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空楼

2023-08-28T00:00:00Z | 25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3-08-28T00:00:00Z

燕子空楼

燕子空楼

凤舞天下,我为凰

我与沈遇约定好,会嫁他为妻。

可他亲手把我送进了四皇子萧以安府里。

萧以安登基,我成为了宠妃,他成了权臣。

但我要自由。

所以我为他们安排了光明的未来。

宫里所有人都说温贵妃嫉妒成性、恃宠而骄。

她竟把刚入宫没多久,昨晚刚被皇上临幸的嘉贵人打烂了脸,还在伤口上撒了盐,过了一个时辰才准人去请太医。

拖得太久,那张脸算是毁了。

嘉贵人当场气得快要昏厥过去,怒冲过来想要杀了温贵妃,却被她轻易避开,刚好撞到了温贵妃手上把玩的凤钗上,当场香消玉殒。

萧以安赶来时,我刚把手上的鲜血冲洗干净。

他只淡淡地看着还未凉下的尸体被拖下去,蹙着眉问我:「没受伤吧?」

见我摇了摇头,他也松了口气。

我瞥了一眼还沾染着血迹的凤钗,心里觉得颇无趣,对宫女示意:「扔了吧。」

她不敢抬头看我,颤颤巍巍地拿着凤钗走了出去。

萧以安已经摆好了棋局等我。

嫁给他时,我十六岁,是他的正妻。

他登基时,我十八岁,却仅被册封为温贵妃。

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可萧以安接连宠幸我半年后,这样的风声就渐渐散了。

可即使是这样,也总有不长眼的人到我面前来求死。

比如仅仅被宠幸了一晚的嘉贵人,就在我面前明里暗里地炫耀了大半天。

萧以安是个病秧子,连数落教训我时也会忍不住咳嗽。

他不仅不问嘉贵人的事,反倒关心起我来。

「你这是何必?好端端坏了自己的名声?咳咳咳……」

我执手下了黑棋,又递给他一杯热水,才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说:「名声?如今我很有可能要被和亲,这种东西于我来讲有什么用?」

萧以安眼神幽暗地盯着我:「你都知道了?」

我示意他继续下棋,见他放下一颗棋子后才接着说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我得罪这么多人,他们恨不得每天都要让我听上一次。」

见棋局是我稳胜后,我放心地抿了一口茶,见萧以安欲言又止,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皇上也确实该担心,我若真是去和亲了,皇上的名声那就真没办法了。」

「温缱。」他锁眉叫我的名字,「沈遇他是不知道——」

「我赢了。」放下最后一颗棋子的我打断了他,「皇上,他出使北戎,教唆北戎皇帝逼你让我和亲是事实,皇上需要考虑的,是怎么保住自己的体面。毕竟,现在我们确实分不出精力跟北戎打仗了。」

萧以安沉默了,我疲倦地就势仰躺下去:「昨日我睡的大床,今天轮到皇上睡了,我就在这躺下了。」

我嫁给萧以安时,一度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死去。

但他吊着一口气,在温家的帮助下,熬过了众多皇子,熬过了先皇当上了皇帝。

他当皇帝,我做皇后,我的孩子会是太子。

这本是他跟温家约定好的。

可我嫁给萧以安后接近三年从未同床,更别谈孩子,而且他登基后颁布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册封我为贵妃,这无疑是狠狠地打了我爹的脸。

两个人斗法斗了半年,有来有往,有胜有负,再加上萧以安根基不稳,确实是抽不出人力、物力去跟北戎打仗。

至于沈遇,他是沈阁老的嫡长孙,他爹是镇守西北的远征大将军。

他自己如今也在朝堂上混得风声水起。

那是我很喜欢的人,只是物是人非,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可我也万万没想到,他出使一趟北戎,还打着让我去和亲的想法。

