语气,我忍不住竖起了耳朵,也很好奇他说的“那个”是哪个?
杨大哥还是一脸茫然:“将军,你在说什么啊?”
凌阳咳了一声,不自然道:“最近本将军有些心浮气躁,尤其每天早上起来,裤子都……你懂得。”
裤子怎么了?我听得一头雾水。
杨大哥“哦”了一声:“将军,你去找个女人不就是了?”
凌阳道:“脏。”
杨大哥贱兮兮地笑起来:“那女人你不去找,就自己憋着呗。”
隔着营帐,我大概听明白了他们对话的意思,嫌弃地撇撇嘴,暗骂这些男人拈花惹草不干不净,不过凌将军倒洁身自好……
突然又听到凌阳问了一句:“你会对男人有那种感觉吗?”
我:……
杨大哥夸张地叫了一声:“将军,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呸,粗枝大叶的,你也配?”
凌阳嫌弃了一句,快步走了。
我在营帐里,浑身冰凉。
他没看上杨大哥,总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若是如此,那凌阳逃婚也就说得通了,因为他不喜欢女人!
可现在我女扮男装,他把我当男人,我岂不是危险了?
再想到昨夜他的种种表现……
我暗道不好,得赶紧收拾细软跑路!
怎么想都不安全,我的身份若不被拆穿,会被他盯上;若是被拆穿,一个女子扮成男人混入军队,那也是大罪!
不行,我得赶紧跑!
可军营里戒备森严,想逃走也非易事,何况我与凌阳在同一营帐就寝,半夜有一点动静都会被他察觉,我哪有逃跑的机会?
在营帐里思忖了半晌,终于想出一个万全之计。
身体好了,我便回到了凌阳身边伺候,只不过我留了一个心眼,开始留意每天晚上巡逻的队伍交接的时间规律。
晚上巡逻的队伍共有三队,每隔两个时辰换班一次,换班时有短暂的空缺,我若想跑,只能在亥时或丑时换班时离开……只要能躲过凌阳的耳目便可。
我偷偷找伙房的大哥套了套近乎,换来了一壶烈酒,伙房大哥说,就算是头牛,喝完这一壶也会醉死过去!
等灌完凌阳,让他喝醉,就是我逃跑的时候!
九月初一,暗夜无光,正适合逃跑。
我提前备摆好了酒,凌阳一进来便拉着他坐下小酌几杯。
他诧异道:“好端端的怎么要喝酒?”
我故作悲伤:“将军,属下心情不好,能不能陪属下喝几杯?”
“怎么了?”
凌阳一边问着,一边坐到对面,拿起酒壶给我们俩斟满酒杯。
我拿出早就编好的理由:“其实我有个意中人,是位贤良淑惠的大家闺秀,她的父母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才离开都城的。”
这样也能变相告诉凌阳,“我”喜欢女人,让他别打我主意!
凌阳举起酒杯:“为情所伤?那是该借酒消愁,等明日酒醒了,这些烦心事便全都烟消云散了,来,干!”
他一饮而尽,然后就眼巴巴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责怪我拖拖拉拉。
我本意是要灌醉他,当然不肯喝酒,于是叹口气:“将军,我心里难受……”
“难受就喝酒啊,咱们一醉方休!”
凌阳不由分说,伸手夺过我酒杯,一手捏着我下巴,直接把一杯烈酒灌到了我嘴里!
火辣辣的液体从口腔淌到喉咙,我被辣得咳嗽不断,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男子汉,就要有千杯不倒的豪气!”
豪气你……大爷!
我被他惹怒了,眼角泛着泪花,立马又给他斟满一杯:“将军,喝!”
