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再婚指南
2023-07-03T00:00:00Z | 23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3-07-03T00:00:00Z
死后第 20 年,儿子到我坟头说他爸准备再婚了。
气得我当场就活了!
连夜回家找这个老男人算账。
几个月后,全京的人都知道丧妻后独身多年的商界大佬再婚了。
新婚妻子比他小 20 岁,老男人还把她宠上了天!
1
傅子义要再婚了。
这事儿是我儿子告诉我的。
一听我就急了。
20 年来,我兢兢业业在下面打工,老老实实拼业绩,就是为了积攒功德和老男人团聚。
这家伙可好,扭脸就把我忘了。
于是当天我就兑换了重生卡。
准备重返阳间,跟老男人算账!
去世那年,我才满 22 岁。
傅子义只是个一穷二白的创业青年,如今已经成了商界大佬。
我容貌未变,身上甚至还穿着当年去世时的衣服。
想着吓吓他,我特地挑在晚上敲门。
几分钟后,门开了。
傅子义年逾四十,脸上的稚气早已不在。
身子依旧笔挺,脸上带着岁月雕琢的冷冽。
我是来算账的,但当傅子义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情绪还是占据了上风。
扑进他怀里,「傅子义,我回来了!」
老男人僵硬了几秒,我适才发现他眼底似乎压根就没有激动和兴奋。
心渐渐冷了下来。
所以,傅子义是真的要再婚了。
那个女的现在该不会就在房里吧!
我后退了一步,怒气冲冲往房间走。
我倒要看看,那个小妖精到底比我好看在哪儿!
结果人还没进房间,我整个人就被傅子义打横抱起来了。
「20 年了,这是你第一次来看我。」
他把我放在床上整个人声音颤抖,「穆棉,你怎么舍得?」
所有的质问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我也没想到回来的第一晚,居然这么荒唐!
原本我以为像我这种死了 20 年的,应该不用睡觉。
但真的太累了。
也不知道被折腾到了几点,我就昏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睁眼,傅子义就坐在我对面。
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我瞧。
眼底带着血丝。
「老公,早上好。」
我咧嘴笑了笑,朝这个老男人打招呼。
傅子义整个人就像被点穴了,声音沙哑,「你……还在?」
什么叫我还在!
「傅子义,你真背着我找女人了?是谁在我死的时候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的!」
我怒不可遏,直接从床上站起来,「怪不得当年小白让我别相信男人的鬼话,有兑换功德的机会还不如换下辈子衣食无忧,我还真是信错你了。」
小白,就是白无常。
当初我在下头就是给他打工。
想到我这些年在下面吃过的苦,我就很想哭。
粗暴地捡起自己的衣服,想走。
结果发现那套衣服昨晚被傅子义全撕烂了。
我更生气了,把衣服直接甩在他身上,「都 40 了还是这个德行,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赔我衣服!」
傅子义似乎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一步跨到我身旁,颤抖的手触了触我的脸,「穆棉?」
我「啪」把他手拍下去,「别叫我,臭渣男!」
紧接着我整个人被死死抱住,「你……是真的?真的,回来了。」
2
到现在我才知道,傅子义以为昨晚是一场梦。
为了多看我两眼,这人居然一晚上没睡。
心里那点怨恨稍稍疏散,看着老男人眼底的红血丝也有点心疼。
「也不是 20 多岁的人了,还学年轻人熬夜。是不是傻,怎么昨晚都不知道问问我。」
「不敢。」傅子义垂了垂眸,「这次,还走么?」
我咧着嘴,「你要是诚心想让我留下,我就不走了。」
傅子义又要过来抱我,被我右手抵住,「等等。」
我冷笑,「之前,咱们先聊一下你再婚的事儿。」
「再婚?什么再婚。」
正说着,客厅突然传来动静。
「爸。」
傅珣回来了。
当年我去世的时候,傅珣才两岁。
现在都已经跟我差不多大了。
眉眼和傅子义很像,但看上去更柔和。
他大咧咧走进来,瞧见我眉梢一挑,「哟,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
然后还朝着傅子义吹了个口哨,「爸你这身体可以啊,不是上回看见的那位了。这个不错,长得挺好看,就是不是有点太小了,跟我年纪差不多吧?」
上回看见的,那位?
