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完美爱人

2023-06-29T00:00:00Z | 42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3-06-29T00:00:00Z

谋杀完美爱人

谋杀完美爱人

亲爱的老公,骗我,害我,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付不起!

亲爱的老公,骗我,害我,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付不起!

我挂掉警察的电话,轻轻地对着空气说出了这句话。

下一秒,泪流满面。

馨馨,小宝,你们看到了吗?

妈妈帮你们报仇了。

就在刚刚,C 城有人给我打来电话。

「你好,请问您是江雨竹吗?」电话里问。

我回应后,对方接着说:「您的丈夫陈冰在 C 城高速发生严重车祸,不幸身亡,请节哀顺变!另请在 XXXX 年 X 月 X 日到 XX 省 XX 市 XX 交警大队处理善后事宜。」

五个月前,3 月 31 日,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天。

这天距离我三十五岁生日,只剩下一百五十二天,我非常期待这个生日,因为我有一个超级大惊喜要献给我亲爱的先生陈冰。

可万万没有想到,陈冰在此之前先给了我一份大礼。

三十一日深夜十一点,我吃了一粒陈冰特地托人从国外,给我代购的进口孕妇保健品。

瓶子里丸子不多了,不过没事,同事正好出国,我已经把照片拍给了他,请他帮我代购。

正准备靠着床头歪一会儿,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陈冰跌跌撞撞,醉醺醺地晃了进来,嘴里喊了一声「老婆睡觉」,直接就倒在了床上,他知道我一直有等他回家后才睡觉的习惯。

因为我孕期闻不得异味,他平常特别注意清洁,没想到这晚居然醉酒晚归。

生气归生气,但我还是费劲把他的衣服扒了下来,正要送进洗衣机,

这时,一根棕红色的头发赫然映入眼帘,它静静地附在陈冰白色衬衫衣领上。

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起一声惊雷。

陈冰在我孕期出轨!

这次怀孕,我有强烈的预感,肚子里是个男宝,因为和上次怀大女儿鑫鑫的感觉完全相反。

于是胎儿刚满四个月的当天,我就找到在医院的朋友桑桑,帮我确定自己的猜测。

看着特意拍下的宝宝相片,知道我的女儿将要有个可爱的弟弟,我打电话给陈冰。

「老公,我们有儿子啦!」

陈冰说他很开心,但是电话里的声音却听不出开心的样子,只是我高兴得要飞起来,当时并没有意识到陈冰的异常。

那天下午,我开车去了公墓,告诉地下的妈妈,我有儿子了。

我伏在墓碑上哭了一场。

那天傍晚,婆婆来电,急切地向我表白:「小江,你是我们老陈家的大功臣,我必须要进城来照顾你和我的孙子!」

我捧着手机,放低语调,耐心地哄道:「妈,家里请了一个上午的钟点工,定时打扫房子,馨馨乖巧懂事,我能照顾好自己,今天产检结果一切正常,您放心,您和爸爸在老家生活,空气好,老朋友们在一块常常聊聊,利于健康长寿,以后我和陈冰要孝敬您的日子还长呢,等临产我再安排陈冰回老家去接你们啊。」

她絮叨了一阵,挂了电话。

其实,产检的结果是,体重增加得比较异常,医生说控制好饮食,预防妊娠糖尿病。

最近偶尔会有些心悸气短,也不是特别严重,我也就没有跟医生说。

婆婆做饭喜欢大鱼大肉,又油又咸,说呢,她不高兴,嫌弃我们挑三拣四,不说又吃得难受。

陈冰是个孝顺的儿子,我也不想为难他,所以对婆婆的态度就是敬而远之,该给的钱一定给到位,四时的节礼,两老的生日,我都十分周到。

陈冰爱我,我也爱他。

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婆婆还好,说先开花后结果,后来几年过去,我的肚子毫无动静,她就开始指桑骂槐了。

为了陈冰,我都能忍,可女儿心疼我,所以经常会跟奶奶起冲突,小小的她知道,奶奶喜欢男孩。

我看着这根棕色的头发,呆了很久,才把它夹进我的笔记本里,又慢慢坐回了床沿上。

看了一眼瘫在床上,醉成烂泥的陈冰,突然心跳如鼓。

他的手无意识地往我肚子上摸过来,我身子扭了一下,让他摸了个空。

他嘴里嘟囔了一句,依稀是「容儿」

我感觉到小腹部一阵发紧,忙撑起身子,挪到卫生间,静静地坐在马桶上。

大床上的陈冰已鼾声如雷。

我的内心也正电闪雷鸣。

容儿是谁?

肯定不是我!

情浓时陈冰叫我珠珠。

他说我是他的掌中珠,这辈子,他要把我捧在手心里,如宝如珠。

现在想来有些讽刺,原来的我,可不就是他手掌中的一粒珠子吗?

他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秘密,永远逃不出他的掌心。

现在呢,他死了,而我彻底自由了,虽然代价惨重。

那天深夜,身体稍微缓和一点,我到女儿的房间看了一眼,她正在奋笔疾书,因为两个老人家重男轻女,闺女心疼我,一直说要给我争气,读书很用功。

在知道我怀了二宝之后,对我说:「妈妈,真是太好了,奶奶再也不会骂你了,我也有个弟弟了。」

见我进去,女儿给了我一个甜甜的笑容,说:「妈妈,您怎么还不休息,弟弟要睡觉觉,我写完作业再睡。」

我摸摸她的头,叮嘱了她一句:「早点休息。」

又给了她一个晚安吻,转身穿过客厅回到主卧,陈冰依旧睡的死沉。

我躺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反复想一个问题。

陈冰到底有没有出轨?

脑子里一个声音在尖叫,他肯定出轨了,你看,还带回了别的女人的长发,说不定两人刚刚还睡在一起,我感到一阵恶心。

另一个声音又说,也许他只是醉了被别有用心的人蹭到了,他这么辛苦,也是为了我和孩子。

脑中天人交战,不知不觉,眼泪流了下来。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陈冰是个完美的爱人,遇到他,我何其幸运。

陈冰来自鄂北一个小山村,阳光帅气,勤奋刻苦,他的导师江教授,也就是我的父亲,经常在家里说,陈冰这个学生真不错。

后来,我妈心脏病猝死之后五个月,爸爸要娶他的研究生,一个比我还小一岁的女生。

我和他大吵一架,搬了出来。

陈冰陪我度过了那段痛苦的时光。

我以最快的速度嫁给了陈冰,我的嫁妆,是我妈留给我的这套房子,除此之外,还有一笔五千万的信托基金,只是要等到我三十五岁时,我才有支配它的权利,现在仅仅只能领到每月二万元的基本生活费。

我外公只有我妈一个独生女儿。

这些是我经商的外公留下的遗产,我妈又留给了我。

关于这件事情,我和我妈谁都没有告诉,包括我爸。

还有一个工厂,一直也都是我爸兼职打理,生意既不好,也不坏。

本来因为父女反目,我想把工厂里属于我的那部分要来。

但是陈冰说:「珠珠,你又不会经营,要来干什么,咱爸只有你一个女儿。」

我当时在气头上,说:「要回来给你,就是不能留给那个渣男和小三!」

「珠珠,我不要你的东西,为了你和孩子,我会努力的!」

当时我怀着大女儿陈馨,矫情又敏感。

陈冰又下死力哄了我几天,这件事情才作罢了。

从那天以后,我把我妈的所有东西都搬回了我的新房,收了起来。

一直以来,陈冰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女婿,每个周末,他都带着闺女鑫鑫回父亲家。

大人的恩怨并没有波及到孩子,每次回来鑫鑫都很愉快。

今年元旦节,闺女回来后告诉我,外婆怀孕了。

她听到外公和外婆在卧室吵架,外公让外婆去流产,外婆大吼,除非她死。

外婆出来的时候眼睛又红又肿,脸上还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她说的外婆,正是给我当了后妈的贾芳,那个比我还小一岁,我妈死后五个月就嫁给我爸的女人。

当时我并不关心我爸的事情,女儿说的事我也没放在心上。

我只关心,晚上,陈冰到底和谁在一起喝酒?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闺女出生后不久,爸爸想看孙女,我刚刚做了妈妈,心里一软,就答应他了。

敲开门,后妈贾芳看到我和孩子,脸上漾起温柔的笑意,我知道她不是真心地喜欢我,甚至这温柔笑意背后还藏着没来不及掩饰的恨。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喜欢她。

她一看到我身后的陈冰,笑容一瞬间冰冻在了脸上,随即客气而疏离地微笑了一下,变化非常快,当时我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现在想来,当时一定忽略了什么。

贾芳的头发是棕红色的!