凌阳二话不说,端起酒杯,干了,然后又给我倒了一杯。
看着清澄却热辣的液体,我的胃隐隐作痛起来。
我明白了,想灌倒凌阳,除非我的酒量比他好,但看他两杯烈酒下肚,眼神依旧清明,这计划是失败了。
本想就此作罢,可将军却不干了,一边说着帮我排忧解难,一边利落地斟酒,大有不灌醉我就不罢休的架势。
虽然他是好心,但……
最后我就直接醉倒过去了。
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我在自己的小榻上,身上衣物完好,应该没暴露什么。
宿醉的后果便是头痛欲裂,我缓了好一会儿缓过来,才空出脑袋去回忆昨夜都发生了什么。
昨夜的记忆全成了碎片,丢得乱七八糟,我努力回想,只是想起只言片语,似乎没说什么逾越的话,后来吐过之后……
脑袋里灵光一闪!
我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好像骂圣上不长眼,乱点鸳鸯谱?
完了,这可是大不敬!
凌将军听见了,他都能判我个满门抄斩了!
本来就带着罪,现在罪上加罪……
我的脑袋,终究还是保不住了啊!
正绝望间,突然听到帐外一声娇斥:“凌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杨大哥的声音随即响起:“小祖宗哟,将军日理万机,哪有空陪你?”
“那我在他营帐里等着就是!”
女子说着,掀开帘子进了营帐,正好与我大眼对小眼。
同样也女扮男装,只不过她的妆容显然精致了许多,脸上擦了香粉,描了眉,头发也精致地梳了个髻,虽是男装却完美凸显出自己的玲珑曲线,又俏丽活泼。
相比之下,我粗糙简陋,脸上不施粉黛,服饰也是队里最普通的小厮打扮,我们俩站一起就像明珠与土疙瘩。
“她是谁?”那女子厉声问道。
杨大哥忙道:“他是伺候将军的文书,明姑娘,营地都是老爷们儿的地方,你就别凑热闹了,赶紧回京城去吧……”
明姑娘指着我:“老爷们儿的地方,凭什么她能在?”
杨大哥一脸茫然:“乔庭在……怎么了?”
有这位明姑娘做样板,杨大哥竟然还没看出我是女人?
也不知道心里是偷着乐还是该哭笑不得,我忙起来把小榻收拾好,又给明姑娘泡了杯茶,让她在帐里歇着,自己跟杨大哥溜了出来。
听杨大哥说我才知道,这姑娘就叫明珠,是老将军的爱女,自小与凌将军青梅竹马,听说我们扎营在京都外的西郊,就自己偷偷跑了过来。
她一直都喜欢凌将军,又因为性格骄纵,时常来军营里玩闹,凌将军也都由着她。
我心里一动,忍不住问杨大哥:“将军他,是不是喜欢明珠姑娘,才逃婚的?”
“那倒不是,将军只把明姑娘当妹妹。”杨大哥瞥我一眼,“你竟然知道将军逃婚的事?”
我应付了两句,恰好凌阳回来了,他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来,我立马缩着脖子乖乖回营帐伺候去。
明珠小姐在帐子里生闷气,一见凌将军就像找到了救世主,粉唇一撇:“凌哥哥!”
凌阳皱眉:“怎么了?”
明珠指着我:“她是谁?为什么在你帐子里?”
凌阳也一脸茫然:“乔庭是我的文书先生,怎么了?”
明珠气恼地瞪大了眼:“文书先生?凌哥哥,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她说着便朝我大步走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服……
“明姑娘!”我低喝一声,抓紧了自己衣领。
明珠摆明了想扯开我衣服:“我让你看看她的真面目!”
她出身武将世家,力气出奇地大,我根本挣不开,心急火燎之下,一把抓住了她的发髻!
“啊!”明珠尖叫起来,手却抓得更紧了。
我哭笑不得,为了自保也只能更用力地拽她的发髻,我们俩便如两团麻绳,缠了个乱七八糟,谁也挣不开了!
凌阳眉头越拧越深,最后怒喝一声:“胡闹,都撒开!”
明珠不撒手,我也不敢。
凌阳干脆过来一手一个,硬是把我俩分开了,旋即厉声呵斥。
“一男一女团在一起打架,撕衣服揪头发,把地痞流氓的习性学了个遍,成何体统!明珠,你现在就回京城去,别让我再看到你!乔庭,去把书架上的兵法抄十遍!”