我整个人气压低沉了下来。
傅子义蹙了蹙眉,「说什么胡话,叫妈。」
「妈?!」
我眼眶一热,「哎,儿子!」
傅珣:……
3
当初我重生,顶替的是一位抑郁症自杀的姑娘。
和我同名同姓,年龄也相仿。
小白更换了周围人对她的容貌记忆,算是给了我一个新身份。
巧合地是,那姑娘当初休学两年,再开学念大学二年级。
和傅珣是同一所学校。
对此,傅珣很崩溃。
「所以我不仅多了个妈,我妈还成了我学妹?!」
关于要不要继续读书,其实傅子义是跟我商量过的。
如今以傅子义的财力,我完全不需要再去大学。
但这 20 年世界变化的太快。
我担心如果不主动融入,不单会被社会再次抛弃,还会和傅子义越来越远。
开学当天,傅子义亲自带我去了学校。
他没避讳牵着我的手,走到校长办公室介绍,「这是我太太。」
领导们都懵了。
下意识看了眼在外头站着的傅珣。
傅珣点了点头,表情沉重,「她确实是我妈。」
在校领导「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的表情中,傅子义帮我办好了手续。
去宿舍的路上,傅珣拎着我的行李走在最前头。
傅子义就像个送闺女上学的老父亲,在我身边叮嘱:
「受了委屈别忍着,告诉我或者傅珣都行。」
「下课之后你就在宿舍休息,晚上我来接你回家。」
「饭菜吃不惯的话我让人送过来,在学校里千万注意安全。」
我不走心地答应着,忍不住四处张望。
四处都是青春洋溢的学生,三五成群走在一起嬉笑着。
远处的操场有人在打球,还能隐隐听到孩子们的欢呼声。
生机勃勃。
视线突然被一堵墙挡住,傅子义脸色阴沉,「我后悔了。」
「啊?」
「开学后,少和那些青瓜蛋子接触。」
什么青瓜蛋子?
后知后觉,老男人这是不放心了?
故意调笑,「那我可不敢保证,毕竟人家看起来可比你体力好多了。」
「你确定?」傅子义凑到我耳边,「看来昨晚,为夫没让夫人满意啊?」
我耳根「倏」地就红了。
什么人啊,老不修!
正要开口,傅珣陡然回头,「这在学校呢,你俩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然后嘟囔,「所有人都知道傅子义是我老子,现在被人看见跟我学妹拉拉扯扯搞在一起,让我这张俊脸往哪儿放啊!」
我瞧着傅珣的背影蹙了蹙眉,怎么感觉我儿子……傻里傻气的。
老男人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站在旁边说了句,「性格上,随你了。」
聊天归聊天,怎么还骂人呢!
4
「穆棉」休学了两年,同学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一批。
倒是让我避免了很多麻烦。
傅珣被派到我宿舍帮我铺床,傅子义站在我宿舍门口。
「一会儿是直接跟我走,还是晚上再来接你?」
「晚上吧,你不用来,我和傅珣回家就行。」
结果我话说完,傅子义居然不高兴了。
他忍了又忍,才问道,「你是不是嫌我老了?」
「啊?」
「以前恋爱的时候,你很黏我的。」
我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傅子义,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我不可以吃醋么?」
我忍不住失笑,傅子义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凑过来想吻我的唇。
还没碰到,傅珣就从宿舍探出一颗脑袋,「妈……哎呀妈呀,床铺好了!」
然后飞速把头缩回去,「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氛围彻底被破坏。
傅子义按了按眉心,「2 岁以前是电灯泡,现在都 20 了怎么还这么亮。」
下午傅珣带我熟悉校园。
出了太多汗,中午我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裙子才出去。
傅珣已经在楼下等了,瞧见我「啧」了声,「我爸这是把你当老婆还是当闺女?买这么粉嫩的给你,也不怕被骂老牛吃嫩草。」
我和傅子义从小在一起长大,小时候我漂亮的裙子都是傅子义攒钱给我买的。
如今我回来他更是变本加厉,打算把亏欠的一股脑全给我补上。
丝毫不考虑我虽是 20 多岁的皮,里头其实是 40 多岁的芯子。
想到这儿,我嘴角泛起了几分笑。
傅珣见我这副表情夸张地吸了口气,「我爸跟你在一起到底啥样,是不是还挺闷骚的?」
「你们俩生活了 20 年,问我?」
「他见了谁不是那张死人脸,我长这么大还没见到过他在哪个女人面前献媚呢。再说了,我这突然间多了个妈怪不适应的,不得多问两句有个心理准备,万一看见啥不该看见的……」
说完他意识到有些不对,「我不是责怪你啊。」
「我知道。」
我知道傅珣不是故意说这些的,傅子义把他教得很好。
逢年过节,傅珣都会给我烧纸。
