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让你一瞬间毛骨悚然?
2023-04-14T00:00:00Z | 32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3-04-14T00:00:00Z
「快跑!!这是第六次循环!」
飞机上,男子情绪激动地冲着所有人大喊。
不过,有一点他说错了。
这不是第六次循环,而是第八次。
我叫桃酥,此刻正在 TZ108 的航班上。
飞机即将降落,舱内的乘客纷纷开始收起随身物品。
而我没有动。
我打开手机,低头瞄了一眼时间。
「2022 年 6 月 14 日 13 时 30 分」。
还有一分钟,这架飞机就要坠毁,随后时间便会重来。
我的目光扫过周围每一个乘客的脸庞,然后闭上双眼。
它在哪?
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到底在哪?
「飞机准备滑行,请乘客们系好安全带……」
温婉的女声从广播里弹出,我将安全带系在腰间,收起桌板,手指按在了手机的锁屏键。
屏幕正定格在聊天群的对话。
步凡:「桃酥回来后歇一段时间,然后我们出去玩吧!」
崔灿:「是啊,不过我还要写稿子。」
桃酥:「先不和你们说啦,我这要起飞了。」
……
锁屏前,我又瞄了一眼群里的消息。
「步凡:OK!」
「崔灿:注意安全。」
与此同时,一则热搜弹窗映入眼帘。
「顶流明星李慧冉被爆殴打助理!原因竟是…… 」
我失笑地摇了摇头,心想着这些人的气焰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总是要大发雷霆。
关掉手机前,我看了一眼时间。
「2022 年 6 月 14 日 12 时 35 分」。
还有一个小时,我就能回到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城市。
我取出随身携带的眼罩,将它戴在头上。
「希望这一路能做个美梦。」
困意袭来,我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蓝天下,只剩一架飞机在默然前进。
再度睁开双眼,我却发现自己并不在飞机上。
一望无际的黑暗包裹着我,脚下如镜面般的地面映出我的倒影,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这里是哪?
「有人在吗?」
我慌乱地朝四处看去,脚下的镜面随着我的动作泛起阵阵涟漪。
「有人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沉默。
我攥紧双手,颤抖着慢慢向前走去,试图找到出口。
一步,两步……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依然没有走出这诡异的地方。
我停下脚步,涟漪也随之抚平,一切还是刚刚那样。
正当我绝望时,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丝熟悉的声响:
「簌簌。」
这是火在燃烧。
我匆忙地转过头,发现背后不知何时燃起了一团火焰。
那团火正烧着什么,我凑近一看,当即被吓得跪坐在地上。
「啊!!」
一个人,那是一个人!
五指分明,还有已经焦黑的头发,身体虽已被烧得体无完肤,但我依然能看出来,这人没有死!
他不断地张开嘴试图说些什么,可他的嘴唇早已没有皮肉,发不出一点声音。
末了,他停止了动作。
我能感觉到,他那空洞的眼眶正盯着我。
我的双腿发软,但还是挣扎着站起身想要远离这个人。
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身后也早已燃起了三团火焰!
瞬间,周围变得不再黑暗,密密麻麻的火焰挤满我所在的空间。
冲天的火光包裹着残缺的人体,向我爬来。
无数哀嚎声穿透了我的耳膜。
灼烧感充斥我的脸庞。
正当我的心理防线即将崩溃时,一切停止了。
黑暗的尽头处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光亮,光明逐渐占据我的视野。
天旋地转,周围的景物在急速消失。
所有的「人体」停止了爬行,怔怔地看着我。
白光撕裂开万物的最后一刻,火焰中的「人」扯起了嘴角。
他在笑。
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在座位上。
「呼呼……」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断看向周围。
黑暗的回廊、火焰、残肢、诡异发笑的「人」。
什么都没有。
我还在飞机上,除了邻座奇怪的眼神,再也没有其他异常的事物。
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并没有感到灼烧之后的疼痛。
我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2022 年 6 月 14 日 13 时 25 分」。
还有十分钟飞机就要降落。
我揉了揉太阳穴,索性不再回忆这些。
权当是一场略微真实的噩梦。
时间缓缓流逝。
没过多久,距离飞机降落便只剩下了几分钟的时间,乘客们纷纷开始收拾行李。
我将眼罩放回包里,整理了自己的物品,等待着飞机降落。
我看向窗外,城市与农田在我的眼中逐渐放大,高楼大厦的轮廓慢慢现形。
我拿出手机,对着前置摄像头比了一个耶。
快门按下的一瞬间,异象突生。
整架飞机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正将乘客拽离座椅,我的手机也直接被摔落在地。
瞬间,安静的机舱响起无数道嘈杂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哇哇哇哇——」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
尖叫声、哭闹声以及嘶吼声如野兽般冲入我的耳朵,我惊恐地抓紧安全带,试图保持住平衡。
紧接着,飞机的窗户「砰」的一声碎裂开来,冷冽的寒风急速涌入机舱。
轰!!
巨大的爆炸声随之而来,整架飞机直接开始解体!
黑烟滚滚中,所有的乘客被火海吞噬,包括我。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死亡的阴影遮天蔽日,令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剧烈的痛苦撕扯着我的身体,在我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的视线定格在了左手的手表上。
「2022 年 6 月 14 日 13 时 31 分」。
「飞机准备滑行,请乘客们系好安全带……」
我猛然睁开双眼,汗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
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好端端地坐在飞机上。
广播里正传出一道道提示音,提醒旅客飞机即将起飞。
我赶紧打开手机,望向顶端的时间。
「2022 年 6 月 14 日 12 时 30 分」。
这是怎么一回事?飞机明明已经爆炸了啊?