明珠眼眶含泪,满腹委屈,最后一跺脚走了。
我低着头去书桌抄兵法,倏地眼睛一亮,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我正好能以得罪明家小姐为由,离开军营啊!
抄书的时候,凌将军就坐在一旁,他的眼神如两把利剑,几乎能把我戳个窟窿。我头也不敢抬,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才抄完了十遍。
手腕已经麻了……
放下笔,我揉着手腕一抬头,却没想到凌阳突然站到我身旁,居高临下望着我。
“将……将军。”我忙起身,低头正对着他。
他轻叹了一声:“乔庭,你怎得如此娇弱?”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又听到他说:“像你长得这么精致的男人也不多见,眉眼细腻,唇红齿白,若不是性子坚韧,我真要以为你是女子了。”
我愕然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神坚毅明亮,又比往日多了几分柔和,看得我一怔,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我忙暗中掐了掐自己掌心,恢复冷静:“将军,我惹了明珠小姐,罪大恶极,将军把我逐出军营吧!”
凌阳诧异地一挑眉:“说什么胡话?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就把你逐出军营?”
“可明珠小姐不是您……”最亲近的人么?
我吃不准他到底是把明珠姑娘当妹妹还是当喜欢的人,但我只不过是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小书生,将军犯不着为了我去招惹明珠姑娘。
“军营里能识文断句的人不多,你走了,谁给本将军干活?”凌阳瞪了我一眼,顺手拿起我抄的兵法欣赏。
“可明珠小姐生气了,将军不要哄她开心吗?”我还想再挣扎一下。
凌阳随口道:“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喜欢女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如坠冰窟。
他果然不喜欢女人!
若知道我是女子,将军的怒火恐怕难以平息!
我低下头,暗暗活动已经酸麻的手腕,绞尽脑汁想着脱身的办法。
好像……无解。
“手腕疼?”
他看到我的动作,直接伸手捏住了我的手腕,轻柔地给我揉捏起来。
他的指腹粗糙,摩挲在肌肤上痒痒的,又从手腕蔓延到全身,我脸上烧烧的,忙抽回了手!
“将军……已经不疼了。”我结结巴巴地说。
凌阳笑了起来,道:“将军是不疼,疼的是你的手腕。”
他竟然还会开玩笑,脸上笑意愈发浓重,肃杀之气不见,竟然宛若暖阳般让人舒适……
不知为何,我心里突然像冬日晒了暖阳,舒服得说不出话,本能地想靠他近一点。
他好像就是那个能温暖我的太阳。
可惜,他不喜欢女人。
夜不能寐。
凌将军在榻上已经睡熟了,我却睁着两眼,毫无困意。
满脑子都是白天他那一抹笑容,以及之前误打误撞的几次接触……
我从未遇见过让我的心怦怦狂跳的男人,莫非这就是喜欢吗?
可他不喜欢我,不,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当我是个男人的时候。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性别生来注定,取向也无法更改,纵然有婚约在身,我与他也注定有缘无分。
听到他轻微的鼾声,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突然翻身下床,蹑手蹑脚走到他榻边。
鼾声仍在继续,我在黑夜之中,渐渐看清了他的脸,他睡容很安静,嘴唇泛着浅浅的红色,脸颊白皙俊朗。
他的嘴唇一定很软。
我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下一刻身体已经先动了……
我俯下身,亲了他的嘴一下,果然很软!
没想到杀伐狠厉的镇国将军,嘴唇竟然这么软!我摸摸自己的唇,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棒极了,忍不住又伸手去摸他的唇。
还没品味够,凌阳却突然睁开眼了!
我手指还停在他唇边,整个人如遭雷劈,傻愣愣地顿住,呼吸都屏住。
将军叹了口气:“早就跟你说过,我睡着时也能感应到周遭的任何响动。”
我愕然无语。
“从你走过来时,本将军就已经醒了。”
将军定定望着我,突然握住我手腕一拽,自己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将军!”
我惊呼一声,下一刻就被他暴风骤雨般的吻堵住了一切声息!