在他上幼儿园的时候,我收到了傅珣给我烧来的第一封信。
应该是他跟傅子义吵架了,小家伙似乎特别生气,满页纸的拼音全都是他对傅子义的控诉。
在信的结尾,是小不点写的一句「妈妈我想你了」。
字迹被水珠晕开,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
后来傅珣好像养成了习惯,我收到的信也越来越多。
有时候是父子俩相处点滴,有时候是上学趣事,还有时候是青春期的烦恼。
永远不会有回应的信,我的儿子也坚持写了 20 年。
我能猜到是傅子义刻意给他培养的习惯,老男人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
虽然我离开了,但他们从未忘记。
我甩了甩头,「对了,之前高考结束你说准备跟个姑娘表白,后来怎么样了?」
「害,没成。她高考失败,我这学习好长得帅家里又有钱的,就别凑过去刺激人家了。」
回答完他突然顿住,表情逐渐惊悚,「你怎么知道,我没告诉过别人啊!」
「你告诉过我,忘了?」
傅珣怔了两秒,随即崩溃,「啊啊啊,所以你真的都能收到,我不活了!!!」
5
最近我才发现,傅子义睡眠质量很差。
如果说第一晚他守着我一晚没睡是因为害怕我会突然离开。
但之后的好几次,我从半夜惊醒。
都能看到老男人是醒着的,躺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目光柔和。
「你怎么都不睡觉的?」
「也是才醒。」他啄了啄我的唇,「做噩梦了?」
「唔。」
我没否认。
最近我老是睡得不踏实。
梦里时常会梦到傅子义再婚了,对象不是我。
然后被吓醒。
我缠着傅子义的胳膊,用头摩擦他的胸口,
傅子义轻轻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
就像以前一样。
我问过傅子义几次,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个「再婚对象」的存在。
傅子义都否认了。
问傅珣,这家伙也含糊其辞,跟我说当时就是在我坟头闹着玩的。
有人拿这种事儿闹着玩儿么?!
这不是骗鬼么!
直到这天,下午我学校没课,便跟傅珣约着去傅子义的公司,等老男人一起吃晚饭。
刚到顶楼,就从总裁办走出来了一个女人,瞧见我们满脸戏谑,「小珣,你小女朋友?」
语气熟稔的不像是单纯的工作人员。
雷达立刻竖起,我不由多看了对方一眼。
长相温婉,举止干练,是个精致柔和的女人。
傅珣表情有点尴尬,含糊地否认了句,跟我介绍,「这是我爸的秘书,钱乃宜,钱秘。」
我点头算是打招呼。
「子义还在开会,你们在办公室休息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来傅子义的办公室。
位居顶楼,可以俯视下面整片 CPD,办公设备一应俱全。
当年我才和傅子义结婚,男孩刚刚创业,办公间就在我们的出租屋。
那年电脑还是稀罕物,价格很贵。
我还记得他用的第一台电脑,是我用半年没吃早晚饭换回来的。
送他礼物的那晚,傅子义搂着我过分纤细的腰,声音哽咽。
他说,一定会让我过上好日子。
只是后来日子好了,我却不在了。
回过神,钱乃宜端着两杯果汁走了进来。
傅珣嚷嚷,「我想喝咖啡。」
「小朋友喝什么咖啡,你原本胃就不好还不知道照顾自己,怎么跟你爸一样。」
钱乃宜把果汁放下,自然地坐在傅珣旁边,「今年你是不是要毕业了,毕业旅行想好去哪儿了么?我提前帮你爸排个时间,一起出国放松下。欧洲和美国咱们都去过了,现在的天气澳洲那边可能更合适?」
我垂了垂眉,没开口。
傅珣坐立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我最近不太想出去。」
「懂,长大了,不愿意和我们老年人一起去了。」
说着想到什么,多问了句,「对了,上次我和你说,跟你爸结婚……」
傅珣脸一白,「钱秘书,公司聊这个不好吧!」
钱乃宜自觉失言,「瞧我,都忘了还有个小姑娘。饿不饿,我让人给你们买些点心?」
「不用麻烦了。」我捏着包起身,感觉呼吸有些不畅,「突然想到还有个报告落学校了,得回去拿一下。」
傅珣也慌忙起身,「我陪你。」
「不用,你在这边等我就行。」
说完我快步走了出去。
傅珣追出来,「妈……穆棉!」
我看向男孩,已经比我高出一个头。
然而我的记忆,却仍旧停留在男孩小时候的样子。
第一次抬头、第一次翻身、第一次抬头、第一次喊妈妈。
戛然而止。
「我没事。」我嘴角噙着笑,「我就是突然想……一个人待会儿。」
傅珣的手臂缓缓落下,退出了电梯。
男孩跟我道歉,「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
身为母亲,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6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道游走。
