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判重罪的女留学生
2024-11-05T00:00:00Z | 19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4-11-05T00:00:00Z
被判重罪的女留学生
秋天的一天,我接到了上级海关给我这边的口岸发来的通报,让我们协查从我们这里出境,转飞香港然后去美国的两个人。
秋天的一天,我接到了上级海关给我这边的口岸发来的通报,让我们协查从我们这里出境,转飞香港然后去美国的两个人。通报说明了这两个人有可能参与跨境走私药品活动,这两个人是一男一女,都是我们当地的人,而他们从美国回来的时间都不太长,一个人刚刚回来三个月,一个人回来了四个月,两个人都是 22 岁。
我让金辉联系口岸其他部门,加上我们的记录,基本上掌握了这两个人出入境情况,基本上没有什么异常,就是普通留学生的出入境记录,于是我就把这个事情报上去了。中国留学生可能因为不懂当地的法律,携带一些常用药品到国外,然后被国外海关反馈说走私药品,其实是我们经常遇到的事情,我当时并没有觉得是多大的事情。每个国家对药品的管制与定义都不太一样,有些我们平时的抗生素没有国外认可的处方的话,就可能被国外海关判定为走私,所以如果带药出国的话,进入国的政策还是要了解清楚的。
这个事情后面我基本忘了,没想到过了几天缉私局副局长李局长叫我去开会,又是和情报、查私科的同事们,而且孙科长也在会议上。李局长说:「之前我们通报里的那两人,还让各个部门收集反馈了一些信息,现在根据上级部署,已经确定为走私毒品的犯罪嫌疑人了,所以把大家叫过来,进行一下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我马上问:「不是说走私药品吗?怎么是毒品了?」
李局长拿出了一个文件,然后对我们说:「我就要说这个问题,之前其他兄弟海关已经给总署打过报告,现在已经有相关的批复了,文件传阅一下,会后收回。孙科长你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案件情况。」
孙科长走到白板白板前面,画了一个有三个原型的简单结构图,他指着圆圈说:「我们现在已经有的消息基本上都是国际合作司发过来的,目前我们得到的内容是有亚裔的专门团伙在美国、澳大利亚走私易制毒材料和一些摇头丸类的东西,目前美国一家抓了七个亚裔在大学贩卖毒品,主要是摇头丸,也抓到了他们的一些上线,主要是利用留学从中国带一些易制毒原材料入境,这些人有香港籍、台湾籍和越南人,不过带入易制毒原材料的主要是中国人。而且从澳大利亚给反馈过来的情况来说,也主要是易制毒原材料入境,而且也已经抓了四个人了。带易制毒材料入境美国和澳大利亚的男女都有,基本上都是中国籍。走私的物品基本上是感冒药,去除了包装的感冒药,康泰克之类的。」
孙科长继续介绍的时候,文件正好传阅到我这里,是有关毒品案件的司法解释,我看到上面写着一些内容:「…… 已经去除糖衣或胶囊包装的新康泰克及其他含有伪麻黄素成分的药品混合颗粒,已经不能用于预防、治疗、诊断人的疾病,且不具有功能主治、用法和用量,已经不属于《药品管理法》规定的药品范畴……」这个文件比较长,但是已经定性了这些走私出境的感冒药颗粒是毒品管理类别的易制毒化学品,所以我们后续的工作也肯定要按照易制毒化学品来管理了,这意味之前说到的两个留学生是在参与毒品走私了。
孙科长接着说道:「澳大利亚抓捕的几个人现在已经按照走私毒品的程序在进行处理了,我们按照上级要求也要对我们关区参与走私易制毒物品的人准备下一步的抓捕了。就是之前让小董部门整理材料的那两个人留学生。考虑到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还不错,基本都是国外传过来的,而且情况比较复杂,我们也不太了解他们境内的组织形式,我们这里这两个人还有其他地方的人出入境记录、社会人际关系都比较简单,暂时没有进行布控的必要,所以上级要求我们先进行拘留,争取从嫌疑人口中先突破一下,然后再与其他部门配合工作,会更加顺畅一些。」
李局长补充道:「这两个人都刚刚从国外毕业,我们从国外得到的情况是其中的这个女孩子还在申请美国的大学的研究生,但是现在还没有通过。」然后我们进行了任务布置,我和孙科长带人去女孩子家里,情报科的李科长带人去男生家里。根据上级的统一部署,第二天的晚上八点钟进行抓捕,会上还考虑到他们或许已经知道国外被抓了,但是在国内毫无动作,应该不知道带感冒药出去的严重问题——这也是正常的,我们也是拿了解释之后才确认了这些感冒药是易制毒物品。