上一个瞬间,我便已经死在了爆炸中。
我打开手机,点开了微信置顶的聊天群。
步凡:「桃酥回来后歇一天,然后我们出去玩吧!」
我定了定,按住语音说:
「崔灿!你是不是想说你要写稿子??」
崔灿:「惊讶. jpg」
崔灿:「你怎么知道?我刚打在消息框里要发出去。」
紧接着,他在群里发了一张截图。
截图上显示着他刚要发出去的话:
是啊,不过我还要写稿子。
我的思绪「轰」地一下呆住了,但此刻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
我死死盯着手机的消息通知,等待着一则弹窗。
「叮——」
一则弹窗出现在了屏幕上。
「顶流明星李慧冉被爆殴打助理!原因竟是……」
啪嗒一声,手机从我的手上滑落。
邻座的男生皱了皱眉,弯腰帮我捡起了手机。
他余光扫了一眼屏幕,然后脸上露出了然之意。
「姑娘,追星塌房很正常,前段时间那个……」他一边把手机递给我,一边对我说着。
我没有听下去他的话,接过手机道了一声「谢谢」。
他见我没有反应,便也不再言语。
窗外是万里高空的平静白云,而我的心里却掀起了一场海啸。
我浑身颤抖,不敢确定爆炸那一幕是不是真的。
飞机已经在高空飞行,现在想要下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握紧了手机,只能任由着心脏狂跳。
一段时间后,我打开手机。
「2022 年 6 月 14 日 13 时 28 分」。
时间越来越接近爆炸的那一刻,直到现在,飞机上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咬咬牙,张开嘴大声地呼唤着空姐:
「空乘在吗?空乘在吗?」
听到我的声音,一名面容姣好的空姐朝着我走了过来。
到我身边后,她停下脚步,面带微笑地看着我说:「女士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你们这架飞机的安全检测怎么样?」
她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但随后又耐心地解释道:「飞机是经过很多道严密程序检测的,关于安全问题您尽可放心。」
我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她说:「我是说,这架飞机有没有可能会爆炸?」
她脸色微变,毕竟在飞机上任谁都不想提及空难二字。
停顿片刻后,她摇了摇头。
「女士,您放心,这种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如果有什么其他问题,您随时叫我。」
说罢,她向后走去。
我努努嘴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声。
邻座的男子反而有些不悦,对着我说道:「我说你这个人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很不吉利的。」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死死地盯着时间。
秒针走完了一圈,分针落向了下一格。
「13 时 31 分」。
男生看我不回话有些生气,正想伸手提醒我时,飞机突然强烈地晃动起来,他的手也猝不及防地震了一下。
紧接着,嘈杂又耳熟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下一瞬间,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整片天空。
火即将烧向我的刹那,我闭上了双眼。
白云悠悠,天朗气清。
一架飞机正在滑行中。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又回到了刚起飞的时候?」
我开始审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
飞机的尽头是无可避免的爆炸,而我的结局就是在这万米高空被烧成灰烬或摔成肉泥。
想到那铺天盖地的火焰,我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我陷入了死亡的循环。
冷静下来后,我开始仔细地回想整件事情。
一个最大的疑问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这架飞机为什么会爆炸?
如果排除有人劫机的可能,飞机发生空难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我心头一震。
如果这种可能性不应该排除呢?
我的目光扫过整个机舱,看向了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不,不对。
我摇了摇头。
这趟航班只是一场短途飞行,从 12:35 到 13:35 便会结束,总时长不超过一个小时。况且乘坐飞机的大多是高校放假的大学生,并不能算是巨富之人。
就算是恐怖分子,也不会选择炸掉这架平凡的飞机。
那只能是机身的原因。
我感到头痛欲裂,一种无力的感觉遍布全身。
循环开始时飞机就已经滑行冲上高空,我根本没有能下飞机的机会。
如果我大吵大嚷想下飞机,恐怕只能被人当成疯子控制住吧。
想到这,冷汗便顺着我的发鬓流了下来。
突然,我感到有人轻轻拍了我的后背。
「谁!!」
我转过身,发现邻座男生的手僵在半空。
他的手里是一张纸巾。
「你出汗很严重,擦一擦吧。」
我看着他的脸,想起上一次循环时也是他帮我捡起了手机。
「谢谢。」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汗。
「出汗太多很可能有病理性的因素,我建议你下飞机后检查一下。」
他礼貌地向我伸出了手,说:
「我叫文向心,你呢?」
「桃酥。」
我漫不经心地答道,随后便低下头死死盯着手机的时间。
「13 时 15 分」。
文向心看着我,有些失笑地问:
「从起飞开始,你就一直在盯着时间,而且还特别紧张,就好像……」
他思索了片刻,接着说道:
「就好像飞机会爆炸一样。」
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死死地盯住他。
他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语气颤抖地问道:「我……我不会说中了吧?」
片刻后,我收回了目光。
「抱歉,我就是坐累了,站起来活动活动。」
他显然不相信我这套说辞,赶紧起身向着厕所走去。
估计他认为我的精神有问题吧。
我没时间去管他,再次看向了时间。
「13 时 20 分」。
死神正一步一步逼近着所有人。
我的心怦怦跳动,再不做些什么,我将迎来和从前一样的厄运。
可我能怎么办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迅速朝着厕所的方向走去。
「13 时 29 分」。
飞机爆炸时是从中间开始的,我要尽可能待在末端,离开爆炸的核心区域!