外面阳光刺眼,伸出手还能触摸到空气的暖意。
和地下的阴暗、潮湿截然不同。
当初我准备兑换阴德重生的时候,小白是不同意的。
他和我说,「只有那些少数在阳间攒了福报的魂魄,才有成为阴司的机会。你在我身边干了 20 年,积攒的阴德足够你开启新的人生,你又何必执着过去?」
「人死了就是死了,等你回去就会发现,早就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
开始我不信。
但现在我发现,其实没有我,他们也过得很好。
「穆棉?」
回头,一个清秀的男孩站在我身后。
「我是傅珣的师兄,徐莫清。现在时间方便吗,有些事想和您聊聊。」
「抱歉,我现在……」
「你不是她,对吗?」
「不是谁?」
「不是真的穆棉。」
我愣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复。
男孩抿了抿唇,「我没恶意,我只是想证实一下心里的猜测。您还记得 20 年前,您救过一个孩子吗?」
瞳孔闪了瞬,我仔细盯着男孩的脸。
记忆重现。
塌方,尖叫,哭声。
「你是……」
「真的是你。」徐莫清声音逐渐颤抖,「我以为我认错了,原来真的是你回来了。」
我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再遇到被我救下的小孩。
他成长得很好。
长相帅气,考上了名校,有很好的未来。
徐莫清还想说什么,门口突然出现一抹高大的身影。
「穆棉。」
傅子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他动也没动,僵硬着身子又说了句,「过来。」
一路沉默。
傅子义和我并排坐在后座,紧紧攥着我的手,捏得我骨头生痛。
良久,他才开口,「我跟钱秘书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没说话。
「钱乃宜是十年前来的公司,工作能力不错。我工作忙,有时候对傅珣照顾不周全,钱乃宜偶尔会帮帮忙。」
「她喜欢你。」
「我爱的是你。」
我呼了口气,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理智上,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责备傅子义。
我离开了 20 年,他身边即便没有钱乃宜,也会有其他的女人。
但情感上,我发现自己似乎不能接受。
嫉妒。
疯狂嫉妒。
我往外呼了口气,「傅珣说你要再婚的对象就是她,对吗?」
「我没想过和她在一起。」
「但你们一起去了好多国家,你人生最好的年纪也是她在你身边,傅珣的每一个重要人生节点也都是她陪你们度过。」
我逼迫自己冷静,却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怎么办啊傅子义,我好像回来错了。小白说活人都是往前看的,只有死人会在回忆中沉沦。我不信,我回来了,但我不知道,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傅子义直接吻住了我的唇。
眼泪流进嘴巴,咸咸的。
过了很久很久,傅子义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我是不是还没对你说,欢迎回家。」
7
那天之后我没再主动问过有关「钱乃宜」的任何事。
这个名字成为了亘在我和傅子义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忌。
但是最近我发现,傅子义好像失眠逐渐严重了。
他开始整夜整夜不睡觉。
多少次我醒过来,这个人都在守着我。
这已经不是用「碰巧」醒来能解释的了。
「傅子义,你睡眠怎么会差成这样?」
「不敢睡。」傅子义苦笑,「棉棉,我也会害怕。」
我这才知道那天我从他公司离开,傅子义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跑出来找的我。
「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再离开我。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好,我答应你。」
周末两天我都没看见傅珣。
问过之后才知道,那天傅子义罕见地和自己的儿子发了脾气。
傅珣被赶回学校住宿了。
周一,傅珣在教室外面等我。
男孩表情带着小心翼翼,「您还在生气吗?」
「我没生你的气。」
傅珣和我解释,「我的确是想撮合过钱阿姨和我爸。她是爸的秘书,这么多年又始终没结婚,对我也不错。我觉得我爸年纪大了,身边有个人照顾也不错所以才想着……」
「我理解的。」
傅珣有什么错?