待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两人都有些气喘,我惊恐地推开他,他坐起身,目光仍落在我身上。
他似乎是纠结了片刻,才低声道:“乔庭……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我……”
我不知怎么回应,心烦意乱,目光躲闪,不敢看他,最后一咬牙,跳下床跑出了营帐。
凌阳没有来追我,碰到换班的将士,他们竟然也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大概是我的威胁实在太低,没人当回事,我跑着跑着竟然跑到了驻地边缘。
夜风凄凄,明月高悬,周遭一片死寂。
可我的心却扑通扑通狂跳,跳得我面红耳赤,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发热出汗。
他说……他说让我跟着他!
他明知道我是“男人”,却还是让我跟着他!
可实际上,我是个女人啊……
我脑袋里像打了几十个结,什么也想不透,夜风吹着,吹了许久,直到打了一个喷嚏,才猛然醒悟过来。
现在,正是逃跑的好时候啊!
反正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两手空空地来,两手空空地离开,正当如此。
抬脚的时候,像有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我,让我回去。我知道一旦走了,就再也没机会见到凌阳了。
终归是有缘无分,何必强求呢?
使劲吸了吸鼻子,我大步离开,强忍着没有回头。
军队驻扎在城郊,离京都有一百多里地,明珠姑娘过来也是骑马骑了大半天才到的,我两条腿走到天亮也才刚走出十多里地。
好在我遇到一辆马车,车夫答应带我一路,一上马车我又累又困就睡了过去,等再醒过来时,发现离京都不过几里地了。
既然如此,还是回去吧!
逃婚一遭,遇到了自己的新婚夫君。再逃一遭,又回到了生长的京都。我摇头叹息,只觉得自己可笑可怜。
我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府邸后门,敲了门后便等着回应。
爹爹若是看到我回来,不知道是何反应?
我逃婚之罪下来了么?会不会连累爹娘砍头?
正想着,后门开了,开门的是我的贴身小丫鬟青喜。
一见是我,青喜“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小姐还知道回来!青喜还以为小姐不要我们了!夫人也天天以泪洗面,到处派人去找,小姐你到底哪儿去了嘛!”
我喉咙发酸:“我……我回来了。”
“小姐瘦了!”
青喜哭着拉我进门,然后张罗着给我沐浴更衣,去通禀老爷夫人……
足足折腾了两天。
休息了半个月,我心情也渐渐归复平静,只是夜深人静时总忍不住想到那个曾贴着我身子、带给我温暖的男人。
不知道凌将军他现在怎么样了……
关于逃婚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三缄其口,爹娘倒也没有追问,任由我舒舒服服地休息着,大概是怕我又逃走吧。
这天青喜去娘那里问安,回来的时候脸色就变了。
她慌张地告诉我:“小姐,不好了,将军府来人了!”
我精神一振:“来的是谁?来干什么的?”
青喜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
“……要你何用?”我戳戳她的脑门,只能自己去看。
将军府自然是凌阳的府邸,不知道是不是他亲自来了,又是来做什么的?我实在想见他一眼,又怕被他发现,只能鬼鬼祟祟地猫在前厅花园的角落,等着来人经过。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从前厅出来,我一看竟然真是熟人,杨牧杨大哥。
他不是来抓我的吧?
杨大哥与管家说着话,依稀听见“退婚”两个字,我顿时就明白了。
凌阳确定自己不喜欢女人,便决定来退婚,省得耽误了彼此。
我能理解他,只是心里总不是滋味,又酸又苦,像含了一口黄连水难以下咽。
刚一转身,就听到杨大哥冷喝一声:“谁!”接着便是拔剑的声音。
管家忙道:“是我家小姐,杨将军不必惊慌!小姐!”
管家一路小跑过来抓住我,要拖我过去。
我挣扎:“柏叔,我不过去了!”
管家道:“小姐,别怕!”
不,柏叔,我怕!
可惜我力气不如柏叔大,杨大哥也跟着走了过来,我们还是撞了个面对面。
咣当!
杨大哥看着我愣住了,剑也掉了,整个人傻了。
我干巴巴地笑:“杨大哥,好久不见……”
杨大哥好半天才找回了舌头:“你你你……乔庭!”
