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欢愉
2023-04-13T00:00:00Z | 38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3-04-13T00:00:00Z
心跳欢愉
不自觉心动:陷入热恋的我们
在朋友圈秀小男生送的包,第二天前男友让人送来一车香奈儿。
我嘴硬:「有钱了不起吗?弟弟年轻,有些东西,是你再多钱都比不上的。」
「是吗?」
他松了袖扣,摘下腕表,垂眼望着我,「那可不一定。」
1
被疫情困在外地半个月,我回来时,严则没有来接我。
顶着一脸疲倦的表情,我站在机场给他打电话,一直打到第三个才被接起来:
「秋秋,你打车回家,我这边结束去找你。」
一句话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抿了抿嘴唇,心里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漫上来:「严则,你说过会来接我的。」
「对不起秋秋,但客户临时更改行程,明天她就要出国了,是笔很重要的单子。」
电话那边,隐约有交谈声传来,是一道陌生的女声。
严则顿了一下:「总之,你先回家,等我回去再正式向你道歉,给你补偿。」
说话间,我已经拖着行李箱走到电动扶梯前。
没留神地上有滩水,我脚下踉跄,手里的行李箱被猛地往前甩,一路滚下扶梯。
开关扣被摔坏,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掉了一地。
连同我脑中某根理智的弦,也一起绷断。
在路人惊异又同情的目光里,我听到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不用了。」
「严则,我们分手吧。」
严则是我妈打麻将时给我找的相亲对象,是她某位麻友的儿子。
其实以我的年纪,根本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何况他比我大了整整十岁。
但我妈说:「小严年龄是大了点,但长得一表人才,事业有成,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处男呢。」
我被她的直接震惊到,抱着某种看热闹的心态,和严则见了一面。
然后……我就对他一见钟情了。
见面那天,我们约在本市最贵的花园餐厅。
严则穿得很正式,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搭配那张出挑的脸,有种冷峻又斯文的熟男气质。
而我穿着大口袋背带裤,包里装着相机,因为刚拍完两位客人的写真,满头大汗。
看到严则的一瞬间,我就开始后悔:早知道应该回家化个妆再来的。
可是他一点也不介意,甚至面对我有些失礼的问题时,很坦然地承认:
「我确实没谈过恋爱,时间都用在工作上。」
「不过——」
他扯了扯领带,停顿了一下,
「姜小姐,你是我第一个心动的对象,如果你也有意的话,我们可以试试看。」
等真的和严则在一起后,我才发现,他说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是真的。
三十岁出头的严则,已经拥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并且还在飞速发展中。
代价是,他几乎没什么时间陪我,约会经常临时取消。
这次也是一样。
我期盼已久的音乐节,临出行前,严则公司忽然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
那天我一个人去了机场,下飞机后,看到他给我转了十万块钱。
并留言:【玩得开心。】
这没有让我心里的委屈消散。
再往后,音乐节突然查出阳性病例,我被安排隔离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又因为隔音太差和隔壁情侣打起来。
一切的情绪,都在严则又一次鸽了我,而我在机场众目睽睽下社死时,达到了巅峰。
2
我一边哭,一边用了很久,把散落一地的东西整理好。
到严则家之后,我简单给伤口消了下毒,就开始收拾东西。
等我提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回到楼下,才看到那里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是严则的奔驰 S,原本是黑色,后来因为我喜欢,就被他贴成了银蓝色。
其实和他浑身上下那种严厉又冷漠的气场,一点都不吻合。
目光相对的一瞬间,我冷淡地开口:
「怎么,怕我走的时候顺走你家的东西,合同都不谈了就跑回来?」
「谈完了。」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好像涌动着某种情绪,「姜晚秋,这是你第七次跟我提分手。」
「你是觉得我还会跟前六次一样,被你哄两句就放弃吗?」
我咬牙切齿,语气尖锐,
「这一次我是认真的,严则,我是要谈恋爱,不是找金主,你觉得我缺你那些钱吗?你就该跟你的工作过一辈子,根本不配谈恋爱!」
严则并没有再挽留我。
「好,我知道了。」
他的语气依旧冷静,只是目光掠过我手背贴着的纱布时,忽然停顿了一下,「你受伤了吗?」
我没有应声,只是面无表情地上了旁边等待许久的出租车。
分手后,我又重新搬回了我的摄影工作室。
加上之前耽搁了半个月,累积的单子不少,我扛着相机东奔西走,异常忙碌。
但几乎一闲下来,我就会想起严则。
虽然嘴硬,但我是真的喜欢他,难过也是真心实意。
只是,他大概不怎么爱我吧,所以觉得分手也无所谓。
那天晚上,留学的表弟难得回国,还给我带了某品牌秋季新款的包包。
我顺手拍照,发了条朋友圈:「感谢小帅哥送的包。」
没想到,八百年不刷朋友圈的严则,居然给这条点了个赞。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他的头像看了半天,还以为是在做梦。
结果第二天,工作室就收到了一个巨大的快递箱。
打开,里面放着七八个款式各异的、用防尘袋包着的香奈儿,仿佛菜市场门口批发回来的。
还在疑惑是谁寄的时,严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包。」
我听懂了:「你送的?」
「是。」
他好像又在处理什么工作,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喜欢吗?」
我嘴硬:「你有病吗严则,有钱了不起吗?别忘了你都老大不小了,弟弟年轻,有些东西,是你再多钱都比不上的。」
这一次,他久久地沉默了。
过了很长时间,严则冰冷严肃的声音才又一次响起,带着轻微怒气:「姜晚秋,我们才分手一星期。」
不等我说话,电话就被挂了。
我握着手机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
严则不是我的初恋,但某些方面,却是跟我最合拍的一个。
他不怎么上网冲浪,很多年轻人的梗都 get 不到。