他又不知道我有一天还能死而复生。
况且钱乃宜对他们父子都很照顾,某种程度上比我这个生母做得还要好,他的选择是对的。
只是这是我第一次,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的儿子。
「穆棉。」
徐莫清走到我身边,和傅珣打了个招呼之后问我,「一会儿有时间吗,有个东西给你。」
我仿佛有了逃离的借口,慌忙应道,「现在就有的。」
然后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傅珣的肩膀,「别多想了,早点回去吧。我一会儿有点事,不跟你回去了。」
说着不敢再看傅珣的表情,和徐莫清离开。
一直走到拐角,强颜欢笑的脸才垮下来。
徐莫清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傅珣是你的……」
「儿子。」
「大概猜到了。」
或许是我救过他,小白对徐莫清的遮眼法没奏效。
他成了除了傅家父子之外,唯一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
徐莫清没多问我们之间的事,递给我了个东西,「我保存了 20 年,现在物归原主了。」
「你还留着。」
我打开,里面躺着一把长命锁。
上面还有我的血迹。
是我去世那年,买给傅珣的礼物。
我还记得那天,我出差返程遇到地震。
往外跑的时候,听到了小孩微弱的求助声。
周围人都在逃命,只有我犹豫了。
跑回去救他的时候遇到了塌方,整个人被埋在下面。
四个小时,我抱着徐莫清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
当时的记忆其实很模糊了,只记得他一直哭,我不听给他讲故事、安慰他。
他问我,「阿姨,我们能活下去么?」
我的头被巨石砸伤,我不敢让徐莫清看见自己满头的鲜血。
「一定能。」
然后我用最后的力气扯下了那把长命锁,递给徐莫清,「会有人救我们的。」
时隔 20 年,徐莫清问我,「您后悔过么,当年返回来救了我。」
我攥着那把长命锁,缓缓摇了摇头,「不后悔。」
我也是一个母亲,我想倘若我的孩子被埋在下面,也一定有人愿意奋不顾身的救他。
我摸了摸徐莫清软软的发丝,「能亲眼看见被我救下来的孩子正直善良,坚毅勇敢,我很满足。」
回家之后,我把和徐莫清重逢的事告诉了傅子义。
我最亏欠的,就是他和孩子。
「其实我也一直都很想问你,你怨过我吗?」
「怨过。」
回答的过于痛快,让我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傅子义闭眼,「棉棉,你不知道我接到电话,通知我去认领你、认领你遗体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但是后来我又想啊,这才是我喜欢的姑娘。你很勇敢,没人能比你做的还好。」
8
大概是看出了我没有安全感,最近傅子义推了很多工作,开始陪我。
有课的时候他就送我去学校,没课的时候老男人就带我去周边自驾。
慢慢地,还真找回了点恋爱的感觉。
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我俩的照片就被狗仔拍到发到了网上。
「商界大佬疑似情迷女大学生,旧亡妻不抵新情人。」
文章详细了扒了以前傅子义和亡妻的情史,甚至还找到几年前傅子义面对媒体采访时,公开表示此生除了亡妻不会再爱其他女人时的表白视频。
现在和大学生在一起的照片爆出,网上瞬间就炸了。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有钱人的归宿就是找个年轻好看的。」
「呵呵,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 20 岁都能给他当闺女了。」
「这女的也不是很好看吧?像傅子义这种极品要什么样的没有。」
「楼上的,这你就不懂了吧,女人比的可不止是颜值。」
紧接着,网上就开始疯狂扒皮。
「卧槽,女主不是我们学校的么?!傅子义的儿子跟她一个学校,每天黏在她屁股后头,我始终以为她跟他儿子才是一对!」
「等等,女主难道不是我们学校一个研究生学长谈恋爱?我看见他俩经常出入图书馆啊。」
「指路明大,女主楼主前同学。她大学休学过两年,对外宣称抑郁症,现在感觉是给大佬生孩子去了,细思极恐。」
事情爆出的时候,我还在学校上课。
马上要期末考,对一个 20 年没读过书强行复健的中年人而言,我只能说学习太难了!
