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生存手册
2023-08-22T00:00:00Z | 93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3-08-22T00:00:00Z
东宫生存手册
凤舞天下,我为凰
我入东宫三年,即将被册封为太子妃。
然而就在这个档口,我和肃王躺在了一起。
从慌乱中清醒,我立马收拾好现场。
坐等我那好夫君,带着他的绿茶真爱过来开场唱戏。
没错,以我对太子的了解,算计我的就是他本人。
毕竟他恨不得将我赶出东宫,除之而后快。
可我怎能让他如愿呢?
1.狗太子喜提绿帽
我,陆潇潇,大将军之女,太子良娣。
入东宫三年,即将成为太子妃。
如果没有这个躺在我身边的衣衫不整的男人——太子他叔,肃王顾重明。
和一会要上演的捉奸大戏的话,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开局。
我正准备把肃王叫醒谈谈,他竟然唰地一下自己坐起来了。
他叔不愧是他叔,就是比他强。
不仅马上就反应过来迅速穿好衣裳,临走前还给了我一个我没太看懂的眼神。
我来不及反应太多,立马收拾好现场,坐在窗边拿起绣棚。
边绣花边等着我那好太子夫君带着他的白月光真爱过来开、场、唱、戏。
没错,以我对太子顾景行的了解。
这出大戏的幕后主使,就是他本人。
三年前我和丞相独女江静姝同时入东宫为良娣。
表面上看是我俩家世相当难以选择。
其实是无论谁当太子妃,皇帝和太子都不咋乐意。
但又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太子妃人选,就且先拖着。
无奈拖着拖着还是没遇到合适的。
我又委实装,啊不,表现得太好。
对太后恭敬孝顺,和东宫诸妃妾相处和睦。
得了东宫的掌事之权后,更是里里外外把东宫打理得无一不妥帖。
莫说皇帝太后太子,就连后院的女人们也没有不说我的好的。
太子生母许贤妃亦是对我赞许有加。
总之我陆潇潇,就是那贤良淑德的楷模!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积极,不想当太子妃的良娣不是好良娣。
我这几年在东宫为了顾景行鞠躬尽瘁。
我父兄这些年在战场上为了大晋死而后已,我要个太子妃的位子过分吗?
用我爹的话来说:过分个屁!
终于,三个月前,太子顶不住压力,向皇帝请求立我为太子妃。
也许是老天爷非要给我辉煌灿烂的人生添点波折,就在立太子妃的圣旨都快下了的时候。
太子顾景行的青梅竹马白月光,寿康县主李芊蕙,随母亲永安长公主回京,并暂住宫中陪伴太后。
本来立我当太子妃顾景行就勉强得很,这下白月光一回来,还有我什么事?
狗太子他爹,狗皇帝,怕我或者江静姝谁将来做了皇后之后外戚成患。
这两年愁得胡子都掉好几根了。
这一瞌睡,他好大儿马上就给他送个枕头。
再说永安长公主可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可不就是自己人嘛,多好!
估计狗皇帝这俩月正琢磨着怎么反悔,才能既不那么丢人又能安抚我们陆家呢,狗太子哪能闲着?
但我委实没想到顾景行,为了娶李芊蕙当正妻能牺牲到这个份儿上,不惜给我下药再找个男人。
趁着他生辰东宫大摆宴席这天,自己给自己戴上了一顶闪闪发亮的绿帽。
啧啧啧,多么令人感动,我要是李芊惠,恨不得感动得原地给他生十个崽儿。
我正冷笑着,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越走越近。
我知道,来了,绿帽子他来了!
随着门哐啷一响,顾景行,李芊蕙,许贤妃乌泱泱一行人径直进了寝殿。
顾景行脸上带着逼真的怒容,似乎刚要说台词。
一下看到安安静静的内室和拿着绣棚子的我,顿时憋在嘴里说不出来了。
就在此时,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吃惊:「殿下和贤妃娘娘、县主深夜到妾这里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许贤妃倒是反应快,过来亲亲热热地握住我的手,「无事,无事,我见你刚刚离席得早,似乎是身子不舒服,便来看看你,太子和芊蕙也是吧?」
绕是顾景行脸皮再厚,总不好意思直接说他带着老母亲和小心肝围观自己带绿帽现场,结果啥也没看见。
只是语气还是不甚自在:「孤在园子里消消酒气,偶遇芊蕙,
想着今晚月色正好,你这澄明苑恰巧有一处高台,便也想邀你一起赏月。」
装,你就给我接着装。
说看我好像不舒服硬要亲自送我回来的不是你?
估计下药也就是趁着那个时候下的吧。
还赏月,赏你的绿帽子还差不多。
李芊蕙收敛神色,袅袅婷婷走上前来道:「这原是芊蕙的主意,不慎搅扰了良娣,还请良娣莫怪。」说着便要俯身一拜。
我忍不住心里偷笑,李芊蕙啊李芊蕙,没想到你的猪队友顾景行哪哪都不行吧。
来晚了不说,连找个借口都这么拙劣。
从东宫的花园到我的澄明园,几乎要穿过半个东宫,过路的蚊虫怎么不咬死你们两个狗男女呢?
心里骂人归心里骂人,明面上拼演技这一块我可不能让她独领风骚。
于是我立马伸手扶住她,露出我一贯的温婉表情:「县主不必如此客气,只是我身子还是不适,不敢出门吹了冷风,恐怕辜负县主的好意了」。
复又看向顾景行,一脸无辜道:「方才殿下面色不虞,妾还以为是妾做了什么错事,殿下问罪来了。」
彼时顾景行已经恢复了对我一贯的官方语气道:「没什么事,不过既然你身子不舒服,这几日便好好歇息吧。你操持东宫许久,辛苦了。」
所以你是看我太累才想让你真爱接我的班嘛?我可真谢谢您嘞!
送走所有人,我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的同时。
又想起顾景行临走时的表情和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庆幸。
庆幸个什么,庆幸自己最终还是没带上绿帽?
其实同样被下药的肃王出现在我寝殿时,我就反应过来是顾景行干的好事。
毕竟既能废了我,又狠狠搞了肃王一把,一举两得。
只是让我想不通的是,顾景行既然打算好了要捉奸,为何又连最关键的时间都没算好?
送我回澄明园,再走到花园和李芊蕙汇合,俩人再一起假装散步散到我这……这时间似乎也没有……的时间长啊……
哦,想知道我都反应过来那对狗男女的阴谋了,为何还要冒着风险将计就计?
不为别的,就为——
太子殿下如此致力于自己搞事绿自己,作为东宫第一贤惠人的我,哪能让他白白付出却得不到回报呢?
不把这个绿帽子给他戴实了,我就不姓陆!
今晚月色正好,狗太子喜提绿帽,妙,真妙。
2.谁年轻的时候没瞎过
我本以为,刚刚搞砸了一个幺蛾子,李芊蕙总得消停一段时间再搞下一个。
事实上我低估了她的心理素质和想当太子妃的决心。
才过了十几日,她便不知道又憋了什么坏水,邀请我和江静姝去御花园赏花。
我真一点也不想看她那张虚伪的脸。
但赏花本就只是个寻常邀约,且我和她现在关系尴尬。
她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我不去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似的。
再者我也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一到御花园,远远便看见杏花树下,一袭芙蓉色修折枝堆花襦裙,梳着飞仙髻的美人,正是江静姝。
而她旁边的李芊蕙,螓首蛾眉,乌发堆云。
一袭碧绿色撒花软烟罗裙在满园春花的衬托下格外清丽脱俗。
加之她本是多病柔弱之躯,举手投足间更兼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不得不说,她的确有当人家白月光的资本。
见我走过来,李芊蕙立即笑着来迎我坐下。
亲热得仿佛之前想弄死我的人不是她,我其实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似的。
不得不感叹一句,不愧是能跟顾景行看对眼的女人,这厚脸皮,可真有夫妻相。
「陆良娣可算来了,我正念着你呢,」李芊蕙笑着道。「正好今日暖和,便想着邀请二位一道赏花。
现在可正是赏春花的好时候,过了这两个月再想看可看不着了,要等明年了呢。」
我刚放下茶盏,一旁的江静姝倒是先开了口:「县主不必遗憾,往后县主要是也嫁进东宫做良娣,咱们姐妹一起赏花的日子多着呢。」
听了这话,我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瞥一眼李芊蕙,饶是心理强大如她,这会子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
江静姝这话说得委实诛心。
一来暗戳戳地骂李芊蕙不知羞耻,明面上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其实那点小心思满宫里谁不知道,偏偏还能腆着脸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二来是警告她,她能不能当上太子妃还不一定呢。
现在就摆出一副太子妃的做派了,急着嘚瑟个什么劲。
李芊蕙果然装不下去了,只说了三日后太后在慈宁宫设赏花宴邀请京中诸位贵女们。
让我和江静姝也一道参宴,便托辞有事先走了。
我正要和江静姝道个别,没想到她却主动挽住我的手,「陆姐姐不介意我叨扰一会吧。」
我的天,你都牵上手了,还问我介不介意,我说我介意还来得及吗?
别觉得我大惊小怪,虽然我俩表面上关系不错。
但现在又没别人,江静姝还对我这么亲热,属实是进东宫三年以来头一遭。
说起来我和她家世相当又是一起做了良娣,免不了就要各种比较。
看的出来,她是真喜欢顾景行的,但我比她会装,又比她聪明了那么一点点,拿到了东宫的掌事权。
还差点成功上位当了太子妃,估计这姑娘看我不爽已经很久了。
到了我的澄明园坐下,我刚要客套两句,江静姝又是一个开门见山。
你能不能别老是抢我台词啊喂!
「太子殿下生辰那天晚上,他们来你这本是来捉奸的,你不知道吧。」
这……我还真不能说我知道。
见我沉默,江静姝便又嘿嘿嘿笑道:「那天晚上我也去了花园,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不过我在澄明园外的角落偷偷外面站了半天,看见他们一会就出来了,便知道你没什么事。
当然,有个男人在他们到之前从里面出来,我也看见了。」
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不过我不能慌,不能叫她看出来,反正她也没证据。
沉住气,继续听,看她还能说什么。
「你不用怕,我要想说什么当时就说了,何必等到现在。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
说啥?你倒是说呀,怎么还喝上茶了。
江静姝放下茶盏,忽然啪地一下握住我的手,「我就是想说,干得太漂亮了陆潇潇,那狗男人就应该给他头上带点颜色。」
啥?
你不是喜欢顾景行吗?
不是一向看我不顺眼吗?
也许是我『这怕不是个傻子』的眼神叫她看出来了,江静姝带着几分娇憨哼了一声:
「从前那是我瞎,竟然看他长得俊又文武双全就喜欢了这么个道貌岸然的狗男人好几年,结果真嫁进东宫发现也就那么回事。
我知道他想找个理由挤掉你,让李芊蕙当太子妃,但没想到他们能无耻到这个份上。
不管你是被算计的还是怎么样,只要事情发生了,为了皇室声誉都只会秘密处死你。
这哪是单单不让你做太子妃,这是要你的命啊。」
说罢我又给她端了杯茶,示意她喝口茶润润嗓子歇一歇再骂。
「这几年东宫大大小小的事儿哪件不是你辛苦操持的。
连我都看得出来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顾景行呢?
就算没有情分,总有恩义在吧,可他现在就能为了个李芊蕙把你往死路上逼。
对你都能这样,我又算个什么?
也就李芊蕙把他当个宝,换做是我,让我当太子妃我都不稀罕。
无情无义的狗男人,我呸!」
我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笑得一抖一抖的。
江静姝似乎被我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嗔怪着轻轻拍了我一下道:「你笑什么,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瞎过,本姑娘现在回头是岸了。」
「好好好,我就知道咱们江大小姐是最聪明的,那你今后打算?」
江静姝高兴的眯着眼,好像从前我的阿黄刚被顺过毛的样子。
听我说罢,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后你想怎么搞事,带上我。
要是有朝一日还能看见宫外的天,那就更好了。」
我正色道:「别急,三日后的赏花宴,看李芊蕙又想耍什么花招。」
3.幺蛾子只会迟到,从不缺席
阳春三月,御花园正是姹紫嫣红好时节。
不过花再如何争奇斗艳,也不如闺秀们衣香鬓影环佩叮当来得更赏心悦目。
更何况今日太后还让参宴的女子身上都戴了自制的香囊来。
大晋皇室贵族皆爱用香,制香是贵族女子必学的技艺。
霎时间御花园各种花香味扑鼻而来,却是香而不杂。
待众人落座,李芊蕙便在太后点头示意下开口道:「赏花宴想必诸位都见得不少了,今日咱们便行个巧思。
请诸位把身上的香囊都拿出来,放在前面的几案上,之后我会让宫人们放出提前捉好的蝴蝶们。
谁的香囊能在这满园花香里引得蝶儿青睐最多,便能得到太后娘娘亲自赏的彩头,如何?」
既是太后想看,众人岂有不应之理?
很快便纷纷解下香囊,交给了太后身边的拾玉姑姑。
香囊被一一放置好,蝴蝶一被从笼中放出来,便往着有色彩浓烈香味扑鼻的花朵和香囊上飞。
过了一会,便选出来了几个停留蝴蝶最多的香囊,果不其然,其中就有我的。
那几个香囊被奉到太后跟前。
李芊蕙便也跟着一起仔细嗅了起来。
太后极为喜欢我做的香囊,不仅赏了我许多东西。
还让我有时间也做几个给她送去。
只是一旁的李芊蕙刚闻过我的香囊没多久,便面色潮红,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
果然,幺蛾子只会迟到,从不缺席。
李芊蕙一发病,御花园里顿时乱了起来。
待叫来了太医诊治过后确定没什么大事,只是花粉过敏之后方才消停。
而作为香囊主人的我,自然免不了被审问一番。
太后高坐上首,看不清神色道:「拾玉刚刚看过了,这香囊里面有不少桃花花粉。
陆氏,芊蕙对桃花花粉过敏之事,你可知道?」
没等我说,李芊蕙约摸着是缓过来了,有气无力地茶言茶语道:「虽然前几日一同赏花的时候芊蕙说了自己对桃花花粉过敏一事。
不过想来陆良娣定是不会刻意害我的,定是有什么误会。
敢问陆良娣,这香囊可是你亲手做的?」
这坑挖得着实不错,从那日御花园相邀开始,这坑便已经挖下了。
她故意把静姝也叫上,又说出自己桃花花粉过敏一事。
为的就是今日借静姝之口把我知道她过敏的事说出去。
一来更令人信服,二来又把她自己摘了个干净。
整个过程经手的人只有拾玉姑姑,把我的香囊换成有桃花花粉香囊的就是她。
真是难为了她和李芊蕙。
不知道提前准备了多少香囊才能碰上一个和我的极其相似的。
可谁会怀疑太后身边的大姑姑呢?
那么在众人眼里,这香囊就不可能被人中途做手脚。
只能是我拿过来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若说香囊是我亲手做的,那便是故意害她。
就算我自辩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她也可以反咬一口。
我若说香囊不是自己做的,便是为了讨好太后而故意欺瞒。
最后无论我被没被坐实害人的罪名,一个名声受损是免不了的。
但李芊蕙大概没想到,静姝压根不按她算好的套路出牌。
「回太后,这香囊是不是陆姐姐亲手做的妾不知道。
但三日前御花园相邀,妾可从始至终都未曾听县主说过桃花花粉过敏一事。」
听完这话,李芊蕙脸都白了,不过我可不会再给她作妖的机会了。
她演了这么长时间,该到我上场了。
「请太后容妾再仔细看看这香囊。」
得到太后允许后,我解开香囊,装作查看香料。
实则趁着众人不注意轻弹了一下左手小指的指甲。
隔着鲜红的蔻丹,没人能看见我偷偷放了什么。
李芊蕙啊李芊蕙,我早就料到你要玩这一招。
先别忙着惊讶,马上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妾斗胆,请制香女官仔细查看,这香囊中的香料里,是否有麝香一味?」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我开始了翻转全场的表演:「妾方才交上去的香囊,的确是自己做的,但这个却不是妾交给姑姑的香囊。
只因妾已怀有一个月身孕,断不会把一个带有麝香的香囊戴在身上。」
什么?你说这个香囊里原本没有麝香,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完,我适时地装出受到惊吓,又闻了麝香后腹痛难忍的表情。
一旁的静姝接收了我一个眼神,马上冲过来一把扶住要倒下的我,哭道:「太后娘娘明查,东宫至今没有小皇孙出生。
陆姐姐日夜忧心,哪里会像那些黑心肝的人一样拿殿下的子嗣胡来。」
说罢还故意瞥了同样装作快晕了的李芊蕙一眼。
我眼角余光看见李芊蕙两眼一翻,还真晕了过去。
估摸着是被我俩气的。
4.看把你哥高兴的
我被人送回了东宫。
站在我床边的太后听见太医院妇科圣手叶修泽。报出我果然有了身孕后,笑得明显比刚才宴会上灿烂多了。
忙不迭地叫宫人们仔细伺候着,并命叶修泽全权负责照看这一胎。
倒也不难理解,毕竟顾景行已过弱冠之年。
膝下还只有一个女儿,在子嗣这方面确实不好看。
更何况我这一胎若是个男孩,那便是皇长孙,不得不重视。
送走静姝和太后,我闭上眼睛好好歇息了一会。
醒来便看见寝殿里又堆了一大堆东西。
听我的陪嫁侍女芳年回话,我才知道原来我睡着的时候,顾景行竟然过来看我了。
这……李芊蕙都被我气晕了。
他不片刻不离地守着他的心肝宝贝,竟然还抽出空来看我了?稀奇,果然稀奇。
再一听芳年说他坐在床边,看着我肚子那温柔的眼神,我悟了。
顾景行许是太想要个儿子了,连我这个他最讨厌的女人怀孕,他都忍不住期待起来。
这么一想,还怪可怜的。
不过他还有更可怜的呢。
因为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压根儿就不是他的。
我的身孕根本不到一个月,只有半个多月。
而半个多月之前,正是顾景行和李芊蕙,设计我和肃王的那天。
论辈分,这孩子生出来,还得叫顾景行一声堂兄。
几天前我就察觉不对,就在李芊蕙邀我去御花园那天回来。
我叫来叶修泽,让他为我把脉。
当日,寝殿内。
叶修泽:「良娣已经有了半个月的身孕。」
而上一次顾景行来我这里,是一个月之前。
我:「不对,叶太医这脉把得不对,我觉着应该是一个月吧。」
叶修泽眉毛一挑:「嘿嘿嘿。」
我眼珠一转:「嘿嘿嘿。」
我之所以一点不慌,是因为我知道我一旦爆出有孕。
以太后对顾景行子嗣的重视程度,必定会让叶修泽照顾我的胎。
而这太医院第一妇科圣手叶修泽,我与他不仅是青梅竹马,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就连他短短几年在太医院站稳脚跟,背后也有我陆家的扶持。
让他帮我隐瞒月份,易如反掌。
怎么,就许他顾景行有白月光青梅。
我就不能有个跟我站在同一条贼船上的竹马了?