经常是我讲完一个段子,自己大笑了半天,才看到他眼睛里的疑惑。
我生气又尴尬:「不好笑吗?」
「不……是我的问题。」
他叹了口气,摘掉眼镜,然后凑过来吻我的睫毛,一路往下,「对不起,秋秋。」
我掐着他手腕,轻轻喘气:「……好没诚意的道歉。」
他撩着我汗湿的头发,不紧不慢地折磨我:「明天休息,带你去逛街吃火锅,给你买新相机。」
可恶的老男人,明明没谈过恋爱,偏偏在某些事情上天赋异禀,进步飞快。
起初还束手束脚的,没多久就脱胎换骨,摸清了我的深浅和每一处软肋。
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梦到了严则,和某些不可言说的场景,醒来时,我还有些缓不过来。
眼看时间已经来不及,只能赶紧带上相机出门。
今天的拍摄对象,是某个挺有名气的网红博主,叫白露。
大概是比较有名,脾气也很骄纵,一见到我就开始批评:
「姜小姐,约好的时间,你迟到了整整五分钟,实在是很没信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毕竟理亏,我赶紧道歉,「等下拍摄费用给您打九折,约好的成片再多修三张,您看可以吗?」
白露仍然不满意,拍到最后,她要坐在花圃里,被我拒绝:
「花园不能踩踏,您可以往旁边站,我找角度帮您拍,出来的效果是一样的。」
「我偏要踩。」
她冷笑着,提起裙摆就准备往里跨,
「我可不相信你们这些摄影师的鬼话,拍出来不一样,你能负责?」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我本来脾气也不好,于是毫不客气地伸手把她往出拽。
她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雪白的裙摆被积水染脏。
白露尖叫一声,爬起来就去拿手机:「你等着,你等着!我要找我男朋友教训你!」
「好啊,你叫,我等着。」
我抱着相机,等在原地,顺手给路上的表弟发了个消息,让他快点来接我。
这时,一辆银蓝色的奔驰 S 驶过来,停在旁边。
车门打开,走下一道熟悉的身影。
严则。
不可否认的是,等看清那张神情冷峻的脸,我心头忍不住振奋了一下。
本以为他是路过,看到我才停了车,我还觉得他对我是不是余情未了。
一旁的白露却眼睛一亮,就奔了过去:「阿则,就是她欺负我,你要替我教训她!」
3
一瞬间,我愣在原地,只觉得心头刚才那一瞬间的惊喜异常难堪。
又不免庆幸。
要是刚才早开口几秒,我大概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丢脸的人。
严则听到她的声音,眉头蹙了一下,躲开她准备挽上去的手:「怎么回事?」
白露回头指了指我,不知道低声和他说了些什么。
严则看了我一眼,对她说:「我来解决。你等下还有活动,先走吧。」
白露娇滴滴地说:「可是你不送我吗,阿则?」
「你能不能正常说话?」
严则皱了皱眉,「我等下也有事,你自己打车走。」
我抱着相机站在旁边,欣赏完这一整场大戏,直到严则走到我面前,才扯出个冷笑:
「你好,准备怎么教训我,前男友?」
他目光幽邃地望着我:「好久不见。」
我心尖蓦然一颤,准备好的满肚子阴阳怪气的话,一下子就都说不出来了。
「……省省吧。」
短暂失神后,我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严则,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你也这么迅速地找到了新女朋友,还在我面前装什么旧情难忘?」
「什么新女朋友?」
他问完这一句,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就传来急刹车的声音。
接着是表弟的声音:「姐你别怕!我带姐夫来帮你了!」
两道身影跑过来,拦在我身前,目光交错的一瞬间,我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有些愣怔。
表弟恶狠狠地瞪了严则一眼,接着偏头问我:「姐,就是他找你麻烦吗?」
「也不是,是他女朋友。」
严则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姜晚秋,我没有女朋友。」
这下在场的人都看出不对劲了,表弟迟疑地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陆予怀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来:「姜晚秋,好久不见。」
同一天接连碰见两位前男友,且两个人还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我深感今天出门前没有看日子,才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场面僵持了片刻,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算了,就这样吧,回家。」
刚走了两步,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回过头,正对上严则近在咫尺的目光。
他说:「姜晚秋,我们谈谈。」
微凉的秋风吹过耳畔,一瞬间,我心态忽然就崩了:
「谈个屁,我他妈和你有什么可谈的!严则,你好会演啊,在我面前装得和纯情老处男一样,结果呢,才分手半个月,又勾搭上别人。她不是还让你教训我吗?你倒是来啊!」
严则抿了抿唇,忽然一弯腰,直接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一轻,我下意识护住了怀里的相机。
正要开始挣扎,严则低头,目光落在我嘴唇上:「别乱动。」
仿佛别有深意的目光,微微沙哑的嗓音,一下子把我拖进某些不可言说的回忆里。
很多个灯光摇曳的昏眛夜晚,我试图用无力的手推开严则时,也会被他一把捉住,放到唇边亲一亲,哑着嗓子欺近:「别乱动,秋秋,你会受不住。」
我的脸一下子红得发烫。
4
吞了吞口水,我正要说些什么,一旁的表弟已经冲了过来:「你要把我姐带到哪儿去!」
好小孩!小时候没白给你买那么多零食!
严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和她有些私事需要解决。」
他抱着我放进车副驾,扣好安全带,然后在驾驶座上坐好,发动了车子。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也不是特意来帮她,只是要去见客户,正好路过这边。」
严则解释了一句。
我心头的郁气微微散去了一些,但依旧不依不饶地问:
「别想骗我。她叫你叫得那么亲近,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邻居。」
「邻居??」
「小时候的邻居。」
他补充了一句,「后来她搬走了,前段时间刚回来,两家人一起吃过一顿饭。」
我默默在心里比较了一下,我妈和严则妈妈只是一起打过几次麻将而已,但白露作为旧日邻居的女儿,显然要亲近多了。
停——姜晚秋,你在想什么?