脑中就像骤然劈过一道闪电。

念头刚一闪过,就被我自己否决了,绝不可能,陈冰对我这么好,是我自己过分敏感。

不会的,我再一次告诉自己。

那究竟是谁的头发呢?

我站起来走进卧室,轻手轻脚,翻开了陈冰的包,找到手机,输入我的生日,提示密码错误。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结婚时,陈冰的开机密码就是我的生日。

他说,我们夫妻没有秘密。

事实上,他有秘密,我也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他什么时候改的密码?略一回想,才意识到我已经几年没有过看他的手机了。

从前我觉得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彼此信任。

作为法律工作者,我见过太多因为不信任而夫妻反目的案例,而我要给我的爱人,他应得的尊重。

陈冰曾说,我永远都是他的完美女孩。

我吃了很多苦药,诚心想给老陈家生一个男孩,我感谢他,陪我走过亲妈走后的那段黑暗时光。

在这根突然出现的红棕色头发面前,这一切像不像是一个笑话?

我想了一整晚,也没有想到答案,直至在阳台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听到陈冰在床上喊:「珠珠!」

虽然声音有些宿醉后的沙哑,但还是惊醒了我。

刚睁眼的一瞬间还有些怔忡,脸上昨夜残留的泪痕,让皮肤有些轻微的撕裂感。

我没有动,静静地躺着,听着他声音一声比一声着急,然后找到阳台来。

见我躺在藤椅上,他非常愧疚,不停地为昨夜的醉酒道歉,我在脑子里对他咆哮。

昨夜和谁在一起喝酒,到底有没有背叛我!

但最终我只是动了动嘴唇,把所有的问题咽了下去。

我突然意识到,一旦问出口,就覆水难收,如果一切只是误会,那我和他的感情势必会出现裂痕,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的脸色应该是有些苍白,陈冰握住我的手,蹲在藤椅边上,不管是声音还是表情,都看不出任何异常,一如既往地心疼,从我妈去世后,他一直都懂我,只要我情绪低落,他的眼里都是这样的心疼。

我不能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

毕竟,过去,陈冰是一个好老公,好爸爸。

想到这里,我坐了起来,管理好自己的表情,用平常的声音说:「没事,昨晚在藤椅上睡着了。」

为了缓和气氛,我甚至还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讨厌~喝得一身臭烘烘的,快去洗澡,害我要洗床单。」

见我如常,他这才起身进了卫生间。

从头到尾也没说,昨夜为什么醉酒晚归。

听着哗哗的水声,我站起来,走进厨房准备早餐,喊闺女起床。

他不提,我也不提,像往常一样,餐后他带着闺女一道出门。

门一关上,我就绷不住了,背靠着门滑在了地上。

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脑子里像揉了一团乱麻,乱麻中的那根线头,等我刚要抓住它的时候,它又消失了。

我走进储藏室,打开其中的一个大箱子。

这是我妈的遗物,我一直没有勇气打开。

可是现在我想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爸爸是否出轨。

箱子最上面是一张老式的结婚照,年轻的妈妈依偎着帅气儒雅的爸爸,笑得是那样甜蜜。

我轻轻地摩挲着妈妈的脸,拿出相框,正要放在一边,发现相框边上露出了另一张相片的边缘。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相框,发现结婚照的后面藏着一张单人照。

相片上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单手托着腮,温柔的笑意似曾相识。

是贾芳!

不,不是贾芳,

虽然照片有些老化

但是这张照片上能看到「吾爱莉莉倩影 1982 年 3 月 25」的字迹,

看上去是爸爸的写字习惯,他写勾的时候笔锋比较犀利刚劲。

它怎么会藏在我妈的结婚照里面?

我妈知道吗?

我把箱子里多年来妈妈记录的日记本一一摊开,找到了 1982 年的日记。

扉页就是我妈娟秀的字体「热爱生活,热爱你!」

骤然看到熟悉的字迹,妈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小雨点,你一定要幸福」

我的眼睛又湿了。

妈妈,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幸福。

妈妈,你幸福吗?

我这才想起,我从来没有问过,她是不是幸福。

1982 年 1 月 1 日阳光明媚喜悦

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

我要守好我的龙凤烛。

烛光闪烁着喜悦和幸福的光芒。

最爱的江大哥,英俊的脸庞陷在一团喜气的红色里,像玉石一样美好。

很好,我终于嫁给他了!

感谢自己的极力争取,爸爸,你放心,我一定会幸福的。

我要用事实证明,你是错的。

江大哥说他很幸福。

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幸福。

祝福美好生活。

当天日记的空白处,手绘着一支火红的玫瑰,我妈用别出心裁的手法,将花瓣表现得像燃烧的火焰,花杆上零星点缀着几点小刺。

我妈的新婚生活里,也会有一些动人的时刻,就像当初的我和陈冰一样。

没想到,年轻时的江教授也会小意温柔,也幽默风趣。

手指一页页翻过纸片,发出沙沙地脆响。

1982 年 4 月 1 日阴霾

今天替江大哥整理书房,看到了一张照片,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可惜不是我。

莉莉是谁?

我没有问,江大哥下班回来好像在书房里找什么东西?

是这张照片吗?

他没问我,但第一次冲我发了火,我不该碰他的书房。

我还幸福吗?

爸爸也许你是对的,但是我不想失去他。

我可能怀孕了。

照片我藏在结婚照后面了。

江大哥,答应我,从今天开始,你的眼里只有我和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纸页上有淡淡的水迹,是妈妈哭了吗?

我靠着箱子,歪坐在地上,感受到了双倍的痛苦,一份来自三十四年前的妈妈,一份来自我自己。

肚子里动了一下,是小宝在提醒我,他不舒服了吗?

我情绪更低落了,把日记放回了原处,等过几天,再慢慢看吧。

妈妈,我爱你!

下午,我还要去参加一个开庭。

我是被告的律师。

我的当事人,是一个四十岁的大妈,因不堪长期家暴,将「亚硝酸钠」抹在当天的肉上,做成菜毒死了自己的丈夫,罪名是故意杀人罪。

我一向很同情遭遇不幸婚姻的女性,希望能以己之力,尽可能地帮助她们活下去。

感觉自己今天状态不佳,我请师兄过来帮我。

他是本市的金牌大律之一,让他帮忙出庭这样的案子,有点大材小用。

最终,当事人在有自首行为的前提下,加上我们准备了大量当事人被家暴的证据,证明死者过分残暴,当事人时时都受死亡的威胁等这些证据,最终刑期判成了 8 年。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的当事人被带走时,冲我微笑致谢,我很难过。

如果是我,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会杀人吗?