即使活不下来,我也一定要看清爆炸的全过程!
我快步走到厕所,却发现厕所里有人。
我拍了拍门,喊道:「文向心!让我进去!」
厕所里传出一个声音:「不好意思,我在上厕所呢。」
「13 时 30 分 00 秒」。
我没空考虑那么多,开始一脚一脚地踹厕所的门。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空乘人员急忙过来,要拉着我离开。
我怒喝道:「快把门打开!」
「13 时 30 分 35 秒」。
我听见了打开门锁的声音。
咔咔,咔咔。
「来了来了,怎么这么着急。」
此时,空乘就要将我拖走。
「13 时 30 分 54 秒」。
我拼尽全身力气,奋力挣脱开她们的手。
与此同时,厕所的门开了,里面是一脸错愕的文向心。
「你们这是在干吗?」
「13 时 30 分 59 秒」。
我冲进厕所里,一把关上厕所的门。
同一瞬间,飞机开始剧烈地摇晃。
轰!!
火光冲天而起,飞机开始解体了。
机舱内一片哀嚎。
恐怖的高温携带致命的浓烟降临到每个乘客的身上。
所有人疯狂地拍打着自己,企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惨叫声、嘶吼声、孩童啼哭声回荡在机舱里。
人间地狱。
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在飞机的厕所。
剧烈的高温瞬间将厕所变得像烤箱一样,要不了多久,我们两个就会被活活烤熟。
「卧槽了!!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啊!」
文向心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而我也同样难以忍受。
我忍住剧痛,和他说:
「踹开厕所的门!!」
他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拼命地踹向门。
门锁早已被高温熔化,终于,门被我们两个踢开了。
狂暴的冷风吹向我,我能感觉到自身生机的急速流逝。
所幸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我的座位在中间,而爆炸就是从中间开始的,前两次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机会便瞬间被高温吞噬。
而厕所在飞机尾端,能让我多存活一会。
我努力向外望去,映入眼帘的庞大飞机被拦腰斩断,前段和末端正从高空坠落。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了发生爆炸的中间。
死亡前,我看到了那一幕。
一瞬间,我感到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极度恐惧的情绪如电流般游走在我的全身。
在飞机爆炸的中间,有一个全身烧焦、沾满碎肉的人,正直直地盯着我。
他慢慢咧开已经没有人皮的嘴角,发出荒诞的怪笑。
「嘻嘻,嘻嘻。」
「被烧死的滋味,不好受吧?」
滴答,滴答。
有水落在了我的脸上。
意识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我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里不是在飞机上。
我站起身,打量着周围。
黑暗,虚无。
无法言说的静谧在这片天地中默默长存。
我来到过这里。
回忆的片段如泄洪之水,波涛汹涌地在思维世界重现。
这是我第一次做梦时来到的黑暗长廊。
不同的是,眼下的世界里并不存在那些被火焰烧焦的活尸,也没有尖锐无比的惨叫声。
只有一个头痛欲裂的我。
「这是,循环结束了?」
我想起飞机爆炸前的最后一幕。
瞬间,我感到了一阵心悸。
那站在滔天火焰中间的诡异人影,慢慢被勾勒出来。
飞机的爆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甚至,不能称其为人。
意识到这一点,我不免地惨笑一声,绝望和无力感爬满全身。
这样的局面,我又能怎么做?
「你可以做很多事。」
突然间,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无法寻到这声音的来源,它自上空响起,又在脚底发声。
「谁!谁在说话!」我强装镇定地问道。
它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着:
「你很有趣。」
「我要和你玩个游戏。」
我瞳孔微缩,说道:「什么游戏?」
「你已经知道了,这架飞机的爆炸是人为的。」
「我可以告诉你,你见到的那个人,它并不算是人类。」
我蓦然瞪大双眼,虽然心中早已有所猜想,但直接被证实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我压了压颤抖的心神,问:「那它是什么?」
「地心人。」
「地心人?」
那个声音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毫无感情地接着说道:
「游戏规则很简单。」
「在这架飞机上,找到那个地心人,它可以披上正常人的人皮,也可以改变自己的样貌。」
「找到它,你和这架飞机的所有人将逃出这场灾难,你也会跳出循环。」
「如果找不到……」
那个声音的语气骤然一冷:
「那就成为有器官的『火』吧。」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一道白光刺入我的双眼,让我离开了那片黑暗。
整个空间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与声音。
良久后,那个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不再淡漠,而是加上了疯狂的戏谑,发出颤音:
「嘻嘻……嘻嘻。」
「好玩!真好玩啊!」
「2022 年 6 月 14 日 12 时 40 分」。
飞机已经平稳地航行在对流层。
我揉了揉眉心,开始思考发生的事情。
太多太多超出我认知的事情,一时之间令我难以消化。
所幸上一次循环终于洞悉了一些真相。
想到这,我突然转过头,看向了邻座。
文向心。
这也算是和我同时存活到最后一刻的人了。
虽然现在一切都推翻重来了,他并不认识我。
可当他跃入我的视野时,我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的眼睛紧闭着,额头上不断落下汗水,全身颤抖,青筋暴起,仿佛做了一个极度可怕的噩梦。
就连他的嘴里也在不断嘟囔着什么。
「救……救救我。」
救我?我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他。
