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

2024-11-15T00:00:00Z | 21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4-11-15T00:00:00Z

阿凝

阿凝

福运娇妻:古代青云之路

我爹助贤王谋反失败,男丁处斩,女眷充军。

充军的前一天,我被救了。

救我的人,正是当年被我百般羞辱的马夫。

1

我含泪咽下最后一口窝窝头,看着我阿姐和嫂子们藏在手里的碎瓷片,心里蔓延起一股悲凉,以及不可思议,其实,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在这个时候,我亲阿姐都没忘记我,特意给我藏了一片碎瓷片。

塞进我手里。

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训斥说:「我知晓你从小便贪生怕死,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与其沦为玩物,倒不如以死明志,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碎瓷片在手中,棱角分明。

我该怎么告诉我阿姐,父亲若是顾及我们,就不会起兵谋反了。

我该怎么告诉我阿姐,这粗糙的碎瓷片,割破我的细皮嫩肉都困难。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衙役进来,二话没说,抬手把我提溜起来。

这是咋回事?

凭啥只带我一个人出去?

我有些怕,叽里呱啦地哭着,我姐姐跑上来抱住我:「切记,莫做折辱门楣之事,人,不过一死而已。」

我:……

我连哭都忘了。

我阿姐给了我一抹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鼓励眼神,鼓励我自杀。

我被粗暴地推推搡搡着带了出去。

一直被带到了一个男人面前。

我刚要抬头瞧一瞧,是谁要见我?

屁股和膝盖后面同时挨一脚,顿时,我像个乌龟似的趴在了地上。

十分不雅。

若是被我阿姐看到,定要戳穿我的脊梁骨。

「二小姐,多日未见,可还安康?」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我猛然翘起头。

好家伙。

这不是我们家曾经那个被我踩在脚底下的马夫吗?

2

是的。

我家的马夫,飞黄腾达了。

不同于一般的飞黄腾达,我家的马夫,镇压了贤王造反,成了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如今是大雍朝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

我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

跪下。

整个人,瑟瑟发抖。

娘的,为什么这么害怕?

3

我是相府最小的千金,最大的哥哥大我十五岁,从小便被家人宠得如珠似宝。

我也很争气地长成了一方小纨绔。

七岁那年,乞巧节。

我阿爹带我出去游玩,遇到了卖身葬父的云朗,我瞧着云朗长得好看,便央了我阿爹把人买下来,就这样,云朗成了我的小马夫。

阿姐玩笑地说一句「云朗长得竟比阿凝好看」,气得我用粉嫩嫩的指甲划破了云朗的脸。

云朗喂养的小马驹让我没在闺秀赛马中拔得头筹,气得我让云朗吃了三日的喂马饲料。

我的死敌刑部尚书家的大小姐偷偷地看了云朗几眼,我便故意当着她的面儿,让云朗给我当马骑。

最严重的一回,小马驹发了疯,我快被摔死的时候,云朗不顾被小马驹践踏的危险救下我,事后被我爹亲自打了好几十鞭子,打断了肋骨,吐了血,危在旦夕,丫鬟们跟我说马夫快死了,彼时的我,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小马夫。

仔细地想想,云朗在我家的五年中,竟然一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现在,云朗成了圣上身边的大红人,他定然是来复仇了。

肯定要我吃马粪、被马踩断肋骨,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呜呜呜,阿姐为什么不能把陶瓷片磨得更尖锐一点呢?

云朗看我半天没回话,朝我伸出来一只手,那只手上,伤痕遍布,我仿佛可以窥见他的那只手杀人无数。

断人臂膀、砍人脑袋,不在话下。

我惊慌失措间,求死的心异常强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碎瓷片,想要了却余生。

然而瓷片刚刚触碰我的脖颈,我只看到云朗手起手落,我便晕了。

我明白了。

仇人,就要玩死,方能以解心头之恨。

相府的小纨绔,要完蛋了。

4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刚睁眼,就听到一个浑厚的女声:「阿凝小姐醒了,速速去通知将军。」

我一听,迅速地继续装死。

不多时,房间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是推开门的声音,少年将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云朗在我床边停住脚步。

「将军,阿凝小姐,方才分明醒来了的。」

「你先出去吧。」

「是,将军。」

完了,开始清理杀人现场了,我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抓紧了床褥。

云朗清冽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我已求了圣上,顾家女眷免除充军刑罚,现已被充入教坊司,我会交代教坊司姑姑,让其做些粗杂活什,保住清白。」