呸,我永远也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有信心,陈冰绝不会对我动手。

那假如呢?

我脑子里的小人追问。

那我也不会自己动手杀人,我不会知法犯法。

我不明白,我今天是怎么了,胡思乱想。

我面对工作,一向比较冷静,同行们说,我是温柔的女杀手。

我自己怎么忘了呢?

大概我也陷入当局者迷的困境里了吧。

看来我很有必要再回一趟江家。

我打电话给陈冰,告诉他晚上下班后直接去江家,我要带着闺女回娘家,他声音都惊讶地变了调,不过马上就笑着说:「你早就该回家看看咱爸了,他年纪大了。」

我敷衍了几句,挂了电话就给爸爸也拨了过去。

「爸爸,今晚我们回家吃饭。」

大概是太久没有叫爸爸了,声音有些发涩,回味还有点苦。

也许三十四年前的四月一日下午五点半之后,我妈给他开门时,嘴巴里的味道也是这样的吧。

电话里的声音明显有点惊喜,有点哽咽,连声说:「好,好,回家吃饭,我让阿姨去买菜。」

想必他也挂念着他这唯一的女儿吧。

这几年,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桌子上大都是我喜欢吃的菜。

白灼虾,清蒸鲈鱼,木须肉……

但是嚼起来,又不是我喜欢吃的菜,因为它们都没有妈妈的味道。

我胡乱吃了几口,给闺女剥了半碗虾。

馨馨很开心,也许在她心里,外公和妈妈就算是团圆了吧。

爸爸大概是真的老了,开始没话找话讲。

「小雨,你把馨馨带得很好,馨馨很懂事」

我摆出笑容,摸了摸闺女的头,违心地说:「那是您和陈冰基因好!」

爸爸和陈冰都笑了。

一个说:「嘴还是这么贫!」

一个握住了我的手:「老婆,你真好!」

我回过头,说了一句:「你也很好!」

略有些咬牙切齿,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得出来。

我故意瞟了一眼后妈,脸色有点白,眼神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

确实很好!

我借口上洗手间,从后妈的梳子上,取下了一团棕色的头发。

虽然天生棕色头发的人很多,但是离我们生活最近的人最不能错过,毕竟取证最容易不是。

拿到了头发,我对爸爸说:「爸爸我最近有点犯心慌,想早点回家休息。」

爸爸有点紧张,他听到后,就要跑到书房去拿他的听诊器,我看到陈冰的表情紧张起来,也对,我不舒服,肚子揣着老陈家的根,他应该紧张。

但是后妈为什么也有点紧张?

我随口跟爸爸说:「陈冰说我好着呢,您别忙了,好好坐着休息,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您别忘了,现在陈冰也是副主任医师了。过段时间我再带馨馨回来看您,贾阿姨现在也怀孕了,您照顾好她!」

说完我用余光看了后妈一眼,她好像松了一口气,但是身子立刻又紧绷起来。

她看了陈冰一眼,迅速挪开了目光。

而爸爸脸上的笑容则突然消失了,想要交代我什么,最后也只是摆摆手,回到了他的书房。

我心里疑虑越来越重,摸了摸口袋,这趟回来,可能会有收获。

第二天,我找到专门做鉴定的机构,帮我对两根头发做专业鉴定。

结果出来的时候,我竟然一点也不意外了,就是后妈贾芳的头发。

可能我是个律师,见过太多的案例了,从前只是身在局中罢了。

但是女婿和岳母,还是又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

不过小一岁的漂亮岳母,会动心的吧。

只是,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贾芳嫁给爸爸之前,还是……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对别人动心。

但是你不该对我假装深情,欺骗我的感情!

陈冰,你确实很好。

还有……

我聚精会神地思考。

照片,那张照片!

说不出什么原因,就是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关系。

我找到师兄,请他帮我安排所里的人负责查一下两个人。

师兄表情有点分裂:「江雨竹,你要查自己的后妈?!」

「还有这张照片怎么这么像你后妈?这是母女吧?」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点亮了我。

对啊,母女,我怎么没想到呢?

长得这么像,还有年纪,正好符合。

贾莉,原来破坏我妈幸福的人名字叫贾莉。

终于有眉目了,我拜托师兄好好查一下贾芳和疑似她母亲的贾莉,从出生地,到从小学到大学的全部档案。

我代购的药拿到了。

想到晚上忘记吃药,就向师兄讨了杯水,准备吃药。

药丸捏在手上的时候,总感觉有点不对劲,药粒挺干净的,不像家里的那瓶还有些粉末,当时并没多想,便狠灌了一口水,把药补上。

师兄笑着说:「我干儿子还好吧?」

我笑骂:「要儿子自己生去,你说的那个人还没出现呐?」

师兄嬉皮笑脸:「没事,大概还在上幼儿园呢!」

「滚!单身汪」我笑着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我自己开了四百公里,把婆婆接来了。

陈冰回到家,看到他妈在厨房里忙碌,很意外,拱在我脖子里哼:「老婆,你怎么把妈接来了?」

我轻轻推开他:「最近,有点累,请妈过来照顾你和馨馨,正好,你妈也想你了。」

「我不想他,我想我孙子!」婆婆在厨房插话,笑得很爽朗。

怎么也看不出,这还是去年过年时还对馨馨翻白眼刻薄的奶奶。

馨馨也觉得奶奶好像变慈祥了,小丫头开心极了,对我使脸色,我知道她替咱们家高兴呢!

馨馨是个善良的孩子。

特别容易原谅。

有时候,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

可是知道就是知道,怎么能装作不知道呢?

我不是我妈妈,会偷走情敌的照片藏起来,装聋作哑。

我只会把一切挖出来,晒在太阳下,让它彻底烂掉,然后等待新生。

陈冰,你太不了解我了。

看着谈笑晏晏的母子二人,我也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盈出了眼眶。

妈妈,要是你还活着,我们母女两人,也是这样的吧。

妈妈,你有心脏病,怎么从来没告诉我呢?

是被那个男人气的吗?

或者——————你根本就没有心脏病。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浑身发冷,我怎么忘记了,江教授,医术精湛。

我按下心中立时掀起的怒海狂淘,感到深深地恶心,胃里一阵翻涌,跑到马桶一阵狂吐,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躺在了床上。

陈冰追了过来,问我怎么了,可有什么不舒服。

我很不舒服,却不想告诉他了。

他的靠近,也让我感到恶心。

也许是我的神情过于冷漠,毕竟我也不是专业演员,有些情绪不可能百分百隐藏。

他越发不安了,拿胳膊搂着我,轻轻地问:「老婆,我哪里做得不对,你直接说,千万不要一声不吭,我害怕。」

我很想说:「你是害怕被我发现吧。」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还是打起精神,努力扯了一个笑容:「没事,老公,我就是有点累,歇歇就好了,咦,他踢我。」

肚子里的小宝,轻轻地踢了我一下,也许是动了动胳膊。

馨馨听到,跑到卧室来,要和弟弟互动,果然又动了一下,她十分惊喜地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喊:「奶奶,奶奶,弟弟踢我啦!」

看,我的女儿,只要奶奶对她好一点,喊她一声,「乖乖」,她就轻易原谅过去感受过的恶意,反馈给别人满满的善意。

陈冰也学着馨馨把手放在我肚子上,等了好几分钟,就是没有等到,一脸失落。

小宝,你是不喜欢爸爸吗?