我蓦然惊觉自己在比较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不免觉得羞耻。
所幸严则没有发觉我在想什么,他只是在静默里又一次开口:「手上的伤,好了吗?」
我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好了。」
「怎么弄的?」
怎么弄的。
这个问题让我一瞬间安静下来。
那天飞机落地之前,我已经在脑海中排练过无数遍,见面后我要如何跟严则撒娇,怎么向他诉说那对情侣的过分,然后趁着他哄我的时候,提出一些得寸进尺的要求。
比如,穿上我装在行李箱里那套半透明的女仆……
但一切都终止于他的一通电话。
就像现在,我骤然清醒过来,再一次意识到我们已经分手的事实。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而已。」
我的声音也跟着冷淡下来,严则大概是察觉到了,顿了顿,忽然问我:
「你那天发朋友圈的包,是刚才那个人送的吗?」
以为他说的是表弟,我嗯了一声。
然后严则忽然一打方向盘,车在路口拐弯,滑入一旁的停车位。
他解了安全带,探身过来,近在咫尺的距离凝视我的眼睛:「姜晚秋。」
灼热的气息缭绕在我鼻息间。
严则是个生活习惯很良好的人,从不沾烟酒,因此呼吸间吐露的气息很好闻。
喉咙忍不住发紧,那个瞬间,我几乎以为他要吻我。
但安静的密闭空间里,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严则接起电话,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和公事公办:
「我在路上了——你最后检查一遍方案,多打印两份备用,我半小时后到。」
他挂掉电话,看着我:
「秋秋,我需要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你在车里等我,或者先回家,我晚点去找你,可以吗?」
这就是严则,永远冷静自持,分得清主次先后,任何人在他的工作和事业面前都得让路。
心头悸动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我攥着衣摆,深吸了一口气:「不用了。」
「严则,我们已经分手,分手就意味着……结束。」
我强压着心头尖锐的刺痛,吐出最后几个字,
「我没空当你工作闲暇时的调剂,我要和全心全意爱我的人谈恋爱。」
说完,不等严则回话,我解开安全带,头也不回地下车走了。
5
从严则的车里下来,我径直去了附近的酒吧。
然后就在那里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陆予怀端着酒杯,在我对面坐下:「秋秋。」
隔着眼睛里一层薄薄的醉意,我看着他:「你跟踪我?」
「是,因为他就那么把你带走了,我和姜恒都不放心,就说好,由我开车跟在后面。」
姜恒就是表弟的名字。
我没有应声,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忽然想起什么,我掏出手机,把钱退给白露,然后拉黑了她的微信。
陆予怀就安静地坐在我对面,也不喝酒,就那么望着我。
在严则之前,我还谈过几段恋爱,其中就包括了陆予怀。
他是我的初恋。
说来好笑,他是表弟隔壁班的同学,小我一岁,最开始是我追着他跑,好不容易追到手,谈了半年,他出国了。
异国恋谈得异常辛苦,几次三番,我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他都不在我身边。
于是我崩溃了:「分手吧。」
电话那边,陆予怀沉默了好一会儿:「姜晚秋,是你先追的我。」
「是,所以我来说结束,也算有始有终吧。」
我说,「陆予怀,我是个自私的俗人,谈恋爱就是为了快乐,现在我不快乐了,我们只能分开。」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挂掉了电话。
我想,那大概就是默许分手的意思。
从记忆中回过神,我的目光落在对面,陆予怀握着酒杯的手指上。
他年纪小,又弹了多年钢琴,体态与手指都如少年般修长。
我有点手控,一直很喜欢这样细长漂亮的手,直到遇上严则。
他用成年人特有的方式教会我,手这种东西,倒不是越修长越好。
「你脸红了。」陆予怀忽然说。
猝不及防被指出,我感觉头顶都在冒烟,慌忙举起酒杯,挡住脸:「喝酒上头而已。」
然后手腕就被一股温热的力道握住了。
陆予怀用了点力气,拉下我的手,直直望着我的眼睛:
「姜晚秋,明明一开始是你先招惹的我的,现在我走不出来,你就这么喜欢上别人了吗?」
我一边试图抽回手,一边问:「我喜欢谁了?」
「你看他的眼神,和当年看我的时候一样。」
「还是不一样的。陆予怀,咱俩分开挺久了,我现在想谈的,是成年人的恋爱。」
当初和陆予怀在一起的时候,因为他年纪太小,我们之间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我也可以和你谈成年人的恋爱。」
他说着,抿了抿嘴唇,忽然站起来,俯身凑近我,「姐姐,我托姜恒送你的包,你喜欢吗?」
原来是他送的。
我愣了一秒,还没来得及开口,腰间忽然被一股力道往后勾。
猝不及防下,我往后仰倒,跌进一个气息熟悉的、温热的怀抱。
严则抱着我,居高临下地看向陆予怀:「人我带走了,别想打她的主意。」
陆予怀的表情冷到极点。
他看着我,那双眼睛里藏着无数涌动的情绪:「……姐姐。」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严则抱走了。
他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抱着我时,就像抱着一片轻飘飘的叶子。
再一次被放进熟悉的副驾,我开始挣扎:「严则,你是不是有病!你的合同不谈了?」
「嗯,不谈了。」他停顿了一下,倾身过来吻我,「还是追老婆比较重要。」
我做梦也没想到,这话会是严则说出来的。
也许是太不可思议了,听到的一瞬间,我的心跳竟然就开始加速。
一瞬间,我停住动作,愣愣地看着他。
严则没有再说话,他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眼看着窗外风景渐渐变得熟悉,我忽然反应过来,他在往我住的地方开。
「不去你家吗?」
「不去了。」
严则奇怪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你家离得近一些,姜晚秋,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我没有应声。
实际上,只要想起那天在机场的狼狈,我还是会觉得难堪和伤心。
6
「秋秋。」
严则又叫了我一声,那些被我故意压下去的痛意,又细细密密地从心底泛上来。
「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严则,我是真的喜欢你,但你实在是太忙,在你的人生排序里,有很多东西都排在我之前。所以说好的约会可以轻而易举地取消,所以你说要来接我,也可以在我落地后告诉我你不来了。」