「救救我。」
「救救我!」
突然间,他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正直直盯着我,发现我也在看他后,他的双眼便充满了疑惑。
我心中暗道:看来还是不认识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罢了。
半晌,他张嘴对我说了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我极度惊愕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看他的表情无异于白日见鬼。
「桃……桃酥?」
「我们不是被炸死了吗?」
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接受能力。
我愣在原地,语气不确定地问:
「你……你认识我?」
他不断环顾着四周,然后看向我。
恐惧,疑惑,迷茫,劫后余生……
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目光里建构。
「我没死!我没被炸死!!」
他激动地大喊,声音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
前座的女人转过头,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请问您能小点声吗,我的孩子睡着了,他要是醒了会闹的。」
她正抱着孩子,而被包裹严实的孩子举着一只粉嫩的小手。
文向心连声抱歉,抑制住激动坐了下来。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问:
「你还记得上一次的飞机爆炸?」
他点了点头,随后他意识到了不对劲,瞪大双眼道:「上一次……难道不是一场梦吗?」
我摇了摇头,深呼吸一口气,说:
「你经历的所有事,都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发生的。」
「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叫文向心,上次死在上千度高温的厕所。」
话音刚落,他便打了一个冷颤。
沦为火海的飞机,人间炼狱的机舱。
上一次循环时那惨烈的景象再次涌入他的记忆。
他语气颤抖道:
「也就是说,我们……」
我接过他的话,严肃地说:
「我们陷入了死亡的循环。」
砰的一声,他颓废地坐在椅子上,嘴里嘟囔着「完了」「反复死掉」「发的工资还没花」。
我看着一蹶不振的他,又说道:
「你也不用太绝望,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就暗淡了,说:「怎么可能,这可是万米高空,就算我们早知道了飞机会爆炸也不可能逃得掉,况且民航上不会配备降落伞,就算打开安全门也无济于事,空警……」
我打断他的话,说:「你说得没错,飞机爆炸时无论如何我们都没办法逃生。」
「所以?」
「所以,我们需要阻止飞机爆炸。」
他诧异地看着我,说:「你的意思是……」
我点点头。
「飞机的爆炸不是意外,是人为的。」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寻找地心人的要求。
一刻钟后,文向心慢慢回过神来。
我没指望他一开始就相信这些奇诡的事情,正当我准备再劝说他时,我却发现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仿佛他对此坚信不疑。
我嘴角抽了抽,问:「你不觉得这些事情太扯了吗?」
他的头如同拨浪鼓般摇着,答道:「我相信你!我从小就觉得人生是一场游戏,周围的人全都是虚拟的,我才是主角,这件事不就是最好的证……」
「打住!」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13 时 01 分」。
「飞机会在 13 时 31 分准时爆炸,现在只剩下半小时了。」
他连忙噤声,说:「那我们就找出他吧。」
找出地心人。
可怎样才能找出地心人呢?
根据那个声音所说的,地心人的伪装和常人一般无二,而且每次循环地心人都可以改变面容,那怎么样才能发现他呢?
我托着腮回忆起了整架飞机的细节。
我的位置是经济舱 16A,算是中间地带,从我的位置能遍观整架飞机的其他乘客,不过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文向心也与空姐攀谈了起来。
「请问这架飞机有什么奇怪的乘客吗?」
「飞到一半能打开机舱门跑吗?」
「你有对象吗?」
饶是空姐的耐性再好,此刻也有些支撑不住。
「这位先生,请您自重。」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他拉到了一边。
「你这样是没有办法找出来的。」
他挠了挠头,问:「那怎么办呢?」
我再次看了一圈周围的乘客,沉思片刻后道:「要找出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他低下头思索着。
「要是按照你的说法,那确实有一个地方是我觉得不对劲的。」
我眉头微挑,问:「是什么?」
「喏。」他举起手指向 15B 的方向,那个抱着小孩的妇女。
「你会让一个婴儿一直举着手吗?」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15B 的女人依然抱着她的孩子,只不过那只小手还举在半空中,好像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没变过。
同时我还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
女人旁边坐了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他神色紧张,不断张望着,好像生怕别人注意到他们。
我眯了眯眼睛,小声说:
「我去那边看一看,你随时准备接应我。」
他点点头:「好。」
「13 时 10 分」。
我装作无意间走到那排座位。
男人见我冲他走去,立刻露出一副警惕的神情盯着我。
于是,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抱着孩子的女人。
那粉嫩的小手依然僵在半空中。
这双手的粉嫩程度已经超越了正常的肤色,更确切地说,这不像是一个婴儿的手。
更像是一具死物。
死物?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冷气直冲天灵。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婴儿!这是软胶的仿真娃娃!