没关系,妈妈我现在也不喜欢了。

以后,有姐姐,妈妈疼你,你也会幸福的。

婆婆在得那一个月里,我确实轻松许多,可是心里却像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

我找人偷偷查了我妈的病历档案。

果然,她从来就没有心脏病史。

却有一张乳腺癌的诊断书,这些我都不知道,我现在才知道,作为女儿,我真是太不合格了。

心里像尖锥扎着一样的疼,巨大的恨意从心口弥漫到了全身,时刻都要从我的毛孔里逃逸出来。

妈妈,你疼吗?

爸爸,你对我妈做了什么!

师兄的调查结果给我了,厚厚的一沓复印件,效率真是高。

有过去的老照片,有学校档案,还有一些询问记录。

不过有效的信息并不多。

虞晓莉嫁给老公贾翔三个月后,贾芳就出生了。

最初几年,贾翔对虞晓莉百依百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贾翔爱上了喝酒,隔三岔五喝得烂醉如泥。

喝完酒就打老婆,性格越来越暴虐,嘴里骂骂咧咧,满县城的人都知道扫大街的贾翔,老婆水性杨花,经常背着他偷人。

街道邻居隔三岔五地听到家里打得鬼哭狼嚎,乒乒乓乓,虞晓莉鼻青脸肿地跑出来,后面跟着大哭的贾芳,多年来,这一家人是派出所的常客,也成了县里的名人。

最终不堪忍受的虞晓莉,在贾芳十五岁时自杀了。

留下了贾芳和贾翔父女俩相依为命。

虞晓莉死后,贾翔突然脱胎换骨了,对闺女贾芳百依百顺,有时候好得很反常,有时候会盯着贾芳看很久。

有个和贾家有龃龉的老太婆告诉调查人员,贾芳肯定跟贾翔困过觉。

我觉得太过荒唐,没有当回事,毕竟这种无德的市井老太婆,无中生有的本事是一流的,我这些年的工作经历,也见识了不少。

资料上说,贾芳勤奋刻苦,年年都拿年级第一。

后来贾芳越来越乖巧,也出落得越来越标致,她很懂事,也很勤快,洗衣做饭样样都做得很好,日子居然比虞晓莉在世时更像个家了。

街道看着贾家生活改善,给贾翔张罗了个对象,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贾翔却拒绝了,理由是不想耽误别人,怕后妈对孩子不好。

直到有一次贾翔在外面喝醉酒,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贾芳就一个人生活了。

贾翔死后半年,贾芳卖了房子,去外地上大学,学医,后来成为爸爸的研究生。

而,贾芳和陈冰的关系,也只是两人上过同一所高中。

趁陈冰带着闺女和婆婆出去玩,我把妈妈的日志又拿了出来。

1982 年 12 月 31 日晴喜悦

你今天对妈妈笑了,小小的,软软的肉圆子。

小雨点,妈妈太爱你了。

妈妈决定了,这辈子,妈妈只要你一个孩子,你就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你知道吗?

你的胳膊像小藕节一样,肉乎乎,妈妈好多次都想啃一口,因为你的身上实在太香了。

你的小嘴唇红艳艳的,吐着小泡泡,可爱极了,你一定在做一个很美的梦吧,笑得这样甜美。

呀,妈妈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爱你!

我的小雨点。

你的爸爸今天答应了,会去做手术。

我们愿意,只要你一个孩子,你会拥有我们全部了爱,我的小公主。

等明天回外公家,妈妈会去缠你外公,让他给你爸爸一个工厂,应该可以补偿了吧。

妈妈不管,妈妈就只要你!

你是我生命里的传奇。

爱你,爱你!

每天亲你一万遍都不够。

妈妈,妈妈,我又一次泪如雨下。

大学毕业后,我一心想要去首都,闯一番事业。

以为来日方长,每次妈妈给我打电话,我要么忙着准备资料,要么奔波在出庭的路上。

我只是一个小助理,没有那么多自由,但是我每天都斗志昂扬,充满希望。

直到接到爸爸的电话,我的天都塌了。

原来我以为的来日方长,最终成了来不及。

如果不是她的突然离世,我不会回到这座城市。

我想妈妈去世了,我以后要和爸爸相依为命了,爸爸需要我。

没想到,没过多久,爸爸身边站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而我的妈妈化成了灰,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郊区的公墓里。

我曾经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妈妈无穷的爱,还来不及回报她,就……

现在又眼睁睁看着她爱的人,竟然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又另娶了她人。

我陷入深深的自责,怪自己不该离开妈妈去外地,如果我守着她,是不是现在还有机会对她说一句,我也爱她。

爸爸,我不会原谅你。

我更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疯狂地翻着日记,又找到她去世那一年的日记。

果然,她是知道的。

她查出乳腺癌后,自己偷偷吃过药。

有一段时间她给我打电话非常频繁,说让我出国再继续深造。

我拒绝了,她想去国外治疗,是我耽误了她。

她为什么不相信她的丈夫,知名医生江教授。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她为什么不离婚。

日记里没有记录。

只是最后那一个月,她说她经常心慌气短。

后来日记就断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陷入了迷茫,这时,大门外传来声音,陈冰带着婆婆和孩子回来,我胡乱地收拾了一下,走出了储藏室,向卫生间走去。

洗了一把脸,揉揉眼睛,镜子里映着一张有些浮肿的脸,我才五个月身孕,就开始水肿了吗?

陈冰走进来,揽过我的腰,手摸在我的肚子上:「小宝,今天乖不乖,不要折腾妈妈哟,不然出来爸爸要打小屁股。」

又见我眼睛红肿,紧张地问:「老婆,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老公,老公帮你欺负回来」

「是不是我妈,说了难听的话?」

「不是,妈现在对我和馨馨很好,是……」我想说,是你陈冰欺负了我,你要怎么样帮我欺负回来?

话到路边,变成了:「就是孕期有些多愁善感,不用担心。」

他信了,搂着我,笑得有些宠溺,让我一瞬间以为那根头发只是我做的一个噩梦:「老婆,你怀孕后越来越可爱了,珠珠~」

只一恍惚,我就醒过来了。

奸夫!

我轻轻地扭转了身子,从他的怀里扭出去:「热得很。」

他误会了,伸出胳膊又把我捞进怀里,把头拱在我的脖子里,声音发出一种让人厌烦的甜腻:「五个月了,应该可以……」

我立刻伸出手把他推开:「你挤着小宝啦!」

「我最近不怎么舒服,再等等吧,为了小宝,我吃了太多苦了,我怕……」

陈冰一听,马上将捧着我脸的手,下滑到我的肚子上:「小宝,怎么了?要不我明天陪你去检查一下。」

「不用,这才检查没多久,就是最近有点累。」

「那你请假休息几天,不要像个拼命三娘,你老公我会养你的。」

「老公,如果有一天,碰到了比我好的人,你会离开我们母子三人吗?」

我到底没有忍住,还是问了。

陈冰愣了一瞬,桃花一样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几秒说:「瞎说什么呢!哪有比你好的人啊,在我心里,老婆最好了。」