说实话,云朗的「仇将恩报」,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他在我床前站立许久,转身离开。

我赶紧睁开眼,可怜巴巴地问道:「将军,何时送我……奴才去教坊司?」

我亲眼看到云朗转过身。

他微微地凝眉,眉毛上横亘一条伤疤,剑眉断成两截,乍看起来很是骇人,但是少年意气,气宇轩昂,减弱了几分骇气,甚至蛮赏心悦目,半晌后云朗竟然开口告诉我:「你将是我的夫人,为何要去教坊司?」

5

「你若是想探望家人,待我稍作周旋。」

「七日,不,三日之内,我会给你答复。」

「尚可?」

我觉得云朗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兴许早就坏掉了,我怀疑是被我爹打坏掉的。

翌日。

十里红妆,明媒正娶,我成了云朗的夫人,将军夫人。

我听丫鬟说,街头小巷,到处都是我的传言,说我定然是上辈子积攒下来的福气,小时在达官显贵的父母膝下如珠似宝,父母刚倒下,又有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呵护备至。

简直掉进福窝窝里。

可是我还是害怕。

毕竟我若是云朗,顾阿凝早就死了一百次了。

新婚夜。

云朗带着淡淡的酒气进来,他灌了我一杯酒水,就开始咬我,撕我衣服。

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地放过我。

他白日多么儒雅随和,这时候就多么放浪疯狂,我好想我阿爹,想我早逝的阿娘,甚至还有点儿想我迂腐古板的阿姐。

可我逃不掉,只能被他钳住手腕殴打,浑身又酸又疼,还有点点……愉悦?

完了,难道我是受虐狂吗?

月上柳梢头,云朗终于放开了我,我迷迷糊糊地睡着,隐隐约约地能觉察到云朗换了被褥,给我擦净身上的污渍,太舒服了,我根本睁不开眼睛。

再次醒来。

虎背熊腰的丫鬟侯在旁边,我也是今日才知晓,这个一看就非常有安全感的姑娘,原本是将军府里的烧火丫头,叫虎子,因为将军突然娶妻,府上没丫头伺候,才被赶过来,临时充当了我的丫鬟。

她啥也不会干。

比如发髻没盘上,还扯下来我十几根青丝,疼得我快哭了。

她也快哭了。

云朗进来,就看见我们主仆俩面对面,默默无言流眼泪的一幕。

「怎么了?」

「将军,奴婢手笨,不会给夫人梳头。」

「无妨,你下去吧。」

虎子瞬间破涕为笑:「将军、夫人,奴婢下去了。」

云朗站到我身后,拿起竹梳,我还没想到借口阻止,云朗已经给我梳头了,虽然生疏,但是小心翼翼,比虎子梳得舒服多了。

气氛有点儿尴尬,我咳嗽一声。

云朗:「夫人,你头上,长虱子了。」

6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太丢人了,我好歹也是曾经的相府千金,怎么能长虱子?

哦。

我曾在大牢住过一月之久……

我嚎的声音有点儿大。

云朗在旁边不知所措地捏着手,欲言又止。

半晌。

他递过来一方手帕,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以为自己定然是梨花带雨得楚楚动人,然而转眸望向铜镜。

「啪!」

一个硕大的鼻涕泡泡,炸在我脸上。

我似乎听到了云朗的闷笑。

待我重新洗好头发,虎子在旁边给我擦拭,云朗陪在旁边:「教坊司那边我已经打点过了,明日晚,我可以带你去见你家人。」

我有点开心,偷偷地、飞快地看了云朗一眼,迅速地伸手在云朗手上握了握:「多谢」

云朗的脸,红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很机灵地帮他解围:「今日,的确有点儿燥热。」

虎子憨乎乎地说:「夫人,明日便是冬至了。」

我:……

我:「今年的冬天来得有些晚啊!」

我心虚地转过身去,看着铜镜。

看到了虎子一脸茫然地揪了揪我身上厚厚的亮红色袄子。

7

云朗好像并没有打算把我怎么样,除却新婚夜,第二夜,我俩便只是背对背地睡了一晚。

大概昨儿一夜他就出完气了吧。

他的气性真小,不像我。

醒来后,我就坐在榻上等傍晚,去见我古板的阿姐。

嘿,是真的有点儿想她。

傍晚。

饭后。

我跟在云朗身后,像个尾巴似的,云朗把我拉过去,从虎子的手里接过我的朱色大氅,帮我披上,粗糙却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在我下颌处打个结。