看着寝殿内摆满的各种各样的绫罗珍宝和孕期补品,我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好孩子,你看你哥多高兴,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不知道顾景行知道真相之后还能不能高兴起来了。
反正只要看他不高兴,我就高兴。
这么一想,我高兴得晚膳直接多了一碗饭。
后果就是吃撑了,让芳年扶着我在院子里遛了半天都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了,我似乎格外怕冷,便让芳年回屋给我取个披风。
没成想一转身脚崴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我急忙护住肚子。
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感觉到,只觉得自己仿佛跌进了一个带着冷冽松香气味的怀抱里。
我一回头,只见一张有些熟悉的冷硬俊颜闯入我的视线内。
顿时让我受到了比差点摔了一跤还要大的惊吓。
盖因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我的「奸夫」,我肚子里孩子的亲爹。
太子他叔,肃王顾重明。
说到这肃王,抛开我和他有点乱的关系不谈,平心而论,的确是个可怜人。
当家圣上并不是太后的亲子。
先帝子嗣不丰,三十多岁还只有当今这么一个没夭折的儿子。
眼看着就是独苗,于是早早就被立为太子,养在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膝下。
谁承想造化弄人,当今做了太子没几年。
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竟老蚌生珠,生下了如今的肃王。
先帝大喜,为肃王取名重明,一个很有指代意义的名字。
肃王自幼酷爱习武,小小年纪便跟着我爹去边疆军营历练。
凭着自己的本事立下不少军功,却不料竟在一场战斗中掉下山崖不知所踪。
多年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先帝驾崩都没能回来。
就连太后都似乎已经放弃找回肃王的时候,三年前他却自己回到了京城。
离开京城的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被父皇宠爱的小皇子。
多年后再回故土,却已是饱经风霜。
整日生活在异母哥哥的忌惮下,太后亦是不敢对他多加亲近。
只是大哥,你可怜归可怜,能别一直搂着我的腰吗?
这和你冷峻的形象不符啊。
我瞪一眼,他不松手;
我踩一脚,还不松手;
我使劲挣扎……
力量相差过于悬殊,挣扎不过,干脆放弃。
我一边维持着靠在他怀里这个诡异的姿势,一边假装淡定道:「王爷就这么出现在东宫的内院,恐怕不太合适吧。」
他轻笑了一声,凑近我耳边:「更不合适的事也做过了,这还算什么?」
边说着,顾重明竟又伸手抚上我的小腹,「另外,我来看看我的孩儿,应该不过分吧。
潇潇,不要否认,这个孩子是谁的,你应该心知肚明,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你大可以自在一点。」
我……行行行,论耍流氓还是你厉害,我输了。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按理来说这事儿除了我,叶修泽,芳年,应该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才对,连静姝都没敢往这上面想。
顾重明笑得都憋不住了,「潇潇不知道吧,我也是叶修泽的救命恩人啊,而且我救他,比你救他还早呢。」
叶、修、泽你大爷的,你到底有几个救命恩人?
正当我气急败坏的时候,顾重明忽然轻轻将我转过身来与我对视。
一双狭长的凤眼里满是认真,「潇潇,从今天开始,你要试着相信我,也只能相信我。」
趁着我愣神的功夫,顾重明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潇潇,我得走了,这个哨子你拿着,有危险便吹哨。无论我在哪,都会来救你的。」
说罢把一个玉哨塞进我手里,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相信?
我是顾景行明媒正娶娶进东宫的人。
他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却从未信过我。
反而处处提防我算计我,不惜置我于死地。
顾重明与我之间,不过是一场算计来的意外。
说要保护我,大约也只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可不知为什么,顾重明说让我相信他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真的忍不住想要依靠他。
他身上似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顾重明,我该相信你吗?
我能相信你吗?
5.既然这么想当太子妃,那就让她当好了
到了六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我怀着身孕不敢用冰,就让人在回廊里放了个软榻。
我躺在榻上悠哉悠哉地吃着锦年做的樱桃酪,等着芳年去接进宫看望我的母亲。
锦年是我新提的大宫女,实际上是顾重明特意派来保护并照顾我的女暗卫。
没想到这姑娘不仅武功好,厨艺也是相当可以。
我这两个月着实圆润了不少,心里对顾重明这个孩子亲爹又满意了两分。
正想着顾重明,只见芳年引着一位身穿诰命服的贵夫人朝这边走来,正是我娘。
三年前我嫁进东宫,父母兄长却还在凉州戍边。
一转眼,我已经有三年没见他们了。
这几年娘定是没少为我担忧,眼看着鬓角上又多了几根白发。
许久不见亲人,我不由得湿了眼角,连忙扶起我娘,迎进内室说话。
我本来以会我娘会先抱着我痛哭一会儿的,我连安慰她的词都想好了。
结果——「呀,潇潇,娘的乖女儿,娘本来以为你定是瘦了,没想到竟还圆润了不少。」
嘤嘤嘤,都是锦年做的点心甜品把我喂胖了。
四舍五入就是顾重明喂把我喂胖了,哼。
想着我娘能待着宫里的时间不多。
问过家里人身体之后,我赶紧屏退左右,问起正事来。
「娘,爹爹是不是明天日才能到京城,到了京城马上就要进宫吗?」
「是明日到京城,不过不急着进宫,陛下说体恤你爹舟车劳顿,让第二日再面圣呢。」
闻言,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明日爹爹到了家,娘记得千万再交代爹爹一句。
这次回京述职,陛下召见他的时候,必定会为立太子妃一事探他的口风。
务必要交代爹爹,让他不要在陛下面前为我争取。」
其实我早就给我爹传过信了,但想着他老人家疼爱我的程度,不让母亲再叮嘱叮嘱他我实在是不放心。
我娘一听这话,立马心疼地握住我的手:「好孩子,娘知道你在宫里过得苦,你放心,陛下想把这太子妃的位子给李家,咱们陆家也不是吃素的。
真当这些年咱们家出生入死的白给他顾家干活呢,你爹肯定会为你争取的。
你这几年操持东宫多有辛苦,现在又有了身孕,怎么不比她有胜算。」
我娘肯定还以为我对顾景行一往情深,对能不能成为太子妃耿耿于怀呢。
我也不好说其实我都怀上别人的崽儿,给顾景行狠狠戴上了一顶绿帽了。
他顾景行此时在我心里的地位还比不上一碗樱桃酪呢,只得继续道:「娘不必忧心,不和李芊蕙抢太子妃这个决定,是女儿深思熟虑过的。」
「从三年前我和江相的女儿嫁进东宫开始,陛下就愈发忌惮咱们陆家和江家,又是让李牧分爹爹的兵权。
又是扶持许贤妃的兄长许阁老和江相打擂台,这时候让我登上太子妃的位子,陛下和太子估计得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我刚被封为太子良娣没多久,狗皇帝就把李芊蕙她爹李牧,也派去了我爹驻守的凉州。
我原本想着凭着两代陆家军为大晋立下的汗马功劳,狗皇帝这下又等于是削了我爹的兵权,补给我一个太子妃理所应当。
直到永安长公主带着李芊蕙回京。
顾景行那非卿不娶的架势,和狗皇帝犹豫不决的态度,我才感觉不对。
两月前的事,更是让我彻底明白了狗皇帝和狗太子,是看着这些年犬戎被我们陆家打老实了,就想过河拆桥。
只怕拆桥都是轻的,甚至是活路都不一定能给陆家留。
这次陛下让我爹回京述职,却不叫哥哥也回京。
就是想趁着这次把我爹留在京城,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还要把哥哥留在凉州给李牧做人质。
狡兔死,走狗烹。
狗皇帝和狗太子为了打压陆家,已经是连脸都不打算要了。
「陛下和太子已经决意让李芊蕙做太子妃了,爹爹为我争取也是无济于事。
不过我也不稀罕,李芊蕙既然那么想当太子妃,就让她当好了」,我冷笑道。
见我娘有些不解,我便给她解释:「陛下和太子既然拼了脸面不要也要让李牧取代爹爹,让李芊蕙取代我,硬拦着多没意思,自食其果岂不更好?
爹爹应该跟您提起过李牧,那我也告诉娘,那李芊蕙,根本不是能当好太子妃的料。
跟您女儿我比,她姓李的差得还远呢。」
我废了好大劲才安慰好我娘,眼看着宫门都要落钥了。
我赶紧拿出早准备好的上好的药材补品,让芳年送她出东宫。
看着母亲在凉州边塞之地熬了二十多年、比京城同龄的贵族夫人们苍老许多的背影。
想着狗皇帝干的恶心事,忍不住心里一阵冷笑。
打仗的事儿我不懂,不过以爹爹的人品和忠心,和李牧共事几年来。
每次给我写信的时候,提到凉州的事都没说过李牧一句好,此人能力可见一斑。
至于李芊蕙,结合我跟她打交道这段时间她的种种表现来看。
这女人搞风花雪月情情爱爱那一套还行,真耍起心计来压根儿就是个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再说做太子妃可不同于做普通人家的正妻。
太子妃是一国储君之妻,更是未来的国母,就像我和我娘说的那样。
我对她的能力表示很怀疑。
更何况,她爹抢了我爹的,她抢了我的。
就是触了我的逆鳞,我怎么可能让她好过呢?
6.表妹相逢,计高者胜
果不其然,十日后,狗皇帝便下旨封李芊蕙为太子妃,于年底举行婚仪;
并封许阁老之女许嘉宁为太子良媛。
另外,令李牧接替我爹镇西元帅一职,驻守凉州,并封为武安侯。
陆家曾随着太祖皇帝打下了这大晋江山。
我爹驻守凉州十几年,打得犬戎不敢再进犯边境,都没得个爵位。
李牧只是捡了我爹辛苦打下来的功劳,便能封候。
好,很好。
李芊蕙更是春风得意,据说去恭贺的人都快把永安公主府的门槛踏平了。
最近顾景行和李芊蕙的日子过得有点太高兴了。
他们一高兴,我就不高兴。
我一不高兴,我就要搞事情。
这天早上我让人传话给顾景行,请他下朝后来澄明园一趟,我有要紧事跟他商量。
结果顾景行没按着我请他的时间来,而是赶着午膳的时候来了。
看样子是想关心一下我这个孕妇。
天啊,他一来,我还怎么愉快的干饭?
说句不客气的,这几天我孕吐有点严重。
我真的很怕看见他我就想吐,那可就尴尬了。
等到午膳时,我看着坐在对面,吃着锦年特意给我做的椒盐琵琶虾,吃得正香的顾景行,恨不得一盘子敲他脑袋上。
那是锦年特意给我做的啊啊啊,我还一个没吃呢!
我强忍住把他撵走的冲动,开始认真搞事情:「殿下,妾有一事想和殿下商量。」
「说吧,」顾景行估计以为我是孕期作妖,连头都没抬。
又夹了个虾吃,敷衍得不要不要的。
忍住,忍住,陆潇潇,你今天的正事是使坏。
「妾的身孕眼看着过了三个月,身子越发沉了,最近这几日更是时时都觉得乏得很。
妾身子不济,怕是没精力管好内院的事了,殿下您看,是不是先把管事权暂时交给别的妹妹?左右八月里太子妃便进东宫了。」
这可是个大大的正事儿,顾景行听罢,总算放下了一个劲儿吃我大虾的欠手,正色起来。
沉思了一会,他开口道:「东宫里现在除了你,还真挑不出来能管事的了。
江氏性子跳脱,其他人身份太低,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明日我向父皇回禀,先让嘉宁进东宫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差点乐开花。
顾景行太上道了,我稍微这么一引导,他就立刻主动说让许嘉宁进宫了。
许嘉宁正是许贤妃的侄女,她和李芊蕙家世相当,又同为顾景行的青梅竹马和表妹。
李芊蕙当了太子妃,她却连个良娣都没混上。
说她心里没有不服气,打死我都不信。
她先进东宫管着内院,若是管得好,尝到了有权的滋味儿。
让她再还给李芊蕙,她能甘心吗?
不搞事才怪。
若是管得不好,那就让顾景行的内院提前乱起来。
等李芊蕙进来,再来个乱上加乱,岂不快哉?
顾景行既然一点都不感谢这几年我给他管着偌大的东宫的辛苦,处处提防我。
那就让他的「自己人」给他好好管吧。
我要当太子妃,他死活不让我当,我也不稀罕。
但要让我看着他和李芊蕙幸福快活,那也绝对不可能。
东宫归我管的时候,我能让东宫岁月静好。
不归我管了,我也能让它鸡飞狗跳。
我陆潇潇,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许嘉宁也确实是个人才,进东宫一个月以来,把东宫上下打理得妥妥当当。
为人处事滴水不漏,顾景行也是对她宠爱有加。
不愧是从小被许贤妃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的,果然是个很适合在后宫生存的人。
等李芊蕙嫁进东宫,和许嘉宁二人相争。
一个是真爱太子妃,一个有许贤妃支持。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戏了。
表妹相逢,计高者胜!
不过,东宫的第一场鸡飞狗跳,来得比我预料的还要早。
许嘉宁进宫之后,我卸了管事的担子,身子越发懒怠。
整日窝在澄明园不出门。东宫在许嘉宁的打理下,得到了短暂的平静。
只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人生处处有惊喜,本来以为李芊蕙进东宫之前我应该没什么热闹看。
顾景行却突然以「太液池的荷花开得正好,不如请京中的夫人小姐们进来聚聚」为由。
让许嘉宁操持着办一场赏荷宴。
呵呵,要不是知道李芊蕙最喜欢荷花的话。
我还就真信了顾景行那夫人还没进门,就急着搞夫人外交的事业心了。
不过赏荷花就赏荷花,干嘛要把时间定在晚上?
虽说宫中夜宴,照明肯定跟得上。
但再怎么亮也是晚上啊,还能比白天大大方方地看着好看?