我有点失望,如果他此时和我坦白,我,我应该会原谅他吧,看在肚子里宝宝的份上。

陈冰,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珍惜。

我提议周末去江家,并趁机说起贾芳。

「我刚发现了一件事。」我装作不经意地说起,并仔细观察陈冰的表情。

果然,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问道:「什么事?」

「我爸爸的事。」

他明显松了口气。

「贾芳的孩子,可能不是我爸爸的种。」我找出指甲剪,开始剪着指甲,只当闲谈。

他呼吸又紊乱了:「不,不会吧,爸爸精神这么好,生个孩子没问题了,你别瞎说,男人七十岁也不影响生育,这方面我比你专业。」

顿了顿,他接着说:「千万别和你爸爸说,他会伤心的。」

难道我不会伤心吗?陈冰。

我锉着指甲,向他透露:「两个月前,馨馨在那边,听到外公外婆在房间吵架,我爸让贾芳把孩子打了,贾芳不同意,我爸还打了她一巴掌,你说,要是我爸的种,他会让打?」

陈冰目光闪烁了一下,继续糊弄我:「也许,他怕你多心,不想再生个孩子出来,分你外公留给你的财产,老婆,爸是爱你的。」

我在心里说,你猜对了,他曾经是爱我的,毕竟,为了让我能拥有他全部的爱,他还同意了结扎。

「不对吧,你们男人这么想生儿子,听说贾芳这一胎可是儿子,好端端的我爸难道不想要儿子,再说这些年,他自己的积蓄,也不少了,光房子都买了好几套,他不想有个儿子继承!所以,这个孩子九成九,不是我爸的,你信不信?」

我扭过头,似笑非笑,目光定定地看着他问:「你说,会是谁的呢?」

「这,这我哪知道,」陈冰明显有点紧张了:「老婆,才夸你可爱了,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八卦了,你这不是编造是非吗?快别想了,把我儿子累着了。」

我暂时停止了试探,顺势说自己累了,想要眯一会儿。

陈冰抽出一支烟走到了阳台上,透过玻璃看过去,烟雾下的那张脸,有些阴沉。

陈冰,这你就怕了吗?

周末,按照计划,我带着全家回到江家,这一次我还带上了婆婆。

这是婆婆第一次上我娘家,以前都在酒店。

我想,婆婆会不会认识贾芳呢。

进门后,我特意观察了后妈贾芳和婆婆的表现。

果然,如我所料,婆婆有一瞬间的尴尬,而贾芳则愣了一下,虽然两人巧妙地遮掩过去,但还是让我看出,这两人,过去肯定见过。

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见面的?

如果我猜得不错,大概率是准儿媳见准婆婆。

那在认识我之前,陈冰与贾芳已经是情侣了,难道我才是第三者?!

想到这里,我心内大惊,一瞬间慌了神,这是我不能接受的答案。

我从沙发上猛然站起,把众人吓了一跳,陈冰冲过来,一把搂住我:「老婆,你怎么了,可别吓我!」

婆婆也慌忙走过来,语气略有些责备:「小江,怎么毛手毛脚的,当心伤着我孙子。」

一见我没事,又打哈哈过去了:「哈哈,年轻人,就是毛躁。」

闺女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满是关心,我用眼神安抚住她。

后妈坐在另外的沙发上,对着我微微笑着:「小雨,你没事吧?」

我一脸苦笑:「没事,你还好吧。」

我第一次对她释放出了善意。

要是我才是那个第三者,那她就是受害者。

我心里乱成了麻。

她的妈妈虞晓莉,应该也是我爸的初恋情人吧?

她的妈妈因为我的妈妈,不能嫁给爱的人。

她们恨过我妈妈吗?

现在如果是我害她不能嫁给爱的人,那她是不是应该恨我?

她嫁给我爸,到底是为了报复我,还是报复陈冰,或者二者皆有。

现在她肚子里的娃顶着我爸爸的名义,生下来还要叫陈冰爸爸,这都是些什么事?

我越想越头疼。

心底浮起一丝丝愧疚,还有许多的恨。

恨陈冰当初为什么要追我,恨我爸爸为什么要娶贾芳,恨陈冰为什么和贾芳旧情复燃。

我恹恹地歪在沙发上,脑子里猜想开始咕噜咕噜不停冒泡,憋得快要炸掉了。

以至于晚上做了一夜的噩梦,把陈冰也闹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后面有一个多月,我没有再回江家。

我开始回忆和陈冰恋爱的细节。

脑子里跳出了妈妈去世后,爸爸去机场接我的画面。

那天,天空下着小雨,飞机刚一落地,我就被巨大的悲伤笼罩,满城的雨滴,一滴滴,一点点,密集地打在我的心上,明明雨滴那么温柔,可是我却觉得它们像刺一样扎在我的心上,那么痛。

看到爸爸的时候,他嘴唇紧紧地抿着,正失着神,他失去了爱人,和我一样痛苦。

我走上去,扑进他的怀里,哽咽着喊了一声:「爸爸」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他拍了拍我的背,哑着声音:「小雨,去见见你妈妈,她很想你。」

爸爸头顶多了一些白发。

上了车,开车的是陈冰,我并不陌生,知道他是我爸爸的研究生。

我们一起到了殡仪馆。

爸爸和我一起去看妈妈,陈冰站在一旁。

看着妈妈静静地躺在冰棺中,脸上被涂着廉价的腮红,嘴唇上是一抹艳丽的红,油腻腻的,如果不是颜色过分鲜艳,倒有些像睡着了。

我扑了过去,想把脸贴在她的脸上。

我不敢发出声音,怕妈妈听到会难过。

眼泪大颗滴在玻璃上,氤氲开来,呼出的口气让玻璃模糊起来,妈妈的脸也模糊了,我疯狂地用手摸着玻璃。

爸爸把我拉开了:「小雨,妈妈睡着了,别吵着妈妈。」

他吸着鼻子,把我搂进了他的怀里,我们父女俩静静地陪着妈妈,谁也没有再说话。

回到大厅,我先开了口:「爸,我离开时,妈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小雨,你妈妈偷偷吃了药」爸爸伸出手给我擦干眼泪:「别哭了,也许这就是你妈妈自己的选择。」

我号啕大哭,爸爸在身上寻找纸巾,陈冰给我递过来一方手帕。

「师姐,节哀。」

也许爸爸不想让我看到他的眼泪,他躲开了,脚步虚浮地往外面走去。

我一时失去了依靠,突然觉得无比孤单,失去亲人的悲痛牢牢地攥着我的心脏,我痛苦地蹲了下来。

陈冰靠了过来,他先是试探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后来见我还在哭泣,居然将我拉起来,拍拍自己的肩膀:「师姐,你要不要靠着我的肩膀哭?」

我一时竟忘记了哭泣,看着面前阳光帅气的脸,还有眼里的心疼,我动容了,轻轻地靠了过去,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

他就这样站着,双手放在身侧,一直让我靠着,一动不动。

直到听到我爸的咳嗽声,我才飞快地抬起头。

那天回到家,爸说:「小雨,陈冰不错,你要把握好机会。」

我心里想着妈妈,嘴巴里无意识地,嗯嗯了两声。

后来,我们处理完妈妈的后事,爸爸经常会有意无意,给我和陈冰创造相处的机会。

如果没有,陈冰给的温暖,我没有那么快,走出那种痛苦的困境,他让我重新振作起来,渐渐又回归到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我决定留下来陪着爸爸,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我找了一家新所,我的师兄是里面的合伙人。

爸爸很支持我,我的脸上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飞扬,直到妈妈过世后五个月。

爸爸把一个女人带到我的面前,告诉我,他要娶她。

我认识她,她是爸爸曾经的研究生。

她的工作听说还是爸爸给推荐的。

她就是贾芳。

我惊呆了,立刻质问起他:「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见爸爸老脸一红,说:「三个月前。」