手还挺巧。

云朗交代我:「去教坊司不许哭,要不然,下次我可就不带你去了。」

说得我就像是哭包一样,我以前从来不哭,我都是把别人气哭。

云朗低声一笑,牵了我的手出去,把我抱上马后,抬脚上马坐在我身后。

他胸膛很暖,心跳有点儿快。

大概是马儿疾驰的缘故。

教坊司。

我在后面破落的院子里看到了阿姐,阿姐手里的木桶落在地上,我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阿姐。」

「阿凝。」

我阿姐走过来,步履生花,这可是名扬京城的才女,多少贵门公子争相求取的顾家大小姐,现在粗布麻衣,手上生疮,我包了一汪眼泪,却不敢落下。

「阿凝。」

阿姐拉起我的衣袖,猛地向上撸一把,看到我肉肉白白的胳膊像是藕节一样,雪白细腻,阿姐脸色微微地变化:「阿凝,你……被欺负了?」

「阿姐,没有,阿姐和嫂子受苦了。」

「跟阿姐进来。」

阿姐带我进去破破烂烂的小屋,嫂子们聚在一起做衣服,看到我,都一脸的关切,七嘴八舌地问我怎么样。

「听闻带走阿凝之人是府中当年的马夫。」

「听闻云将军昨日已成婚。」

「可怜我小阿凝成了别人家妾室,若是你父兄还在……」

我愣住,揉了揉眉头:「阿姐、嫂嫂,我就是云朗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夫人啊。」

8

我阿姐和嫂嫂们,用了很久才消化掉这个事实。

之后就开始为我筹谋。

和我的担忧不同,她们一番分析后,觉得,云朗心悦于我。

我觉得有点儿可笑。

嫂子红着脸问我和云朗有没有行过周公之礼,我不太明白什么叫周公之礼。

嫂嫂恨铁不成钢。

抬起手在我额头上狠狠地戳了一下,压着声说道:「他有没有把东西往你身上放一放?」

我:……

看我还是懵懵懂懂,嫂子叹息一声:「罢了,这种事情,男人无师自通。」

我让阿姐和嫂嫂们等我,我想办法把她们救出去。

阿姐和嫂嫂只让我管好自己。

没一会儿,我被冻得有些咬牙,阿姐带我出去,我看着阿姐光秃秃的发髻,忍不住从自己头顶上拔下来了一根金簪,插在了阿姐乌黑的发髻上。

阿姐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脸:「阿凝懂事了。」

我挺不好意思的。

我早就懂事了好不好!

阿姐把我交给了云朗,阿姐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拜托,照顾好阿凝。」

云朗微微颔首,薄唇翕动,告诉我阿姐:「大小姐,江少卿,择日要成婚了。」

阿姐转身很快。

但我还是看到了阿姐眼角落的一滴泪。

我有些讨厌云朗。

干吗要告诉阿姐呢?

糊糊涂涂、得过且过,多好?

9

可在江少卿大婚之日,我还是央求云朗带我去了。

我原本只是想看看,江少卿放弃我阿姐,最后选择的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在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之后,有小丫鬟过来请我,说是新娘子有话想对我说。

我不疑有他。

跟着小丫鬟进去新房。

新娘子已经挑下了盖头,竟然挑衅我:「顾阿凝,听说你姐姐现在在教坊司都开始挂牌接客了?不过你姐姐那么迂腐又古板,怕是也卖不了好价钱。」

我鼻尖酸得发疼。

握紧了拳头。

看着那张脸,看着这个在我们家鼎盛之时,跟在我阿姐的屁股后面,像跟屁虫一样的女人,不止一次谄媚地夸我可爱的女人,如今面目可憎。

我拿起桌子上绑着红绸布的酒壶,砸在了新娘子的脸上,血溅出来,我眼睛都没眨一下,新娘子尖叫一声,捂着伤口喊「救命」,外面的丫鬟听到声音跑进来。

那么多人。

我打不过怎么办?