被高数压弯腰的我压根没精力上网看这种八卦。
所以当下课傅珣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件事。
傅珣站在我教室门口,嘴唇紧抿,没说话但浑身散发着「老子现在很不爽」的霸王气质。
还没来得及开口,傅珣拽着我就走。
「傅珣?」
我莫名其妙。
傅珣也不理我,这幅样子倒是跟他爸年轻的时候有点像。
另一边,徐莫清也走了过来。
我提醒傅珣,「你到底怎么啦,我跟徐莫清约好了去图书馆刷题……」
「徐莫清、又是徐莫清,到底谁是你亲儿子!」
傅珣瞬间炸毛,一把甩开我的手,声音都提高了好几个八度。
我吓了一跳。
男孩眼底带着红血丝,「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了!」
「啊?」
「我爸都告诉我了,徐莫清就是当时你救的男孩。当时你为了救他已经抛下我一次了,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每天还是跟他在一块。他到底比我好在哪儿了,好到你连亲儿子都不要了,你说出来,我、我照着他的样子改还不行吗!」
这番话说得我哭笑不得
张了张嘴,我才开口,「我以为……是你不想要我了。」
我苦笑,「这么多年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是钱乃宜。她对你确实很好,我也理解你想让她成为你妈妈的心情,我正在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件事。傅珣,是我一直都欠你一句抱歉。没能参与到你的成长,没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我……」
话未说完,傅珣直接冲过来把我抱在怀里。
「我想让谁当我妈你不知道么!谁说你没参与我的成长,我给你写了 20 年的信,你不是都收到了么!里面的话,我可没对任何人说过。妈,求你别不理我……」
然后傅珣开始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都 22 岁了,哭得还跟个小孩似的。
我突然发现傅子义那天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傅珣的个性……可能确实随我了。
傅珣落泪,我心里也不好受。
眼眶逐渐泛红。
就在要憋不住情绪的时候,傅子义出现了。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傅珣扯开,「我让你找你妈干嘛来了?」
「带、带她回家。」
「那你现在在干嘛?」
傅珣耳根瞬间就红了,「我、我给忘了……」
新闻爆出第一时间,傅子义怕我受到舆论影响,让傅珣立刻接我回家。
结果这厮在看见徐莫清之后全忘了,彻底崩溃了。
然后就变成了大型真心表白现场。
回家的路上,傅珣估计后知后觉开始感到丢人。
跟个乌龟似的戴着卫衣帽子缩在副驾驶,一句话都不说。
我鼻尖哭得还是红的,被傅子义揽在怀里,用他的手机刷新闻。
傅子义担心我的情绪,刚想抽回手机,就听我说道,「照片拍得还挺好看。」
我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你能不能找博主要个原图,我这次回来好像都没和你拍过合照。」
傅子义收住伸过去的手,眉眼无奈,说了句「好」。
9
负面舆论太多,傅子义索性帮我请了几天假好好休息。
但我没想到,钱乃宜会直接上门找我。
「又见面了。」
她身上穿了件白色连衣裙,头发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
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几岁。
「傅子义不在家。」
「我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钱乃宜进门后,开门见山,「那天见面,我没想到原来你的目标是子义。」
「和你有关系?」
「傅珣知道么?」
我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钱乃宜从包里掏出一摞照片,摆在我面前。
「料是我爆的,照片也是我找人跟拍的。我和傅子义在一起十几年,把傅珣也当成亲儿子看待,不会允许你这样的女孩欺骗他们。」