锦·小机灵·年适时地提醒了我:「娘娘忘了?京中素有未婚姑娘在荷花池放河灯许愿,祈求姻缘的习俗。
传说彼此相悦的男女能一起放河灯,还能幸福美满,白头到老,想来太子殿下便是这个用意。」
原来如此,是我这个没有爱情的俗人境界低了。
顾景行带谁看花放灯我都无所谓,就是不知道许嘉宁此时是何心情了。
自己丈夫要跟别的女人玩浪漫,还让你亲自去操办。
我真的好怕她到时候忍不住把李芊蕙推进池里淹死。
7.天要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到了赏荷夜宴这一天,我特意让芳年给我找一身颜色样式都不出挑的寻常宫装穿上。
反正不管顾景行是单纯想陪李芊蕙放灯也好,顺便再给自己物色几个小老婆也好。
今晚的主角都不是我,还不如尽量减少存在感,好找机会早点溜。
到了太液池,宴席已经准备好,我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一边有滋有味地吃着锦年带来的樱桃毕罗和糖蒸酥酪。
一边偶尔和哪家夫人寒暄两句,不知不觉就半个时辰过去了。
另一边李芊蕙和她心爱的太子放完灯、许完山盟海誓。
笑得一脸荡漾,又开始整幺蛾子了。
和我这种肚子里除了坏水,就是黄焖鱼翅万福肉桂花糖蒸栗粉糕翡翠芹香虾饺皇的俗人不一样。
咱们寿康县主肚子里除了坏水,可也是很有些墨水的。
自打回京以来在各种宴会上不是画个画就是作首诗的,很是有些才女的名声在身上。
她不会错过任何能让自己出风头的机会。
这不,又提议一众闺秀们一起坐着画舫,去太液池中央赏荷作诗。
李芊蕙是未来太子妃。
她一提议,众人哪有不附和的。
别管会不会作诗,人场得捧够啊。
眼看着许嘉宁还来不及问。
李芊蕙已经带着一行人登上画舫,往湖心而去。
不一会画舫中便点上了一盏一盏的宫灯,本是长久不用的画舫顷刻之间有了生气。
华丽的画舫,精美的宫灯,映衬着少女们巧笑倩兮的芙蓉面,煞是好看。
我看美人正看的起劲,突然间听到一声又一声女子的尖叫。
原是画舫不知为何木板开裂,船身进水,眼看着已经开始往下沉了。
这些娇养着的贵女们俱是没见过这种阵仗。
此时变故陡生,怎么可能还端得住平日里端庄温婉的样子,尖叫声越来越大。
许嘉宁作为赏荷宴的主事人早就急得不行了。
连忙先让会水的宫人们都下去救人,再唤人去叫顾景行。
我怕有个什么意外,便带着芳年和锦年往太液池旁边的赏心亭而去。
好巧不巧,在场的宫人们会水的不多。
画舫已经沉得差不多了,太液池附近已是一片混乱。
虽然我不算是什么好人,但还是不忍心看着这些年轻鲜活的无辜生命就这么折在这。
刚要问问锦年会不会水,便被一双大手搂进了一个带着松香味的熟悉怀抱里,到了一个更隐蔽的角落。
是顾重明。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宫里?」
「今日进宫陪伴母后,听说晚上太液池有赏荷夜宴。
我直觉怕你出事,便跟皇兄求了今晚在宫里过夜,没想到果然出事了,」
他搂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带着几分后怕的语气道「万幸你平安。」
锦年刚刚已经去救人了,我朝那边一看,顾景行也已经带着一队侍卫来了。
李芊蕙已经被他救了上来,只是他来不及亲自照顾李芊蕙,便又跳下水救其他人了。
「潇潇最近没有想我吗?」
见我许久不回话,他又抚上我的肚子道:「我那好侄儿带着李芊蕙放河灯的时候,我看潇潇看了好几眼。
潇潇不必羡慕,改日我也带你放灯,咱们要放就放大的。
放它十个八个,好保佑我的潇潇一生和顺,常乐无忧,好不好?」
我的天,这种事还有靠刷数量取胜的?
男人,你神奇的思维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兴趣。
再说,你从哪看出来我羡慕他们放灯的?
我陆潇潇一直是个务实派好不好。
要是放个灯就能保佑恩恩爱爱白头偕老,那还有我什么事儿。
作者直接可以大结局了好吧——顾景行和李芊蕙,夫妻携手,事业兴旺,恩爱一生,子孙满堂,全书完。
我正要跟他说我真的不想放那什么劳什子河灯,站在池边搞不好还被咬一身蚊子。
就看见太液池那边捞人工作已经结束了,许嘉宁似乎正在找我。
来不及再跟顾重明多说,我赶紧轻轻推了他一下,让他快走。
我则是去找了锦年,又跟许嘉宁打了个招呼,便先回东宫了。
至于为什么不跟顾景行说一声,呵呵。
顾景行此时只怕都得急出一嘴泡。
好好的娇小姐们在东宫的宴会上出了这么个大事,烂摊子还有的收拾呢。
反正没我的事,谁爱操心谁操心,我从头到尾就是个吃瓜群众。
什么,你说画舫可能是我动的手脚?
放屁,我哪能知道李芊蕙会突然作妖。
我可得早点睡,孕妇不好熬夜的。
我肚子里还怀着顾景行他弟或者他妹。
啊不不不,是皇长孙或者皇孙女呢。
「妾哪里能知道县主会突然要乘画舫,妾连拦都没来得及拦。」
这肯定不是我,是第二天的许嘉宁。
早上起来我才知道,昨天落水的闺秀们都没什么大事。
就是呛了些水受了些惊吓,如今都在本来准备给这些夫人小姐们过夜的栖霞殿休息,有不少医女在那照看着。
但李芊蕙据说呛得不轻,现在还没醒。
没想到顾景行不在栖霞殿陪着她,倒是一早上就回东宫向许嘉宁兴师问罪了。
要说这事儿许嘉宁也着实是冤,辛苦半天没落个好不说,还惹了一身腥。
顾景行其实也知道这事赖不着许嘉宁。
是李芊蕙自己要上去不说。
画舫年久失修也不是她的责任,估计也是被烦傻了,才冲她发火。
不一会顾景也回过神来了,交代了我和许嘉宁。让我们照看着栖霞殿,就又去处理昨天的事了。
昨天有些人不是被锦年和其他宫女救的,而是被顾景行和侍卫救上来的。
幸好他关键时刻脑子没掉线。
昨天带来的是东宫专属的侍卫队,里面都是些贵族子弟。
左右大晋民风开放,落水被救一下也不算什么大事。
闺秀们若是在意大可以直接谈婚论嫁,不在意便不在意。
但被顾景行自己救了的,就算人家姑娘自己不在意。
他也得表明态度,把人娶了。
据我所知,昨天参宴的可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其中不乏家世不俗的。
很好,东宫又有的热闹看了。
啧啧啧,我是挺乐意看戏的。
就是不知道李芊蕙醒了之后会是个什么表情,我可太想看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要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最近这段时间李芊蕙太得意了。
人一旦太过得意便容易犯蠢,一旦犯蠢便容易张狂。
继捉奸事件和香囊事件双双失败之后,李芊蕙终于还是整了个大幺蛾子出来。
好笑的是没整在我身上,倒是整在她和顾景行身上了
——此次赏荷宴事件,玩家顾景行名声值-1,人心值-1,小老婆+?
获得成就「鸡飞狗跳的后院(初级)」。
玩家李芊蕙生命值-1,名声值-1,人心值-1,顾景好感-?贵妇闺秀们的不满+?
获得「体格不咋行,作死第一名」称号。
不急不急,这才只是个开始。
我是可以看着李芊蕙坐上太子妃的位子。
但不代表我可以看着她顺利地坐上去,更不可能看着她舒服地坐下去。
这次是老天爷玩了她,下次可就到我了。
李芊蕙,你想风风光光地嫁进东宫,安稳地做你的太子妃?休想。
我偏要你人心尽失,声名狼藉!
至于顾景行,咱们的日子,更是长着呢。
8.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赏花宴事件着实让顾景行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子。
又是给挨个给各家送礼致歉,又是挨了狗皇帝一顿训斥,又是忙着照顾李芊蕙。
还抽空又给东宫添了两个人进来。
那日被顾景行救上来的闺秀有四个。
为着名声考虑,顾景行给那四家透了口信。
若是想把女儿送进东宫,必定厚待。
其中两家估计是不愿意蹚东宫这趟浑水,借口女儿还小回绝了。
但狗太子在某些人家眼里,那还是妥妥的香饽饽啊!
于是乎,东宫又多了两个身份不低的妾室。
户部侍郎陈恪之女陈熙如,封了承徽;
大理寺卿秦如柏之女秦婉词,封了昭训。
本来这二位等到大婚之后再进门也不迟,但狗皇帝似乎不想让顾景行太过于在乎一个女人。
也顺便敲打一下李芊蕙,便下旨在八月初三这天,让二人进了东宫的门。
眼看着顾景行还没大婚,后院里身份不低的妾室就能凑一桌麻将还多。
顾重明这个当叔的却至今还是个孤家寡人。
狗皇帝这些年龙椅坐稳了之后,对这个弟弟是面子上都懒得装了。
顾重明自己说不想娶妻,他也就顺水推舟当没看见,不想让他跟任何朝中重臣结亲。
等等,我怎么又想到顾重明了?
我和他也就是有那么一点平平无奇的关系……而已嘛。
我一点都不关心他娶不娶妻,真的。
我关心的是他让锦年给我带来的消息。
对,就是这样。
新进东宫的两位美人果然有意思。
秦婉词亲娘早逝,亲爹不疼,从小就在继母手下讨生活。
而且,她还有个亲生母亲在世的时候给她定下的婚约。
之前参加赏花宴,包括这次进东宫,都不是出自她本意据说也是在家里寻死觅活过的。
陈熙如则是早就对顾景行芳心暗许,这次又被他英雄救美。
不顾家里反对,也是吵着闹着寻死觅活地非要进宫。
她家里人最终拗不过她,只得认了。
我有点哭笑不得,这想进来和不想进来的,真的都很拼。
按照规矩,除了太子妃,也就良娣和良媛能有个简单的婚仪。
但顾景行还是让许嘉宁在七月初三这天安排了一个小宴,让后院众人和新进的两位也见个面。
芳年说让我别去了,留在窝里吃好吃的。
但这么好的看热闹的机会我怎么能不去呢?
我要去!我要找机会再搞事情!
不得不说,顾景行这狗男人艳福还真不浅。
新进的两位美人,秦婉词清冷出尘,陈熙如娇俏可人,不仅美,还是东宫原本的姬妾中没有的类型。
尤其陈熙如,不仅长得讨喜,胆子也大。
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对顾景行暗送秋波,而顾景行也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呵呵,狗男人,这个时候怎么不想着你的小白莲了?
我是乐得看戏,但坐在我斜对面的许嘉宁就……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陈熙如怕是已经变成桌子上的八宝鸭了。
也是,她这委屈劲儿还没过去几天。
就又亲手给她喜欢的表哥迎了新人进来,估计也是快憋屈炸了。
啧啧啧,生活嘛,何必这么在意眼前的苟且。
毕竟嫁给这么个狗男人,你以后的苟且还多着呢。
再说生气归生气,你也没少吃啊,比我这个孕妇吃的都多。
就在此时,传菜宫女端了一道奶汁鱼片上来。
我看到许嘉宁闻到味道干呕了一下,又飞快地用手帕挡住了。
不对,据我安插在膳房的人说,许嘉宁明明很喜欢吃鱼虾,而且这会子她桌上的菜已经动了不少。
却唯独没动鱼虾一类的东西……这很像我刚怀孕的时候啊!
我借口身子不舒服提前离席,回去之后立马让芳年联系了我在许嘉宁的祥云阁安插的眼线,果然,她这个月没有换洗。
这是想瞒过三个月啊。
至于防着谁,无非主要就是防着我和静姝呗。
不行不行,这可是东宫添丁进口的大喜事。
我怎么能让许嘉宁藏着掖着独自快乐呢?
爆出来大家一起快乐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顾景行,这回终于是你的崽了,开不开心?
9.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但我喜欢看她们吵闹
刚刚宴席上顾景行和陈熙如又是眉目传情,又是说话调笑的,明显在两个新人里更喜欢她。
且她父亲户部侍郎,也比秦婉婷的父亲更有拉拢价值,所以他一定会先去陈熙如那。
我让芳年悄悄给陈熙如那送去一盒百蕴香,就跟她说,顾景行喜欢这个香的味道。
我要让陈熙如进一步加深对今晚的期待。
到时候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接下来,就是让祥云阁的眼线给许嘉宁的晚膳里下点能让人晕倒,又不会对孕妇有害的药,
再把叶修泽叫来给我把平安脉,就可以等着看第一场戏了。
果然,晚膳时分,祥云阁遣了人去请太医。
我让叶修泽掐着点走到东宫门口,果然遇到了祥云阁的人,和刚刚回东宫的顾景行。
这现成的太医就在这呢,还有必要舍近求远吗?
难道你有什么不想被人知道的?
就这样,许嘉宁小心瞒着的身孕,就这么被叶修泽捅出来了。
据后来叶修泽跟我说,他去的时候其实许嘉宁已经迷迷糊糊醒了。
他跟顾景行一说,许良媛有了一个月身孕之后,许嘉宁好像直接气晕了……
她气晕了,顾景行高兴啊。
顾景行一高兴,又看见许嘉宁「高兴」晕了。
立即决定留在祥云阁陪她,也不急着去睡新的小美人了。
据说陈熙如那第二天早上换了一批新的花瓶。
不,这才刚刚开始,重头戏在后面呢。
是时候把还在栖霞殿赖着的李芊蕙拉出来溜溜了。
落个水能养一个多月还没好,不就是想留在宫里见情郎嘛。
那我就给你多多安排呗,毕竟我那么好。
我让栖霞殿的眼线,装作无意地说起新进东宫的两个美人是如何姿容出众,如何得了顾景行欢心。
李芊蕙果然按捺不住了,装病引了顾景行偷偷去看她。
顾景行也还不算傻,知道自己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去栖霞殿之前先去陪许嘉宁用了晚膳,再偷偷出东宫。
这样万一他很晚才回来,或者不回来了,别人也都以为他歇在祥云阁了
不得不说顾景行是真的狗。
为了和心爱的小白莲约会,不仅打算第二次鸽了翘首以盼的陈熙如。
还打算让还怀着他的崽儿的许嘉宁当挡箭牌。
这人渣的,比我最爱吃的玫瑰乳酥的渣还多!
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刚用过了晚膳我就带着锦年去了许贤妃的毓秀宫。
并且大言不惭地说我没吃饱,又干掉了一盘点心一碗芙蓉羹。
我在毓秀宫吃饱喝足,又陪许贤妃说了一会话,就听东宫的一个小宫女来报。
祥云阁出事了,已经请了太医过去,让我和许贤妃赶紧去看看。
许贤妃一听自己侄女和宝贝孙子有事,立马急冲冲地就走了,都没反应过来问顾景行在哪。
等我慢悠悠地到了祥云阁之后,许贤妃已经安顿好了许嘉宁,处罚了陈熙如,也让人去叫了「失踪」的顾景行。
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
陈熙如已经连续两天被许嘉宁截胡,本就性格娇纵的她,终于按捺不住了。
但许嘉宁也很懵啊,因为顾景行真的没在她这。
但俩人估计是拉拉扯扯半天,争执中陈熙如不小心不轻不重地推了许嘉宁一把。
就这么把事闹大了。
正当我想偷笑的时候,顾景行这个渣渣终于姗姗来迟。
也是,东宫和栖霞殿离得一点不近,他想来早也来不了。
许贤妃显然气得不轻,「太子从祥云阁出去,又没去陈氏那里,连祥云阁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知道,想必是不在东宫了。
不知道更深露重的,太子这是去了哪儿啊?」
顾景行刚要开口搪塞。
一个小内侍急匆匆跑了进来:「太子殿下,您再回去看看吧,县主那边又不好啦。」
顾景行,卒。
正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的许嘉宁,回过味儿来她这是给别人当了挡箭牌。
自己又受了无妄之灾,成功地再一次被气晕。
东宫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我这个月份大了的孕妇留下了能帮什么忙呢?
当然是回去睡觉啦。
想来处今晚东宫众人除了我,应该没有开心的了。
嗯今晚看够了戏,我一定能睡得更香。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但我真的很喜欢看她们吵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叮,恭喜玩家顾景行,「鸡飞狗跳的后院」成就升级。
10.说我不够贤惠,那我贤惠给你看啊
上次事件之后,李芊蕙终于悄悄地出宫回了公主府。
许嘉宁窝在祥云阁养胎,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狠了。
即使自己身子不虞也不想放弃管事权,我也懒得和她争。
陈熙如被罚禁足,秦婉词也称病,后院暂时安宁了下来。
狗太子就是不想看我过得舒心。
上次的事之后竟然迁怒到我身上,说我不够贤惠。
不管事了就真的什么都不管,没能及时处理好事情。
我可去你的 XXXX 吧!
我管事的时候你也没说完一句好。
我不管事了出事还要赖我身上。
就你这狗屁逻辑还当太子,大晋迟早玩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乌鸦嘴太灵,后院刚消停没多久。
顾景行就又摊上事儿了,这回可真是个大事儿。
十一月十六这天。
顾景行的伴读,现任青州知州的杜辰风。
被查出不仅在任上贪污受贿,更是仗着是太子亲信的名头干了不少不该干的事儿。
更要命的是,杜辰风贪的污受的贿,有不少都进了东宫。
屋漏偏逢连夜雨,李芊蕙同在江南为官的二哥李怀玉,也被牵扯进了这桩贪腐案中。
李怀玉更是个狠人,不仅也跟顾景行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而且贪的比杜辰风还多。
这下可一下触到狗皇帝的逆鳞了。
话说狗皇帝虽然小心眼爱过河拆桥,但在其他政事上还算得上不错,这些年也算是兢兢业业。
但有一点,他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
青州地处江南,鱼米之乡,一贯富庶。
又是天高皇帝远的,想贪点太容易了。
李怀玉和杜辰风恐怕只是两个小虾米,大鱼还在后面呢。
狗皇帝被气得不轻,不仅要斩了亲外甥李怀玉和杜辰风。
还让顾景行在太庙跪了两天了,扬言废了顾景行的太子之位。
我当然不信他会真的废了顾景行了,毕竟顾景行可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儿子。
但是戏得演呐!