我一边哭一边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朗终于出现,把我护在了怀里。

而紧随其后的宾客们也都看到了新娘子的模样。

他们认定是我搅乱了这一场婚宴。

非要我认错。

我窝在云朗的怀里,像个缩头乌龟,云朗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脑勺,忽然打横抱起我,清凉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我家夫人向来不会主动地欺负人,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楚之前,休要让我家夫人道歉。」

说完。

云朗就带我回家了。

我有那么一丢丢地相信阿姐和嫂子的话了。

「云朗,我好好地给你当媳妇儿,你以后能一直护着我吗?」

……

云朗怔了下,之后缓缓地笑开:「好!」

听说江家老头子把这件事情弹劾到了圣上面前,圣上把云朗狠狠地训斥了,不过谁也没提让我去登门道歉的事儿。

反正只要不关我的事儿,我乐得自在。

这天。

云朗从宫里下值回来,手里拿了两支冰糖葫芦,来到我房里。

我一把抢过去。

云朗欲言又止:「夫人,能商量件事儿吗?」

我握紧了冰糖葫芦:「分你一只?」

云朗破功,笑出了声音:「皇上说想见你一面。」

我手里的冰糖葫芦瞬间就不香了。

少年皇上,我曾见过的。

现在的太后娘娘也就是当初的皇后娘娘,还说要把我嫁给他,可能他没看上我,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提这件事儿了。

10

我最终还是进宫见了皇上。

皇上特意支开了云朗,对我说道:「云顾氏,你可知道为了娶你,云朗都威胁起朕来了,说若是朕不答应,就辞官还乡,再也不帮朕守江山了。」

我才不信。

我又不是傻子。

何况外面都传开了。

明明就是皇上年纪大了,还不充盈后宫,也不立后,很古怪。

有大臣上书弹劾,怀疑皇上和少年将军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皇上下令少年将军赶紧成婚,少年将军自己选了我当媳妇儿。

到底是看到了我眼睛里的怀疑,皇上笑了笑:「你父亲其实是不可多得的治国之才,只可惜自己选错了路,朕也无能为力,还望你莫要恨朕。」

我学着姐姐的姿态,不卑不亢地说:「臣妇明白。」

皇上又道:「你父亲死前,有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东西?」

我摇头,语气带了一点控诉:「家不是都让皇上抄了吗?」

皇上爽朗地笑起来。

他赏了我不少东西。

回去的时候,云朗陪着我坐在马车里,我抱着皇上赏给我的绫罗绸缎、金石玉器,抬起头,笑眯眯地和云朗说道:「皇上还挺大方的。」

云朗只是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忽然想起了皇上的话,问他:「你为什么要娶我?」

云朗笑而不语。

我没有得出答案,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云朗待我极好。

回府后。

云朗抱我下马车,又帮我亲手抱着绫罗绸缎回去了院子。

为了感谢云朗。

我给他捏肩:「我阿爹说我捏肩最舒服,哼,便宜你了。」

捏着捏着,云朗就把我抱在了他的腿上。

这一次,我没感觉疼。

好像,云朗也并不是在打我。

这大概就是嫂子们口中的周公之礼。

还挺让人乐在其中的。

云朗一直盯着我的脸,只要我稍微地有不舒服的样子,他就会紧张地立刻停下来。

他似乎真的挺喜欢我的。

11

江少卿死了。

我阿姐也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天,云朗正在陪着我放风筝,风筝在天上飞,自由自在。

我嫌弃跑得累。

云朗就背着我跑。

我没有见到我阿姐的尸体。

元朗带我去教坊司,姑姑说阿姐的尸体已经被处理了。

不管我怎么哭、怎么闹,教坊司姑姑看在云朗的面上好生地安慰、赔罪,可就是不许我见姐姐尸体,她说死相凄惨,怕冲撞到我,我呸!

但是她跟我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我阿姐的生前事。

我才知道,原来,最近一段时间,江少卿经常来找我阿姐。

我阿姐从一个恪守规矩的大家小姐,变成了惊艳教坊司的花魁,我从来便知晓我阿姐好看,我一点儿都不像她。

我阿姐也是在江少卿醉生梦死的时候,用一根金簪了结了江少卿的命。

随后。

自己也死在了那一支金簪之下。

我没有见到我阿姐的最后一面,我心里痛死了,要不是我把金簪留下,我阿姐是不是就不会死呢?