我:“是我……呵呵。”
“你竟然是女的!”他叫了起来,旋即又意识到什么,再次叫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柏叔也慌了,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将军!凌大哥!”
杨大哥抓住我手臂,紧攥着不撒手,又朝前厅叫了起来,我蓦地意识到什么,不由自主朝那边看过去……
“杨牧,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心心念念的声音传来,那个高大俊朗的身影从前厅走出来,日光落在他身上,弹出一圈光幕,仿若神祇降临。
我怔怔望着他,半个月来的思念化为难以言喻的酸楚,哽在喉咙里,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凌将军看到我,也是怔了一下,随即大步走来。
“乔庭!”他笃声道。
柏叔弱弱地道:“凌将军,这是我家小姐,霍晚婷……”
凌阳不语,他直直盯着我,突然一把把我拥入怀里,仿佛要把我嵌进去!
“凌将军,男女授受不亲啊!”柏叔在旁大叫。
“啊呀柏管家,让我大哥跟霍姑娘好好聊聊,我看这亲也退不了了,你快去跟霍老爷说一声……”
杨大哥拉着柏叔走了。
不知道抱了多久,凌阳终于松开了我。
“你为什么要走?”他冷声质问。
我心虚地低头:“将军,如你所见,我……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凌阳依旧愠怒。
我一咬牙,抬头望着他:“你说过,你不喜欢女人。”
他怔住了,果断杀伐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茫然无措的表情来。
第一句说出口,后面就更顺畅了,我诚恳道:“将军喜欢的是书生乔庭,不是霍家小姐霍晚婷,我女扮男装是不对,将军若想责罚,那就罚吧!可我不愿将军违背自己心意,娶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女人,我同意退婚,我们有缘无分,祝你……早日找到你喜欢的人。”
“霍晚婷!”
他抓住我的手,又自觉力气太大,松了几分,咬牙低吼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本将军都怀疑自己是否有龙阳之好了!我说不喜欢女人,是指不喜欢明珠那个女人,不是所有的女人!不管你是男是女,本将军都喜欢!”
我傻眼了,原来他……不喜欢男人?
“你知不知道你不告而别,让本将军找了多久?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煎熬?”
他还在控诉我的“无情”,我抬眸望着他,果然眼底的乌青一大片,一看就是很久没睡好了。
凌阳冷哼:“本打算退了婚,就全心全意去找你,不管找不找得到,都终身不娶,哪知你竟然就是我的未婚妻,霍晚婷啊霍晚婷,你真是耍我耍得团团转!”
啊这……
我心虚地低头:“那怎么办……”
“怎么办?”凌阳托起我下巴,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择日成婚!”
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
我坐在婚房内,听着外面锣鼓喧天,恭贺声笑闹声连绵不断。
凌阳真是个急性子,当日便找了媒婆看日子,选了七日后成亲。
真到了成亲这日,我反倒镇定起来,蒙着红盖头与他拜天地行礼,然后送入洞房。
他牵着我的双手时,我能感觉到他激动的心情,杀人不眨眼的镇国将军,成亲时竟然手都抖了!
他的部下、好友都来道喜,连明老将军都托人送来了一份贺礼,据说明珠姑娘愤而离家出走,被抓回去关了禁闭……
红烛烟火袅袅,我打发青喜去外面伺候,自己忙活了好一会儿,凌阳终于来了。
他身上带着几分酒气,眼神却格外清明,尤其是看到我的一瞬,眸底的惊艳无法遮掩。
“夫君。”
我轻笑着起身,给他作了个揖。
我换了一身大红色的男装,红衣衬得皮肤更为白皙,长发束起,傅粉施朱,秀美之中添了几分英朗。
凌阳笑道:“夫人有礼了,为夫该叫你霍晚婷……还是乔庭?”
我迎上他的视线,目光浓稠得化不开:“不管是霍晚婷还是乔庭,都是我。”
“对……”
他呓语一声,快步走上前,把我拥入怀里,旋即便是热烈的吻……
春宵暖帐,一刻千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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