「文向心!!!」
文向心早已经做好准备,立刻冲出来控制住男子的双手。
男子方寸大乱,却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被文向心按住跪在地上。
他发疯似的大喊:「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机舱内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
我冲向女人的位置,抓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反应过来,假娃娃也掉在了地上。
「呜哇哇哇哇哇哇!!」
怪诞的电子哭声从假娃娃身上传来。
一瞬间,女人状若疯魔,疯狂地吼着: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我紧紧抓着她的手,喝道:「别装了,正常人怎么会抱着玩具娃娃哄几十分钟!?」
「我已经找到它了!你应该结束这一切。」
没有回答。
我愣住了,抓住女人的手也一时泄力,被甩开来。
她却并没有管我,而是急急忙忙地蹲下,抱起那个假娃娃。
「宝宝不怕,宝宝不怕,妈妈在这呢。」
另一边的男人也极力挣扎着,眼看要挣脱开束缚。
文向心满脸通红,大声喊道:「不行了!我控制不住他了!」
顷刻间,男人甩开文向心,大步朝我走来。
他的胳膊抡圆,就要打下去。
我紧张地闭上双眼。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机舱内响起。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我睁开双眼,发现男人的巴掌居然打在了女人的脸上。
男人双目充血,野兽般地嘶吼:
「李秀兰,别他妈的傻了!!」
「我们的孩子死了!!」
「就他妈在锅里,被你这个畜生煮熟了!」
我呆住了。
不只是我,所有人都懵了。
文向心磕磕巴巴地说:「什么……」
「我没听错吧?」
其他的乘客也开始了窃窃私语。
就连从角落走来想制止闹剧的空乘们,也愣在了原地。
男人没有管周围嘈杂的事物,而是死死盯着女人。
「你他妈满意了!?满意了!?」
「那天我只是晚下班了一会,进屋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肉香,我打开炉子上的锅盖,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崩溃地大笑着,眼泪携带着笑声倾泻而下。
「我他妈看到了我的女儿!!我那不到两岁的女儿!!」
男子用近乎咆哮的语气说出了一段令人颤栗的真相。
「你他妈事后精神失常了!?我他妈也要疯了!居然会想着坐飞机带你去治病。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男子依然在掌掴着女人,仿佛要和女人同归于尽。
乘务人员赶紧过来阻拦。
所有人都震惊于这恐怖的真相里时,我率先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13 时 30 分」。
来不及了。
我看着文向心,他也在看着我。
飞机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火开始烧。
轰!!!
天空中展现了一场绚丽的爆炸秀。
炸掉了罪恶的过往,炸掉了噩梦的回忆。
……
「飞机即将准备滑行,请旅客们收起……」
我率先醒了过来,剧烈的疼痛仿佛还未消失。
看向身侧,文向心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呼,呼……」
他的脸上露出极端痛苦的表情,过了一会,他睁开双眼。
察觉到我的视线,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这种感觉真的太痛苦了,我不想再经历了。」
我点点头,经历了之前几次的循环,加上上一次爆炸时我正处于最中间,只一瞬间便死亡了,所以我能够勉强承受这些痛苦。
文向心看向前座,李秀兰正抱着她的「孩子」,而她的丈夫正警惕地扫视四周。
「真的太恐怖了,他们居然把孩子……」
「嘘——」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指向前方,示意文向心他们能听见。
文向心心领神会,乖乖闭上了嘴巴。
尽管我的心里也对这件事情无比震惊,但现在也不是细细回味的时候了。
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
「我们要先知道乘客的信息。」
说完,我朝着飞机后半部分走去……
想知道飞机的信息,工作人员应该是最好的询问对象。
飞机已经平稳飞行,距离降落也有一定时间,他们现在比较空闲。
一位空姐面露微笑地看着我说:「女士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我硬着头皮说:「我有一些关于飞机的问题想问一下乘务长,不知道可不可以见到他。」
还未等空姐答复,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女士您好,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白耀阳,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
让我惊讶的是,这次航班的乘务长居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
于是,我谎称自己是航空航天专业,秉持着求学的态度与白耀阳攀谈了起来。
他很健谈,对于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对答如流。
谈话进行到一半,我尝试着发问:「白先生,这趟飞机的乘客都是什么人呀?」
我眨了眨眼睛,露出好奇的样子。
他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道:「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因为我不能泄露乘客的信息。」
和我预想的一样,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于是换个话题继续和他交谈着。
过了一会,飞机距离降落的时间所剩无几。
白耀阳看了一眼时间,歉意道:「女士,我们即将降落,我要进行下一步的工作了。」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回到了座位上。
文向心也在座位上不断抓着头发。
「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整架飞机一点异常都没有啊。」
我的心一沉,但还是安慰道:「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了这架飞机的一些信息,下次循环时说不定就能用上了。」
环顾四周,有人在戴耳机听音乐,有人在休息,有人在读书。
没有任何异常。
「13 时 23 分」。
太难了,实在是没有一点头绪。
在这么多乘客里找到会不断变化的地心人难度无异于登天。
而且,每一次循环时我们所经历的爆炸是真实的,恐怕再来几次就会被折磨疯。
我再次扫视一圈,目光凝固在读书的人身上。
咦?