是我间接害死了我阿姐。

那天夜里。

我噩梦缠身。

我梦到了无数的鬼魂来向我索命,一夜没有睡安稳,第二天才发现,云朗的胳膊上都是被我掐出来的伤痕。

「你都不知道躲的吗?你傻呀?」

云朗也只是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脸:「我怕你会伤着自己。」

我捂住脸。

眼泪从指缝之间落下来:「我是个坏女人。」

云朗把我抱在怀里:「谁说的?阿凝是最善良的姑娘。」

这是云朗第一次叫我阿凝。

我抱着云朗:「我阿姐现在已经是出生一天的小宝宝了吗?」

我说:「你以后可以一直叫我阿凝吗?」

我还说:「云朗,我只有你了。」

云朗轻声地哄着我,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出的温柔。

他真好。

听说,不久之后,皇上从宫外带进去一名女子,说自己幼年时候曾被女子搭救,要履行诺言,将女子封为才人。

皇帝后宫本就空置许久,虽说女子身份低微,可总比没有的好。

言官无一拒绝。

据说,那名女子,盛宠不衰。

半月后,不知道皇上发了什么善心,我嫂嫂们被放了出来,恢复平民身份,我邀请她们来府上同住,她们却愿意回我阿爹老家——很远很远的县郡。

送她们离开那天,雪落京城,我和云朗站在雪中,最后的最后只留下了一行车辙。

我还是只有云朗一个人了啊。

12

云朗被下药了。

虎子把我拖拽到云朗的书房,将我吓一跳。

他躺在榻上,袍子随意地脱在地上,穿了一身白色中衣,胸膛大开,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我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撑在我两侧时候,也是如此轧结凸起。

「阿凝,莫要靠近,我会伤了你的。」

看到我走到榻前,云朗面色潮红,气喘吁吁,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

「我……那你怎么办?」

「无碍,你先出去。」

我怎么可以在这时候走呢?

我可是云朗明媒正娶的妻,也是他的后宅唯一的女人。

我跟他说我不怕。

他眼神定定地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然伸出手,拉住我手腕。

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一番天旋地转,我便已经落在了榻上。

子时。

待我筋疲力竭之际,我还没有忘记拉着云朗的手问了一句:「谁敢给你下药的?」

云朗的回答:「坏人。」

说完,他低头吻了吻我的眉眼:「没事了,辛苦我的小阿凝了。」

他声音有点儿愉悦。

我反正很累就是了。

从今天晚上开始,云朗就变了,变得黏糊糊的,特别黏人。

我和虎子出门去买胭脂,他也非要跟着,我拿着两罐胭脂,还没有确定买哪一罐,他就已经把银子递给店家了,气死我了。

我去听书,他也寸步不离。

我凶他,让他离得远点儿,他就委屈巴巴地远走……半步。

唉!

这也太喜欢我了吧。

上值的时候,他会交代虎子,让虎子在府里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若是我想要出门去走走,要等到他回来之后。

没办法。

我这个当家主母的威力不如当家的。

虎子不听我的。

只听云朗的。

而我又打不过虎子。

我就只能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似的,连后花园里有几块方砖,都数得清清楚楚。

约莫下值了,我就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门口翘首以盼。

看到云朗的身影。

开心了我会扑上去。

不开心了,我会躲在门后,等到云朗进来,就狠狠地吓他一下。

他每次都没什么表情。

也就看我快要生气了。

才装出一副很容易被戳破的恐惧的样子,纸老虎一样!

我让云朗蹲下来。

我趴在他的背上。

让他背着我去赏花。

他的背很宽阔,我待在上面稳稳当当,就像小时候,曾经在阿爹的背上,从来不担心会被摔到。

「云朗,你如何会系结的?」

……

「嘿嘿,我都听王豹说过了,你在书房里偷偷地练的哦,还有,王豹说你每日都逮着他,给他梳头发,练习梳头呢。」

「嘴巴不严,该打。」

「你打打试试?」我提高了声音,像个不讲理的、嚣张跋扈的小姑娘。

「好好好,听夫人的话。」

「这还差不多。」

我好奇地问云朗:「你有没有见过他们口中那个被皇上盛宠的女人?」

云朗的身子微微僵硬:「不曾。」

13

我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是在除夕宴上。

大雍朝重文轻武,所以我和云朗的位置距离皇上很远,我只蒙胧地看到了那个女人的一抹侧影。

是个漂亮的女人。

和我阿姐似的。

那个女人好像看了我一眼,她的旁边是皇上,天子的尊容,怎么能随意地窥探呢?