第二天我们统一安排出发,孙科长和我、小陆一起去抓那个 22 岁的女孩子,她叫王逸致,这次行动没有以往那么大阵势,也没有各种小组的布置,只是卡准时间就好了,我们联系了辖区的派出所,他们出了一个人,就一起去了女孩子家庭住址所在的小区。
晚上八点的时候,派出所民警和社区工作人员带着我和孙科长到女孩子家门口,按门铃,报上了社区和派出所的身份,门打开了,是一个中年女人,虽然是晚上了,但是长相看起来依然很精致,而且年龄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我觉得以这个年龄应该不是女孩子的妈妈。但是派出所民警已经开始对她说了:「您好,您是王逸致的母亲吗?我们是派出所的,有些事情想找一下王逸致,她在家吗?」
女人说:「我是的,她在家的,你们有什么事情?」
民警说:「有个案子要找她了解下情况,要去我们派出所里去一趟。」
「可以告诉我什么事情吗?」女人问。
民警说:「这个不太方便,你先把她叫出来吧。」
女人喊了一下女孩子的名字,她很快就出现在门口了,她大概 165cm 的身高,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立体的五官,穿着休闲的白色 T 恤和短裤。「一个家境很好的女孩子的典型长相。」我心里想。
在趁着门开的很大,我还在打量他们家里装修的时候,女孩子竟然先说话了:「你们说自己是警察,有工作证吗?」
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因为民警和孙科长都是穿着警服的,而且还有社区的人也在,我们还没有说找她干什么,她竟然找我们要工作证。
民警和孙科长把警官证都拿出来,给她看了看,她又说:「我小时候在西方民主社会长大的,比较喜欢程序正义的事情。」如果说最开始我对她年纪轻轻留学国外因为无知做了一些违法犯罪的事情还感到同情,那么她问出来这句话,我顿时对她没有了什么好感了。
派出所民警和我们这种边境执法人员不太一样,果然是比较有耐心的,他笑着对女孩子说:「我们找你了解一下情况,现在有什么要给你父母说的都可以告诉他们。」
她很不满地说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你们有拘留证吗?有什么证明吗?」
孙科长没有理她,找出来居留证,对她母亲说:「你的女儿涉嫌参与跨境毒品走私,需要配合我们去调查,如果亲属觉得有必要的话,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但是去了也是在等候区等候,而且她的毒品走私是很严重的犯罪,估计一会儿半会儿也出不来。」
女人张大了嘴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缓过来说:「她爸爸不在家,家里还有小孩要照顾,我就不去了,我给她爸爸说一下。」
我当时就惊呆了,竟然还有这种母亲,自己的女儿涉嫌参与贩毒,她竟然还好像没事的人一样。女孩子情绪激动起来,说:「我没有!你们都走!」说着就要关门。
孙科长派出所民警马上把门顶开进了家里,我跟着一起进去,孙科长指着女孩子吼道:「再这样我们不客气了!」说完她冲着女人吼了一句:「你好好管管你女儿,别在这跟我们闹!」
女人淡淡地说:「她又不听我的,她干什么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你们带她走行了。」
我一边继续诧异女的的表现,一边很严肃地女孩子说:「还谈什么西方,你在美国这么干早就被警察打死了!」
孙科长上去抓住女孩子的手熟练地把她铐起来,女孩子喊着「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有人权!」却没有再反抗,被孙科长和派出所民警推着从门口出去了,我从她母亲那里拿了两件衣服,也跟着出去了,她母亲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我们把她押到警车上,和民警签了字,就带着这个女孩子直接进了我们的车。我给李局打了一个电话问另外一个男的抓捕情况怎么样,李局长说一切都很顺利,正在押往局里。我没有告诉她抓这个女孩子的一些细节,也告诉他我们这一队也很顺利。