我碰了一下文向心,指向那人:
「我有点近视,你帮我看看 17H 的人,他那本书的书名是什么。」
只剩下几分钟的时间,虽然文向心并不觉得我能找出这个人,但他还是极力望去。
片刻后,他瞳孔一缩。
「我看到了。」
「叫什么名字?」
「《地心来客》。」
没剩多少时间了,大不了去赌一把。
我和文向心朝着 17H 的方向走去,书的封皮现在清晰可见。
书名是《地心来客》。
尽管这可能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但出现在这里我还是会有些怀疑。
文向心不等我开口,直接一把夺过那本书,翻看起来。
17H 的乘客是一名学生,他愤怒地说道:「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
文向心却不管他,不断翻着页。
他看了一会,把书递给我,失望地说:「这就是一本科幻小说,没什么奇怪的。」
我随意看了两眼,简介上写着:
「领先人类的高级文明,地心深处的神秘物种,无法想象的奇异能力……」
「但时间已经不够了,蒙一个也比不抓人要强。」于是他控制住学生的手,任凭学生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白耀阳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正往这边走来。
我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13 时 30 分」。
已经来不及了。
我紧紧盯着这中间地带的乘客,想要从他们的身上发现异常。
只不过,他们所有人都没什么奇怪的行为。
「13 时 31 分」。
飞机开始摇晃。
惨叫声四起,被文向心抓住的学生也脸色惨白。
到底是在中间的哪个座位开始的爆炸呢?
轰!!!
爆炸声再一次响起。
只不过,这次并不在中间,而是在我的身后响起的。
地心人在两侧!
疼痛感游走在四肢百骸。
我睁开了眼睛。
飞机在滑行的跑道上准备起飞,所有人正收起桌子系安全带。
文向心的反应更加强烈了,他醒来后眼中有明显的红血丝,显得憔悴不已。
「你还好吧?」我问道。
他点点头,示意自己还能承受住。
随后,他俯下身子,对着我的耳朵小声说道:「地心人不在中间的位置了,它跑到飞机的两侧了。咱们两个一人一边吧。」
我表示同意,待到飞机平稳后我们两个就一前一后走向两端。
路过 17H 时,他还在读那本书。
我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停了下来问道:「同学,你也喜欢看这本书吗?」
他听到我的话后,眼睛亮了起来。
「你也喜欢这本书!我追了好久诶!」
还没等我回答,他便喋喋不休起来。
「你最喜欢哪个角色?我和你说我周围一个看这书的都没有,你是我遇见……」
「他们的设定是不是很厉害,而且是更厉害的生命体!」
「不仅拥有极强的生命力,还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能力。」
「平常一点的能够操控火焰爆炸,更厉害的甚至能创造出平行时空和时间闭环……」
爆炸?时间循环?这不就是现在这个地心人的手段吗?
这本书……
还未等我深思下去,文向心来了。
他把我拉到一旁,指向 31B 的位置。
座位上空空如也。
31B 的乘客呢?
31A 的位置是一名年轻女生,青春靓丽的感觉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酝酿着语气,礼貌地开口问道:「您好,请问您旁边位置的乘客去哪了?」
她露出极其厌恶的神情回道:「别提了,本来好好旅个游全被他给毁了,从上飞机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看,而且还鬼鬼祟祟的,刚才拿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去厕所了。」
我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信息「东西」「鬼鬼祟祟」。
道了声谢后,我和文向心走到了厕所的门前。
文向心敲了敲门。
厕所里传出来一个声音:「哎呀,等一会,等一会。」
我和文向心对视一眼,站在了厕所的两侧,蓄势待发。
过了一段时间,我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咔咔,咔咔。
门打开了。
从厕所里走出来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男人。
文向心从背后迅速钳制住他的双手,将他按压在地上。
男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控制住。
「桃酥,搜他身上!」
我立刻朝他身上搜去,摸到了他鼓鼓的上衣口袋。
男人脸色大变,不断挣扎着阻止我伸入口袋。
我取出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团棉花,包裹着一些物件。
打开棉花,我将那些物件抖落下来。
黑色,小巧,不易发现。
是微型摄影机。
我又进厕所里仔细搜索了一遍,发现了一个微型摄影机。
这东西他是怎么带进来的?
这个变态。
我找到白耀阳,他还是礼貌地向我问好,我把事情简单复述一遍,他便表示会带人处理,并给予我感谢。
放在平时我肯定会很开心,但我现在没心情思考这些。
循环要重启了。
我看着文向心,他的眼中满是恐惧。
「我不想死了,我不想再死了。」他崩溃地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我想不到一句安慰他的话,因为这就是绝境。
无与伦比的死亡绝境。
「13 时 31 分」。
第六次循环,我们还是没找到地心人。
第七次循环,文向心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他开始流鼻血,双眼布满血丝,不断哆嗦着喃喃自语。
不仅是他,我的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深呼吸让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
四周还是一如既往地正常与安静。
我让文向心先坐在座位上休息一会,开始思考别的可能性。
如果地心人能随意伪装,那他有没有可能并不在乘客中间。
如果它伪装成了空乘人员呢?
带着这种猜想,我走到了空乘人员的位置。
白耀阳看着我说:「有什么事吗?」
我点点头,谎称自己学的是空乘专业,想要和乘务人员了解一些事情。
听到我是空乘专业,那些乘务人员的热情一下提高了,和我聊起了关于这些行业的事情。
我在他们中间侃侃而谈,因为这些事情在前面的循环里和白耀阳了解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一颗心也沉入谷底。
没有异常,没有任何的异常,这里面的所有人都是态度良好地在聊天。
时间所剩无几,我向他们告辞离去,仔细回想起所有细节。
不对,有一处奇怪的地方。
我想起和白耀阳前几次循环的话语。
「女士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和这次的话。
「有什么事吗?」
他没有像前几次一样用那些敬语,反而语气变得十分不善,只不过我当时并没有注意到。
作为乘务长怎么可能会犯这些低级的错误?