这不管是对我还是萧以安,抑或是温家,都是一种侮辱。

我再见沈遇时已是两个月后,他回京,还带着北戎的使臣。

宫里举办了宴会,我作为位分最高的娘娘,同萧以安坐在一块。

殿里人声嘈杂,萧以安凑到我耳边说:「无事了,他们不会再提让你和亲的事了。」

我给他添上一杯热茶点了点头:「谈好了就行。」

但我余光里的沈遇不肯就此放过,他使了个眼色,便有人走出来。

「皇上跟贵妃娘娘感情甚好,本是件欣喜的事,但北戎那边早早传来的消息老臣们也听得心中忧虑,不知皇上还有使臣们的看法如何?」

我爹眯了眯眼,冷笑着说:「我温家女,又做了皇家妇,如此羞辱人的提议,也难为李大人还放在心上想来想去了。」

李大人不动如山,摆明了一定要个说法。

「李大人提出来也好。」

萧以安出了声,「不过那都是些虚无缥缈的谣言,温缱已是朕的贵妃,哪里还有要去和亲的道理?使臣已经跟朕谈过了,他们来,主要还是为了谈边疆交易往来一事,李大人就不要再提了。」

李大人憋屈地退了回去,沈遇冷冷地扫了一眼使臣的方向,默不作声地喝了几杯酒。

推杯换盏半个时辰过后,他突然站起身来,跪在殿中。

「臣想求皇上一件事。」

萧以安微微皱眉:「你说。」

沈遇笑了笑,我很清楚地看见他的舌尖轻轻抵了抵虎牙,这是他要算计人的表现。

「臣想请皇上赐婚。」

萧以安终于认真地看向他:「哪家姑娘?」

沈遇抬起了头,与我对视:「温家。」

我的心提了起来,像是被人用重拳打了一样。

沈遇笑了一下,心中有人的少年意气尽显:「温七姑娘,温棠。」

我松了一口气,温家谁都可以,唯独温棠,我爹是不会随意把她嫁出去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我爹便出声说:「皇上,沈大人,小七是我的庶女,嫁给沈大人已是高攀,哪里还能得皇上赐婚?况且,小七体弱,她姨娘是跟我许久的老人,临走之际把她托付给了崔大夫,如今她已跟着崔大夫去江南养病了。」

沈遇半步都不退让:「温大人言重了,臣对温姑娘心仪已久,若她身子有恙,我等她回来便是了。」

我爹沉默几秒,点了点头。

而我紧握着的双手依旧没有松开过。

这场小闹剧很快便过去了,众人仍有兴致,热闹不凡。

我觉得有些闷,同萧以安打了个招呼便退了出去。

初秋的夜晚很凉,我出来没多久风便吹散了脸上的热意。

本来我遣退宫人是为了独自透透气,却没想方便了沈遇。

他的气息有种很强的侵略感,更别提离我只有半步之遥。

「你与萧以安感情真好啊!」

我没理这句话,问道:「让我去和亲了,然后呢?」

沈遇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这么直接,他嘴角的笑意也有些放肆:「北戎皇帝没有见过你,他不知道你长什么样,那些使臣坐得远,又喝了酒,自然分不清你的模样,我中途把你换了也没人知道。」

我拢了拢披风,抬眼看向他:「沈遇,你太大胆了。」

他笑了出来,片刻后又沉下脸看着我:「温缱,我有时候真的恨不得杀了你。」

无声地与他对视半晌后,我先移开了眼睛。

「温棠,你不能娶。」

沈遇与我拉开了距离,冷冷地看着我:「我喜欢她,凭什么不能娶?」

我对他微微点头,随即拿起袖中的匕首,在他没反应过来前狠狠地插入自己的肩膀。

见沈遇脸上终于露出些不一样的神色,我终于笑了:「你迎她进府那天,这把刀便会刺入我的心脏,这够了吗?」

见他迟迟不说话,我苍白着脸坐到了石凳上:「不过你本来也想杀了我,这恐怕对你也没用。」

沈遇终于开了口:「贵妃娘娘,你果真好本事。」

说罢,他看也没看我一眼,甩手离开了。

而我捂住还在流血的伤口,久久没有动作。

晚上萧以安替我上药时,难得动了怒气。

但看见伤口时,他又忍不住放软了力度。

「你这是何必呢?」

又是这句话,萧以安真的像活了七八十岁的老年人。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一笑又牵扯到了伤口,萧以安无奈地用手固定住我。

「你安分些。」

我安静了下来。

萧以安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像是无事一般问我:「就那么喜欢他吗?」

我没回答,只把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皇上,我是你的妃子,我自然是心悦于你的,可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真正宠幸我呢?」

萧以安在我的动作下红了耳朵,还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要这样说,我知道你……不过我会等你真正喜欢上我的时候再……」