「不要脸,我妈三七还没过啊!你就背叛了她!」我冲着他大吼,一把拉过贾芳,推了出去,嘭地关上了门。

「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妈尸骨未寒,你们就要结婚,你们还要不要脸!」

「你这个渣男,你不是我爸,我爸不会这么对我妈,不会这么对我,不会这么狠心!」

「你无耻,你没有下线,你吃嫩草……」

我疯狂地开骂,大声地号哭,替我妈不值,我要替我妈骂死这个老渣男。

我拿走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你要是敢娶她,我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小雨,你冷静点,不要闹,我和你妈之间的事,你不懂,不要乱说,阿芳很好,你会喜欢她的。」江教授蹲下身子,一片一片捡着地上的磁碴,一不小心,划伤了手。

我心揪了一下,随即任性地说:「我不管,我不需要懂,你想要试试你就试,我说到做到!江教授!」

爸爸气得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我收拾好行李,当天就跑到了妈妈留下的房子里。

我不想看到负心薄情的爸爸。

然后,陈冰就来了,他的轻言细语,细致妥帖,渐渐熨平了我心里的波澜,平息了我心中烧起的怒火。

我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亲爸,这么快就要属于另一个女人。

我甚至怀疑我妈在世的时候,他们就背叛了我妈。

也许,当初爸爸在贾芳的工作上这么卖力,就是因为她不仅仅只是他的学生。

搞不好,是贾芳勾引了我爸。

听着我越来越离谱的分析,陈冰用嘴唇堵住了我的嘴,他说:「小雨,你不要想太多,贾芳没有勾引江教授。」

我挣扎开他的吻,回问一句:「你说没勾引就没勾引?你认识贾芳啊!」

陈冰当时,身体僵了一下,又紧紧地搂住了我,吻得我透不过气,大脑缺氧,开始发晕,我也就没有精力再想什么了。

第二天清晨醒来,我看着一床的凌乱,还有胸口的红痕,对着身旁光着膀子的陈冰一阵狂捶。

我就这样失去了自己的第一次。

陈冰一把搂住我,声音温柔得要滴出水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放心,小雨点。」

「不许叫我小雨点,这是我妈叫的,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姐!」我又是一捶。

「哎哟,谋杀亲夫啊!」他夸张地大喊。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要死啊,让别人听到,还要不要活了!我还没结婚呢!」

「那我们结婚,以后我叫你珠珠吧,掌中珠,我要把你捧在手心里,如宝如珠,我疼你一辈子!」

我彻底沦陷了,主动吻了过去。

比我小也没关系了吧,这么会疼人的弟弟,我知足了。

我可以收起坚硬的刺,做一个好姐姐。

陈冰说,他要准备一个求婚,我说不用求了,我同意了。

陈冰说,他要向我爸去提亲,我说不用麻烦他了,户口本在我这。

于是我俩各自拿着户口本进了民政局,出来时,一人一个红本本。

路过一个乞丐,我把钱包里的钱都倒进了他的盆里,他抬起头,笑眯眯地说:「谢谢你,大姑娘。」

我笑眯眯地回:「不用谢,大爷,今天我结婚!」

「哈哈哈,那大爷祝你结婚快乐,早生贵子!」

我大声答应:「好勒!」

然后拉着陈冰跑开了。

陈冰说:「不害羞,哪有在大街上说早生贵子的,不过我喜欢。」

说完,他搂着我在大街上亲了一口。

「老婆,媳妇!」

「喊姐!」

「珠珠。」

回忆过分美好,现实一团污糟。

我登记结婚后一个月,爸爸也把贾芳娶进了门。

陈冰出席了婚礼,我没有去。

懒得看那一对奸夫淫妇。

我认定他俩早有一腿,不管陈冰怎样说我都不相信。

眼不见为净。

意识到我可能是陈冰与贾芳之间的第三者后,我萎靡了一段时间。

小宝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

陈冰可能感觉到了什么。

他百般地哄着我,就连婆婆也开始对我轻言细语,馨馨开心得每日眉开眼笑。

又到了回去看爸爸的日子,陈冰看了我一眼,试探地问了一问:「老婆,你回去吗?」

我摇了摇头,他就带着孩子,出了门。

婆婆还给我端来了半个西瓜,递给我一只勺子:「小江,吃个瓜!你就吃中间那块,那块甜,边上的留着,让冰冰回来吃。我孙子在肚子里还好吧?」

我知道她都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小宝,但是我不计较,对小宝好,不也是对我好吗?

这点我能想得明白,只是她也知道我是第三者吗?

心里躁得慌,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别的。

下午,接到爸爸的电话:「小雨,你先别急,我和你说件事。」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立刻问:「发生了什么事?」

「馨馨,不见了!」

「你别急,我们已经报警了,陈冰和贾阿姨,还有我,我们都在外面找,你当心身子……」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我握着手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女儿——

「啊!小江——」

在婆婆的一声尖叫中,我看到自己的身下一片殷红,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大家都围在床边,除了后妈贾芳。

没有看到馨馨,我急得就要起来:「馨馨呢?陈冰,馨馨呢!」

陈冰红着眼睛:「老婆,对不起,我们正在找……」

「那你去找啊,你们都去找啊,去,都出去!」我就要翻身下床,被婆婆死死地按在了床上。

「小江啊,你是我的亲闺女,你躺好,为了我的孙子,我求求你了,你不动!以后妈当你是亲闺女,好不好?」婆婆急得语无伦次,语带哭声:「陈冰,你求她不要动我的孙子,我的孙子啊!」

「老婆,听话,不要动,小宝会痛的」

小宝!

我用手摸向肚子,还好,还好。

「小雨,有点先兆流产,你不要激动啊!对孩子不好,我们马上就去找馨馨,爸爸马上去找!」

爸爸一边安抚我,一边交代着病室内的护理人员。

我看着他出了病房,心里又升起了希望。

再次看向陈冰,目光带着恳求:「你也去找馨馨!」

陈冰来握我的手:「老婆,你现在情况不稳定,我要陪着你,我们报了警,爸爸出去了,阿姨一直在警局等消息。」

我内心如焚,为了肚子里的小宝,又不得不被困在病床上。

「我的馨馨那么乖巧听话,她怎么会不见?」

我看着陈冰,陈冰目光躲闪,低下头:「老婆,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看好她,她让我带她去公园,她说要上厕所,然后就不见了。」

「监控查了吗?」

「查了,那一片正好是监控死角。」

「怎么会,那么大的公园,处处都是监控,还有大门!」

「不是中心花园,是城北花冲公园。」

「什么!你为什么要带她去这么偏僻的公园?!你知道那里很乱吗?」我又激动了。

婆婆拿眼睛时刻盯着我的动静,伸手小心翼翼地护着我,怕我又要起床。

我看了她一眼,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老婆,都是我不好,我想着馨馨没有去过城北花冲公园,就带她去一趟,哪里知道……」陈冰抱着头,一脸痛苦的样子:「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我沉默了。

我不该这样逼他,馨馨是他的亲闺女,他的痛苦不比我少半分。

我要来手机,拨了几个电话。

我要拜托师兄和各位朋友帮我一起找找。

师兄一听馨馨不见了,也大吃一惊,随即便安慰我,说他会发动所有的关系网,一起找馨馨,让我先照顾好自己。

打完电话,腹部又一阵尖锐的疼痛,凉飕飕的像漏了风。

我知道小宝要不好了,动也不敢动:「陈冰,快叫医生!」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先是子宫大出血,小宝离开我的时候,差点带走了我的子宫。

后来鑫鑫被找到,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我没有保护好小宝,也失去了乖巧听话的馨馨。

鑫鑫最后被发现的地方是一间废弃的房子,房间里还有另一具尸体。

这个案子暂时成了悬案,警局让我们等消息。

为了不刺激到我,他们背着我,火化了鑫鑫的遗体,还向我隐瞒了很多具体的细节,说怕我听了难受,影响身体恢复。

难道不告诉我,我就不难过了吗?