我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哭腔,「所以之前那么多我需要你的时刻,你都缺席了。」
「那天我在机场一边道歉,一边收拾自己的箱子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严则。」
昏暗的车灯下,严则望着我的眼睛,喉结动了动,然后一把抱住我。
「对不起,秋秋。」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声线更低沉,「我不知道你遇到了那么多麻烦,以后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向你保证。」
声音里裹挟着厚重的歉意,像一场姗姗来迟的雨,浇灭了我心头的怒气,却又有另一种火焰燃起。
落在我腰间的手心触感滚烫又熟悉,我吞了吞口水,决定用成年人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只道歉就可以了吗?」
我说,「上楼,我们详细聊聊这个问题。」
卧室暖黄的灯光下,严则望着那件短小的黑白女仆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我用脚尖勾着小腿晃悠晃悠,坐在飘窗上看着他,故意挑着眉毛冷笑:
「怎么,这点付出都不愿意,怎么好意思让我原谅你?」
说完,我站起身,拉开卧室门:「请离开我家,严先生。」
严则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穿。」他的嗓音低沉而轻缓,「秋秋,后果你最好承担得起。」
声音传入耳中,我被拖拽进某些色调旖旎的场景里去,脑子昏昏沉沉。
窗外乌云飘来,遮住月亮,淅淅沥沥的夜雨落下。
摇晃的窗帘布漏进一线光亮。
我颤颤地问:「严则,你怎么了?」
「口渴。」
我擦掉眼尾的泪水,试图站起身:「那我去帮你倒水——」
话音未落,就被严则拽了回去。
他嗓音更哑:「不用。」
……
第二天醒来时,我嗓子疼得难受。
严则倒了杯水过来,喂我喝完,又问我:「算和好了吗?」
「不算。」我说,「你还在考察期,要想转正请多努力,严总。」
之前恋爱的时候,有一次为了等严则一起约会,我去过他们公司,看着那些跟我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一口一个严总地叫他。
为了好玩,我也故意这么叫他:「严总~您还缺私人秘书吗?我可以应聘吗?」
结果那天晚上,严则失控了。
现在他听我又这么叫,眸光又微微一暗,缺眉眼低垂,收敛情绪,问我:「今天有拍摄吗?」
「有!」
我赶紧说,「所以你赶紧回公司吧,我也要忙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似乎事情已经说开,我们就该顺理成章地复合。
可心中隐约躁动的不安情绪又提醒着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后面几次见面,基本都是约在我家这边。
甚至我想起有东西落在他那里,想回去拿,都被严则拒绝。
起先我还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直到那天下午回家看我妈,正好她带着几个朋友在院子里打麻将,严则妈妈也在。
我倒了个水的工夫,其他人就都走了,只剩她站在原地,歉意地看着我:
「对不起啊秋秋,要是早知道白露还能搬回来,我肯定不撮合你和严则了。」
端着杯子的手忽然顿住。
「阿姨,你说什么?」
「不过还好,你们之前也分开了,否则我真是做了件大错事。」
严则妈妈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严则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我只知道他当初喜欢过白露,不知道他这么多年还对人家念念不忘的……」
像是带着细密尖刺的藤蔓一瞬间捆住心脏,我盯着手里的玻璃杯,耳畔轰鸣声作响。
大概是我的脸色太难看了,严则妈妈很担心地过来挽我的手:「秋秋,你还好吗?」
「阿姨。」
我颤着眼睫挤出一个笑,「我没事,就是昨晚着凉了,有点感冒。」
7
我打了车,直奔严则家小区,却又在门口停下。
见了面要说什么?问是不是拿我当玩具,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白露,却只瞒着我?
还是问,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我站在深秋冰冷的风里,抬手摸了把眼睛,才发现自己满手冰凉的湿意。
怎么那么蠢,他说什么都当真。
「姜小姐。」一道高傲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头,看到白露妆容精致的脸。
我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住这里啊。」
她惊讶了一瞬间,接着笑得花枝乱颤,
「姜小姐,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我了。虽然对你来说可能很残忍,但阿则和你在一起,的确是因为你和我年轻时有点像。」
一阵更猛烈的风吹了过来,她穿得很凉快,在我对面打了个寒颤:「换个地方说话吧。」
我面无表情地跟在她后面,进了旁边一家咖啡馆。
白露捧着一杯热拿铁,抬着下巴,骄傲地看着我:
「姜晚秋,就算你再嫉妒也没用。阿则的初恋就是我,这么多年,他也只喜欢过我一个。」
「你最好早点从他身边滚开。虽然阿则的确是很优秀,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但这不是你死缠烂打的理由,女孩子还是要知道点廉耻。」
其实她和上次约拍时见面时也没什么区别,依旧愚蠢又骄纵。
我和善地问:「说完了吗?」
她高傲地点了点头。
然后我抄起桌子上加了双倍椰浆的焦糖拿铁,从她头顶泼了下去。
粘稠的褐色液体挂了她一头的头发,连同白色的大衣也被染脏。
在白露的尖叫声里,我抽了张纸巾,把溅在手背上的几滴咖啡擦掉,然后撑着桌面看向她:
「骂谁不知廉耻呢,白小姐?你可以说他不爱我,但不能说我是你这种蠢货的替身,懂吗?」
众目睽睽下的狼狈,大概已经让白露失去理智,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样子。
直到严则带着冰冷怒气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谁让你来找她的?」
他在我面前,向来冷静自持。
为数不多的失控,也是在特殊时刻。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紧绷的、不掩怒火的声线。
对面的白露仿佛看见了救星,红着眼圈,哭唧唧地叫:「阿则……」
我心尖痛得发抖,仍然强撑着站起身,和严则对峙:「就是来找了,怎么样?」
结果他眸光沉了沉,居然一伸手把我拉到了身后。
接着又对白露重复了一遍:「谁让你来找她的?」
啊。
我傻了。
这话难道不是对我说的吗?