她昂着下巴,当真把我当成不谙世事的姑娘。
盛气凌人,「我不知道你在哪儿找到的傅子义前妻的照片,照着整了张那么相似的脸,把傅珣和傅子义哄得团团转。你家境贫寒,接近他们无非就是为了钱。今天我私下找你就是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给你一笔钱,前提是永远别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翻看着钱乃宜带来的照片。
有和傅子义接吻的。
有和傅珣拥抱的。
还有我踮起脚尖拍徐莫清发丝的。
还真够全的。
钱乃宜脸上是势在必得的嘲讽,「你想如果傅子义看见这些,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冒昧问一句,你是以什么立场来找我的?是秘书,还是他的女人?」
「这跟你没关系。」
「我这个人,更喜欢把话放在台面上,不喜欢偷偷摸摸的。」
说着我直接拨通了傅子义的电话,「你的秘书来找我了,让我们分手。她走还是我走,你回来说清楚。」
说完我坐回到沙发上,重新拿起 iPad 和吃了一半的薯片,「你应该对这个家也挺熟悉的,我就不照顾你了,自便吧。」
傅子义很快赶回来。
快到我薯片都还没吃完。
「谁允许你私自跑到这里的?」
钱乃宜吸了口气,「我只是不想看你继续堕落下去了!」
她把照片推到傅子义面前,「我知道她长得跟那个人同名,长得也很像。但她不单纯,始终都在骗你!你们相差了 20 岁,她这样贴你就是为了钱,你有没有想过就连这张脸也是为了讨你欢心故意整出来的!」
「跟你有关系?」
钱乃宜顿住。
傅子义声音冰冷,「几年前我就告诉过你,不要对我有超过上下级以外的念头。早在之前你假借出差,私下编理由带着傅珣偷偷出国和我汇合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不要越界。当初看在你是傅氏老员工的面子上,我没有让你离职。但这不意味着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纵容你插手我家的事。」
「我以为我在你心里是特别的……」
傅子义不耐烦,「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有这种错觉?」
钱乃宜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女人声音已经几近崩溃,「我不相信,我在你身边陪了你十年,难道还不如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小丫头?凭什么,就因为她长了一张和你前妻相似的脸?」
傅子义脸上却没有一丝波澜,「对,就是凭这张脸。」
「她死了,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真正的穆棉已经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傅子义没理会她。
转身把我叼在嘴里的薯片拿走,然后又把整包全都没收。
「少吃垃圾食品。」
适才转身看向钱乃宜,「我会保持追究你侵犯我肖像权,以及违法传播谣言的诉讼权利,你的离职申请今天之前自己递交人事部。」
钱乃宜离开后,我才问傅子义,「你真把她辞退了?」
「不然呢?」
「照顾了你十年的女人,青春可全给你了,你真舍得?」
「首先,我说过我和她的交集仅限工作;其次,我没给过他任何情感上的希望;最后,我是花钱购买她的工作能力,每年支付了不菲的酬劳,不存在青春给我了的说法。」
我抿了抿唇,「如果傅珣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毕竟钱乃宜是真心实意对傅珣好过的。
「你到现在还不清楚我们在乎的是谁么?」
傅子义捧住我的脸,「傅珣是我儿子,我了解他。」
10
傅子义打算趁着这次机会,彻底公开我们的关系。
老男人过来问我的意见,「你真的同意?以后会不会后悔。」
傅子义看着我的眼,「如果公开,你就再没有退路了。」
我不明白傅子义说得退路是什么。
傅子义苦笑,「现在,我比你大 20 岁。我很快就会变老,而你以后,也你可能会遇到更年轻、更帅气的男孩。不仅如此,未来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会饱受外界的猜疑和非议,所有人都会觉得你是个心机深沉的姑娘。」