我可是东宫第一贤惠人来着。
太子被重罚,我怎么能不冒死求情呢。
顾景行不是说我不够贤惠嘛,我贤惠给你看啊!
自打李怀玉被关进天牢之后,永安长公主就在紫宸殿外跪着求情。
李芊蕙可能是这大冷天的跪在外面
受不住,倒是一开始就没来。
只是永安长公主也没跪上多久,不一会就被皇帝赶回去了。
好的,她走了,到我表演了。
我特意穿上一身宽大的冬制宫装。
往膝盖那垫了好几个厚厚的垫子,
带上锦年,也跪在了紫宸殿外。
我当然不会真的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我身体强健,装备齐全。
又有叶修泽专门给我开的药,跪一小会儿根本没啥事,不过装装样子而已。
紫宸殿外。
我往地上那么一跪,便声泪俱下地开始表演。
「求陛下宽恕太子殿下吧,殿下已经跪了两天了,身子受不了了啊。」
嘤嘤嘤,我一串眼泪落了下来。
这还真不是装的。
我一想这大冷天的,我为了演戏这拼,我就委屈。
我一委屈,我就好饿。
我就想吃枣泥酥香酥鸭马蹄糕八宝栗子饭。
我吃不到,我好想哭 T﹏T
啧啧啧,太子良娣陆氏身怀九个多月的身孕,还在这大冬天里的跪在这为太子求情。
反观太子和寿康县主,一个御下不严品行有瑕,一个亲哥都要被斩了。
准夫君也被重罚都不知道来求求情,还不如一个良娣懂事。
皇上不让来你还真就不来啊,你身子不好还能有人家怀孕八个多月的危险?
据说这陆良娣一贯是个贤惠人,都要做太子妃了。
是太子殿下不喜欢她,硬要娶寿康县主,可怜,太可怜了。
被太子殿下不喜,还这么为殿下着想,果然是个贤惠人。
跪了不到半个时辰,我琢磨着这戏也演的差不多了。
捏破藏在裙子里的血包,假装动了胎气,在众人的搀扶下上了轿辇回了东宫。
在这之后,我便一直窝在澄明园,足不出户。
还天天叫叶修泽过来把脉,安胎药也是一罐一罐地熬着。
做足了身体伤得不轻的样子。
狗皇帝后来还是消气了,把顾景行叫回来臭骂了一顿,罚了五年的俸禄。
判杜辰风斩立决,让他亲自监斩。
至于外甥李怀玉,则是流放岭南。
腊月十五,我在澄明园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
腊月二十一,顾景行和李芊蕙大婚。
我借着坐月子,没去参加婚宴。
但据说排场小了很多,一切从简。
江南贪腐一案实在闹得太大,查到现在还没完。
李家本是江南望族,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显然简单不了。
虽然大婚如期举行,但皇帝却暂时没把李芊蕙记入皇家玉牒。
这是对谁的惩罚犹未可知。
但是,李芊蕙,不入玉牒的你。
还算是太子妃吗?
11.山雨欲来风满楼
庆和十一年的新年过得颇有些惨淡。
江南贪腐一案明眼人都知道还没完,但暂时也没了更大的消息。
也许是李怀玉这个皇帝的亲外甥已经折进去了,震慑了其他人。
李家也到底是在江南经营多年,根基颇为深厚。
因此一时半会还没查出什么别的来,只得搁置。
再加上京畿地区从腊月末开始连降大雪,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狗皇帝哪还有心思好好过年。
就连顾景行,也是还没享受多久新婚燕尔,就被派去处理雪灾事宜。
整日在东宫不见个人影。
而李芊蕙也在顾景行的支持下,拿到了东宫的掌事权。
京畿雪灾,宫中上下厉行节俭。
李芊蕙新官上任,自然要好好表现。
再加上顾景行又让李芊蕙以东宫的名义在京城给灾民发放棉衣和施粥,又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一时间后院的女眷们的所有用度,都恨不得减了一半还多。
衣裳首饰吃食这些也就罢了,连份例的炭火都少了许多。
家境殷实,或者得宠的自然不至于节衣缩食过日子。
手头不宽裕的那部分人,这天寒地冻的,可就难熬了。
只是令我颇有些意外的是,这其中竟然还包括了顾景行长女的生母,林奉仪。
顾景行的长女如今两岁。
按大晋皇室的规矩,皇家子嗣满三周岁才会正式取名并记入玉牒。
因此这孩子也只是取了个珍姐儿的小名叫着。
因着只是个女孩,林奉仪出身又低,狗皇帝和许贤妃并不看重。
但顾景行倒是颇为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
「陆姐姐,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求到了这。
我和珍姐儿的炭例都少了不少,我倒是能忍忍的。
只是珍姐儿还小,身子骨又弱,这几天眼看着又要病了,求姐姐可怜可怜珍姐儿吧。」
说着又是一阵抽噎。
「你先别哭,一会儿我就让芳年给你拿些炭火过去。
只是你没和殿下说说吗,殿下一向疼爱珍姐儿的。」
林奉仪突然止住了哭泣:「我是个不得殿下欢心的,要不是平日里看望珍姐儿,怕是一年到头也见不了殿下几回。
如今前朝事多,珍姐儿也有些时日没见父王了。
我去求见太子妃,求她跟太子殿下说说去看看珍姐儿,太子妃也只说殿下事忙来搪塞我。」
林奉仪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怨恨道:「这后院里谁不知道殿下每日都去她的鸾和殿。
左右不是她的孩子,受不受冻,有没有人看望,她哪能在意。
若是姐姐是太子妃,如今哪能……」
说罢又是一声叹息。
林奉仪这几年来一直同我相处愉快,珍姐儿那孩子也是个乖巧可爱的。
也许是自己当了娘,我如今格外见不得这些事情。
我让芳年悄悄给林奉仪那送去了许多炭火,和一些吃食补品之类的。
再转告她若是还有事,尽可以到澄明园来找我。
谁知没几日,李芊蕙竟叫人把珍姐儿抱去了她的鸾和殿,说要亲自抚养珍姐儿。
她作为嫡母,教养子女本是分内之事。
只是林奉仪和我说,她如今竟是见珍姐儿一面也难了。
这天又听说鸾和殿请了擅长小儿病症的太医过去,便知道一定是珍姐儿病了。
她见不到珍姐儿,又见不到顾景行,只得干掉眼泪。
我叫她先别急,明日就是正月十五,是我崽的满月。
因着雪灾的事,宫里上元宫宴连着我崽的满月宴都不办了。
但皇帝和顾景行还是颇为看重这个东宫长子。
狗皇帝亲自为孩子取了个乳名叫琛哥儿。
顾景行也叫李芊蕙十五那天在东宫里备个小宴,为琛哥儿庆祝。
顾景行那天必定会参宴。
到时候,林奉仪自然就能见到他,见到珍姐儿了。
只是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总觉得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我摸着顾重明偷偷看望我和琛哥儿时送来的玉坠。
上好的羊脂玉触手温润,上面「平安」二字刻得有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顾重明自己的手艺。
希望这平安二字同样也能保佑珍姐儿这个无辜的孩子。
12.长公主您不也是庶女吗
到了十五这天,东宫出乎意料的热闹。
许贤妃来参宴无可厚非,毕竟她十分疼爱琛哥儿这个「长孙」。
永安长公主竟然也来了。
虽然从礼法上来说,她是琛哥儿的外祖母。
但不用脑子也能想到我在李芊蕙之前生子,她们母女有多么不爽。
她不来也不会有人指摘什么,何必给自己添堵?
更令我意外的事,狗皇帝竟然也来了,还带来了顾重明。
看着狗皇帝在宴上喜笑颜开的样子,旁边还坐着顾重明……
我只能说,孩子他亲爹和他大伯都挺高兴的。
皇帝也来了,我正想着要不跟林奉仪透个话。
反正今晚顾景行是会去澄明园的。
到时候让她去我那和顾景行说琛姐儿的事也不迟。
毕竟这算是东宫的「家丑」。
万一顾景行因为这事被狗皇帝训斥了,迁怒于她,那就不好了。
但我低估了林奉仪焦急的心理。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自己年幼的女儿了。
「殿下……殿下妾有一事相求。」
顾景行正和顾重明说着话,突然被打断,脸上也有了几分不虞。
「什么事非要现在说,不知道今天是琛哥儿的好日子吗?」
说罢还温柔地看了笑得灿烂的琛哥儿一眼。
「殿下恕罪,实在是殿下事忙,妾平日难以见到殿下……太子妃娘娘将珍姐儿抱去了鸾和殿抚养,妾……」
「孤知道,」顾景行脸上有几分不耐,「太子妃是珍姐儿的嫡母,抚养珍姐儿也无可厚非,林氏,莫要无理取闹。」
林奉仪本是被他不耐的语气吓到了,许是想到了女儿,又生出几分勇气来:「妾知道,妾知道,只是……自打珍姐儿去了鸾和殿,妾就再也没见过她。
昨日听说鸾和殿请了擅小儿病症的太医,妾想去看望,但鸾和殿的掌事宫女说……说珍姐儿病了,不宜见人。
妾实在担忧珍姐儿,求殿下开恩,让妾见她一面吧。」
李芊蕙听到这边的动静,面上已是不快,见顾景行不说话了,更是多了几分心虚。
刚要开口,便见到鸾和殿的宫女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不顾狗皇帝还在场,语气惊慌道:「殿下,娘娘快去鸾和殿看看吧,珍姐儿……小主子怕是不好了。」
顾景行一听这话,连手里的酒杯都摔了,连忙让人去请太医,便急急忙忙往鸾和殿赶。
其余人包括皇帝竟也都跟了过去,林奉仪更是已经急得满脸是泪。
一行人急急忙忙到了鸾和殿偏殿,只见小小的珍姐儿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已经晕了过去,呼吸微弱。
林奉仪一见珍姐儿便不顾众人在场,哭着扑到了床前。
顾景行却第一个注意到了屋里还没烧完的炭火。
太医很快就到了鸾和殿,看了珍姐儿的症状之后,便问道「卫臣看小主子的症状,应当是……
殿内炭火未燃尽,但门窗紧闭,小主子就是因此而中了毒。
微臣会尽量未小主子诊治,只是小主子太小,臣……不敢担保一定无虞。」
顾景行听罢大怒,「今日偏殿的宫人,都给孤滚出来。」
顾景行应该是刚要问到这么多人,怎么还照顾不好一个小孩子。
就见出来领罚的宫人,竟然只有两个。
一番盘问之下,原来是因着李芊蕙厉行节俭,东宫各院都裁减了一部分宫人。
珍姐儿这里只有两个人伺候,李芊蕙对珍姐儿也不是很上心。
她不让珍姐儿原本的乳母跟来,自己挑的宫人又是惯于偷奸耍滑的。
见李芊蕙忙于东宫事务和安置灾民,对珍姐儿疏于看顾。
便也没那么用心照顾,以至今日闯下大祸。
还来不及处置宫这两个宫人,便听得一旁林奉仪的贴身宫女一声惊呼。
珍姐儿,夭折了。
林奉仪整个人仿佛已经忘了哭泣,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珍姐儿。
我看到顾景行也是怔愣住了,脸上的泪一串接一串地落了下来。
李芊蕙上前要抱走珍姐儿,林奉仪突然眼神凶狠地跳了起来。
一巴掌扇向了她,要不是宫女反应过来拉着,李芊蕙怕是还要挨几个巴掌。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永安长公主,见女儿被一个低微的妾室打了,顾景行竟然也没过来护着她。
暴怒道:「殿下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太子妃被一个妾室欺辱吗,难不成殿下为了一个庶出的女儿还要废了太子妃不成。」
林奉仪突然冷静了下来,只是眼神依然凶狠可怖,冷笑道:「庶女?长公主您,不也是个庶女吗?」
这话也一下戳通了狗皇帝的神经。
毕竟永安长公主可以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来着,这话无疑也是在提醒他。
这些年他为了自己不是太后亲生的事情耿耿于怀,要不也不至于这么忌惮顾重明。
闻言便是大怒,要处置了林奉仪,丝毫不顾及她是个刚刚丧子的母亲。
其他人哪里敢说话。
还是顾景行为林奉仪求情,她才免去重罚,只是罚跪禁足了事。
顾景行让其他人各自散了,又亲自送走了皇帝和许贤妃。
只留下他林奉仪这两个珍姐儿的生父生母,独自面对死去的女儿。
今天的东宫不可谓不鸡飞狗跳,只是我却有些心情复杂。
一是为这无辜的珍姐儿,二是据我爹和顾重明给我传话来看。
这场雪灾带来的,顾景行和李芊蕙的祸事,远远不止于此。
13.屋漏偏逢连夜大暴雨
珍姐儿的夭折并没在这深宫里溅起几点水花。
顾景行刚处理了珍姐儿的后事,很快就又忙起了雪灾的事。
林奉仪被罚禁足,整日待在自己的小院里为女儿诵经抄经。
我不方便探望她,让芳年去给她送过几次东西。
据芳年说,她并没有很消沉,而是整个人看起来一种有不正常的平静。
至于李芊蕙,这件事她本来脱不了干系。
但说到底,她是狗皇帝和狗太子亲自选出来的太子妃。
若在才大婚一个月不到的时候,就因她办事不力而罚了她。
岂不是告诉所有人,太子妃无能,太子和皇帝太瞎?
一个小孩子的命,总归是没有「大局」要紧的。
不过不要紧,这次东宫之乱,李芊蕙的无能已经初现端倪。
因此,更大的好戏还在后头。
至于我为什么说她无能?
珍姐儿的事,看似前因后果从头到尾都很清楚,却又透着一股不对劲儿。
珍姐儿是死于李芊蕙的失职,并非她故意加害。
这不是明面上的理由和借口,而是确实如此。
她不喜欢后院的这些女人孩子们是肯定的。
但还不至于这么蠢,才刚大婚不到一个月就弄出这么个幺蛾子来。
况且珍姐儿只是个女孩,林奉仪又是既出身低又不得宠。
她实在没有害死珍姐儿的必要。
把珍姐儿抱到身边好生抚养,博得贤惠的美名和顾景行的好感才是正解。
就算她没想到,永安长公主想必也会提点她的。
既不是故意,那么便只有两个解释了。
一是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还是没那么精心。
二就是无能。
永安长公主可能会提点她,但也不至于连这种小事也要手把手地教。
那么便只能是她自己挑的了。
但问题是,别说宫里,就是哪家后院挑选奴仆,也都是从头查过。
慎之又慎,她为何如此不精心?
另外,她在东宫厉行节俭,节俭得都过了头,又想不出别的法子安抚众人。
大家怨声载道不说,她若是能管好鸾和殿,也不至于出了那样的事。
李芊蕙怎么说也是公主之女,名门之后。
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主持中馈的能力都没有?
还真是既无当大妇的度量,又无当大妇的本事。
再想起爹爹和顾重明给我传的信。
李芊蕙负责以东宫的名义在京城给难民们施衣施粥,本是好事。
只是这棉衣和粥的数量,却是有点多得离谱。
顾景行被罚俸五年,又失去了杜辰风和李怀玉这两个钱袋子之后,东宫已经是真的穷了。
要不然李芊蕙也不至于对后院女人们这么抠。
更何况自打雪灾开始,京城的高门大户们都囤积了不少粮食棉花这些东西。
单凭东宫,她在短时间内哪里买来的那么多棉花和大米?
结合我对她办事能力的了解。
关于这事儿,我已经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果然,没过几日,李芊蕙负责的救济难民的事,就真的出事了。
东宫给难民们发放的棉衣,被发现里面掺杂了芦花。
连施粥的米里,也开始出现了烂米。
顾景行本是打算趁着这次赈灾的事挽救一下自己的名声。
结果……只能说他本就受损的名声更加雪上加霜。
前朝更是已经有了参奏他的官员。
又是贪腐案,又是珍姐儿夭折,又是这次的事。
这都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这是大暴雨啊,还带冰雹的那种。
李芊蕙这个顾景行死活要娶的太子妃。
如今看来竟是既不能主内,也不能主外。
细想想,令狗太子名声受损的这几件事,除了他自己作死外。
竟是桩桩件件都和李芊蕙、李家脱不了干系。
也不知道这顾景行亲自选的正妻和妻族,令他后悔过没有。
这储君之妻,终究是不好当的。
这下俩人可真是朝着声名狼藉的路上又迈出了一大步。
李芊蕙离「名正言顺」的距离,又远了那么一点点。
1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本来还等着看顾景行和李芊蕙的热闹。
没成想第二日,顾景行竟然就传话叫我去东宫前殿,他的书房。
我刚满腹狐疑地走到书放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了一声又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李芊蕙也在里面。
「你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能让救济灾民的东西出了问题,嗯?」
听顾景行这怒气冲冲的声音,突然发现,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冲李芊蕙发这么大的火。
李芊蕙似乎是真被他吓到了。
一贯娇柔的声音带着颤抖,「殿下别生气……殿下恕罪,我本是想着……能救济的灾民多些,陛下也能见到殿下的好。
至于东西有问题……我是交代了信得过的人去采买的。
见很多灾民都领到了衣食,一时高兴,也没想到更多……求殿下恕罪。」
说罢已是抽泣起来。
我站在门口是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顾景行你大爷的,你都叫她过来了,就不能等一会再叫我?