除非他不是白耀阳。
我猛然回头,发现白耀阳正微笑地望着我。
同一时刻,飞机开始剧烈摇晃,我也因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他不是白耀阳!他是地心人伪装的!
可恶,为什么我现在才发现!
「白耀阳」看着我的狼狈模样,缓缓张开嘴,做出几个嘴型:
「来。」
「不。」
「及。」
「咯。」
做完最后一个嘴型,他的方向传来剧烈的轰鸣声。
广播已经提示要收起桌板了。
可恶!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我转过头看着文向心,却发现他竟然解开了安全带。
我吓了一跳,说:「你干吗呢!飞机还没起飞呢,你快坐下。」
「桃酥,我受不了了。」
接着,他站起来,失控地大喊着:
「不要起飞!!不要起飞!!」
说着,他迅速冲向舱门。
「快走!!快走!不要起飞!」
所有乘客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很快,空乘人员迅速跑过去控制住文向心。
即使被控制住了,他也在大声喊着:
「这是第六次循环!!他们都是地心人!!」
「飞机要出事,要出事!!」
越来越多的乘客站了起来,拿起手机录视频。
「赶紧给家里人打电话!!」
「和以前一样!!」
「这是第六次循环!!第六次!」
「还想重来吗?累不累!?」
所有乘客都站了起来,空乘们也都迅速前往舱门。
白耀阳在另一边拿着对讲机说着:「机舱内有情况,机舱内有情况。」
整个飞机内部变得一团糟。
我怔怔地望着文向心,不知道要怎么做。
但我明显感觉到,飞机停了下来。
难道,我们可以逃掉?
广播里开始不断播放着:请各位乘客在座位上坐好,不必惊慌,感谢您的配合。
终于,飞机彻底停了下来。
广播里开始说:万分抱歉各位乘客,由于意外状况本次航班将无法起飞,请各位乘客在座位上坐好,我们将有序安排下飞机。
真的能下飞机了!
我和文向心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成功了!
我和文向心一起坐在了机场。
难以想象,我们居然真的从飞机上下来了,不用再经历死亡的厄运。
机场工作人员给我们两个安排了一个休息室,一会警方将会来带走文向心。
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宽敞的大厅内。
文向心低着头,颤抖着问我:「你会不会觉得我像个疯子一样?会不会觉得我太懦弱了?」
我摇摇头,说:「不会啊,你确确实实拯救了整架飞机的人。」
「现实世界不是小说,没有人生来是英雄。」
他愣了愣,身体也不再颤抖。
半晌,他说道:「你这句话说得还挺好的,是你自己想的吗?」
我摇摇头,脑海里浮现一个人的身影。
要是他在就好了。
「你脸红了。」文向心指着我的脸。
「你别管!」我搪塞过去这个话题。
「但还有一件事。」文向心换上了沉重的语气,而我也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我们真的逃出循环了吗?怎么会这么轻松?那这场游戏完全没有意义了。」
我也有意地在逃避这个问题,因为我不想回到那深渊般的机舱,破解那诡秘莫测的危局。
「要是再循环,我就和那个地心人同归于尽!」文向心拍向桌子,说着。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静静地思索着:如果他在的话,会怎么办呢?
突然,我想到一件事,现在的我不在飞机上,是可以用手机的!
我连忙解开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文向心疑惑地看着我。
嘟——嘟——
有人接了。
「喂,是桃酥吗?」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泪水忍不住流下来,无数次循环的委屈,痛苦,煎熬都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我深吸一口气,说:
「是我,崔灿。」
「怎么啦?你不是今天要坐飞机回来吗,怎么还没上飞机?」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崔灿,你还在写那个无限循环的小说吗?」
「嗯对,怎么啦?」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那主角怎么样才能脱离循环呀?」
对面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但对于你我向来是有问必答的。」
「其实每一次循环,都会有一个奇点。」
「奇点,那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在循环中总会有些事情是一成不变的,然而有些事情却相较于上次循环发生了变化。发生了变化的就是奇点。」
「循环一定是有破绽的,找到变与不变的事情,就是突破循环的关键。」
变与不变?