所以我赶紧垂眸,低下了头,吃着距离手边最近的芙蓉糕,这是我最爱吃的糕点,只是皇宫御膳房可能缺糖了,糕点一点儿都不甜。

还有点儿发苦。

苦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

除夕夜宴会结束,我和云朗归家的路上,遭遇了刺客。

几百名训练迅速的刺客,从四面八方,像是下饺子一样落下来,将我们的小马车团团地围住。

大概……

连一只鸟也飞不出去吧。

云朗为了救我,在援兵到来之前,被刺伤了背,我抱着云朗,手心黏稠温热,而我浑身发凉。

「我求求你不要睡,云朗,我求求你。」

「我害怕,云朗,你说过你要保护我的,你说过你要永远保护我的啊。」

「你还说我是你的小阿凝……」

13

我叫顾阿凝。

我,什么都知道。

金簪中,其实有一张纸条,上面罗列着新皇的承诺。

早在多年之前。

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把贤王视为心腹大患。

那时候皇上就开始下了一盘大棋。

而我爹光荣地成了这盘棋里面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皇上让我爹取得贤王的信任,并鼓动贤王起兵造反,皇上承诺我爹,事成之后封官拜爵。

可万万没想到,事成之后,等待我们顾氏一族的,是灭门之灾。

但是我爹有先见之明。

大概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所以也在很久之前,便物色好了一个人选——那便是云朗。

我爹应该没想到,他和云朗的对话,其实被我听到了。

他让云朗去参军,告诉了云朗,贤王一旦起兵造反,哪里会是要害之处,他的目的就是让云朗成为朝廷新贵,保住我和阿姐,以及众女眷。

云朗问他既如此,为何不直接谋反?

他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金簪是我爹亲手交给云朗的。而云朗亲手交给了我,云朗应该不知道金簪有玄机,否则他也不会给我。

哦,对了。

还有一件事。

我爹许给云朗的女儿,不是我,是阿姐顾明珠。

大抵是觉得没有男人逃脱得了我阿姐的美貌。

14

云朗生死不明,宫里传来消息,皇上的才人所住寝宫走水,才人不幸身亡。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彻底地崩溃。

我趴在云朗床前哭了一场。

江少卿的弟弟还跑来问我:「你知道才人是谁吗?」

我说:「才人就是才人。」

他愤愤然地瞪我一眼,甩袖离开。

很是莫名其妙。

江少卿成亲那日也是,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只知道喝酒,像个哑巴,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便莫名其妙吧!

此时此刻,我已经无暇顾及他人。

射中云朗的箭矢上有毒,宫里派来了一批一批的御医,个个束手无策。

我的云朗,好像快要不行了。

我好难过啊。

要是开始就是姐姐在他身边,他一定不会这样的。

是我明明知道他选错了,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错下去。

明明当年他和我阿爹说的是顾家大小姐,顾明珠。

而不是顾家二小姐,顾阿凝。

我抢了姐姐的生活,抢了姐姐的郎君,老天爷终究还是要收回去了。

我的眼泪要哭干了,眼睛也哭肿了,虎子一边哭一边劝我。

我充耳不闻。

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云朗平安无事。

14

可是事情终究不遂人愿。

我的云朗,还是离开我了,他的呼吸消失,手脚冰冷。

御医让我节哀,皇帝派来探望的公公让我准备后事。

谁能想到。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前途无量,大好的人生刚刚开始,就这样没了。

我的三魂六魄,仿佛也没了。

我变成了行尸走肉。

最爱我的阿姐和云朗,都因为我没了。

好难过啊。

痛得快要死了。

血腥涌上来,在口腔里翻滚着,最终生生地化为了血泪,一滴一滴,坠落。

云朗下葬那天。

宫里公公到了,特意地去摸了摸云朗的尸体,帮他整理一下仪容,满含热泪地对我说:「夫人节哀。」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云朗下葬,最后一抔土落下,公公转身离开。

皇上说,我还可以继续在将军府住。

可我不想。

我不想待在京城了。

我收拾了行李,带着虎子、王豹,回到了乡下。

在乡下的日子很苦,蚊虫繁多,老鼠、麻雀、蝙蝠出没,我却感受到了这一生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怀孕了。