好像我很爱看你们吵架似的。
我嘴上说着不想听,身体却很诚实,在门外一边听一边偷笑。
我等啊等,腿都快站麻了。
李芊蕙终于顶着两个哭肿的眼睛从书房推门出来,临走还不忘瞪我一眼。
呦呵,你自己一件接一件地干蠢事,还有脸瞪我?
我心里把李芊蕙骂了八遍,却还得笑着给狗太子请安。
刚一俯身,他却破天荒地亲自扶了我一把。
我进东宫三年,还是第一次有这待遇。
「潇潇,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说……说一下后院掌事的事。」
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太子妃毕竟进东宫时日还短,你打理后院三年,一直都管得很好。
孤想着你还是再打理一段时间,等到……不,就先交给你管着吧。」
呵呵,真爱不中用了,想起来我了,老娘还不想干呢。
「殿下说笑了,若说找人管着后院,许妹妹可不正是最好的人选吗?
许妹妹的能力殿下也是知道的,她如今胎也稳了,想必许妹妹自己也是乐意的。」
顾景行还要再推给我,我借着琛哥儿还小,再次回绝了他。
他见我是真不想管,不知是体贴我,还是体贴他那表妹。
最终还是叫人给许嘉宁传话,又把后院的掌事权交给了她。
许嘉宁知道了我没跟她争权,反倒推荐了她之后,叫人给我送了不少礼过来。
我知道她喜欢管事,那就给她管呗。
我就在一边好好看着她和李芊蕙掐起来,岂不快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顾景行本想将功折罪好好表现,狗皇帝却不敢信他了。
我爹回京之后,只在兵部领了个闲职。
闲暇之余向狗皇帝请求办个军校,招收有意参军的少年并教他们习武,狗皇帝同意了。
这次雪灾之后,我爹领着军校的学生们,以及肃王府都在救济灾民中出了不少力。
后来顾景行出事,更是顾重明为他善后。
狗皇帝可能也是实在被儿子气个够呛,不敢在这个风口浪尖拿民心的事开玩笑。
干脆把安置灾民这个虽辛苦,但能博得不少声誉的事交给了顾重明和我爹。
至于顾景行,他被狗皇帝臭骂了好几顿之后。
更是卸了他所有的职务,令他在东宫反省。
狗太子一下闲了下来,除了跟前朝某些官员联络联络感情。
偶尔给他爹上个折子认认错,再就是忙着造人了,确切来说,是造嫡子。
李芊蕙到底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冷了一段时间。
李芊蕙又小意讨好着,俩人竟是用不了一个月便冰释前嫌了。
许是看着东宫只有琛哥儿一个子嗣。
狗太子这段时间去后院去得颇为频繁,尤其是李芊蕙的鸾和殿。
年前被罚的陈熙如也终于如愿以偿得了宠。
也许是后院没有的类型让狗太子觉得新鲜,她竟是逐渐有了和李芊蕙平分秋色的势头。
终于,两个月后,二人双双被诊出有孕。
东宫的后院,即将再次热闹起来。
只是前朝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雪灾的事刚完,江南又发生了洪涝。
顾重明主动请缨前去赈灾治水,狗皇帝同意了。
临走的前一晚,顾重明又偷偷来澄明苑见我和琛哥儿。
「潇潇,我要走了。这次去江南,没几个月恐怕回不来。
除了明面上的赈灾治水以外,皇帝还将查贪腐一事也交给了我,叫我暗查。」
「呵呵,我说他怎么肯轻易让你入朝做事,这危险的事儿怎么不交给他的宝贝儿子了?
江南势力盘根错节,又有李家在,狗皇帝只怕巴不得你死在那才好呢。」
顾重明闻言,戏谑地笑着道:「怎么,潇潇是很担心我吗?」
说罢轻轻地刮了刮我的鼻子,又抱起了琛哥儿,拿着个拨浪鼓逗他玩。
「潇潇且放心,为了你和琛哥儿,我必定平安回来。
好在岳父回了京城,我也能放心不少。」
呸呸呸,谁是他岳父?
这人,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想起来还有正事,我拨开他企图作乱的手道:「不出我所料的话,这次赈灾的地方必定有江宁。
这是李家的老窝,永安长公主也曾带着李芊蕙回去养过病,住过好几年。
若有时间的话,你帮我查一件事,查……李芊蕙的身世,查她在江宁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顾重明,我再次陷入沉思。
怪不得我刚接触李芊蕙,就总觉得她哪里怪怪的。
如今看她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蠢事,我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李芊蕙她,实在不像一个世家大族、公主之女出身的贵女。
真的,太不像了。
15.招不在滥,好用就行
四月初八是李芊蕙的生辰,顾景行也早早就让许嘉宁准备着,要在东宫摆宴。
这是李芊蕙嫁进东宫过的第一个生辰。
她又刚怀了身孕,顾景行自然是要好好庆祝庆祝的。
毕竟这要是个男孩可就是嫡子,东宫有了嫡子不仅意味着江山后继有人。
能巩固顾景行的地位,也能挽救一下他糟糕的名声,能不高兴吗。
许嘉宁也已经有了九个多月的身孕。
她是在八月初三,陈熙如她们进东宫那天被诊出有一个月左右的身孕的。
那按照时间算,这个孩子不出意外会生在五月。
甚至会不会生在五月初五,也未可知。
但是许家、许嘉宁和许贤妃是一定不会想看到这种局面的。
叶修泽给我透露,许贤妃的心腹太医,这半个月以来就在偷偷地配置温和的催产药,
想必就是给许嘉宁准备的了。
按照本文一办宴会必定出事定律,要说她想在李芊蕙生辰宴上搞幺蛾子,那我可太信了。
她们本就二人积怨已久,再者说来也巧。
每次只要许嘉宁一管事儿,就总能碰上顾景行要给李芊蕙做这做那的。
这既能成功早产,又能恶心李芊蕙一把的事儿,我不信她不想干。
到了生辰宴这天,永安长公主和许贤妃也来了。
东宫一改几个月以来的沉闷低调的气氛,热闹了许多。
众人脸上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表情,真正高兴的只怕就没几个了。
顾景行带着李芊蕙坐在上面。
似乎已经忘了他身边这个女人刚刚害死过他一个孩子,满脸都是即将喜得嫡子的喜悦。
也是,李芊蕙既是他的真爱又是正妻。
她和她的孩子在顾景行心里的地位,自然是其他人不能比的。
李芊蕙也是一脸红光满面地接受众人的祝贺。
时不时地跟冲顾景行娇羞一笑不说。
还得摸一摸压根儿没显怀的肚子。
大姐,你是生怕后院这些人不嫉妒你不害你是吧?
狗太子也是,喜悦的心情我能理解,这愚蠢的操作我就有点理解不了了。
你高兴你就悄悄高兴不好吗,还非得把后院的人都叫来一起「高兴」,谁能真的高兴啊大哥;
叫来也就叫来吧,还非要视旁人为无物,专注跟李芊蕙打情骂俏。
非得这么卖力地挑起背景板们本就强烈的嫉妒心吗?
果然,背景板一号坐不住了。
陈熙如平时颇为得宠,此时看顾景行一句话都不跟她说,自然坐不住了。
拿起装着果酒的酒杯盈盈上前:「妾在此恭贺太子妃娘娘芳诞,也愿娘娘能顺利为殿下诞下一个白胖健康的小殿下。」
这话说得挺好听,眼神却一直往顾景行那边飘,飘完还不忘撒个娇:「妾也会好好养好身子,为殿下诞下健康的孩儿的,也请殿下也别忘了我们母子呢。」
在这种场合,还当着李芊蕙的面,姑娘你也是个狠人。
陈熙如本就长得娇俏甜美,声音也如出谷黄鹂般悦耳,撒娇撒得极其自然。
那声音就跟麦芽糖拉着甜腻腻的丝似的,能把人骨头都听酥了。
顾景行还就爱吃这一套,也忘了李芊蕙坐在旁边了。
就这么开始跟陈熙如眉目传情起来。
李芊蕙纤纤玉指把杯子都要捏碎了。
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插话,脸都有点憋红了。
没等陈熙如回座,许嘉宁又端着个酒杯上前敬酒。
挺着九个月的肚子,站在了李芊蕙面前。
看到许嘉宁的动作,我心下了然。
也拿了酒杯上前祝贺,并眼神示意静姝也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自己儿子可能连老二都排不上了。
李芊蕙笑得极为勉强,刚要回了这杯酒,就听得一声惊呼。
许嘉宁似是身子重没站稳,踉跄了两下便要往陈熙如那边倒去。
不得不说,这是步不错的棋。
许嘉宁此时摔在陈熙如身上,一来她不会真的有什么大事,反倒能顺利借着这个由头「早产」,
二来又恶心了李芊蕙。
三来说不定还能把陈熙如的孩子撞出个好歹来,一举三得。
招是好招,但架不住有人捣乱啊。
许嘉宁这出戏排得还是不够精彩。
她这个孩子要是实际就对付了个陈熙如,那有什么意思。
于是许嘉宁刚要往那边倒,静姝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往我俩这边带。
我又急忙快走了两步扶住她另外一只手臂,总算没让人真倒下去。
顾景行和李芊蕙没想到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变故,急忙出来看许嘉宁的情况。
她应该本来是借着摔了一下为由,再悄悄用催产药催产的。
没想到却被我和静姝拉住了。
一时也是有点儿懵,靠在静姝怀里不说话。
「嘉宁,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景行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叫人去找太医。
许嘉宁终于回过神来:「殿下放心,妾无事,只是有点吓着了。」
我丢!
不对啊,你这时候不是应该说,嘤嘤嘤殿下我好不舒服我要生了吗?
眼看见许嘉宁挣扎着要起来,我突然悟了,她这是打定主意今天必须要生孩子啊。
也是真的急了,这个撞不上就要撞另一个。
果然,许嘉宁起来之后再次「站不稳」。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撞向了李芊蕙。
这……谁能想到啊。
还真是招不在滥,好用就行。
但我知道许嘉宁不会成功的。
李芊蕙的大宫女之一巧璇身手不错,珍姐儿夭折的那天晚上就是她最先反应过来。
制住了林奉仪,她必定不会让许嘉宁得逞。
不出我所料,就在她要撞上李芊蕙的时候。
巧璇飞快上前拉走了她,任由许嘉宁倒在了地上。
许嘉宁本来是计划无论她撞谁,都要拿对方当垫背的。
没想到这下却是实打实的摔了,她那九个多月的肚子哪还能没反应。
当时就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了起来。
这下生辰宴也办不成了,李芊蕙也是真被吓着了。
我看见永安长公主偷偷推了她一下。
她方才反应过来开口道:「殿下,许妹妹怕是要生了,总不能在这躺着。
这里妾的鸾和殿最近,不如就先去鸾和殿吧。」
顾景行此时正急着,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只得亲自抱着许嘉宁去了鸾和殿,众人也只得都在后面跟着。
我趁乱走在了最后面,对锦年吩咐到:「快偷偷去太医院,给叶太医传话让他务必保住许氏的孩子。
然后让他对太子殿下说,许氏此时情况很不好,且没几天就要临盆,最好不要挪动。」
李芊蕙啊李芊蕙,我这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呢。
16.好了伤疤忘了疼
一群人乌泱泱地到了鸾和殿的偏殿。
顾景行小心翼翼地把许嘉宁放在床上,又急忙地催着太医和产婆。
没一会儿,叶修泽便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来了。
本来都以为许嘉宁八成是要生了,她自己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但叶修泽是谁啊,他是可是神医秋月白的弟子之一。
保许嘉宁不早产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良媛主子的胎并无大碍,微臣现在便施针,待会再开一副保胎药,把药煎了让良媛主子服下便无事了。」
许贤妃却不想要这个结果:「叶太医,嘉宁已经有了九个月的身孕了。
此时动了胎气,这孩子还能保到足月吗?」
叶修泽笑得人畜无害,开始毫不心虚地胡说八道:「良媛此时身子极为虚弱,胎儿在母腹中也受到了惊吓。
如若此时生产,母子都可能有危险,但若保到良媛足月生产,大人和孩子都养好了,生产自然顺利。
娘娘放心,有微臣在,良媛主子这一胎必定安然无恙。」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许贤妃和许嘉宁要是再说什么可就不妙了,只得暂时闭嘴,再做打算。
反正回了自己的地方,叫了自己的心腹太医。
想知道什么,想做什么,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那可不行,幸好我还有后手。
叶修泽这个小机灵鬼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禀殿下、贤妃娘娘,良媛主子此时身体极为虚弱。
胎儿在腹中也不甚稳当,良媛主子最好从现在开始。
在生产前一直躺在床上养胎,不要走动。
否则很可能不仅是早产,更有可能小产。」
许嘉宁本是躺在床上虚弱地说不出话,闻言也是一个激灵:「那我是岂不是要一直待在鸾和殿?」
「没错,为着肚子里的小主子考虑,良媛您最好还是莫要走动,否则很可能有小产之虞。」
许嘉宁本来是想让自己的崽躲过五月出生。
没想到今天一顿折腾,没成功「早产」不说,还要留在死对头这里养胎。
虚弱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信息量,再次晕了过去。
从我和静姝的角度,看到李芊蕙又被站在一旁的永安长公主偷偷捅了一下,整理好幸灾乐祸的表情。
上前扶住顾景行,柔声细语道:「殿下、母妃,既然如此,那便让许妹妹留在鸾和殿养胎吧。
妾一定会好好照顾许妹妹,保妹妹为殿下诞下麟儿。
妾现在也有身孕了,正好能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都学学怎么照料有孕的妇人,好为殿下诞下健康聪慧的孩子。」
说罢又是含情脉脉,娇羞一笑。
顾景行看到自己的太子妃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感动得不行。
「蕙儿果然贤惠懂事,今日的生辰宴出了意外,蕙儿差点受伤,还想着照料嘉宁。
有蕙儿这样的贤妻,吾心甚慰。」
你可拉倒吧!
之前接二连三给你掉链子捅娄子都忘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狗男人,真是蠢货配蠢货,活该你后院起火。
眼看着俩人差点就要黏一起了,许嘉宁还晕了过去。
许贤妃一边立马又叫叶修泽看看她,一边又急着叫人给她煎药,忙得不行。
一看她侄女都这样了,李芊蕙这个「贤惠」人还在那勾引男人。
脸色不善地瞪了她一眼,看样子对这个儿媳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其余后院众人慰问也慰问了,继续留下也没什么用,便也接连告退。
出了鸾和殿,我和静姝便很有默契地一起回了我的澄明园。
进了寝殿,静姝很自然地脱了鞋子窝在榻上。
小口喝着锦年递过来的牛乳茶,惬意道:「今天这戏看得还真是不错。
许嘉宁一顿折腾,最后反倒把自己折腾进了李芊蕙的地盘。
咱们那贤惠的太子妃娘娘,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她在自己的地方出事。
啧啧啧,李芊蕙那么喜欢顾景行这个狗男人,这下要亲自照顾情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我吃着新做好的块玉团酥和奶皮红豆卷,开心的不要不要的,「不过也不一定,这下许嘉宁被她亲自看着,可不能再搞什么早产的事儿了。
她再动点手脚,让许嘉宁生在端午那天,可不就如了她的意了?」
此时静姝已经左手一块松子百合酥,右手一勺杏仁酸梅粥,吃的头都不想抬。
嘴里含糊着:「潇潇你发现没,今天宴上许嘉宁摔倒之后,李芊蕙说让她去鸾和殿。
还有太医说不能挪动之后李芊蕙让许嘉宁留在那养胎,都是长公主提醒她,她才说的。
不然她要么就是吓住了,要么就是只会在那幸灾乐祸。」
「呵,李芊蕙要是有那个聪明劲儿,也不会之前干出那些蠢事了。」
我吃光了最后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擦了擦嘴,高贵冷艳道:「她能干出来的蠢事以后还有的事呢,咱们且看着就是。
再说许贤妃那边,许嘉宁的孩子要真是生在了端午,许贤妃不恨死她才怪。」
李芊蕙这太子妃当的,皇帝这个公爹不给她上玉牒,等于压根没真正承认她的身份。
许贤妃这个婆婆又护着自己亲侄女。
加上她之前干的那些连累顾景行的蠢事,连个正眼都不想瞧她。
自打「上任」以来又是干啥啥不行把自己名声搞得不是一般臭。
还真是……一无是处的很。
说来,她也只能仰仗着顾景行的宠爱,和肚子里这个孩子了。
不过,从顾景行的种种表现来看,单说他有多么爱李芊蕙。
恐怕……不是白月光逐渐变成饭黏子。
是这白月光压根儿就有点水分。
也不知道她现在主动照顾许嘉宁,到时候在顾景行那,是讨了好还是讨了闲。
如此,我得好好想想对策。
动脑子嘛,就得吃点好吃的助兴。
于是我再次把手伸向了最后一个奶油松穰卷,静姝也吃完了最后一块紫薯山药糕。
我俩看着六个空空的盘子和两只空空的碗,陷入了沉思。
芳年一脸严肃地走上前来,无视我冲她眨巴眨巴的眼睛,她就开始扎我的心:「两位主子快别吃了,这都吃了多少了。
尤其是主子你,唉,你再吃,我就该让绣娘把新做的春衫改大一点了。」
我再冲锦年眨巴眼睛,锦年把头一撇,同样不看我。
我这个主子当得太委屈了。
17.既然敢动我的孩子,你可就得承受后果
许嘉宁自从住进了鸾和殿,李芊蕙倒是真把她照顾的不错。
听说每天都是一堆宫人伺候着,太医一天三趟的叫着。
鸾和殿上下天天都围着许嘉宁转。
让不知内情地看见了,还以为许嘉宁怀的是她的崽儿呢。
这天风和日暖,我带着琛哥儿去花园看看花喂喂鱼。
这孩子最近长大了不少。
整天在屋里叽叽喳喳,一天天的不消停,淘气得很,也不知道像谁。
我小时候可是很乖巧的,一定是像顾重明,嗯,没错。
东宫花园里的牡丹一向开得好,姚黄、魏紫、赵粉应有尽有。
顾景行也知道琛哥儿喜欢这种颜色鲜艳的花,叫人又移了不少牡丹过来,精心打理。
琛哥儿看见花兴奋得不得了,伸着小手就要去扯。
就在此时,一向被精心打理的牡丹花丛不知为何竟飞出来一只马蜂,眼看着就要盯上琛哥儿。
我连忙把琛哥儿护在怀里,一边着后悔怎么今天就没带锦年出来。
却见一人急忙朝这边走来,向马蜂那边不知撒了什么药粉。
那马蜂竟一下就跌落下来,动弹不得了。
是进东宫以来就一直称病的秦婉词。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向她道谢。
她就已经向我福了一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还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惊魂未定地回到澄明园。
我一边让芳年带着东西去向秦婉词致谢,一边让锦年去查马蜂的事。
顾景行让人给琛哥儿移种牡丹的事全东宫都知道,这明显就是冲着琛哥儿来的。
而东宫里谁最想让琛哥儿死,不外乎李芊蕙和许嘉宁。
根据我的直觉,我本以为会是李芊蕙。
没想到锦年动用顾重明留给我的暗卫去查的结果,竟然是许嘉宁!