再如何,他却是说不下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萧以安整理好了情绪,上前来替我掖好了被子,柔声说:「你爹爹那边的事情我会加快速度的。」

萧以安这人,虽以利益为重,不过这三年来,他答应我的事从未食言,听见他说这话,我也就放心了许多。

但我也知道,我爹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娘娘,温大人来了。」

我放下了手里的书,偏头就看见了铜镜里的自己,盯了片刻后收回了眼神:「请他进来吧!」

我爹一进来见我便皱了眉:「脸色怎么如此不好?」

我笑了笑:「昨日同皇上闹久了些,今早起来便有些风寒。」

他眉头皱得更紧,把目光移到我的肚子上:「不管怎样,你还是尽快怀上孩子为好。」

我垂下眼轻抚肚子,叹道:「父亲,若是我一直怀不上该怎么办呢?」

「怀不上?」我爹微微放低了音量,「温家那么多女儿,总会有人能怀上的。」

「那也对。」我颇有些才恍然大悟的意思,「所以这就是爹爹把嘉贵人送进宫里的原因吗?」

话音刚落,我爹就沉了脸色:「温缱,你太大胆了些。」

「可是爹爹,这是您教我的,永远不要让自己成为一颗无用的棋子,毕竟如今,皇上最宠爱的还是我。」

见他没说话,我便主动转移了话题:「沈遇想要娶温棠,您是如何打算的呢?」

我爹面露不悦:「沈遇这人,我还捉摸不透,等一切稳定下来再说吧!」

「行,那便听您的。」

这个话题显然更让他不痛快,毕竟沈遇也是个难缠的人,所以没坐多久,他便准备离开了。

只是临走前,我爹还是饱含深意地叮嘱我:「温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目送他离开,我也清楚了他的态度。

我爹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仅仅一个温国公的位置不是他想要的。

那把龙椅他筹谋了许多年,可萧以安不配合,还搭上了一个我,于他来讲,是一门亏本买卖,再加上这半年的周旋,已经让他的耐心到达了顶峰。

说他下一秒就起兵造反我也是相信的。

可温棠对他到底是不同的,即使是到了如今的局势,他怕温棠收到伤害,所以也不愿用她去换取沈遇那边的支持,又觉得沈遇这人不是池中物,所以才答应得模糊,想等一切结束后,再把温棠嫁给沈遇。

他如此事无巨细,此等父女情,倒真让人感动。

我收回眼神,转身进了屋。

萧以安并未骗我,自那天他说完那话后,便更忙了起来。

只是我担心他出师未捷身先死,每晚深夜,都是我去御书房把他请回来休息。

我点着安神香,萧以安从身后抱住了我,满是疲惫地把头搭在我的肩膀上:「阿缱,你爹真是个老狐狸,把柄可真难抓啊!」

我还未说话,他又蹭了蹭我的脑袋:「若是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这样就没有沈遇什么事了。」

「皇上。」我转身双手抱住他,「本来也没有他什么事,我随时等您的宠幸。」

萧以安顿了一会儿才回答:「好,等我处理完所有事,等一切稳定下来,阿缱,到时候你就是我的皇后。」

我没回答,只是心底有些好笑,原来所有人都要等稳定下来。

除了沈遇。

温棠前些天回京了,沈遇这人倒是很懂得曲线救国的道理,知道我爹那边走不通,温棠这个小姑娘要好拿捏得多。

本就是常怀少女心事的年纪,再加上沈遇无论从长相还是家世来说,都是一等的,所以温棠喜欢上他,我并不意外。

只是被我爹暗暗宠着长大的温棠,如今也有了些许顾虑。

「长姐,我是喜欢他的,可我毕竟是个庶女,爹爹虽不看重这些,但沈家百年簪缨世家,我怕……」

「怕什么?」我笑着反问她,「沈遇是男子,这些事情是他才应该操心的。」

温棠松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进宫,张望一番后,她又说:「长姐,我真羡慕你,就算当年你与阿遇差些缘分,也还有皇上在后边等着你。」