车里女孩子一句话不说,不过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愤怒的样子。
到了我们关里以后,女孩子问:「这怎么不是派出所?」
我对她说:「你犯的事情已经不是派出所能处理的了,你后面的人生怎么样,就看你怎么来配合我们工作了。」
她马上又叫起来:「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要投诉!」
孙科长猛地拍了一下车玻璃,吓得她抖了一下,孙科长骂道:「别给你脸不要脸,刚才在你家里给你家里点面子!再闹给你铐起来!」他安排小陆把她架着拉下车。然后对我们说:「带到十四楼先关起来,等另外那个男的过来一起审,我给李局长先汇报下。」
很快,另外一个男生也到了,另外一队押着他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他长得挺高的,带着大大的眼镜,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典型的留学生的样子。李局长又组织开小会,另外一组介绍了情况,男生家庭条件也不错,孙科长也简单了介绍了我们这边情况,说完之后我插了一句:「我见过这么多带毒入境的女孩子了,都被国外那一套给蒙蔽了,我觉得这个女孩子也是这种人。」
孙科长马上给我打了个圆场说:「案情分析会讨论案情好了,这种小姑娘也比较好突破,情绪变化大嘛。」
李局长说了下其他地方的收网也很顺利,让我们赶快审一下这两个人,看看能够先掌握什么。布置好技术之后,我们就开始审讯了,这次李局长竟然让我在审讯室里直接参与,我们这个组负责审讯那个姑娘,主要问话的是孙科长,小陆负责记录。
我们并没有把女孩子铐起来,孙科长问她:「你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不知道。」她说,依然是一副不满的样子。
「你之前往美国和澳大利亚带的一些药品,现在已经被认定是毒品了,你的一些朋友已经在美国和澳大利亚被捕了,现在你说需要你配合一下我们工作,讲讲你是怎么买东西带过去的吧。」孙科长严肃地开始了问话。
「澳大利亚?我不知道什么澳大利亚啊!你们不要在这污蔑我!」其实当女孩子说出来这句话,我们就都知道她已经被突破了,因为一个无辜的人不会只急切地反对一凭空捏造的内容的。
「那讲讲你在美国的事情吧,你怎么运东西去的美国。」孙科长继续对她说。
「我没有带什么违法的东西去美国,我就是去上学的。」女孩子答到。
结果二十来分钟的无聊扯皮,李局长在耳机里把我们叫出去,说:「那个男的基本上把情况都说清楚了,他那边比较简单,就是和同学一起买康泰克,然后把包装去了,带给美国和澳大利亚的同学,这个女的他也认识,但是不熟,就知道这个女的她男朋友是个香港人,在美国负责收货,就是之前美国抓到的一个亚洲留学生之一。初步判断他们都是比较低端的前端线条,这个男的也找人去澳大利亚带货,后面美国的具体情况问他也说不出来。我和侦查科这边都觉得这两个人不是主谋,我已经安排人把女的男朋友打出来了,老孙,就说是他指认的好了,简单了当一点。赶快推进,这两个人审讯价值应该不会太大的。最好在我们这里能摸出来一些他们的上下线。」
孙科长看了看这个据说是女孩子男朋友的资料,然后递给我,我发现资料比较简单,这个男朋友叫黄智封,和女孩子一个年龄,加州大学的,并不是女孩子所在的学校的。
我们返回审讯室后,孙科长拿着黄智封的材料对女孩子说:「这个人你认识吧?」
女孩子看了看,抬起头看了下孙科长,说:「认识,我前男友。」
孙科长说:「前男友?这个人已经把你的全部情况都告诉美国了,我们这次抓你就是因为他和其他七个人已经在美国落网了,把你们的情况交代了。今天和你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男的,叫林宇麒,你也应该认识吧。」
女孩子说:「黄智封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了。那个人我认识的,他也是我们这的,也在一个地方上学,又是同一级的,所以就认识了,不过平时没什么接触,就是见他和我男朋友打过交道。」
「那你赶快把情况给我们讲出来,现在越早配合我们的工作,对我们越有利。」孙科长说。
女孩子说道:「我前男友是香港人,都是他让我带的东西啊,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