白露哆嗦着嘴唇,眼泪连珠似的往下掉,好像心态一下子就崩了:
「阿则,你明明看到了,是她拿咖啡泼的我!你怎么还能怪我?」
「她为什么不能泼你?」
严则的语气冷得像是结了冰,
「你不打一声招呼就擅自搬来和我做邻居,在我妈面前胡说八道,现在又来为难我女朋友,难道我还要夸你一句做得好?」
白露哭得更加伤心:「我说错什么了吗?明明当初你喜欢我,是你也承认的——」
「白小姐。」
严则冷冷地打断了她,「谎话多说几遍连自己都能骗过去吗?当初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
8
哭哭啼啼的白露离开后,咖啡厅里只剩下我和严则。
因为刚刚那一场闹剧,附近不少人都在拿余光偷偷瞥我们。
我深感丢人,于是牵着他的手往出走。
坐进车里,一团轻飘飘的暖雾涌出来,在我身周四散。
被冻得发僵的手和脸颊一点点恢复了直觉,我看着面前的严则,只觉得心头被压抑许久的委屈一并翻滚上来,张了张嘴,不等出声,眼泪就先一步掉了下来。
严则僵了僵,温热的指尖擦过我眼尾:「秋秋,别哭。」
我顺势把眼泪鼻涕一起擦在他袖子上:
「你一直都在骗我,严则,你说我是你人生中第一个有好感的人,结果十多年前你就跟人表白过了!」
「这么久你都不让我来你家这边,原来是因为你初恋搬来和你做邻居了!怎么,你生怕我发现你脚踏两条船的真相吗?」
「现在她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说我是她的替身!太可笑了,怎么能用这种事羞辱我?!」
我一口气控诉了一大堆严则的罪名,而他只是听着,最后无奈地勾勾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姜法官,如果你的指控暂时告一段落,我能不能为自己辩驳两句?」
我恃宠而骄地抬起下巴:「说吧。」
「我没有跟她表白过,也没有喜欢过她,当初是她惹上麻烦,想用这个噱头逼对方知难而退,我出于多年邻居的情分才同意的。」
严则稍微停顿了一下,「我妈刚才打电话来,说她不小心说漏了这件事,看你表情不是很好的样子,所以我也把真相告诉她了。」
「至于她搬过来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和她有任何接触。这个人……很极端,也很不择手段,虽然表面看起来很蠢。」
他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所有误会,但我心中莫名郁结的情绪并没有散去。
沉默片刻,我闷声说:「但我还是不高兴,严则。」
他很有耐心,低声哄我:「嗯,为什么?」
我答不上来。
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融化成一团,把我的全部理智都包裹住了。
其实从一开始,我和严则之间的矛盾根源,就并不是因为白露。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吵架,三番五次地提分手,都是因为生活步调上的不一致。
在我出现之前,他的生活已经在从前的三十一年里定了型,井井有条,严肃刻板。
因此,他的公司、客户、工作……很多东西的优先级都排在我之前。
哪怕那天晚上,他暂时丢下客户,回来酒吧找我,也只有这一次而已。
——我想在任何时候,你都可以优先选择我。
无理取闹的话卡在嘴边,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于是最后我垂头丧气地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们年龄差距太大,本身也不是很合适,就……」
话还没说完,严则忽然伸手,一把抱住了我。
「其实我也知道目前的状态不适合,所以那天你说要分开,我没有反驳。但我失败了,因为我没办法适应离开你的生活。」
他的手指在我后背寸寸收紧,「不是说还在考察期吗?再考察我一段时间,好不好,秋秋?」
严则的下巴就抵在我肩头,灼热的气息喷吐在耳畔。
我只觉得腿软,头也发晕,稀里糊涂地,就被他带上了贼船。
……
大概是因为不想让我见到白露,严则收拾了他在本市的另一处房产,带着我搬了进去。
那几天,他带我回了趟家。
严阿姨看到我,满脸愧疚:
「秋秋,阿姨不知道你和严则已经和好了,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是那样的……给你造成了困扰,真的对不起啊。」
我何德何能让长辈给我道歉,吓得从沙发上蹦起来:
「别这么说,阿姨,都是严则的错,要是他早点把事情说明白,不就没这么多误会了吗!」
一旁正在帮我切芒果的严则闻言,严肃地点了点头:「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
没想到他揽锅揽得如此爽快,我后面准备的话倒说不出来了。
9
所谓的考察期,其实和之前恋爱时也没区别。
倒是我抽了个空,认真研究了一下白露的微博主页,发现她给自己打造的人设,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高知女性。
怎么说呢。
不能说十分吻合,只能说毫不相干。
那天下午,我和姜恒见了一面。
大概是在国外这几年,他和陆予怀关系处得不错,没聊几句,他就问我:「姐,你和陆予怀真的没可能了吗?」
「他派你来做说客?」
姜恒抓了抓头发,看起来有些苦恼: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你和他比较合适嘛,不但是彼此的初恋,年龄差距也没那么大——那个男的比你大了十岁诶,真的不会有代沟吗?」
「……」
客观来说,是有的。
其实最近严则已经很迁就我了,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和酒局,没工作要处理的时候就在家陪着我。
但他的时间也实在有限,而且不爱上网的习惯没变,依旧 get 不到我这种资深网瘾少女的梗。
就比如前两天,我刚把他车载音响的歌单从一堆钢琴曲交响乐,换成了我钟爱的小众乐队。
「你天天听着这玩意儿开车,真的不会犯困吗?」
严则竟然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不会。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我需要安静点。」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太吵了,你嫌我话多?」
面对我的无理取闹,严则的表情依旧冷静,「秋秋,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磨了磨牙,揪着他的领带就吻上去:「那你什么意思,倒是展开说说啊。」
……
好在我只走神了一会儿,就被姜恒的声音拽回现实:「姐。」
我回过神,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偏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陆予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边。
「抱歉,不是我有意隐瞒,但如果不以姜恒的名义,你应该不会再和我见面吧?」
他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像是琴音。
而那双凝视着我的、水濛濛的眼睛里,也仿佛凝聚着这几年伦敦经久不散的阴雨雾气。
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岁,三年前在异国他乡被我提分手时,甚至还没成年。
面对陆予怀,我的确是有一点愧疚的,但也仅此而已。
「……那个包,我其实并不需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给个地址,我改天给你寄回去。」
陆予怀抿了抿唇,突然撑着桌面俯下身,一点点凑到我近前:
「一开始以为是姜恒送的,你怎么就收了?姐姐就这么讨厌我,一个包都要和我划清界限?」
「不能这么说。姜恒是我弟,但你和我——总之,我们已经分手三年,我现在也已经有男朋友了,收下你的礼物,并不合适。」
我往后躲了躲,没想到陆予怀寸步不让,又跟着逼近,眼里情绪翻涌,像是堆积的乌云:
「当初你跟我提分手,理由是在你需要的时候,我没办法陪在你身边,那他就可以吗?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他都在吗?」
这话无疑戳中了我心底最隐秘的软肋。
我微微失神了一秒。
紧接着,就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
面前陆予怀的脸忽然消失,我回过神,看到严则暗含怒意的神色。
他正冷冷地盯着陆予怀,语带警告:「我说过,别打她的主意。」
被拎开的陆予怀整了整皱起的领口,分毫不让:「怎么,你没空陪她,还不许别人来?」
严则眼睛里幽邃翻滚,接着他闭了闭眼,不再理会陆予怀,只是看着我:
「秋秋,你说过,只是来和你表弟见个面。」
我可能耳朵出了问题。
不然怎么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委屈。
「……我的确是来和我表弟见面的。」
我赶紧瞪了一眼对面的姜恒,「解释一下。」
姜恒赶紧说:「确实是我偷偷把人带过来的,我姐不知情,姐夫你别怪她。」
陆予怀站在原地,抿着唇没说话。
严则微微点头,语气依旧发冷:「既然如此,我就先和她回家了。」
10
跟在严则身后上车时,我还在想这事该怎么解释。
结果他沉默片刻,反倒先一步开口了:「所以,你要同时考察两个人吗?」
我侧头去看,才发现他下颌线紧绷,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冷肃。
像是生气,又像是紧张。
「怎么可能,不是说了是偶遇嘛。」
我不想再纠结这件事,于是转移话题,「不过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
「有个大项目成功交付,临时出来聚餐。」
「那你就这么半路走了,合适吗?」
严则一手搭着方向盘,淡淡地说:「我是老板。」
「……」
万恶的资本家。
难得他下午有空,我们干脆一起去看了部电影。
为了放松,选的是部国产爱情片。
结果好死不死,剧情正好是女主和初恋分手多年后再遇,几番纠葛后,选择和现在的男朋友分手,投入初恋怀抱的故事。
「……」救命啊。
哪怕身边的严则没有说话,我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场更加冷凝。
回家后,我刚按下客厅灯的开关,严则的吻已经在从暗到明的光亮交错中落了下来。
我没站稳,下意识往后倒,他一手就伸过来,很体贴地垫在了我脑后。
我颤颤巍巍地解释:「我发誓,这电影真的是我随便选的。」
他离开我嘴唇,微微退开一点:「秋秋,我的确,不太懂年轻人的偏好。」
语气好像有点落寞。
我很想安慰他,有些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年龄问题嘛,毕竟是年过三十的老男人了,这也不能怪你。」
然后气氛顿时死寂。
我看着面前严则,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冒出星星点点危险的寒光,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年,龄,问,题。」
他一字一句地缓慢重复完,盯着我的眼睛,忽然扯着唇角笑了一下,
「秋秋,你还记得之前吵架的时候,你打电话跟我说过什么吗?」
我吞了吞口水,试图蒙混过关:「……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帮你回忆。」
他牵着我的手,引我指尖共舞,直到我仰面躺在沙发上,又被灯光刺得眯起眼睛。
严则甚至很贴心地去把灯光调成了温吞的暖黄色。
那天在电话里嘴硬说过的话闪过脑海:
「别忘了你都老大不小了,弟弟年轻,有些东西,是你再多钱都比不上的。」
光线再暗下来几分,严则站在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目光不移开,却又慢条斯理地松了袖扣,摘下腕表,垂眼望着我,轻轻地笑:「那可不一定。」
11
色令智昏啊。
色令智昏。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醒来,拖着酸软的身体去了工作室。
然后痛定思痛,决定认真工作一段时间。
看了看备忘录里接下来几天的拍摄计划,我预备再接几单,于是打开微博。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私信消息涌了进来。
随便点开一条,都是不堪入目的辱骂。
耳畔仿佛有轰鸣声响起,我深吸了好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连点了十几个人的私信网暴,我终于弄懂了。
白露写了篇言辞悲戚的小作文,把我挂在了她微博主页。
在她的叙述中,我是拆散她和严则这对重逢的有情人的恶毒女配,嚣张跋扈到极点,身为前女友,因为嫉妒,拍照时故意找茬,还找她示威泼咖啡。
也有他们曾经的高中同学出来证明,严则的确喜欢过白露。
在那条微博里,白露还贴上了那天在咖啡馆的一小段监控视频,恰好就是我把咖啡泼了她满头的那一幕。
颠倒黑白。
可我要怎么反驳?
她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粉丝数目众多,又很好地把握住了网络痛点,占了先机。
就这一会儿工夫,那些骂我的私信数目还在激增,随便点开一条,脏话触目惊心。
我气血翻涌,大脑嗡嗡作响,不想再看,匆匆忙忙关掉微博。
门铃被按响,是个陌生快递,拆开来,里面放着一只骨灰盒,还有一张纸条:「小三去死。」
我手一抖,盒子掉在地上,摔裂开来。
那个瞬间,我忽然就明白了严则说白露的那句话。
他说:「这个人……很极端,也很不择手段,虽然表面看起来很蠢。」
这种利用网络舆论诛杀情敌的手段,哪里是一个看起来骄纵的蠢人用得出来的。
我蜷缩在沙发上,咬着嘴唇给严则打电话。
他接得很快:「秋秋。」
熟悉的、正经又微微沙哑的声线,一瞬间把我强撑出来那点零星的冷静击溃。
我开始嗷嗷大哭,声音里带着抽噎,断断续续:
「严则,你都不上网,你知不知道白露做了什么?」
「我就是和你谈个恋爱,为什么要承担这一切?我后悔了,后悔和你在一起了还不行吗?」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妈就宠着我,没让我受过一点委屈。
后来谈恋爱了,也是如此。
谁让我不开心了,大不了就分手。
和严则在一起这段时间,我已经生了很多之前从没生过的气,而这场由白露一手引导的网暴,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电话挂断,我把头埋在膝盖之间,专心致志地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温热的力道环住手腕。
下一秒,我就被拽进一个尚且带着深秋料峭寒意的怀抱里。
严则紧紧抱着我,手一下一下抚弄着我的发顶,像是在安慰。
语气也刻意放得低沉又温柔:「秋秋,别哭,我来解决。」
「你要怎么解决?」
我问,「你能阻止这群人私信骂我,还是能阻止她的极端粉丝给我寄骨灰盒?」
严则抿了抿唇,眼睛里都是歉疚。
当着我的面,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那边传来白露娇娇的声音:「阿则,想我了吗?」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泰然自若的语气。
严则冷冷地说:「别装模作样的了,你引导粉丝网暴我女朋友,捏造事实,必须澄清谣言,然后跟她道歉。」
「哎呀,你都不上网,工作又这么忙,就这么一点小事,她还要跟你告状吗?」
12
我气得肺都要炸了,正要抢过手机开骂,严则就按住我的脑袋,一边顺毛安抚我,一边继续说:「当初那件事,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是为什么。如果你不道歉,我会把真相事无巨细地公布出来。」
气氛一瞬间凝固。
片刻后,白露哀怨的声音响起:「阿则,你明明答应过永远替我保守秘密。」
「那是在你没有惹到我的前提下。」严则说,「你很清楚,我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
白露哭得梨花带雨:「阿则,我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对我吗?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情分都没有……」