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本以为她都这样了,在孩子生下了之前她怎么还不得消停消停,看来还是我低估她了。
既然动我的琛哥儿,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五月初三晚上,鸾和殿传来消息。
说许良媛发动了,让我去看看。
到了偏殿,就见顾景行和许贤妃已经在等着了。
见我过来,忙道:「潇潇你来了就好,嘉宁突然发动了,太子妃自己也怀着身子,不好在这久等。
孤想着你生过琛哥儿,必是有经验的,你在这孤也能安心一些。」
说着还颇为温柔地握住了我的手。
这动作严重引起了我的生理不适。
偏偏我一时又挣脱不了,只得挂上礼貌地假笑坐了下来,假装也很期待的样子。
顾景行在这边安心地等着当爹,我可安心不起来。
想必许嘉宁在李芊蕙的重重「关爱」下,终于还是找到机会了。
今天是初三,只要她不是难产的话,怎么也拖不到初五。
虽然这离我想要的结果,还差那么一点,但有些事,并不需要我出手太多。
这是鸾和殿,是李芊蕙的主场。
许嘉宁和许贤妃再怎么小心,也不可能完全不让鸾和殿的人沾一点手。
而我,只要推波助澜即可。
东宫后院这趟浑水,有时候都不用我主动搅和。
那几个女人自己就能闹得有滋有味的。
我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那么一把,就能让事情发展地更精彩。
许是第一胎格外艰难些,直到天亮,许嘉宁也没能把孩子生下来。
许贤妃显然更坐不住了,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都有了些许凌乱。
产房里一个稳婆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回殿下、贤妃娘娘、良娣,良媛主子怕是难产了,奴婢们已经请太医去熬催产药了。」
许贤妃一下站了起来「什么,嘉宁这一胎不是已经养好了吗,怎么还会,还会……」
又是彻夜不睡又是受刺激的,许贤妃说罢便是身形一晃,眼看着要晕过去。
顾景行扶着许贤妃,吩咐稳婆道:「快回去照看良媛主子,需要什么珍贵药材尽管用,务必要大人和孩子都平安。」
叶修泽是太医院第一妇科圣手,今天来鸾和殿的必定是他。
想到这,我向顾景行福身道:「殿下,妾去看看许妹妹的催产药吧。」
顾景行此时满脸疲惫,挥了挥手便让我走了。
到了熬药的耳房,叶修泽果然在那看药罐子,清秀的小脸认真的不得了。
「许嘉宁这一胎怎么回事,你前几天不是说她身子好的很,不会难产吗。
怎么,你这专攻妇科的神医,啊不,神医的徒弟,也有失算的时候了?」我调侃他道。
叶修泽果然炸毛,白嫩的脸上满是羞赧之色:「谁专攻妇科啦!
我是全才,全才好不好,我可没砸了我师傅的招牌。」
呜呜呜,他也不想当太医院妇科第一的呀。
这后宫里边给女人看病风险多高哇,他才不愿意呢,还不是受了某人的胁迫(*﹏
「她那天也没摔多重,我医术还那么高明。
这段时间又精心养着早就养好了,本来是不会难产的,肯定是有稳婆做了手脚。」
果然,李芊蕙人可以不在场,但事肯定是要搞的。
她这段时间那么卖力照顾许嘉宁,却还是被她钻了空子。
那就必定要在她生产的时候做手脚了。
李芊蕙是打定主意要让这孩子生在端午了,这倒是和我不谋而合。
「我要许氏今天生不下孩子,这催产药…懂的。」
许嘉宁,既然敢动我的孩子,你可就得承受后果。
许嘉宁喝了「催产药」,挣扎了一天,却还是没生下孩子。
许贤妃看起来已经不在乎孩子什么时候出生了,只要母子平安就好。
事实也果然如她所愿,五月初五,天光熹微之时,许嘉宁终于生下了一个男婴。
五月初五,恶月恶日,克父克母。
将来顾景行若能登上大宝,这个孩子只怕也很难竞争皇位了。
顾景行却似乎并不在意。
抱着新得的儿子十分开心,许贤妃也是松了一口气。
只有我看见了,稳婆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而是慌乱更多。
孩子许是饿了,很快哭了起来。
可却只是张着嘴掉眼泪,没有一点哭的声音。
顾景行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我们是听到稳婆来报,才知道许嘉宁生了。
而并没听到孩子出生时的哭声。
顾景行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带着掩饰不住的苍白和慌乱,厉声问稳婆道:「这是怎么回事,小主子为何……不出声?」
稳婆刚才已经很慌了。
闻言更是抖如筛糠:「殿下、娘娘恕罪,小主子他……他……是哑疾。」
18.气得差点变成先帝
许嘉宁生了个男孩。
却是天生哑疾,又是恰好生在了五月初五。
虽然顾景行和许贤妃极力想把事情瞒下来,却还是传了出去。
东宫太子,国之储君,五月初五这天得了个天生哑疾的儿子。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儿,偏偏又祸不单行。
就在几日后,从南边传来消息,青州、宜州、江宁等地刚刚修好的堤坝再次决堤。
洪涝蔓延到了许多州县,流民已经达到了近十万人。
而那一天,正好是五月初五。
再加上之前贪腐案和雪灾的事。
民间已有传言,正是因为太子失德,和不祥之子的出生,才有了这场灾祸。
狗皇帝和狗太子没法子,只能亲自到太庙祭祀祈福。
又对外宣称孩子已死,总算平息了一些民愤。
短短半年,这已经是东宫没了的第二个孩子了。
许嘉宁本就难产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孩子又没了。
身体彻底垮了,整日在祥云阁闭门不出,连许贤妃和顾景行也不见。
东宫后院的事暂且不提,但四月初顾重明出发去江南赈灾之前。
狗皇帝就已经拨了大量钱财物资用于赈灾和加固堤坝,这我是知道的。
而且据顾重明给我传信说,这段时间的雨势明明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那么刚刚加固好的堤坝怎么会再次决堤?
也许,天灾不一定全是天灾,可能还有人祸。
四个月后,顾重明治水归来。
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和青州知州段青珩等官员一起查出来的,江南大大小小众多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
买卖官职,谎报税银,贪污赈灾钱款,趁灾抬高粮价等等罪证被抖了个干净。
作为江南望族之一的李家,自然脱不了干系。
顾重明自不必说,那段青珩曾经受过我爹和江相的恩惠。
脏水自然是可劲儿地往李家身上泼。
当然,李家本就不干净,如今算是受了重创了。
长公主府和鸾和殿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李氏一族本是狗皇帝在江南的耳目。
李家能有今天,自然也少不了他的扶持,更是他亲自给儿子挑选的妻族。
如今这么给他掉链子,狗皇帝不气死才怪。
况且这次被查抄的官员里,还有不少是狗太子的人。
据顾重明说,狗皇帝气得差点当场成了先帝。
彼时正是顾重明又偷偷来见我。
几个月没见,他瘦了很多,一副胡子拉碴形容憔悴的样子。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自打我认识你以来,什么时候见咱们肃王殿下这么狼狈过。」
我嘴上不饶人,眼眶却忍不住偷偷红了。
某人贱笑道:「潇潇这是心疼我了?不过有一点潇潇可说错了,我更狼狈的样子你其实也见过的。」
我……我刀呢,砍死你个老流氓!
不气不气,心态放平。
「你这次又是赈灾治水,又是差贪污案的,皇帝可给你什么赏赐了?让你入朝办差没有?」
顾重明闻言垂眸:「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赏赐,至于入朝,他一向提防我,自然没有。」
好家伙,我直接呵呵。
「他亲儿子屡屡闯祸,每次也就是骂一顿罚跪几天了事,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别生气,这次前朝官员对你的印象肯定好了很多,狗皇帝早晚有一天挺不住压力的。」
我正在那絮絮叨叨,转头一看,他已经靠在榻上睡着了。
眼底一片乌青,一看就是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我刚要给他盖上薄被,却听见某人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乐宝,别闹。」
我拿着被子的手一顿,乐宝,乐宝是哪个女人?
是他在外面的相好?
我忍不住心里闷闷地泛酸,又不知道自己在酸什么,不一会也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连顾重明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我刚一醒,芳年便给我递来了叶修泽的密信。
李芊蕙和陈熙如也已经有了六个月左右的身孕。
叶修泽已经先别的太医一步判断出了二人腹中胎儿的性别。
李芊蕙怀的是双胎男孩,但两个孩子都很孱弱,恐怕最多只能活下来一个。
而陈熙如怀的是个女孩。
「主子,叶太医等着您的回复,到底要不要告知太子殿下、太子妃和陈承徽实情。」
我略略沉吟:「实话实说吧,一来太医院到底不止小叶子一个太医,撒谎风险太大;
二来,此事必然是盘大棋,现在无需咱们插手,有些人自然会有动作。」
一直以来,双胎皇子都是没有继承资格的,而她们俩的产期又没差几天。
长公主和李芊蕙必然会有「对策的。」
果然,腊八节之后,顾景行便奏请带着李芊蕙和陈熙如前往奉国寺祈福。
这天寒地冻的,去祈什么福?
俩人月份都不小了,尤其李芊蕙,双胎一般都会早产,也不怕折腾出事儿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三人去奉国寺的第二天下午。
便传来消息说,当天夜里二人便发动了。
李芊蕙生了龙凤胎,陈熙如的孩子却刚出生就没气了。
一边欢喜一边愁。
但小孩子夭折也不算稀奇,东宫喜得嫡出的龙凤胎。
乃是大吉中的大吉。
又临近新年,狗皇帝、顾景行和许贤妃都高兴的不得了。
顾景行槽糕的名声也终于出现了转机。
过年自然不能留在寺里过,半个多月后,三人启程回东宫。
顾景行更是喜不自胜地叫后院妃妾们也都去看看李芊蕙的龙凤胎。
小小的婴孩自是白嫩可爱,男婴比女婴大一些。
只是男婴看着既不像顾景行,也不像李芊蕙。
女婴的眉眼倒是有几分像李芊蕙,但似乎也透着不对。
叶修泽师承神医秋月白,他的诊断是不会出错的。
李芊蕙明明怀的是两个孱弱男婴,怎么就突然变成了龙凤胎?
还看起来十分康健的样子。
而陈熙如的孩子明明没什么问题,她也没有难产,为何孩子就死了?
陈熙如……陈熙如!
她长得有几分像李芊蕙,尤其是眉眼,这也是当初她得宠的原因之一。
女婴的眉眼像李芊蕙,那可以说像陈熙如。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19.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幸好,顾景行和李芊蕙身边都有我的探子。
我之前察觉事情不对,也叫我爹和顾重明在奉国寺安排了人手。
李芊蕙生了龙凤胎的消息传来后,我便让他们去查,如今应该也查得差不多了。
令我意外的是,还没等收到消息,却先听到了陈熙如的死讯。
顾景行对外宣称是陈熙如产后虚弱。
但她的死,似乎过于巧合了一些。
据前殿的探子来报,她死前曾经求见过顾景行。
待收到探子传来的消息,我才明白,原来如此。
我心里止不住的冷笑,顾景行,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凉薄。
「主子,咱们可要……」
「不,咱们不能自己动手,传话给祥云阁,就说今晚亥时,约许良媛后花园一见,我这有她想感兴趣的东西。」
到了亥时,我带着锦年前往东宫后花园,许嘉宁竟是到的比我还早。
只是她脸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整个人形容枯槁。
「说吧,叫我来有什么事。」说罢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随时能倒下。
「自然是,良媛想要的,能扳倒李氏的东西。
怎么,良媛一向冰雪聪明,李氏的孩子,陈氏的暴毙,难道良媛就没怀疑过?」
许嘉宁闻言,却是面带讥讽:「呵,你想利用我扳倒李氏,你好坐山观虎斗?
别忘了,许家和李家还是合作的关系,我若真的出手扳倒李氏,最终不利的是太子殿下和许家。」
啧啧啧,我是真想给她鼓掌,看看,多么识大体的女人啊。
李芊蕙害许嘉宁孩子的时候怎么没这觉悟呢,果然西贝货就是西贝货。
「哈哈哈,我本来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你生下不祥之子,身子又是油尽灯枯,太子和许家早就已经视你为弃子。
我可是查到,许家已经在旁支里物色好了年轻貌美的女孩,就等着接替你许良媛的位子呢。」
许嘉宁不说话,我却看到了她紧紧握起的手和斗篷下微微发颤的身体。
「况且你别忘了,太子和许家是怎么对待你的孩子的。」
说罢,我拿出一块玉佩,放在了她眼前。
许嘉宁一看到玉佩,无神的眼睛里立马放出光彩,语气惊慌:「这玉佩,这玉佩你是哪来的。这……这是我放在我的孩子襁褓里的。」
说罢已是泪水涟涟。
「许家要处理了这孩子,是我爹的人救了他,他现在很好,已经会爬了。」
许嘉宁收了眼泪,「就凭一个死物,我凭什么相信你?」
「除了玉佩,我还知道孩子的后背上有一块月牙胎记,对不对?