我笑容不变看向她:「我与沈遇本来也没有缘分。」

温棠终于露出了进宫的第一个笑来,只是还未笑开,便转换成了惊悚的神情。

原因无他,是我吐出了一口黑血。

我拉着她的手没放开,「温棠……你,你竟然给……长姐下毒……」

我气息渐渐不稳,只看见她急得摆手,「不……我没……长姐……」

没等她说完,我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是萧以安守在我身边。

见我有了动静,他赶忙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快把这个喝了,太医说,等你醒来,就要立马服下。」

我皱着眉喝完,吃了口蜜饯后,整个人才算真的活了过来。

萧以安生气了,我看得出来。

我主动说道:「那毒药的剂量是我仔细算过的,也让人问了好几个民间有名的大夫,不会死的。」

萧以安眉头依旧没有松开,「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我拉着他的衣角,柔声说道:「不是你想要尽快稳定吗?温棠是我爹的心尖宝,她出了事,又证据确凿,他是一定会自乱阵脚的,你可以借此同他谈条件,也可以趁机找到他的马脚。」

他抿着嘴听我说完,半晌叹了口气,将我抱在了怀里,「都是你爹的女儿,他怎么如此偏心。」

我闭了闭眼,说的话却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皇上,我帮了你这个大忙,你让我见一见沈遇吧,我有事跟他说。」

萧以安没说话,我能感觉到他有一瞬间的僵硬。

于是我接着说道:「这事一定能帮皇上很快稳定下来,事半功倍。」

半晌他似是无奈地说:「好,让你见一见他。」

沈遇来时,我卸下了宫装,穿上了一件粉白色的衣裙,未施粉黛,及肩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

还未等他开口说话,我就先咳了起来。

他皱着眉,拿起旁边的大氅披到我身上,「你这是何苦作践自己?」

我苍白着脸看向他,惨笑着说道:「我说了,你若是要娶她,那我就只能去死了。」

沈遇看起来有些烦躁,「我没想真的娶她。」

「我知道。你是想借此试探我爹。你突然想娶温棠,也是发现了她对于我爹的不同吧?」

我又咳了几声接着说道:「温家女儿那么多,连着我这个唯一的嫡女,全都被嫁到了各个官员家里,除了温棠,借着身子不好的理由,留到了现在。」

沈遇叹了口气,终于承认了,「是,我就是想知道当年为什么你突然嫁给了萧以安,你不说,我就只能自己去查了,这么些年下来,也有了点头绪。」

我把碎发挽到耳后,风吹得眼有些发红。

「这身衣裳是我第一次见你穿的衣裳,沈遇,曾经,我也以为自己能成为你的妻子。」

少年时期的相遇太简单了,十五六岁的男孩女孩在春光尚好的日子里相见初遇。

我换下长裙穿起了骑装,策马奔腾时,我脸上的自信与洒脱,与众多贵女的害怕与忸怩是多么的不同。

我瞥见沈遇的目光时不时地放到我身上时,便很清楚地知道,我爹为我和他安排的这场初遇算是成了。

这也不枉我苦练了三个月的马术,腿疼得每晚都睡不着。

沈遇似乎也想起来了那些往事,垂下了眼。

替他倒上一杯热茶后,我接着说道:「你也知道我爹的野心吧?他想要的太多、太大了,为此什么都可以利用,除了温棠。她出了事,你知道我爹这两天给我递了多少信进来吗?」

沈遇沉默片刻,问我:「为什么?你们不都是他的女儿吗?」

我露出一个笑来,摇了摇头,「不,他真正的女儿只有温棠一个。」

从我有意识起,我便同一群小孩子在温家长大,下人们都唤我们小姐。

在那些日子里,有专人教导我们礼仪,琴棋书画,每个月他们都会记下对我们的评价。

有些不听话的,还有每月垫底的,便会让我们全部过去观看,看着小小的一个人被活活打死。

那些血腥的警告在我脑海里挥之不散,那时很小的我,便明白,只有成为最优秀的,才会有说话的余地。

七岁那年,一切成了定局,我因为表现得很优异,成了温家的嫡女。

温国公想做的事太危险了,温棠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必须得保护好她,硬生生地把她安排在了一众庶女中,不出众,就没人注意到她。

也幸好我得了教导,颇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看出了温国公对温棠的不同。

哪个小姐今日表现得不好,便要挨罚,在外面说错了话,回府便会跪着反思。

只有温棠,嬷嬷们说她是个病秧子,便不同我们一块训练。

可我分明瞧见,她荡着秋千高高飞起,发自内心的笑声不断响起,伺候她的嬷嬷也是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她与我们太不同了。