严则失去耐心,挂断了电话,然后又拨通一个号码。
「我需要处理一点网络舆论上的事,杨敏,半小时内,出个方案给我。」
一道年轻的女声在那边大呼小叫:「不是吧严总,咱们公司被人黑了?这能忍?齐哲别睡了,起来干活!」
「是私事。」严则顿了顿,「事关你们老板娘。」
然后他当着我的面,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发布了人生中第一条微博。
「今天,关于白露在网络上针对我和我爱人的一系列污蔑,现做出如下澄清。」
「她被泼咖啡,是因为主动上门挑衅。从前默许白露的那些行为,是她上学时同时招惹两个男朋友,对方扬言要找人打断她的腿,所以她拉我做挡箭牌。碍于多年邻居的情分,我同意了,但并没有喜欢过她。我爱人是我初恋,和她之间没有半点联系。」
他给出的证据,是一段带着微微电流声的录音,正是当年翻车的白露慌乱来找他帮忙时的哀求。
微博发出后,很快被严则公司那两个宣传部门的女孩买热度造声势,飞快送上热搜。
风向反转,白露被舆论反噬。
她大概是没想到严则真能做到这种地步,打来电话,又被严则按掉,当着我的面把她拖进黑名单。
房间里安静下来,窗外夜色昏暗,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烘托出室内暧昧又温情的氛围。
我看着严则的眼睛,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甜,眼眶又涨得难受:「『我爱人』,你的用词好老土。」
「嗯,符合我的年纪。」
他自嘲般轻笑一声,「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老土点也正常。」
「可是,为什么扬言要打断白露腿的校霸,听说你喜欢她之后就不敢动手了?」
严则僵了僵,低咳两声:「那时候年轻气盛,打过几次架……在学校里的名声,不太好听。」
三言两语,勾勒出一个与眼前成熟稳重的严则截然不同的形象。
我有点遗憾:「太可惜了,没见过那样的你。」
「现在认识,总也不迟。」
我忽然想到那段录音:「所以当初她来找你帮忙,你答应了,但同时录了音?」
「做事留证确保万无一失,是我的习惯。」
严则淡淡地说。
我赶紧回想了一遍,自己以前有没有惹过严则,说过什么不妥当的话,结果一回神,就看到他凑到我近前,一双幽深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我没有在你这里录过一秒钟的音,留过任何所谓的证据。」
「你和她不一样,秋秋,我爱你。」
猝不及防的表白。
脑中像有烟花一朵朵炸开,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严则,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我爱你,秋秋。」
伴随着这句话,灼烫的吻也印在我嘴唇上,「会扣我的分吗?」
近乎呢喃的声音,我被亲得脑袋发晕,迟了几秒才勉强唤回一丝清醒的神智:「扣什么分?」
「既然我还在考察期,这一次的事情,会扣我的分吗?」
「……不好说。」
我喘了两口气,故作苛刻,「看你表现。」
很快我就后悔说了这四个字。
13
也许是因祸得福。
这一场舆论过后,我的个人摄影工作室的名头,反而打了出去。
来找我约拍的人一下多了好几倍,付了定金的单子已经排到两个月之后。
忙着赚钱的同时,我没忘记把那个包寄给姜恒。
「既然是陆予怀托你送的,那就你给他拿回去吧。」
我在电话里说,「以后也不要再瞒着我让他来见面了,没有意义,我跟他的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姜恒在那边唉声叹气:「对不起啊姐,我就是想到陆予怀拒绝了伦敦的工作回来找你,难免有点心软,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事。」
我看了一眼餐桌边的严则,「我去吃晚饭,先不聊了。」
电话挂断,严则抬眼看着我,故作大度:「一个包而已,留下也没关系。」
「真没关系?」我故意问,「我天天用也可以?」
严则放在桌边的手不动声色地收紧:「每天用同一个包,不好搭配,我再多送你几十个吧。」
几十个,那我一个月还能用上两次重复的吗?
老男人吃起醋来真是笑死人。
晚上严则在书房处理工作,我抱着 switch 在旁边玩塞尔达。
由于太过投入,也没太听得进去他刚才说了什么。
直到严则走到我面前,摘下那副处理工作时才会戴的银边眼镜,撑着扶手俯下身来:「玩得这么专注,都不听我说话。」
我一边练习盾反,一边随口说:「你以前不也这样嘛,一旦沉浸在工作里,我跟你说话都听不进去。」
严则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跟我道歉:「对不起。」
这段时间,他已经跟我说过很多次对不起。
我想了想,把手里的 switch 递给他,然后起身,往浴室走了几步,又回过头。
看到严则眼睛里的疑惑,我又补充了一句:
「光嘴上道歉有什么用,我先去洗澡,你把这只人马打死我就原谅你。」
接下来的日子里,原本就工作忙碌的严则生活更加充实了。
我甚至看到因为上次白露那件事加了微信好友的杨敏,发了条朋友圈:
「真是活见鬼了,下午去老板办公室送终审方案,看到连微博都不刷的他在查游戏攻略:三十秒无伤打人马教学。」
我截图了那条朋友圈,心情不好就翻出来笑一笑。
大概是严则真的有点天赋异禀,研究了四五天之后,真的帮我打死了人马,还是无伤完成。
他把我的 switch 还回来,然后说:「秋秋,我下个月十号要出去一趟。」
「干什么?」
「去上海,谈融资的事。」他郑重其事地说,「我的公司,应该快要上市了。」
我很为严则高兴,他却满目歉意:「十号是你的二十二岁生日。」
「哦,不过也没关系。」
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在我们家,生日一般都是过农历。」
因为单子排得很满,哪怕是生日这天,也不能休息。
不过想想是为了赚钱,我动力十足。
有个早就跟我约了时间的小妹妹,说要拍一组工业颓废风的写真。
几番协商,敲定了市郊一家废弃多年的工厂。
到了那天早上,我专门提醒了她一句,要带好假血浆,然后才过去和严则一起吃早饭。
他是中午的飞机,等下就要出发去机场。
我正在啃三明治,一抬眼就看到严则坐在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干什么?」
「我在想,晚去一天也没关系,还是陪你过完生日吧。」
我大感意外:「有点恋爱脑了哈严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放在过去,什么生日纪念日的,在你的公司面前都得往后靠。」
「以前的我,不识抬举。」
严则轻轻叹了口气,「合同丢了可以再谈,喜欢的人跑了就是真的跑了。」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几口吃完早饭,收拾了相机和镜头:
「真的不用,我等下也有拍摄呢,你还是好好去谈你的合作,早去早回。」
14
出租车一路行至工厂门口,司机师傅友情提醒我:「这边地方很偏,你一个小姑娘,要注意安全。」
「谢谢叔叔,不过没事的,我们是两个女孩子,过来拍点照片就走。」
我笑着谢过他,打开手机,给严则发了个定位:「到了。」
这是我和他恋爱至今养成的习惯。
就是为了之前他忙碌结束后,能以最快速度赶过来接我。
发完定位,我退出去,又给小妹妹发了个消息:「我到了,在哪里等你。」
「我早就到了,还找了个很适合拍照的地方,姐姐你进来,我在三厂房这边。」
这工厂已经很多年弃置不用,杂草丛生。
又因为冬天寒冷,天幕中积了层厚厚的云,光线都被压在后面,显得暗沉沉的。
我抱着相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站在三厂房门口,看着几台乱七八糟落了灰的机器,没找到人影,于是低头摸手机,准备给她打个电话。
结果刚低下头,身后忽然有股猛烈的巨大力道袭来,把我整个人按倒在地上。
灰尘飞扬里,我看到一张陌生的、神色狰狞的脸:「姜晚秋?」
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看来不是激情犯罪。
一瞬间,我什么都懂了。
提前两个月的约单,伪装女性的身份,又用特殊的拍摄要求,不动声色把我引到这种僻静荒凉的地方。
他想要什么?钱吗?