你可以不信我,如果你觉得太子和许家比我更值得信任的话。
人证物证我可都给你准备好了,做不做在你。
我答应你,只要你出面揭发李芊蕙,我会保你的孩子后半生平安顺遂。」
许嘉宁终于还是答应了,毕竟除了她这个生母,已经再无人惦记那个可怜的孩子了。
万事俱备,只等着正月初八这阵东风了。
到了正月初八这天,狗皇帝在重华殿设宴,为这对龙凤胎皇孙庆贺满月。
大殿里张灯结彩,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狗皇帝高兴极了,之前就已经下令将李芊蕙记入皇家玉碟。
今日亲自为男孩取名为瑾,女孩取名为瑜,分别赐下郡王和郡主的爵位。
李芊蕙自打大婚以来,第一次如此扬眉吐气。
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一点不像刚出月子的样子。
坐在下面的永安长公主也是一脸喜色。
正当众人高兴之时,许嘉宁站了出来。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她今天的精气神倒是好了不少。
「禀陛下,太子殿下,贤妃娘娘,妾有事要奏。
妾要告发太子妃娘娘李氏,为了龙凤呈祥的吉兆。
在奉国寺生产之时,偷抱农户之女,充作皇家子嗣。」
不等皇帝说话,顾景行先急上了,「胡言乱语!瑜姐儿明明是……明明就是太子妃亲生的,孤亲自在产房外等着,还能有假?」
许贤妃瞪了他一眼。
狗皇帝却道:「许氏,你既说太子妃偷梁换柱,可有证据?」
许嘉宁面不改色:「回禀陛下,妾已经找到了当日为太子妃接生的产婆之一,以及孩子的亲生父母,如今就在宫外候着,请陛下传唤。」
许贤妃和顾景行还要再说些什么,狗皇帝却不理会他们,摆手道:「叫人去传。」
李芊蕙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大胆许氏,竟敢信口雌黄污蔑于我,我如何敢混淆皇室血脉?」
许嘉宁闻言冷笑:「既然太子妃娘娘如此有信心,左右传唤人还有一会到,太子妃可敢与小郡主滴血认亲?」
顾景行还要出言阻止,狗皇帝却已经允准,立即让人准备清水。
待滴血认亲的东西都已经端了上来,顾景行见阻止不过,便道:「父皇,既要滴血认亲,那儿臣来也是一样的,求父皇允准。」
狗皇帝脸色不明,同意了他的请求。
两根长针分别刺入顾景行和瑜姐儿的手,两滴鲜血随即滴入清水中。
瑜姐儿哇哇大哭,李芊蕙却不急着哄她。
很快,只见两滴血在水中各自漂浮着,无论如何都不相融。
狗皇帝脸黑得已经能滴出墨来,一旁的顾景行惊呼道:「怎么可能!瑜姐儿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孩子,她明明是我亲自从……」
狗皇帝斥骂道:「是你亲自从什么?说!」
顾景行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爹可不是好糊弄的。
「既然你不说,那瑜姐儿既然不是皇家子嗣,边处理了吧。」
「父皇,父皇不要!瑜姐儿必定是儿臣亲生,她是……她是儿臣亲自从已故的陈氏那里抱来的。」
顾景行说罢,已是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
20.让你照着模板做题,没让你自己发挥
狗皇帝已经气得发抖。
他这个好儿子,竟然用这么个假的龙凤呈祥以庶充嫡来欺骗他,为自己搏名声。
真是好一个储君,好一个太子殿下!
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被传唤的农户夫妇和稳婆已经到了大殿上。
三人俱是没见过这种阵仗,跪在大殿上哆哆嗦嗦。
皇帝指向那对夫妇:「许氏指认那女婴乃是你们的孩子,她所言可真?」
那男人浑身颤抖道:「禀陛下,草民的孩子确实在这,但不是那女孩,是那个男孩。」
这惊天反转直接让所有人都懵了,除了我。
男人又指向李芊蕙身边的巧璇道:「就是她,就是这位姑娘,拿了五十两黄金买走了草民的儿子,还让我们搬离京城,走得远远的。
可就在十日前,有人在路上追杀草民夫妇二人,幸好被好心人救了,才能得见陛下。」
狗皇帝脸色阴沉,丝毫不给顾景行和李芊蕙开口的机会,指着旁边的稳婆:「你说。」
「回禀陛下,太子妃和陈承徽生产那天,是陈承徽先生了孩子。
太子殿下把小郡主抱到了太子妃的产房,然后太子殿下便临时有事走了。
过了两个时辰,太子妃生下了双胎,却……却都是死胎。
而且太子妃伤了身子,已经不能再生了。
再之后……巧璇姑娘把奴婢们都赶了出去,还给了一大笔钱。」
李芊蕙被彻底戳穿,已是六神无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永安长公主却开口道:「皇兄,这三个人的话不足为信,是有人蓄意陷害也未可知。
看方才,滴血认亲这法子也不可尽信啊」
长公主显然是觉得偷换陈熙如女儿的事也有太子一份,不足为惧。
但以农家子充作皇孙的事万万不能认,这是混淆皇室血脉的大罪。
至于滴血认亲,总能有办法做手脚的。
我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我偷偷递给许嘉宁一个眼神,她立马会意,「陛下恕罪,并非滴血认亲不可信,小郡主确实是陈氏所生。
只是苦于已经没有证据证人,才出此下策,在方才水中做了手脚。
至于皇孙,请陛下遣人亲自备水,一验便知!」」
长公主还想阻拦,皇帝却不理她,让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大太监亲自备了水来。
不消片刻,真假皇孙便已明了,瑜姐儿也确实是皇家子嗣。
皇帝的大太监谁能收买?
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今日种种安排,打的便是一个措手不及,聪慧如长公主,也不可能先知一切。
李芊蕙终于回过神来,一个劲儿求饶。
顾景行却突然冲上前重重打了她一巴掌,「贱人,你怎么敢,怎么敢用别人的孩子充作东宫的嫡长子?」
狗皇帝也是气得重重一拍桌子,「来人,即刻拟旨废去李氏的太子妃之位,冷宫思过。
太子,太子也回东宫思过,无召不得出!」
说罢不顾众人的求饶,拂袖而去。
李芊蕙已经被人拖了下去。
顾景行丝毫不顾她的求饶,半个眼神都不给她,只是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太子妃职位,和顾景行的爱重。
这两样李芊蕙最在乎的东西,她终究还是这么快就失去了。
顾景行这个鸡飞狗跳的后院,终于修炼到满级了。
我故意让叶修泽说实话,就是知道他们必会有所行动。
双胎皇子是不能有继承皇位的资格的。
顾景行和李芊蕙不想失去嫡长子,必然要送走那个相对体弱的孩子。
而抱走陈熙如的女儿充作龙凤胎,想必是他们二人共同的主意。
一来对他们二人的名声和地位都有好处。
二来以顾景行的性子,他必然是觉得瑜姐儿跟着李芊蕙,就是东宫的嫡长女。
这名分远比生母的疼爱重要。
只是他没想到的事,李芊蕙的两个儿子都死了,而她也再无生育能力。
于是她便铤而走险,在外面抱了个男婴过来。
这还真是,给你个做题模板,你非要自己另外发挥,结果一下子玩大了。
若是李芊蕙直接跟顾景行坦白两个孩子都死了。
顾景行也不会真的说什么,大不了只把瑜姐儿充作是她的孩子。
太子妃生了个女孩,总比说太子妃生了个死胎好听。
终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而陈熙如,也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而去找顾景行。
岂料顾景行害怕事情败露,干脆秘密弄死了她。
想到陈熙如刚进东宫时的娇艳明媚,她得宠和怀孕时的欣喜张扬,失去孩子后的崩溃憔悴。
我只觉得这个男人凉薄得令人作呕。
李芊蕙被废,顾景行整日在自己的书房闭门不出。
他想把瑜姐儿交给我照料,我借口琛哥儿还小,请他把孩子交给林奉仪。
她失了自己的女儿,想必这个孩子对她是一个安慰。
半个月后,许嘉宁在一个雪夜里,病逝在祥云阁。
顾景行没来送她,只吩咐我和静姝简单办了她的丧事。
我站在祥云阁的院子里,听着许嘉宁的陪嫁婢女们的哭泣。
突然也想到了她刚进东宫时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她何等骄傲。
她进宫那天正是个万里祥云的好天景。
祥云阁祥云阁,她在东宫的人生从白色的祥云开始。
最后结束于白色的大雪。
说不清是讽刺还是悲凉。
21.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李芊蕙被废,许嘉宁病逝。
东宫后院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
顾景行道像是真心悔过了,忏悔信一封一封地往他爹跟前递。
他爹却一直没搭理他,看样子也是失望了。
庆和十二年五月,凉州传来消息,犬戎进犯,大将李牧战略失误。
凉州已经有几座县城失守。
幸好有副将陆鸿,也就是我哥,夺了李牧的指挥权。
才夺回了失守的几座城池,打得犬戎退出了凉州。
只是犬戎仍然屡次进犯,似有大战之势,凉州只得向京中求援。
狗皇帝当初亲自挑了李牧接替我爹,如今却不此不堪重用。
要不是我哥,犬戎指不定打到哪个呢。
不知道狗皇帝后悔没有。
顾景行请求出征凉州。狗皇帝不知是出于不信他,还是不舍得,并没同意。
顾重明也请求去凉州,狗皇帝不想让他有立军功的机会,自然也不同意。
而是让我爹领兵。
我早就给我爹透过话,让他称伤称病坚决不去。
狗皇帝没人可用,最后还是让顾重明去了。
也许是看这个弟弟在前朝的声望越来越高,狗皇帝很是病了一场。
而顾重明果然也没让他「失望」,不到半年,便和我哥一起,打得犬戎求和。
狗皇帝处罚了李牧,撸了他的侯爵,封我哥为镇西元帅。
并让顾重明带着犬戎的使臣回京。
只是没想到一同进京的,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犬戎公主。
据使臣说,公主是为了表达他们的诚意而献给陛下的。
我却看着顾重明给我的密信笑出了声。
还真是想要什么来什么。
顾景行早已经声名狼藉,狗皇帝也对他甚是失望。
但毕竟他还是狗皇帝的爱子,在其他朝臣那里,距离他彻底玩完也还是差了那么一把火。
七月末便是万寿节,而既是万寿节,又是使臣在,顾景行这个一国太子怎么能不出席呢?
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到了万寿节这天,宫里的热闹是之前所有的宴会都比不了的。
又乱又热闹的宴会,一向是搞事情的好时机。
顾景行穿上太子朝服,和我以及静姝一起前往太和殿。
我知道顾景行其实很不喜欢参加这种大宴。果
然,喝过一些酒之后,趁着使臣没上来之前,他便要出去透透气。
我偷偷往他衣服上加了点料,然后示意早就被我收买的小内侍扶着他出去。
半个时辰后,使臣已经到了殿上祝贺寿辰。
狗皇帝也命人去请公主过来,想必是要封公主为妃,但人却是迟迟未到。
狗皇帝脸色不太好,往下一看顾景行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这样重要的场合竟然不在,不由得脸色更差。
不一会儿,一个内侍急匆匆跑了过来,跟他耳语了几句。
狗皇帝面不改色对使臣道:「既然公主不适,那便不打扰她了,朕会命太医去为公主看诊的。」
底下的使臣却没接收到他的电波:「陛下,刚刚臣来的时候,公主还未有任何不适,容臣再命人去看看。」
这时,犬戎公主的婢女突然跑了进来,急匆匆对使臣道:「大人,不好了,公主出事了。」
这下子殿上一下全安静了。
那婢女顶着狗皇帝要杀人的目光继续道:「公主她,她正在旁边的一处小屋里,和,和大晋的太子在一起。」
好家伙,看来是真有情况。
还不能是私会这么简单,一来俩人也不认识,二来那婢女说的可是「出事了」啊。
犬戎使臣闻言边跟狗皇帝致歉跑了出去。
他一走,事关顾景行,狗皇帝和一些大臣自然也跟了过去。
我和静姝这样的女眷是不方便过去的,只能先回了东宫。
没过多久,便听说顾景行和犬戎公主在一旁的偏殿苟合。
而据公主所说,还是顾景行强迫她。
我给顾景行下的那药挥发之后便是查不出的,跟他当初给我的一样。
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那犬戎公主本就是假的,真正的公主早就在进京的路上就被别国刺杀了。
如今的公主只是顾重明与犬戎使臣联合,由我安排而做的一出戏。
而那使臣,其实也是顾重明在犬戎的探子。
这手段可是顾景行曾经想用在我身上的。
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若不是我和顾重明机灵,现在我都过了两个祭日了。
之前顾景行就已经捅了无数个篓子了。
这次在万寿节上,闹出与和亲公主苟合的事。
我就不信,朝臣们还能放过他。
狗皇帝还能顶住前朝压力不废了他!
果不其然,三日后,狗皇帝下旨,废去顾景行太子之位,贬去皇陵守陵。
而狗皇帝本人也彻底病倒了。
很好,顾景行,李家,长公主,许家。
也就差最后一把火了。
22.或者,我该叫你芙蕖姑娘
顾景行被废之后,女眷孩子们暂时没被处置,还是住在这。
只是东宫被封,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出。
但似乎从狗皇帝也一病不起之后,宫里就开始四处涌动着不安的气息。
但事情进展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庆和十二年腊月二十七七,皇帝突然驾崩。
不到一个时辰,宫里就已经到处挂上了国丧用的装饰,人人换上丧服。
东宫诸人还是戴罪之身,不能去灵前,但也得做足了架势。
也不知道是哭皇帝,还是哭自己前途未卜。
反正个个都哭得挺像那么回事。
没成想不过一日,许阁老,中书令唐鸿等几个狗皇帝的心腹官员,以及长公主便拿出了遗诏,上面写明了要传位于顾景行。
留下遗诏传位于废太子,这操作也是真的可以。
但事实上,皇帝,啊不,先帝,一共就三个儿子,顾景行居长。
二皇子不是一般的庸庸碌碌,还不如顾景行。
三皇子自幼体弱,被太医断定活不过二十五。
而大晋皇族历来子嗣单薄,除了先帝这几个儿子。
再除了顾重明,皇室压根儿没别的男丁了。
因此朝臣们分成了两派,一拨人认为既然大行皇帝留下遗诏,那就应该按照遗诏说的让废太子即位。
另一拨人认为废太子能力不足,德行有亏,皇位应该能者居之。
没几日,这皇位之争就愈发热闹了起来。
我本来正在感叹先帝那三番五次差点被儿子气死,也要传位给他的伟大父爱,便又收到了叶修泽的密信。
他偷偷探查许久,先帝早就被下了一种慢性毒两年左右。
而这次先帝真正的死因,也是死于见血封喉的毒药。
两年,两年前,差不多就是江南贪腐案刚被牵扯出。
长公主之子李怀玉被流放,顾景行和李芊蕙大婚的时候。
而能收买先帝身边的人,之前下毒不会被察觉,这次又能在毒死先帝之后封锁消息的,只有……长公主!
遗诏必然是假的,先帝死于见血封喉的剧毒,哪来的时间写遗诏。
以顾重明的能力,再加上他和我爹的兵马,硬刚的话我倒是不怕他斗不过顾景行长公主那伙人。
但有这个碍事的遗诏在,即使他赢了,也会背上篡位的骂名。
不行,凭什么坏事都让别人干了,坏名声都让自己背了,我得帮帮顾重明。
我立即给他传信说明此事,接着便让锦年趁着夜色带我偷溜进冷宫。
我要去见李芊蕙。
到了冷宫,李芊蕙的状态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她除了看起来身体虚弱,精神倒是不错。
见我来了,也难得平静地跟我说话:「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太子殿下就快要即位了,你这次说不定就能当上皇后了,我还是输了。
也不对,没有我,这个正妻的位子本来就是你的。」
我找了把干净的椅子坐下来,语调同样平静,说出的话却让她吓了一跳:「你觉得,太子真能顺利登基吗?
前朝可是又不少大臣认为太子无才无德不堪大任,肃王登基的呼声可远远比太子要高。」
李芊蕙闻言,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既然有遗诏在,太子登基就是名正言顺,肃王呼声再高,他敢顶着乱臣贼子的名声忤逆大行皇帝遗诏吗?」
「那若是,遗诏是假呢?毕竟有人既然敢收买大行皇帝身边的人,下了两年的慢性毒药,那再下个毒直接把人毒死,也不是没可能,寿康县主,李芊蕙,你说呢?」
「或者,我该叫你芙蕖姑娘?」
李芊蕙瞬间脸色煞白瘫坐在地上,热茶洒了一身也顾不上,过了一炷香,她方才沙哑地开口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不慌不忙,抿了口热茶道:「八年前长公主带着女儿回江南养病,其实真正的李芊蕙早就病死在了青州。
长公主夫妇早就从人牙子那买来了长得跟李芊蕙极其相似的你,悉心调教。
真正的李芊蕙死后,你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她,我说的对吗芙蕖?」
李芊蕙不为人知的真正身份被戳穿,已经说濒临崩溃的状态:「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做点你能做的事而已。
你在长公主身边这么多年,想必多多少少也掌握了一点什么证据。
当然,要是能出面指证长公主,那就更好了。」
「哈哈哈,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凭什么帮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作为交换,我不会把你并不是真正的李芊蕙这件事,告诉你心爱的太子殿下,等你们俩都走了,我还能让你跟他合葬,如何?」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我,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好,这是你说的,你若言而无信,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搞定了李芊蕙,我让锦年安排人手把她偷偷弄出宫.
再在冷宫放一场火,剩下的,就看顾重明自己了。
23.尘埃落定
到长公主他们拥立顾景行登基的那天.
我在东宫坐立不安,忍不住不停走来走去,说不清是为了谁着急。
而顾重明不愧是我陆潇潇看上,咳咳,不,差点看上的男人,办事就是可以。
到了傍晚时分,我便得到消息,遗诏被江相等人证实为假.
乃是许阁老长公主等人买通大行皇帝的心腹近臣和近身内侍搞的鬼。
长公主更是被指证给大行皇帝下毒.
除了物证之外,那最重要的证人不是别人,而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李芊蕙.
这下,还能有谁不信?