孙科长说:「我们知道,你一直在国内,你知道什么。」
「我之前觉得他挺帅的,而且对我也不错,经常带我玩,我在那边也不熟,就和他在一起了。他之前讲的很多东西我也没有听过,都是在我们学校学不到的,比如西方的一些人权、民主什么的,我就觉得他很酷。他朋友也比较多,都是在美国的华人,除了我们这边的,还有香港、台湾的,还有些东南亚的华人,经常搞点什么活动……」
我忍不住地敲了几下桌子,大声说:「说重点!」
她看了我一下,接着说:「我们在美国,经常去酒吧、夜店什么的,都比较玩得开,他就让我和他们一起吸大麻,我不吸烟,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我没吸过;后来他们又一起吸笑气,就是很小的罐子的那种,我吸了两次,感觉头晕晕的,也没再吸下去。他们有时候还在酒吧里弄点摇头丸,我也没尝试过,也很少再去跟他们一起去酒吧、夜店玩了,后面都是跟我闺蜜一起去了。」
孙科长语气不再严厉了,他说:「接着说吧,他什么时候让你带药出去的?」
女孩子说:「大三的时候吧,两年前了。开始让我带一些感冒药,我就给他说感冒药在美国买就可以了。他给说比较贵要处方之类的,还说康泰克什么的再没有都买不到,我就让家里给我买了很多邮过来,找了好多家快递才有人给邮,没想到被美国海关给扣下来了,还罚了我一些钱。后来他就说可以把胶囊拿出来,只带里面的东西,一次可以带很多,还能邮,不被查出来。」
「你带了多少次了?」我问她,这句话我不知道已经问了多少次了。
「就是放假了以后开学的时候带过去一下,一共是四次。」
「重量一共是多少了?」孙科长接着提问。
「我也不知道,都不多的。一次加起来也就两斤不到吧,应该有八斤了吧。」女孩子回答道。
其实一些类似于康泰克之类的感冒药含有的伪麻黄碱,一个胶囊大概含有 90 毫克,1 克伪麻黄碱大概可以制成 0.6-0.8 克的冰毒或者摇头丸的原料物质,一公斤的康泰克颗粒可能能制成四十克左右冰毒,价值一万多块钱人民币,国外当然更贵。去除掉其他的材料,这四公斤感冒药颗粒的制成物品,基本上够枪毙这个女孩子三次,但是在这个女孩子这里,她竟然还觉得都是一些小事情。
「那一共收了多少钱呢?」孙科长问。
「没有多少钱,都是他让我带点,我也没觉得是什么大的事情,就是感觉在维持感情吧。他平时也偶尔给我花花钱的,没怎么多给我过钱,我又不缺钱花。」女孩子答道,说「不缺钱」的时候还重音强调了一下。
「那你男朋友其他的联系人你有认识的吗?」孙科长接着问。
「我知道有一些,他和澳洲那边的华人也有联系,也找人带过一些东西,我听他们说起过,但是具体不太知道。有些广东的留学生也帮他们带东西的。」她看了下我们说,「我听说,其他人是给钱的。我知道他给我一个女孩子钱,之前不了解情况还和他吵过架。他虽然香港人,不过感觉并没有什么太多钱,我就是觉得他会哄人加上长得帅一点。他们主要就是从华人的圈子那边弄点钱,但是怎么弄得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也卖点他们做的东西吧。我和他的朋友联系真的不多。」
李局长在耳机里说:「其他人一般一次一千到三千人民币,这边这个男的已经交代过了。」
后面我们又问了些在美国的生活和学习的情况,她也越来越放松了,不再和我们敌对了。聊美国的学校生活,说如果认真学习,比国内的同学真的还要辛苦,还说其实她对她男朋友挺不满,所以后来毕业就分手了,只是当时一个人在国外觉得有人照顾挺好的,还聊了一些有关她喜欢的帆船的事情,因为没有问出来实际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就听她说说而已。孙科长和我也不再吓唬她和敲桌子了。
看我们准备出去了,她轻轻地问我们道:「我已经很配合你们工作了,我知道的真的都告诉你们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我已经站起来了,但是还是转过头认真地对她说:「王逸致,你觉得你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十五天吧,不过也有可能比较长,几个月吧。」她说着,然后擦了擦眼睛。
「别担心,具体的时间我们现在也说不清楚,这些天就好好睡觉好了。」我看她真的哭了,也改变了之前对她强硬的态度,就安慰她。以我的性格,如果继续跟我吵,估计我直接告诉她,这个数量够枪毙了几次了吧。