再加上我成了嫡女,与温国公关系更紧密了些,所以也不难联想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饶是沈遇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听我说完后,他还是掩不住地惊讶。

我喝下一口热茶压下喉咙的咳意,白着脸看向他。

「他唯一没算到的,就是我真正喜欢上了你。虽一开始是因为算计,可我那样的年纪,感情是最不受控制的,你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深情,那时我的的确确是想着嫁给你的。

可你知道吗?我每次与你分别回到家,都得去跟我爹汇报我们的相处。我突然就清醒了,我不能拉你下这潭浑水。」

沈家这么多年都屹立不倒,其底蕴是温家远远不及的。

所以沈家是我爹拉拢的对象,如果我嫁给沈遇,我也要像其他嫁出去的姐妹一样,时时汇报着温家的一切动向。

「温缱……」沈遇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苦笑着看向他,「那样的喜欢太拿不出手了,阿遇,我第一次反抗我爹时,被罚跪不吃不喝了三天,才把你换成了萧以安。」

但那时的沈遇不知道这些。

在我与萧以安的婚事定下来后,沈遇来找过我,也闹过,可毫无办法,我嫁人的那天,他还跟着萧以安一起来迎亲,亲手迎着我进了四皇子府。

听完全部,沈遇闭了闭眼,抿着嘴说:「对不起。」

我眼里也蓄了泪,深情地看着他,「幸好,你不是真正地想娶温棠。」

沈遇叹了口气,伸手擦去了我脸上的泪,「自然不是真的,我喜欢的只有你。」

见我又咳了几声,他伸手拢紧了我的披风,这才仔细打量了我一番,蹙着眉问:「你这种毒没什么大碍了吧?」

我摇了摇头,「是提前算好了剂量的,这是我跟萧以安商量好的,他要对温家动手了。」

沈遇神情认真了几分,「他想怎么做?」

我挑着说了些。

沈遇的眉头皱得更紧,半晌也没说话,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我也不着急,等他慢慢反应过来。

许久他才出了声:「我知道了,我会帮忙的。」

我挤出一个笑来,轻轻摇了摇头,「我找你,不是为这事。」

沈遇看向我,「那是?」

「我想求你,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把我接出宫去。阿遇,我嫁给萧以安三年,我们都未同过房,他知道我心里有你。若是我爹倒台了,我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我想有个机会还能再陪在你身边,哪怕再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

到底是年少喜欢过的人,再加上这么多年那么多爱恨纠缠在一块,沈遇终究是动摇了。

他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我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沈遇离开后,我心里终于有了些放松的情绪。

我将我爹送进宫里的信全烧掉后,心情更是好转了许多。

若我真的按照他的意思去帮温棠澄清了,那我为这毒受过的罪也算白费了。

更何况,经此一事,他自然清楚了我不会再受他管束,要是真让这事轻易过去了,他自然不会放过我。

所以沈遇跟萧以安,你们一定要把他成功拉下台才行。

有了那日我与沈遇的交谈,萧以安做起事来顺利了许多。

再加上我爹为了温棠有些分身乏术,等反应过来时,他的势力已经受到了不少的影响。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萧以安了,所以看见他坐在我的寝殿时,我还有些惊讶。

「皇上是忙完了吗?」

萧以安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片刻后,他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对现在的温家来讲,就只差最后一击了,沈遇这些日子帮了不少忙,偏偏这最后的关键,还得让沈家出手,不过他提出了一个交易。」

我心底已经猜到了答案,但还是问道:「什么?」

萧以安沉着脸走过来捏住了我的下巴,盯着我说:「他要你,我的温贵妃。」

听见这个答案,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认真地回望萧以安,问道:「那皇上要怎么选择呢?」

萧以安收回了手,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但我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他说道:「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可你心里的人是沈遇,我也知道。当初你选择嫁给我,也不过是为了保全他。」

这番话在我听来则是另一种意思:我受制于温家这么多年,终于要解决了,刚好你们互相喜欢,我倒不如成全你们来扳倒温家。

这倒是在我意料之中了。

我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我一切都听皇上安排。」

萧以安听见这话,不知怎的,神色有些癫狂。

他摔了许多东西,最后颓废地说道:「你上次说要见沈遇,是不是就是跟他商量这事?」

望着满地的碎片,我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即问道:「皇上你这么生气,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马上要没了温家的掣肘却又不得不被沈遇威胁呢?」