把出来已经两个月,虎子和王豹开心坏了。

我也开心。

但是我笑不出来。

云朗,生孩子多疼啊,你都不陪着我。

但我还是将枕头底下那一枚乌黑色的药丸,亲手丢进了锅灶里。

我的肚子越来越大。

出奇地大。

虎子说里面肯定是两个娃娃,一男一女,王豹说两个男孩,他俩每天都因此争执不休。

每天被他俩熏陶着,我也开始期待我的孩儿。

一定会像云朗吧。

千万别像我,贪生怕死又自私。

一点儿都不好。

会让自己最亲近的人受伤害,无法弥补。

我开始学着给我的宝宝做小衣服。

可是我手笨。

小时候阿爹心疼我,我不想学就不让我学,不像阿姐,虽然贵为千金小姐却做得一手极好的针线活。

阿姐最拿手的就是鸳鸯。

嫂子还因此取笑过阿姐,古板的阿姐也会红了脸。

转眼间,腹中宝宝已四个月大了。

虎子出去买菜回来,没进门,粗犷的嗓子就在门口大喊:「谁家的东西怎么放我家门口来了?」

喊了半天没人应答。

我让虎子拿进来。

虎子抱着一个包袱送到我身边,我打开包袱,放在最上面的一个小孩儿兜兜上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鸳鸯。

我捧着兜兜,泪如雨下。

15

又过去一个月。

盛夏来了。

我每天都被热得不舒服,白天没胃口,晚上不想吃。隔壁老王婶家的阿哥上山的时候顺便帮我摘了几个酸桃子,倒是让我吃得喜欢。

王阿哥每天都会过来帮虎子做饭,渐渐地,我也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是个好人。

家里卖豆腐的,小富即安。

可是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云朗。

我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云朗了。

我占有欲强,阿姐夸他好看,我会生气;尚书千金盯着他看,我也会生气;我赛马的时候,旁人都不看我的小马驹,只看我的小马夫了,我更生气。

王阿婶也来过,大抵是拗不过儿子,连我的孩子都可以接受了。

虎子和王豹忐忑地看着我。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只爱云朗啊。

不爱的人,为什么要嫁呢?

而且我和云朗的宝宝,怎么可以叫别人爹爹呢?

虎子和王豹明显地开心了,王豹甚至连夜就去山上给我摘酸桃子了。

盛夏雨多。

屋里潮湿。

深更半夜我都会腿疼,也不知道跟这有没有关系。

虎子很累,白天要做活、烧火、做饭,我不舍得打扰她。

我就一个人平躺在床上默默地流眼泪。

顾阿凝,不许哭,不是说以前都不哭的吗?

可我控制不住。

我咬住牙关,啜泣声还是传出来。

这时,我只听到屋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叹息。

我泪眼蒙胧地望去。

只见门被推开。

银色月光洒下,如波澜壮阔的海面。

梦里的人站在月色下,一派温柔:「败给你了,小阿凝。」

「番外一」

云朗视角:

皇上说,可以放过阿凝,但是我和顾明珠只能活一个。

他大抵是害怕。

怕顾明珠会将一切说于世人听。

怕顾明珠有异心。

怕我会同顾明珠联手。

毕竟我在相爷的嘱托下,势如破竹,俨然是一名前不见古人的智勇双全之良将。

原本我和顾明珠策划了江少卿的死和顾明珠的自杀,可是顾明珠却私自改变了主意,打得我措手不及。

她入宫了。

成了皇上的才人。

我不知晓她的目的,但我知道,她太危险了。

我不能让她冒险。

因为这是我欠她的。

当初的相爷指给我一条飞升的路径,唯一的交换条件是让我娶顾明珠。

可是我食言了。

我喜欢的,向来都是小阿凝。

她那么一点点,指着我,对相爷说想要我的一刹那,我这辈子,注定就是她的了。

她偶尔娇娇软软,偶尔嚣张跋扈,有时候像只兔子,有时候像只小老虎,不管她像什么,她的一指,都是我贫瘠的童年唯一被选择的一次,她是我的光。

为了保全顾明珠,我选择了假死。

我知道皇帝疑心重,定然不信,所以我躲躲藏藏了五个月,躲开了皇帝派来搜查的所有官兵,原本想一年后再出现,可终归是……躲不开我的小阿凝。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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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娇妻:古代青云之路

晏初七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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