两个人都审完,开案情会的时候,李局长告诉我们,其他地方的收网工作也很顺利,而且从初步情况来看,这些人都不认为自己是犯了罪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抗与抗拒情绪。
我问李局长:「别的地方有什么的上下线反馈过来需要我们跟进吗?」
李局长说:「等下反馈过来的人让他们辨认一下,看看认识几个。上下线没有给到我们太多资料。这个案子看起来还是比较简单的,就是一些华人让留学生帮从国内带感冒药的成分,然后再国外生产加工。这些留学生相互相识也基本上不是靠这个网络,而是本来学业认识的,只不过是后来因为要带药品出去,才有些人加入了这个网络。我们今天抓到的这个男的和黄智封打交道还稍微多点,还帮他发展了其他的同学,向美国和澳大利亚带货,发展了人以后,黄智封还会给他一些费用,到现在他自己加上发展留学生已经赚了两万多了。」
我心里想:「才两万多块钱。」
孙科长问:「上级有没有部署下一步的行动?」
李局长答道:「暂时还没有,就是把审讯工作做好好了,现在看起来我们这两个留学生的网络的人,要不然国外抓了,要不然在我们今天都抓了。这个男的还发展了他的女朋友一起带药,现在已经被美国抓了。」
既然没有进一步的情报和行动,晚上安置好两个人,我们就各自回家了。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了李局长的电话,说女孩子的父亲到我们单位来了,让我带个人去接待一下。
我确定了案子没有新的进展以后,就叫金辉一起,到了关里一楼的大厅,保安在门口陪着他,我看他穿着衬衫,牛仔裤,带着眼镜,头发有点白了,稍微有点发福,拉着一个箱子。他很很客气地走过来跟我握手,还微微鞠着躬,问我:「领导,您好,我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对他说:「跟我们到二楼的会客室吧。」
进到会议室他要给我们烟,我不抽烟,拒绝了以后对他说:「她还是比较配合我们工作的,身体状态也不错,昨天该说的都说了,您不要担心。」
「领导,我能不能见见她啊,给她带了点东西,衣服什么的。」他指了指
我说:「不可以的,现在东西也不能给的。目前还是在案件侦破阶段,人是不能见的。不好意思。」
他又很着急地问:「领导,那要在这多久啊?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啊。」
「这个我不确定,不过等去了看守所,到时候你就可以去看她了,还能带东西。」我回答道。
「看守所?看守所不就是要关很长时间?」
我让金辉给他倒了一杯水,拿出来本子,对他说:「大叔,我真的不确定,如果过去,会提前跟家属联系的。你有什么要说的,我们都会记下来转达的。」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哦,没太多,你就给我女儿说爸爸对不起她,对她关心太少,平时太忙工作了,爸爸对不起她,让她好好配合你们工作,不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也是刚刚从外地回来,听说消息昨晚就赶过来了,你们昨晚不上班就等到了今天。」他说着说着要哭起来了。
我给他抽了一些纸巾递给他,对他说:「她妈妈怎么不昨天安排好跟着过来?还要你出差赶过来?」
他真的哭了,说:「领导,那个是孩子她的后妈,她们一直关系都不好,我们还有个孩子,我和她这个妈生的。我做点小红木生意,客户比较多,在外面一直跑,她亲妈之前也不怎么顾家不怎么管她,从小关心她的人就少,去了美国找了个香港人,还是经常搞什么不正经活动的香港人,不知道是不是被男朋友带坏了。她就是有点叛逆,违法犯罪的事情从来不干的,小时候也很听老师的话。」
我终于知道那天他妈妈显得很年轻并且表现的为什么漠不关心了,我问他:「你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事情?」
他骂道:「还真跟她那个兔崽子有关系啊?我以后去打死他!」
我说:「王先生,您别激动,我们就了解下情况,了解她的社会关系对他配合我们工作也有帮助的。」
他缓了缓,说:「这样啊。」然后他就讲了很多关于他了解的那个男朋友的事情,说他是个对大陆充满敌视、歪曲历史的人,说他经常给女儿说一些西方的事情,说他女儿受到影响朋友圈也会跟风发一些很西方不正常的事情。后来他一直要求他们分手,但是女儿在美国他也管不了,再加上他现在的老婆也总是让他少管,他们这几年就一直在一起了。