萧以安一时之间没说出话来。

其实答案我们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守着表面的那一层面子罢了。

萧以安是我早早就看好的人选,他母族势力微弱,自己身子也不大行,是个看起来很好拿捏的对象。

可在某一场宴会时,我却注意到了他眼里泄露出来的野心。

比起不好拿捏的沈家与沈遇,身为皇子的他无疑是个更好的选择。

我骗沈遇,我为了他又跪、又受罚,其实并没有。

我不过是花了两天时间说服了我爹,让他选择了萧以安。

而在成婚的当晚,我便与萧以安开诚布公了,我帮他稳稳地登上皇位,而反过来,他要替我除掉温家。

这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只是萧以安,总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萧以安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我这个皇上当得可真憋屈。」

我叹了口气,将他扶到安全的地方坐下,哄劝他:「皇上,你现在是皇上,只要你坐在龙椅上一天,他们就没办法越过你去,温家那么大的势力,你也将它弄垮了,若是来日沈家也有这份心,你也可以做到的。」

萧以安呐呐问道:「真的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

他松了口气,伸手抱住了我,怅然说道:「温缱,谢谢你。」

我看着他的头顶,没有说话。

那天过后,我爹往宫里递的消息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多。

我一封也没打开,全都烧了。

还顺着递消息的宫女,挖出了他在宫里安插的眼线。

不过就送信的速度跟频率来看,我爹他很着急。

看来他的处境如今不怎么好。

而萧以安却有些回避我了,再也没来过我宫里。

温家被抄家那天,已经是半个多月后了,事情发生得不算太突然,毕竟这段时间以来,整个朝堂整日讨论的便是这事。

而宫里的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毕竟在外人眼里,我还是温家的嫡女。

我心里没为这事掀起半分波澜,只是少不了的,心里堵了多年的闷气消散了些。

萧以安大概是很记恨我爹,判了温家满门抄斩。

一切已成定局后,他却不能不来见我了。

牵制他这么多年的温家消失后,萧以安脸色难掩兴奋,拉着我的手说:「温缱,我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

我淡笑着看他,感激地说道:「多谢皇上了。」

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激动,绕着屋里一边说话一边走了好几圈,「家里有温家女为妇的臣子们,前段时间都特别忐忑。沈遇没说错,给他们施压,让他们回去逼问,得到的信息会比我们想象得多。

温家被抄的那天,温国公的脸色才是让我最痛快的,从前他在我面前是高高在上的,如今总算被我踩在脚下了。

温缱,我做到了。」

我暗暗叹了口气,拉着萧以安坐下来,等着他慢慢冷静。

没过多久,萧以安就恢复了正常,我与他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中。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温缱,只要你说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沈遇那边我会解决的。」

即使他说出这话已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还是摇了摇头。

萧以安的脸色变得灰白,苦笑着说:「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不,不是,是皇上没有那么喜欢我。」

他一听便又激动了起来,「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我扳倒温家,是你的愿望,你在宫里做什么,我都任由你开心的,那么多的妃子,我为了你的地位,哪也不多去,哪怕只能跟你分床而睡,温缱,这也不叫喜欢吗?」

「是吗?」我轻声质问:「可是皇上,温家被抄家已经快十天了,你也没封我为皇后。你不来看我,只是冷眼瞧着宫里众人对我的嘲笑与为难。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我去求你的吧?」

萧以安一愣随即解释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疲惫地摆了摆手,「都不重要了,皇上,如今我只能说,我不敢喜欢你。」

他闻言神情更加惊讶。

我笑了笑,接着说道:「为了做出宠爱我的假象,你大多数晚上都会歇在我这里。即便我们从未同房,但你依然担心哪日里万一和我有了夫妻之实。第二天早上让人送来的不是补药,而是避子汤吧?」

没去看萧以安是什么表情,我顺着说道:「你为什么不真正要了我的身子呢?因为如果我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我肯定会起疑心,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你怕,我们之间的牵扯太多了。如果温家没能成功扳倒,我怀了你的孩子,那就是你的死期。但温家成功被拉下水了,你也不敢让我怀孕,我们相处这么多年,彼此都太了解了。」