长公主谋害大行皇帝已被赐死,顾景行被关进宗人府幽禁,其余参与谋反的臣子也是关的关,杀的杀。
至此,顾重明已经是毫无异议的皇位继承人了。
我让锦年告诉他先办完前朝的事再说,别来找我,让我自己先高兴两天。
没想到,顾景行却突然要见我。
我没理由说不见,只能带着满腹狐疑去了。
到了他被幽禁的地方,我也是吃了一惊。
自打我认识他,从未见过他如此落魄的样子。
不是外表上的落魄,而是心如死灰的眼神。
「潇潇,你来啦。」
「是,是我,殿下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自嘲一笑:「我如今已经不是什么殿下了,只怕也是将死之人。
但顾重明答应我了,他会放过东宫其他人。
潇潇,我对不起你,我从前答应过会对你好,我食言了。
我答应立你为太子妃,也食言了。
我亏欠你良多,但临死前还是想再厚着脸皮求你,求你和琛哥儿好好活着,也求你照顾照顾其他人,照顾一下瑜姐儿。」
「东宫其他人我会照顾,你可以放心。你也不必觉得对不起我,东宫里你对不起的人多了,不差我一个。」
顾景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是啊,是,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你,静姝,芊蕙,熙如,林氏,珍姐儿,一个个我都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没有说话,转身往回走。
这个我寄托过希望,也狠狠地恨过的人,这次应该就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吧。
回到东宫,李芊蕙突然跟我说,她想去见见顾景行。
顾重明没有处置东宫的人,李芊蕙也回了鸾和殿,她说要见顾景行,看守的人也让她去了。
她穿着一件大红的吉服,应该是她和顾景行大婚的时候穿的。
她化了好看的妆,鲜红的喜服衬着她苍白的脸色,看着有种妖冶的美。
她来向我道别,走之前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果然,两个时辰后,宗人府传来消息,废太子和废太子妃,双双服毒自尽。
这两个我曾经深深讨厌过,算计过的人,就这么惨淡收场了。
乍一听到消息,我一时间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唏嘘。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一月后,顾重明登基,年号昭元。
大晋王朝自此开始了新篇章。
24.番外一:往后余生,还请娘子多多关照
顾重明登基后,东宫诸人暂时被安置在了京郊行宫,还没有具体的处置。
我爹几次想去求情,又怕触怒了新帝。
急得他老人家嘴上起了好几个泡。
「潇潇,乖女儿。新帝登基的时候,爹还有些功劳,爹去给你求求情,实在不行咱们就死遁。
你还这么年轻,后半辈子不能就这么困在这儿啊。
还有琛哥儿,这孩子还这么小,后半辈子就要顶着罪人之子的名头,唉。」
我一手抱着琛哥儿,一边笑着安抚我爹:「爹爹放心好了,女儿不仅不会后半辈子孤苦无依,,还能让您享享当国丈的福呢。」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瞒着的了,也没有必要瞒着了。
把前因后果都跟她老人家解释了一遍之后,送走了一脸不可置信的我爹。
也是时候跟孩子他爹商量点儿正事儿了。
是夜,某人第无数次半夜出现在我房间。
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我不禁笑道:「堂堂一国之君,也有这半夜鬼鬼祟祟的时候,怎么,后宫没有让陛下流连的美人吗?」
他闻言抱住我,笑得一脸宠溺:「你呀,我后宫有没有人,你还不清楚吗?除了你我还有谁?放心,以后咱们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再也不用偷情了。
「呸,谁跟你偷情了。」
啊啊啊,这个老不要脸的老流氓,都当皇帝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
以前那个一脸严肃生人勿近的顾重明呢,你把他吃了吗?
「咳咳,说正经的,我和琛哥儿你打算怎么办?我们娘俩的身份总不能直接公诸于众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传来打斗声和火光噼里啪啦的声音。
霎时间整个行宫的很多地方都已经被烧起来,起来,看来是有逆贼余党。
新帝和前侄媳妇死在了一起,传出去可不大好听。
顾重明带来的人已经和他们打了起来,我也赶紧让锦年去照应一下林奉仪她们。
我和琛哥儿则是被顾重明带着趁着夜色偷偷出了行宫。
此时已是亥时,行宫外圆月高挂,夜色正浓,倒也是一幅良辰美景,却实在让人难有心情欣赏。
行宫建在半山上,夜路难走,我们便躲在了一个山洞里面。
顾重明让我和琛哥儿先进去避风。
他则是去找了一些枯树枝,在山洞里点了火堆取暖,还把他的外袍脱下来给我们披上。
暖和了之后,琛哥儿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和顾重明一起玩。
小孩子嘛,总是没心事。
许是父子天性,这孩子一向不喜欢被不熟悉的人抱。
从前顾景行在的时候也很少对他笑得这么开心。
顾重明只是偶尔来看他,琛哥儿却很喜欢跟他玩。
说来自从琛哥儿出生之后,倒是第一次和这个亲爹相处这么久。
我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子一起开心地玩,这种一家三口的感觉倒是不赖。
顾重明逗弄着琛哥儿,让琛哥儿叫他爹爹。
琛哥儿便奶声奶气地叫他,把他开心得不行。
「潇潇,等我把前朝的事情彻底处理好,我便接你和琛哥儿进宫,你放心。」
他办事我倒是不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只是有一件事,我心里一直存着顾虑。
顾崇明睡梦中叫过的,那个叫做乐宝的女人,他打算怎么办?
啥?我怎么知道肯定是个女人?
实在是他当时那个语气啊,温柔缠绵的很,实在不像是在叫猫猫狗狗。
这不会又是一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吧。
万一顾重明想立她当皇后,我陆潇潇岂不是这辈子要输给第二个白月光?
不行,我不能输。
我试探着问他:「你……没有别的心上人?」
「嗯?我哪有什么别的心上人」
「那乐宝呢。」
某人笑得一脸无奈,「潇潇莫不是传说中的一孕傻三年?怎么连自己的小名都不记得了。」
什么,乐宝是我?
原谅我没反应过来,毕竟这个憨憨的小名我已经不用很多年了。
而且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小名的,难道我小时候就认识他?
脑子里面的某根弦突然弹了一下,我猛地记起,「你是……阿琅?」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温柔地抚过我的发顶,「潇潇总算想起我来了。」
没想到顾重明竟然就是我儿时的玩伴,那个我曾经从荒郊野岭救回来的少年阿琅。
这我可真是……太厉害了叭!
当年随手救回来的那个脏兮兮的小破孩儿现在竟然当了皇帝。
不愧是我,眼光就是好。
这下我可对他又多了一个救命之恩。
以后他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让我爹造反再换个皇帝,反正我是要一直当皇后的,哼。
逆贼余党很快被清理干净,我和琛哥儿又回到了行宫,所幸没有人受伤。
顾重明回宫之后没两天就放出消息,行宫走水,废太子家眷皆死于大火中。
虽然有人对这个结果存疑,造谣是他杀了废太子家眷。
但毕竟现在朝堂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宗室里也没有什么能像样的人了。
一切一切风言风语都激不起什么大的水花。
包括新帝封陆将军的侄女为皇后的事。
陆将军是新帝登基的大功臣之一,又一直为大晋戍边多年,立下汗马功劳。
如今年事已高,被加封为镇国公,留在京中颐养天年。
其侄女陆氏被封为皇后,于三月后大婚。
此时我已经坐在了国公府中我的闺房里绣嫁妆。
我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堂堂正正的穿着嫁衣坐着花轿,做人家的正头娘子。
如今不仅这个遗憾圆了,更是终于成为了一国之后。
二嫁还能当皇后,我陆潇潇也算不枉此生了。
琛哥儿现在正在宫里,被可靠的人照看着。
我要有半个月的时间都见不到他,也不知道这个淘气的小鬼头会不会哭。
琛哥儿现在的身份是顾重明潜邸姬妾所生。
只是从出生开始就身体不好才没有对外公布。
这孩子的长相遗传了顾氏皇族的基因,跟我不怎么像,倒是省了别人怀疑。
虽然以后我不能再用陆潇潇这个身份,也不是琛哥儿的「生母」。
但我也已经很知足了,毕竟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儿。
我要是真用原本的身份嫁给顾重明的话。
估计我俩就是后世中大晋皇室风流史的头条。
至于琛哥儿,反正皇位迟早是他的。
等他懂事之后我们也自会告诉他真相。
至于原本东宫的姬妾,顾重明倒是会善待他们。
但我还是私下和林奉仪谈过,问他想不想带着瑜姐儿走。
毕竟顾景行是谋逆罪人,她和瑜姐儿虽在吃穿上不会受到亏待。
但也一直不得自由,还要顶着罪人家眷的身份生活。
如此还不如离开,天高海阔,自由自在。
林奉仪欣然同意,一起离开的,还有许嘉宁的儿子。
作为交换我答应过许嘉宁,要让他的孩子后半辈子平安度过。
我本来想找一户可靠的人家收养他,可亲眼看到那孩子之后。
发现他的眉眼长的很像珍姐儿,或许林奉仪会喜欢他的。
果然,林奉仪看到那孩子之后,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他们走的那天,我去城门送了他们。
我递给她一只匣子,「韵和,这里面的银钱足够你和孩子们富足的过完下半辈子。
我也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们,从此你们便自由了。
离开京城吧,去江南去大漠,好风光很多。
你们若是在哪定居了也派人告诉我。」
这个命运坎坷的女人,从此脱离了东宫姬妾林奉仪的身份,叫回了她的本名林韵和。
以后,没有人知道她从前的身份,她只是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妾身多谢陆姐姐,以后再见面怕是难了,您多保重。」
我站在城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突然有些伤感起来。
东宫的其他姬妾们都各自领了一笔钱走了,开始新的人生。
用不了多久,我也要送走静姝。
顾重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轻轻揽着我的肩膀,「潇潇不要不开心,该走的人总是要走。
往后余生自有我陪着你,还请娘子,多多关照了。」
此时夕阳正好,柳枝轻摇,恰是一副好辰光。
25.一根糖葫芦换来的夫君
顾重明第一次见到陆潇潇。
不是在东宫,是十六年前的凉州。
彼时他还是十几岁意气风发的少年,向父皇请求去凉州历练。
跟随陆将军习武,不承想就在即将抵达凉州之时遭遇截杀。
几经生死,他和几个随从昏死在凉州城外的一处树林。
就在他身受重伤,躺在那意识模糊的时候。
忽地听到一声软糯糯的奶音:「哥哥,他们流好了好多血,不动啦。」
一听声音就知道还是个小团子,说话间还有甜丝丝的奶香扑到他脸上。
「乐宝乖,快过来,哥哥去看看。」
「嗯。」小奶团话音刚落,估摸着是脚下一滑,啊地一声。
整只胖团子啪叽一下坐在了他身上。
顾重明本来还意识模糊,被胖团子这么一压,彻底昏了过去。
待他醒来发现已是在陆将军府上。
小团子坐在他床边,搅着短呼呼的小手指:「哥哥你醒啦,对不起,乐宝把你压晕了。」
顾重明这才瞧清小胖团的真容。
又大又亮的葡萄眼,粉粉嫩嫩的脸颊,好似一只软糯糯的胖汤圆。
原来小团子就是陆将军的幼女,小名唤作乐宝。
自打他伤好之后,便跟随陆将军习武。
镇守凉州城,陆将军一家也十分关照他,尤其是小团子乐宝。
小团子很爱粘着他,整天跟在后面哥哥哥哥地叫。
小团子的正牌哥哥陆鸿此时也是个半大孩子。
见最疼爱的妹妹整天叫别人哥哥,老大的不开心。
顾重明见状,便让小团子叫他阿琅,阿琅,是他的小名。
「阿琅,我要骑小马。」
「阿琅,我想吃松子糖。」
「阿琅,阿琅……」
从小到大,父皇母后都唤他阿琅,他早已经听习惯了。
渐渐长大之后,更是不喜欢父母再唤他的乳名。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小团子用又软又甜的奶音叫他阿琅。
他就觉得这个小名格外好听,也不觉得幼稚了。
只是他还是更喜欢听小团子叫哥哥。
他没有弟弟妹妹,听她叫他哥哥,便忍不住幻想如果他能有个妹妹。
说不定也像小团子一样又乖又可爱。
某天顾重明正打算带小团子去买糖葫芦。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小团子哭得一抽一抽地,进去一看。
小团子哭得鼻头红红,小脸皱成一团,看起来伤心极了。
陆将军正在哄她,见顾重明来了,急忙道:「殿下快帮臣哄哄乐宝,这孩子今天随她阿娘去做客,那家的小姑娘养了一只小猎犬,取名叫乐乐。」
乐宝大名陆乐乐,看自己和一只小狗狗同名,把小团子委屈坏了。
「乐宝非得不要叫这个名字了,臣当初给乐宝取名叫乐乐就是希望她一辈子都过得快快乐乐的,还朗朗上口,这下臣一时也想不起来更好的名字了。」
顾重明思索片刻,考虑了一下陆将军的审美偏好,「不如叫潇潇怎么样,既好听又有将门虎女的风范,希望乐宝都过得潇潇洒洒,谁也不能欺负她。」
「好好好,这个名字好啊,殿下果然饱读诗书,取名字比臣强多了。」
顾重明收下了「饱读诗书」这个赞美。
见小团子也破涕为笑,便牵着她出了门。
冬日午后,太阳暖融融的,顾重明牵着小团子软软的小手去买糖葫芦。
小团子一只小手拿着一串啃的欢快,小脸上都是糖渣。
红艳艳的糖葫芦衬着小团子白嫩嫩的脸颊,煞是好看。
某人趁机哄骗小团子:「乐宝,阿琅好不好?」
「嗯嗯,阿琅最好了。」小团子吃的头也不抬。
「那乐宝应该叫我什么呀。」
某人正准备听小团子奶呼呼地叫哥哥。
谁知小丫头开口就是一声软糯糯的:「夫君。」
吓得顾重明差点一个趔趄,脑子呆滞了片刻。
方艰难开口道:「乐宝知道夫君是什么意思吗?」
「乐宝知道,阿娘平时叫爹爹老陆,每次阿爹一给阿娘买糖葫芦,阿娘就叫他夫君。
所以夫君就是感谢一个人的时候就这么叫,对不对?」
望着小团子亮晶晶的眼神,顾重明只好尝试跟她解释:「乐宝,夫君只能叫自己相公,叫别人是不能这么叫的,阿爹是阿娘的相公,所以阿娘叫阿爹夫君,明白了吗?」
「相公就是像阿爹一样,每天和阿娘在一起,陪阿娘玩,给她买好吃的吗?」
「嗯……差不多是的。」
小团子啃着糖葫芦,含糊不清道:「那乐宝也要阿琅做我的相公!」
顾重明哭笑不得:「乐宝,那是大人的事情,你个小团子才几岁呀。」
「那就等乐宝长大了呀,阿琅,好阿琅你答应我嘛阿琅最好了。」
顾重明最禁不住小团子撒娇,便笑着道:「好,那等乐宝长大了,若是乐宝愿意,阿琅就做乐宝的夫君好不好?」
小团子听他答应,立马开心地笑了,又啃了一串糖葫芦。
只是还没等小团子长大,便出了意外。
一日,顾重明正和陆将军去一座山上勘察地形,却又遭人截杀。
对方人很多且武艺高强,陆将军为了保护他已经受了伤,顾重明却还是意外跌下了山崖。
对方见他跌下山崖,料定他必死无疑便撤退了。
陆将军亲自带着人找他,所幸他命大,竟然只是受了重伤。
陆将军要带他回凉州疗伤,他拒绝了。
看来京城那人是必不想让他活着回去,他再留下了只会牵连陆将军一家。
顾重明给远在京城的父母传了信,又跟陆将军一家道别之后,便独自一人闯荡江湖。
他没敢跟小团子道别,他怕小团子一哭,他就狠不下心走了。
独自在外漂泊的日子很苦,父皇忽然驾崩。
他甚至没来得及见父皇最后一面。
带他羽翼丰满,积攒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再回到京城时,当年的小团子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奉旨进东宫成了太子的良娣。
他偷偷见过她一面,他的小团子果然跟她想的一样,长大了之后又漂亮又聪明。
不,她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叫小团子了。
他本以为她在东宫会过得好,当上太子妃。
可没想到,他那好侄儿和他老子一样,跟人沾边的事儿一点不干。
那天晚上他也中了药,其实他本可以不将计就计。
但看见潇潇似乎十分主动,他竟然也一时胆大,干了件十分刺激的事。
幸好他让人拖住了太子一行人,才没让潇潇暴露。
知道叶修泽告诉他潇潇怀孕一事。
他便彻底下定决心,他要得到那个位子。
要和他们母子团圆,让他的潇潇后半辈子都要过得平安喜乐。
琛哥儿那孩子长得像顾家人,他们以后还得再生个长得像潇潇的女儿。
到时候他一定要让女儿做最快乐肆意的小公主。
幸好,他最后成功了。
大婚那日,他没有遵循皇帝大婚的惯例,而是亲自到陆府迎亲。
他知道潇潇一直遗憾没能有个婚礼,那他便要给她最好的。
别人家新娘子有的,他家潇潇都要又。
太和殿内,在礼官的唱乐声中。
他牵起了妻子的手,带着她缓缓走向高台,接受全天下人的祝福。
即使经历过许多波折。
但有的人和有的人,还是命中注定会在一起。
从此,天下所有美景,他们都将一起赏遍。
(全文完)
作者:杏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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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不栖梧
凤舞天下,我为凰
风触琴鸣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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