我聪明可爱的鑫鑫,我再也看不到她乖巧甜蜜的笑容,巨大的痛苦排山倒海将我掩埋。

我每天躺在医院的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陈冰生怕我再出事,一步不离地守着我,不停地对我说抱歉。

我和他一起陷进了悲伤的海洋,谁也爬不出来。

我恨他为什么要带孩子去危险的地方却不看好她。

我不再和他说一句话,他也不敢往前再多走一步,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巨大的黑洞,连自己都要被吞噬。

第六天我开始乖乖地吃药,大口地吃饭,就是想让自己能快速恢复过来。

你们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查。

谁害了我的鑫鑫,我就让谁付出代价!

出院后,我自己一个人到了警察局。

警察说,鑫鑫上的那个卫生间,后墙上有一个破掉的通风窗,窗口有脚印,应该是凶手留下的,后墙上有搭台阶的痕迹。

另外在草丛里,还捡到一块残留乙醚的毛巾。

警察分析凶手应该就是通过窗口进入厕所,然后捂住受害人口鼻,致其昏迷,再从通风窗逃出。

初步分析,凶手至少两人。

案发现场的另一具尸体可能就是其中一人。

事情的进展,他们会继续跟踪,有消息随时通知我。

我找到警局要到检查报告。

报告上

——-受害人满身青紫,身上多处伤口

瞬间我感到灵魂都破碎了。

我痛到浑身发抖,心脏被无数只手撕扯,像离开水的鱼。

就在快要窒息的边缘,我被强大的恨意激醒,开始大口呼吸。

鑫鑫!我的孩子!她还只是孩子!!

我让陈冰送走了婆婆,又和陈冰分了房。

他什么也没有说。

我们都需要时间,都开始疯狂加班。

我一方面请师兄帮我调查关于鑫鑫受害的细节,一方面委托了一个民间调查机构开始跟踪陈冰和贾芳。

我没有忘记,陈冰可能是贾芳肚子里孩子的爹。

我找人把花冲公园附近路口,凡是有监控的地方全部找出来,调出所有的视频资料,一个一个寻找线索。

终于,我看到贾芳的车,在案发的上一周,频繁开往花冲公园,她的车牌让我印象深刻,尾数是 5252,呵呵,江教授的表白。

她天天去花冲公园干什么?

家门口就是中心公园!

出事当天的视频里,陈冰拐进花冲公园那条路,十五分钟后,贾芳的车也拐了进去。

半个小时候后,贾芳先出来,车开出一段距离后,停在了路边。

贾芳下车叫住了一个路过的小孩,弯腰把一个黑色塑料袋交给了他,小孩子替她扔进了垃圾桶,她笑眯眯地驾车离开了。

没多久,一个捡垃圾的男人从垃圾桶里翻出了塑料袋,左右看看,也离开了。

看上去很正常,又很不正常。

难道鑫鑫出事,和她有关?!

我想到把视频交给警方,但是有什么用呢?

以我的经验,到时只要贾芳说她请人丢垃圾,就可以摆脱嫌疑。

不过

陈冰知道吗?

在这次悲剧里,他是什么角色?

是和我一样,是一个伤心的父亲,还是……

虎毒不食子啊!

我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陈冰,你骗我,你说就你一个人!」

我把查到的视频资料传送给陈冰,质问他为什么骗我。

陈冰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老婆,对不起,都是我没有保护好鑫鑫。」

随后,就彻底沉默了。

看来,他并不知情。

我长吁一口气,还好,我替鑫鑫庆幸,幸好,她的爸爸还是个人。

那就是贾芳,我的直觉告诉我,贾芳绝对脱不了干系。

我必须要知道,鑫鑫失踪的半个小时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在办公室想了一个下午,满脑子都是。

贾芳就是凶手!

贾芳就是害死鑫鑫的凶手!

恨意像钱塘江的大潮,一波接着一波冲刷着我。

晚上我特意早早回到家,

陈冰一开灯,见我一个人坐在黑暗的房间里。

他轻轻地喊了一声:「老婆.」

眼睛里都是心疼。

又是心疼。

陈冰,你知道吗?我的心很疼,很疼,疼得快要死掉了。

要不是强烈地恨意支撑着我。

我就要疼死了。

「陈冰,鑫鑫失踪的那天下午,你和贾芳见了面?」

陈冰沉默。

「鑫鑫失踪的时候,你和贾芳就在现场?」

我大吼。

「老婆,我错了!」

「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鑫鑫她是你的孩子,她还是个孩子!」

我崩溃了。

陈冰抱住我:「老婆,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拼命挣开他的怀抱,拿着抱枕砸向他!

「老婆,贾芳找我,是问我要钱,她说让我给她二十万,她就打掉孩子。」陈冰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

孩子,后妈贾芳肚子里的孩子,果然是陈冰的。

「你,你们无耻,无耻!」我像只暴怒的狮子,朝着陈冰抓了过去。

「当时,鑫鑫说要让厕所,贾芳陪着她进去,后来,贾芳出来说,孩子要大便,我们便在外面等,一会贾芳说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去,又过了一会,我看鑫鑫这么久没出来,到厕所去找,才发现鑫鑫不在里面,事情就是这样的。」陈冰闷闷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悔意。

「那个被扔在垃圾桶的黑色塑料袋里是不是就是你给她的钱?」

「是」陈冰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我错了,老婆,我错了,鑫鑫,我的鑫鑫,爸爸错了,爸爸害了你!」

「那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吧,你去告发贾芳。」

「不,不能报警。」

陈冰咬紧牙关,拒绝配合。

「鑫鑫可是你亲闺女,陈冰,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去报警,我们重新开始。」

陈冰又不说话了,想了很久,他说了一句。

「贾芳,也是个可怜人!」

我如坠冰窟,浑身发凉。

「难道,我就不可怜吗?我到底做了什么坏事,要让我一下子失去两个孩子!」

「陈冰,你讲讲良心!」

回应我的是漫长的沉默。

好,你们不仁,别怪我不义!

我加大了警方悬赏缉凶的赏金额度,一百万,总会有人心动吧。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起来。

「小雨,你们快过来,你爸爸不行了!」

电话里,爸爸家的阿姨慌乱的声音传了过来。

自从鑫鑫出了事,爸爸一下子老了十岁,头发全白了。

我知道,他是心疼鑫鑫的。

谁不心疼鑫鑫,那么乖巧可爱的女孩!

贾芳,你心太狠了!

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

我看到爸爸躺在了地上,口歪眼斜,不停地流口水,立刻拨打了 120。

阿姨说:「夫人和教授吵了一架,就跑了,然后教授就发病了。」

爸爸中风了,昔日帅气儒雅的脸,如今也变形了。

我想到了妈妈,要是妈妈知道,她一见钟情的人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会强求这段缘分吗?

我把爸爸送进了高档护理中心,作为女儿,到了这个份上,我得孝顺他。

贾芳再也没有回到江家,家里的存款也全部带走了,还有保险柜里的珠宝首饰。

她还跟医院请了长假。

我安排的私人侦探给我送来消息,她躲进了市里的城中村,那里人员混杂,她以为,我找不到她。

我没去找她,我等着她足月。

为什么她没离开呢?