更何况,为了他的权势,他还能让刚中剧毒的我去见沈遇。

他算计太多了,我从一开始就不敢动心。

孰轻孰重,萧以安一直看得很明白。

只是我从一开始就是清醒的,所以才顺着他的意思来做。

萧以安沉默了下来,半晌苦笑着说:「温缱,刚开始我的确很欣赏你的才智,可后来,却有些害怕你的聪明了,所以才……」

所以才对我处处设防,这是他未说完的话。

他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片刻后他又问道:「让你放在心上的人,只有沈遇吧?」

我没回答,但萧以安好像已经明白了答案。

他站起身来背对着我说:「三天后,温贵妃会因病去世,到时候我会安排人把你送出宫的。」

萧以安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瑟,可我的心里却是完完全全地放松。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三天后,我因病去世了。

宫里的人都去我那儿祭拜,萧以安也守在我的棺木旁。

所有人的哭哭笑笑我都看不见了,因为我正在出宫的轿子上。

人声逐渐鼎沸时,我让人停了下来。

「我从前没进宫时,很喜欢吃这家的糕点,我下去买些。」

侍从恭敬地说:「那奴才去帮您买回来。」

我摇了摇头,笑着说:「不了,我自己去就行。」

这是萧以安安排的人,自然会听我的。

下了轿子,呼吸到新鲜自由的空气,我笑着往前走去,陷入人群中,左拐右拐,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出了京城大门。

我很小的时候便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上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温国公为我安排的沈遇,我其实并不太满意。

因为我很清楚地知道,若是我嫁给了他,我便会跟其他温家女一样,处处都受到限制。

那不是我想要的。

更何况,沈遇对我的喜欢只能算得上喜欢。

沈家能成长至今都屹立不倒,其眼光是又毒、又长远的。他们如何看不出温家的野心,让沈遇娶了我,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定时炸弹。

而沈遇,更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那些对我的心动,不足以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看出这点后,我开始物色其他人。

选择萧以安,除了各方面的考虑外,最大的原因便是他是皇子。

日后若是登基了,他便是皇上,我进了宫里,我爹的手伸得再长,也无法全部控制了。

可我嫁给萧以安,对沈遇来讲也是一种刺激。

他那样的天之骄子,最受不了的便是别人先抛弃他,他便处处与我作对,可他越这样做,就表明他越在意。

我将所有温家的事同他托盘而出,是因为有沈家的帮助,温家的倒台才会更快。

而沈家,也会借着参与进来分一杯羹,他们不会不出手的。

细细想来,这也是一举多得了。

而好不容易出了宫的我,又怎么会选择被困在沈遇身边见不得人呢?

从当年嫁给萧以安开始,我算计的便是我的自由,这是我十几年来我一直想要的东西。

他们的喜欢都太廉价了。

我很早便知道。

如今被抹去身份的我,不会有人敢大张旗鼓地去找。

除了京城,我去哪里都是自由自在的。

这才是我想要的——天高任鸟飞。

温绻番外

温家的确称得上权势滔天。

即使是我远在西北大漠,也能听见关于他们的消息。

「听说那温国公行刑前硬是求见了皇上一面,这可真奇怪,不为自己求活路,硬是求着皇上保下了他那个庶女,老板娘,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无非是我爹手上有能交换的价值,这才让萧以安答应下来。

不过温棠,她与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我瞥了一眼正大口吃肉喝酒的客人,笑了笑没说话。

掀开门帘从后院出去,已经夕阳西下,房屋里都接二连三地开始冒出几缕人间烟火。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在西北待了半年后,我又开始往北方走。

还未到达目的地时,便听说了萧以安要立后的消息。

从镜子里仔细打量了一番我这饱经风沙的模样后,我决定绕路回京城看一看。

国都无论何时都是热闹的,更别说还是帝后大婚。

我穿着粗布麻衣,特意几天没洗的头发像是枯草一般,黑了不止一度的皮肤上还点上了不少雀斑,混迹在人群中,热情地接着一路上太监们发的赏钱。

如今的皇后娘娘是沈遇的嫡亲表妹,所以是他骑着马在一旁护送。

我已经很久未见到他了。

只是听闻沈遇接手了他祖父的位置,年纪轻轻,风光无限。

旁边的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题都是围绕着沈遇,个个脸颊微红,畅想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何种模样。

我带着笑意听着,思绪却不由得飘回初次见到沈遇的那天。

虽是刻意安排,可那样的少年郎,我又如何不心生欢喜?