我问:「我们拿了她手机也看了朋友圈,没见什么有关她在美国的内容啊?」
「后来我强行都给删了,也换了手机,为此还吵了很久架,她现在经常在家里,也不怎么去找工作,就说准备申请研究生了。」他又叹了一口气。
我也摇摇头,对他说:「不过还好分手了吧。」
他说:「是那个男的知道她回国了就不和她在一起了。她还哭了很久,我劝了很多次的,不过还好,终于不用跟这种垃圾在一起了。」
我发现这好像是我们不了解的情况,我又陪他聊了一会儿,听他讲了讲一个中年男人、冷漠第二任妻子、叛逆女儿的一些琐事,就问他还有没有别的要我们转达的,他看我们确实不收箱子,就告诉我们说好好照顾他女儿,让她好好配合我们工作。
临走的时候,他又问我:「要多久,几个月还是几年?」
我说:「现在我说不准的,判决是法院判的,我们就是前期工作,案子比较复杂,有消息我们的人会通知您的。」
他唉声叹气地走了,我让金辉去送送他,就又回到了十四楼。我找到孙科长对她说了说刚才了解的情况,然后我们又把女孩子叫了出来。
我给她倒杯水,问她:「你申请研究生是还想回美国去和黄智封在一起?」
她点点头,说:「之前是的,现在不想了,他们说他有新女朋友了。没想到还要害我一把。我竟然看上这种人。」
我说:「不是她害你,这种事情,他不说出来,迟早其他人也会说出来的,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的就知道你和黄智封是男女朋友关系。」
她低下头。
黄科长说:「还有什么没说的,都聊聊吧?」
女孩子又控诉了前男友很久,说他和那些仇视大陆的组织肯定在制造摇头丸,还说他们就想着怎么欺负中国人,骗留学生小女孩,说他们在学校的边上的一些宿舍里进行交易,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讲出来这些人怎么拿这些感冒药颗粒进行加工、在哪里加工,我们也只能把她说的记录下来,好以后通过渠道与国外的同行进行共享。
「你能意识到错误是对的,不要再和什么乱华群体混在一起了,这帮人没有什么好东西。」我最后对她说。
过了几天这一男一女再也没有讲出来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我们就把他们送到了看守所,我也没有见过他们了,后续的工作法制科的同事和检察院来做了;我也再也没有见过女孩子的爸爸,但是我知道他肯定会去看守所看她的,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她的父亲是真正在乎她的,她的男朋友对她好,也不过把她当做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而且还便宜;在没有底线的乱华圈子里,这种人应该更多。
后来我们的上级与国外执法部门密切合作,终于成功捣毁了这个跨国的利用留学生偷运感冒药颗粒的网络,最终美国发现其实这个网络的制造与加工方是佛罗里达州的 Molly 贩毒集团,他们利用一些华人的团体,尤其是香港人和台湾人,吸收留学生下线,从中国偷运一些含有伪麻黄碱成分的药品入境,然后他们在本土制造摇头丸与冰毒,再卖给夜店、酒吧之类的场所,也通过港台人培养一些潜在的吸毒对象用于销售。我们抓住的女孩子王逸致只是经受住了诱惑而已,还有更多的人没有经受住诱惑,开始以贩养吸,走上更疯狂的道路。
美国方面没有披露到底有多少感冒药颗粒走私到了美国,但是澳大利亚却披露了最终捣毁了 1.3 吨的感冒药颗粒,抓获了十多名留学生,感冒药颗粒被带入或者邮寄入境澳大利亚。
美国和澳大利亚后来都在入境的时候进行警示,提醒入境者尤其是中国入境者不要携带感冒药入境,而后来中美史克还改进了配方,减少了伪麻黄碱的用量,并且后来,在中国买任何一种感冒药,都需要身份证了。
这是一个庞大的国际协调工作,我们也只是做了一点点很小的工作而已,却推动了世界的一些发展,至于王逸致这个女孩子,最终的判罚比她和她爸爸想象的都长,判了十二年,男生林宇麒因为数量更多判了十三年。在美国和澳大利亚被捕的留学生们被判了七年到二十年不等加驱逐出境。
老实说我没有想到国外给这些留学生们判了这么重的罪,但是,这些感冒药颗粒,毕竟不是单纯的感冒药,我们叫做易制毒化学品,其他人可能把他们分类成毒品前导剂,按照毒品进行管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