我皱了皱眉,「听起来好像是有点不划算,要不还是算了吧。」
傅子义握着我的手陡然收紧。
我笑出声,「傅先生,你什么时候能坦诚?」
22 年前,这人和我求婚的时候,也啰七八嗦说了一堆。
无非就是自己条件不好,短时间内不能给我带来很好的生活,让我考虑清楚云云。
但当我拒绝,这人又开始不高兴。
我吻住他的唇。
「我跨越生死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和你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公开那天,傅珣也到了现场接受媒体采访。
有记者问,「对于您父亲找了一个比他小 20 岁的女孩给你当妈,您有什么看法?」
结果傅珣拽里拽起地回了句,「我爸讨老婆,问我有什么看法干嘛?老房子着火,能怎么办,陪着老头一起宠着呗。」
记者:……
去世 20 周年忌日那天,傅子义再一次跟我举办了婚礼。
在化妆间,傅珣走进来。
「妈。」他看向我,「其实我一直都想和您说句谢谢。」
我不知道这个「谢谢」从何而来。
傅珣犹豫片刻,才开口,「其实我爸,原本是打算在今天去死的。」
「你说什么?」
「他没告诉过任何人,从您去世的那天起,他其实就在谋划着这一天到来。我大学毕业,是他给自己限定的最后期限。把我培养成人,大概就算是……给您最后的交代吧。」
傅珣吸了口气,「20 年间,他没有中断地看心理医生,抑郁、厌世、焦虑、失眠。年初,他亲手为自己立了墓碑,就在你的墓碑旁边,已经做好了和你同眠共穴的准备。后来,我偷偷去他的房间,翻到了遗书还有大量安眠药。遗书上记录的死亡日期,就是今天。也是……您的忌日。」
怪不得傅子义总是失眠。
有好几次我撞到他在吃药,他都骗我说是保养品,还说自己年纪大了怕身体跟不上我这种年轻小姑娘遭嫌弃。
原来根本就是治疗心理疾病的药。
傅珣咬紧了嘴唇,「妈,我真不是故意撮合他跟钱乃宜的。我也不是对钱乃宜多有好感,我只是、我只是希望能有人救救我的父亲。」
「那时候我已经失去您了,我不想再失去他了。」
眼泪直勾勾地砸下来。
我从不知道一直以来,傅子义过得都是这样的生活。
门被人从外推开,傅子义西装笔挺站在门外。
看见这一幕,眉毛立刻拧成一团,「傅珣,你又招惹你妈了?」
「我没有!」傅珣瞪圆了双眼, 「妈,您看我爸现在还有没有原则了!」
傅子义懒得搭理傅珣,走过来给我擦了擦眼泪, 「我让化妆师给你补个妆,仪式快开始了。」
我点头。
傅子义出去的时候,还顺便恶狠狠剜了傅珣一眼,「跟我滚出来。」
傅珣:……
仪式开始前几分钟,我被带到了 T 台的另一端等待着上场。
「穆棉」没有父亲,此时我只有孤零零一个人。
突然, 有人牵住了我的手。
我扭头有些惊诧, 「小白, 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要结婚了,赶过来送你单身的最后一段路。」
我再次哽咽。
小白像模像样的换了身白色西装,和我并肩而立, 「我总觉得你是我带过的人中, 最傻的。没想到有人比你还傻。」
说着他轻笑,「也好, 几十年过去了,总算有一个灵魂出息了, 没白白重生一回。」
仪式开始, 音乐声响起。
小白牵着我的手稳稳地往前走。
我目光看向那端同样朝我走过来的男人。
跨越岁月长河,那个人和 20 多年前的年轻少年重叠。
小白将我的手递交给傅子义, 就像当年我父亲把我的手交到这个男人手中一样。
「她耗尽了所有功德,就为了和你在一起。往后余生, 好好待她。」
小白是魂魄。
周围的人都看不见他。
自然也不会听到他的嘱托。
但是面前的男人牵过我的手,目光慎重。
「我以性命起誓,护她岁月安好。」
那一刻,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看见了小白,亦或只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但我相信, 老男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变成现实。
傅子义把那一枚保存了 20 年的戒指再次套进我的无名指。
「我爱你。」
「我也是。」
——全文完——备案号:YXX1mlx9XP6CM6NNMZF3zm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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