但没有办法,我们都更爱自己多一些。

车队已经慢慢没入了皇宫,所有人的样子都在我眼里慢慢模糊。

我收回了眼神,慢步走出了京城。

卸下一切伪装后,我步履轻松地开始了下一段旅程。

沈遇番外

温缱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

见她的第一面,我就知道她太与众不同了,只是站在那里,我就没法忍住不去看她。

那时候,我想,她也是喜欢我的。

可家里虽对她的身份满意,却又因为她的身份有颇多顾虑。

我与她的婚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我怕她难过没敢告诉她,只是看向她的眼里或多或少会含有一些愧疚。

温缱大概也是明白的,但她丝毫不埋怨,转身干净利落地嫁给了萧以安。

他们的感情有多好呢?

好到她可以利用家族帮助他继位,好到我嫉妒到利用出使西戎想把她送去和亲,然后偷梁换柱把她藏起来。

可她连为什么要突然嫁给萧以安都不肯告诉我。

于是我只好自己去查,后来我才明白,这或许也是她计划中的一步。

可当时的我不知道,只看见她因为我要娶温棠就以命威胁。

我又高兴又心疼,于是花了更多时间去查温家。

后来我再见她时,她身中剧毒刚醒。

我以为是她为了帮助萧以安扳倒温家做出的牺牲,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但温缱偏偏有让我心疼她的本事。

我还是去见她了。

听她苍白着脸讲完一切,恳求我带她离开时,我心软成了一滩水。

我想,我们还是有可能的。

可作为沈家未来的接班人,我还是利用她告诉我的这些事从中谋取了不少利益。

萧以安安排她出宫的那天,我绕着书房走了无数圈。

温家刚倒台,盯着沈家的人不在少数,温缱的身份无疑是个大把柄,所以我不能暴露,只能安静等待着她的到来。

可等到远远超过定好的时间还没见到温缱时,我还是出了门,看到的却是一顶空荡荡的轿子。

中间有个小木盒,里面放着的是我曾经送给她的所有东西。

她走得干脆利落,也预料到了温贵妃「死后」我们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找她。

温缱确实太聪明了。

聪明到我有些害怕,尤其是她消失后,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们才是她布好的棋局。

所以我把怒火全转移到了萧以安头上。

成功接手祖父的位置后,我变得越发处变不惊,一点一点地迫使萧以安接受表妹后,沈家的皇后梦也终于成真了。

因为这件事,家里的老人也才真正放心交权给我。

做完这一切后,我的自由度达到了最高值。

而萧以安也不是单单任凭人拿捏的,一个皇后之位而已,送进宫后,还不是他说了算?

而沈家,我带着他们走上了荣誉顶峰,他们还得靠我同皇室周旋,谁还能管得住我去找一个温缱呢?

我画了她的样子,安排了信任的死侍一点一点摸排,终于摸索到了她的一点点踪迹。

温缱在漠北住了大半年,还开了一家酒馆,那是她喜欢的,她总喜欢听来来往往的人说些八卦。

带回来的酒很浓烈,不同于京城的香醇。

我喝着酒又忍不住气笑了,她竟然还敢回京城看帝后大婚。

北边风雪大作,她还去当地做起了布料生意。

温缱这人,倒是去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当然,她藏得也很好。

常常是我这边刚得到一点消息,她那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成了我无聊生活里的调味剂。

却也成了我下半生的盼望。

也或许是年少用情时我不该有所收敛,所以如今才来还债。

快三十岁时,我也见过了不少女人,身在这个位置,也有人探到了我心里的这点想法,他们送来的人,或多或少都跟温缱有些像。

我看着开心,转身就全部送进宫里给了萧以安。

他或许是看得心烦,第二天又会处理一大批人。

几个来回后,也没人敢这样做了。

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没什么人还记得温家,敢提起温家那些人了。

只有我,还在找着温缱。

不知到何时。

或许是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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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破明月缺

凤舞天下,我为凰

沈栀野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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