我掐着手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想要什么?我劝你别冲动,来的时候我已经给我男朋友发过定位,他很快就会来接我。」
男人不客气地冷笑:「你男朋友去外地出差,现在恐怕都登机了。我会仔仔细细地拍一遍照片,如果你不怕散播得全网都是,只管报警。」
他说着,用力扯下了我的短羽绒外套。
我尖叫一声:「白露让你来的!这是违法犯罪,她疯了吗?」
「她的人生和事业都被你毁了,你觉得她还会在乎这个?」
他一边说,手一边继续撕扯。
薄毛衫不堪重负,很快也被强行脱下来,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冰冷的风吹过来,灰尘堵住鼻息,我拼了命地想挣扎,疯狂尖叫,但终究因为体型的差距,只是徒劳。
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在我身上做乱的手忽然一顿,然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隔着一层朦胧的眼泪,看到严则的脸。
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是幻觉。
他丢下手里生锈的铁质扳手,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然后一把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那双一贯冷静的眼睛里,怒意燃烧,火星四溅。
我抖了抖身体,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严则!」
「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想见你。」
他拨开我凌乱的头发,凝视我的眼睛,「所以跟合作方那边说了一下,明早再过去。还好我没去……秋秋,还好我来了。」
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那落在我颊边的手指也在轻轻颤抖。
把我抱进车里,打开暖风,严则才告诉我,他想留下来陪我过生日,所以从去机场的路上中途折返,到门口发现我电话打不通,察觉到不对劲,就报了警,然后拎着扳手进去找我。
我缩在他怀里,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是白露。」
环抱我的力道越发收紧,严则的声音冷极:「我知道了。」
几乎是话音降落,车窗外就传来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被严则打晕的男人被带走,清醒后对他的罪行供认不讳,也承认了是出自白露的指使。
白露被抓来时,看我的眼神里带着令人心惊的怨恨: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的商业价值掉成负数,已经接到的推广也全没了,我的事业全毁了,凭什么你还能过得这么好!」
我被她极端又疯狂的神情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定了定神,才冷笑道:
「你可不可笑啊白小姐,上次那件事明明是你先作妖,怎么现在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怎么,只许你害别人,别人不能回击?」
严则把我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她:
「证据是我拿的,微博是我发的,你有什么事怎么不敢冲我来?你早就成年了,犯了罪,法律会让你付出代价。」
白露嘴唇翕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做完笔录,走出警局,严则给严阿姨打了个电话:
「妈,如果白露家里人给你打电话,不要接,如果上门,也不要开门,直接报警。」
严阿姨惊讶道:「怎么了?」
等严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过一遍,她的情绪便变为愤怒:
「简直是个疯子!秋秋,你在旁边吗?你放心,阿姨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不管白家人怎么说,我都不会原谅他们。」
我顺势接过电话,和严阿姨聊了几句,让她先暂时瞒住我妈,然后挂了电话。
15
回家后,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衣服,严则又小心翼翼地帮我处理了伤口。
等他回来时,我正坐在沙发上,仰头冲他笑。
笑着笑着,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严则……」
我一边哭一边说,「我太开心了,你真的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了。」
过去的很多次,在机场,在那个孤立无援的小旅馆,我都希望严则能如今天一般,忽然出现,救我于危难之中。
虽然迟了一些,但总不是不到。
他抱着我的那只手在我背后无声收紧。
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抚地拍着我的后背,任由我哭完,发泄完。
我一边扯着他的袖子擦眼泪,一边问:「可是你怎么会忽然出现呢?怎么会丢下那么重要的事情来找我呢?」
严则沉默片刻,拿出一只小盒子,打开,放在我面前。
「因为这个。」
盒子里是一枚光芒璨璨的钻戒,一看就价值不菲。
「今天是你的二十二岁生日,我想把这个给你,向你求婚之后再走。」
严则低声说,「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但,秋秋,我想和你结婚。」
我没有应声,于是严则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变得慌乱。
「你不愿意吗?」
他轻声问,声音里染着很淡的一丝颓气。
「……严则,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丁克,讨厌小孩,就算我们结了婚,我也不会要小孩。」
「我记得。」
严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会去结扎。」
「那你赚这么多钱,后继无人。」
「那就你一个人花,多花点,等我回来带你去买新相机,买包。」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等你考完驾照,再给你买辆车。」
「……你会后悔。」
「如果错过你,我才会后悔。」
他低下头,细细密密地亲吻我手背,
「在我的人生里,爱情本来就是排除在外的选项,所以当初我才会答应白露替她兜底,因为觉得无所谓。但如果早知道会有她害你这一天,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他看着我的眼神专注又深情款款。
就好像我是他井井有条的严苛人生里,唯一的冲动和意外。
「所以,和我结婚好吗?」
我终于伸出手去,看着他把戒指套上来:「好。」
这一晚过后,我和严则又要短暂地分离几天。
但我却无比安心地知道,我和他拥有这一晚,还有长长久久的往后余生。
我搂着他脖子亲上去:「严则,我需要一些愉快的记忆,来忘记今天的经历。」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弥漫骨血间,却有漫长的欢愉。
(全文完)
备案号:YX012YazKEeBLqyjw
不自觉心动:陷入热恋的我们
巧克力阿华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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