一方面是她肚子大了,出去不便,另一方面,是不是在等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但是陈冰,没有去见她。

她这么狠,陈冰,只要是个人,应该都不会去见她吧。

我也不会给机会,让陈冰去见她了。

正好陈冰要去 C 城出差。

他出差的前一天,我开着车来到了 4S 店,我要给车做保养,虽然几个月前刚刚保养过。

他出门前,我对陈冰说:「等你回来对我解释,我就原谅你!」

陈冰伸出双臂,我像从前一样依偎过去。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但是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爱回不去了,家也回不去了。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你好,请问您是江雨竹吗?」电话里问。

我回应后,对方接着说「您的丈夫陈冰在 C 城高速发生严重车祸,不幸身亡,请节哀顺变!另请在 XXXX 年 X 月 X 日到 XX 省 XX 市 XX 交警大队处理善后事宜。」

陈冰再也回不来了。

我再也等不到他的解释了。

他出门前我就知道。

那辆车的纸滤芯,我用油泡了十分钟,泡得刚刚好,我等得太久了。

自从鑫鑫和小宝离开我,每一分,第一秒都是煎熬。

亲爱的老公,骗我,害我,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付不起!

我挂掉警察的电话,轻轻地对着空气说出了这句话。

下一秒,泪流满面。

馨馨,小宝,你们看到了吗?

妈妈帮你们报仇了。

再等等吧!

我有耐心等待,可是贾芳却没忍住寂寞。

陈冰车祸后一周,她给我发了一个信息,约我见面,还给我发来一个地址,正是她现在的藏身之地,毗邻马王巷菜市场附近的城中村,我市最大的流动人口聚集地。

穿过熙熙攘攘,推推嚷嚷,湿漉漉的菜市场小道,一路七弯八拐地,终于找到了贾芳藏身的小屋。

站在门前,我又想了想,最终还是叩响了大门。

贾芳像在江家那样脸上带着笑意给我开了门:「我以为你不敢来呢?」

「你都敢叫我来,我当然要来,不来的话,岂不是让贾阿姨失望,那我爸又该生气了!」

我有备而来,自然不怕。

她笑笑,将我引导到一张灰暗小巧,颜色暗沉的沙发上。

「只有开水,你将就!」她递过来一杯水,水已经没有了热气,可见她等了我很久。

她急什么?

接着她顺势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由于沙发略低矮,所以看上去就像是她准备审判我一样。

「不需要,怕你下毒。」我不想与她再虚与委蛇,便直奔主题:「说吧,找我来干什么?」

「陈冰是你杀的?」她脸色一变,开门见山。

「车祸!」我冷冷地回应:「馨馨的死和你有关?」

「好好的怎么可能车祸,一定是你!」她右手的指甲死死地扣住手心。

我冷静地看着她:「人有旦夕祸福,车子发动机发生了故障,车毁人亡,就算要伤心,也是我这个陈冰的爱人,你一个后岳母,有你什么事?」

她可能没想到我会这样直接,愣了片刻,随即开始讽刺:「江雨竹,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你看,陈冰死了,你一点也不伤心?」

「难道我要哭给你看?你算老几?」我回敬了过去:「不过是我爸爸的填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我就知道你从没看得起我!」贾芳情绪开始不稳。

很好!

我知道你在用设备录音,你不知道我也是有备而来的吗?

「我为什么要看得起你?因为你肚子里怀着陈冰的孩子吗?」我步步紧逼。

逼供,谁不会!

「啊——————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贾芳发出了一声尖叫,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我把鉴定报告丢出来:「这不是我的专业吗?贾芳。我不会冤枉你,虽然我从没喜欢过你。」

「我早就告诉过陈冰,你是咬人的狗不叫」贾芳的指甲又扣进了手心里:「他不听,所以死的是他。江雨竹,你杀了他,连承认都不敢吗?」

我扔出结案报告:「你自己看,难道你比警察还专业吗?」

贾芳一把抢过报告,快速翻了起来,随即像烫手一样把报告扔在茶几上:「我不信,我不信,就是你,是你,一定是你动了手脚!」

「爱信不信!」我撇了一下嘴巴:「反正死了老公的不是你,你的老公被我送到了护理院!」

「住嘴!要不是你,我才是陈冰的爱人,你杀了他!你这个刽子手!」贾芳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差点摔跤。

我赶紧出手扶了一下,毕竟,不管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孩子是无辜的,我的馨馨也是无辜的。

「贾芳,馨馨的死和你有关吗?」我放低了声音,激发她的愧疚之心。

也许是因为刚刚我扶了她,所以她的声音也软了下来:「馨馨,馨馨的事,我很抱歉,我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

我吐出一口哀伤的气息:「可是她死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找人绑架她,吓吓你们!」贾芳看着我的样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可是她死了!」我突然一声大吼,心中积累的恨意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你才是凶手,你才是刽子手,你这么残忍,连八岁的孩子也不放过!」

贾芳被我的突然发作吓了一跳后,也开始大叫:「我对她这么好,她居然在背后偷听,还在你面前多嘴,她为什么要在你面前多嘴?!可是我也不好过,鑫鑫出事后,我夜夜失眠,做噩梦,鑫鑫对着我喊,外婆,你为什么要捂着我的嘴巴?」

「贾芳,她只是孩子,她什么也不懂,就算她不说,我也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爸爸的!」我决定告诉她真相:「知道为什么我爸爸只有我一个孩子吗?因为他早就做了结扎!」

贾芳震惊了,一脸的不可思议,下一瞬间脸色惨白地问我:「江雨竹,凭什么,你过着幸福的人生,而我却要在烂泥里挣扎?」

我没有回答。

贾芳情绪彻底失控。

「江雨竹,你杀了陈冰!你杀了我唯一的希望!」

「为了让你们母女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我献祭了我的爱情。」

「为什么他要爱上你!」

「他答应给我一个儿子,为什么又要我打了他!」

「都怪你!都怪你怀了儿子!」

「我把药给他的之前,把药粉掺了进去,江雨竹我不会让你给他生儿子的,只有我才可以!」

我看着贾芳像疯子一样不停地对着我叫喊。

我把自己牢牢锁在沙发上,双手紧紧地扣着沙发,牙齿都要咬碎了。

「贾芳,杀人偿命,杀死我女儿的另一名凶手线索找到了,你等着警察来找你吧!」

说完这句话,我快速地离开了贾芳的住处。

我怕自己再多呆一秒,就会掐死她。

跑下楼,我回头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楼道口,转身离开。

走在路上,我收到了私人侦探的信息,凶手的地址找到了。

我正要将电话拨给警察局,又默默地取消了。

我找到一家小餐馆,点了一份外卖,拦住一个急匆匆的外卖小哥,订餐人电话我给了贾芳的,地址却给了另一个,喊他帮我送过去。

晚上十点多,私人侦探发来信息:「凶手跑了!」

我回了一条:「报警吧。」

警察砸开门的时候,里面一片狼藉,一名孕妇被床单绑在床上,口里被塞满了饭菜,身下发黑的棉被被血浸透,浑身青紫,下体撕裂,死状惨烈。

垃圾桶里堆满了饭盒,阳台上有一条死狗。

经过化验,剩余的饭菜里含有剧毒氰化钾。

凶手被判了死刑。

我拿到了妈妈留下的信托基金,只是,没有人同我这份喜悦了。

我来到护理院,走到爸爸的床前:「爸,你爱过我妈吗?」

爸爸浑浊的眼睛流下一行清泪。

我决定回到首都,重新开始,离开的时候。

师兄来送我:「小雨,你还会回来吗?」

我看着停机坪上的大飞机:「应该不会了,不过,谁知道呢,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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