我思索着,然后先对着电话说:「知道啦,回去请你吃饭!」
不等他反应,我就挂断了电话。
说得太多,他一定会发现什么,我不想让他卷进这件事里。
文向心紧紧盯着墙上的钟表,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13 时 30 分 24 秒」。
还有不到一分钟就要到达爆炸的时间。
叩叩叩。
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一个穿着警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文先生,桃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低着头,看了眼手上的报告。
「关于飞机上文先生扰乱……」
警察停下了讲述,抬起头看向房间里。
房间内早已空无一人。
墙上的钟表里,分针前进了一格。
「13 时 31 分」。
「飞机即将滑行,请乘客们收起桌板……」
我和文向心同时醒过来。
没有震惊于再一次循环,我立刻打开手机,看了一切能了解的信息。
文向心也不再崩溃,开始迅速观察四周。
他缓缓开口:「有可能它藏在了另一个地方。」
我们两个异口同声地说:
「头等舱。」
我叫来了白耀阳,和他说我们两个要升舱。
「尊敬的女士,我们将会为您办理升舱手续。」
再三确认白耀阳的语气没问题后,我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我和文向心都被请到了头等舱。
头等舱里的设施环境完全不是经济舱能比的,只不过我没有享受的时间。
我扫过头等舱每个乘客的脸。
看到她时,我有些意外。
李慧冉。
这个大明星居然也搭乘这趟航班。
头等舱的人们都在休息着,没有异常。
文向心也冲我摇了摇头。
调查陷入了困境。
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慧冉叫来了空姐。
「能给我一杯草莓汁吗?」
我愣住了。
大量的信息涌入脑中。
那条新闻也一个字一个字呈现出来。
「顶流明星李慧冉被爆殴打助理!原因竟是自己草莓过敏,而助理买到了草莓汁……」
崔灿告诉我的,同时摆在我面前的。
破绽。
我走向「李慧冉」。
她眉头微皱,又舒展开来。
「你是想和我合影吗?」她轻佻地问道。
我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纸。
把纸平铺在她的面前后,我又掏出一支笔递给她:
「请给我签个名吧。」
她刚要接过笔,我看准时机,瞬间牢牢抓住她的手。
「文向心!!她是地心人!!」
文向心立马反应过来,跑到她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头等舱的其他人愣住了。
我抓住她的手,却没有感到丝毫挣扎的力道。
抬起头,「李慧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找到我了,又能怎么样呢?」
轻轻的话语落在地上,却宛如平地骤起惊雷。
我冲着空气大喊:「我已经找到它了!!该你了!!」
「李慧冉」或者说地心人,莫名地看了我一眼说:「真奇怪,你到底在和谁说话?不过无所谓了,你抓到我也没什么用。」
我没有理它,还是在冲着周围大喊。
没有回音,没有答复。
我万分焦急,却还是没有停止呼唤。
空乘人员慢慢围了上来。
「桃酥!!走!!」文向心冲我大喊。
我咬咬牙,跟着他向经济舱退去。
几个呼吸间,他带着地心人跑到了舱门的位置。
经济舱的所有乘客都探出头来围观这一幕。
文向心狠狠勒住地心人的脖子,就要打开舱门。
白耀阳大声喊着:「他要打开舱门!快阻止他!!」
但还是晚了一步,文向心的手已经伸向了舱门。
地心人依然是无所谓的态度,笑嘻嘻地对着文向心说:「反正我也死不了,但是舱门打开一瞬间你一定会死的。」
没错,舱门打开的瞬间减压会把文向心直接甩出去。
「桃酥!」
文向心看着我。
「离我远点!」
「循环要结束了!」
「不行!你一定会死的!」我不断冲着四周大喊,希冀着得到回复。
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
文向心摇摇头,打开了舱门。
庞大的吸力如风暴般冲入飞机内部。
千钧一发之际,白耀阳将我拉至一旁。
但强烈的气压差却瞬间将文向心和地心人吸了出去。
地心人离开飞机的一瞬间,一切停止了。
所有人,所有的事物,都沉溺在了静止的时间里。
只有我一个人能动。
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四个字从四面八方传来:
「游戏结束。」
「飞机即将滑行……」
我又回到了飞机上,当我睁开眼意识到这件事时,我马上转头看向身边。
身边并不是文向心,而是一个女人。
李慧冉。
她奇怪地看着我说:「你怎么了?」
我没有理她,而是四处寻找着,却始终没有发现文向心的身影。
他不在这架飞机上。
飞机起飞了。
……
13 时 35 分,飞机平稳降落,我走下梯子,感受着久违的地面。
蓝天白云,风和日丽,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只是,一个人永远消失不见了。
他在循环里,永远地留下了。
24.大结局
一切的真相(1)
万米高空中,文向心松开了地心人。
地心人狰狞地笑着:「你抓到我又能怎么样呢?你还是会死,而我顶多受一点轻伤,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它看向了文向心的眼睛。
那是一种冰冷,致命,睥睨蝼蚁的眼神。
地心人愣住了,随后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你是……不!!!」
呼啸的风声停止,地面上缓缓站起一个人影,他拍了拍尘土,向市区走去。
文向心。
他喃喃自语道:「游戏结束了,很有趣。」
是啊,要找出地心人。
但从没有人说过,地心人只有一个。
一切的真相(2)
一家剧本杀店前,宣传标语正随风飘扬。
「最新悬疑剧本《我是谁》重磅来袭!黑夜将至,不同身份的人齐聚凶杀案的第一现场,和谐的面具下藏着的是人心如鬼蜮的秘密,名声大噪的作家到底死于谁手?」
「来吧,打开这扇大门,让你我时空交汇,命运交织,一切相逢。」
文向心在门口站了一会,走了进去。
不久后,一个戴着工作牌的人影在店内站定,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文向心?不,此刻他已经换了一张脸了。
微风吹起了他的工作牌,一个名字在风中飘扬。
「顾泽」。
25.尾声
这天,剧本杀店里迎来了几个客人。
他们想要游玩最新的剧本《我是谁》,只不过人数还不够,只能在店里等待着。
过了一会,三个人走进了店里。
顾泽抬眼望去。
一个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生,这是桃酥。
一个跟在两人身后的胖子,这是步凡。
最后一人,带着没睡醒的黑眼圈,穿着略显褶皱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走了进来。
他叫崔灿。
崔灿与顾泽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顾泽笑了笑,走向众人中间。
「新的游戏,开始了。」
□ 黑与红备案号:YXA1GnmrGBYTOyPB5lGcpQp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