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是反派白月光
2024-03-22T00:00:00Z | 44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4-03-22T00:00:00Z
我才是反派白月光
红尘不负我:疯批美人的爱与救赎
我穿成了魔君死去多年的白月光,一醒来就抱住魔君大腿来了个深情表白。
白月光就是白月光。
从此,我走哪儿魔君跟到哪儿。
魔君对我说:「不管你想要什么,踏平三界我都给你找来。」
???
别别别!stop!
这些魔君、魔尊的,怎么个个都喜欢把「踏平三界」挂在嘴边?
我穿书了,穿成了反派魔君死去两百年的白月光。
没错。
是死了两百年的一具尸体。
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穿成短命白月光的小说我看了不少,直接穿成死了的尸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我已经穿过来七天了,天天听守在旁边的两位小哥讨论我活过来的可能性。
只能说是,心如死灰。
这本小说我看过,这个魔君不惜踏平三界也要复活白月光,可惜他最后被男主封在冰川之下,也没能将他的白月光复活。
而这个白月光,现在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我。
以前每天早上要早起上班的时候,就想着能躺平就好了。
现在好了。
真躺平了。
老天爷果然是个会听愿望的人。
事情的转机在半个月后,在我连旁边小哥的表姐的老公的哥哥的老婆的大伯的侄女的邻居是个帅气的打铁匠都知道的那天,我突然听到了很清晰的一声「滴答~」。
原本是一直都有滴水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不知道在哪儿。
但是这一声格外清晰,像是直接滴在了我的心口。
随后我便像是被一双大手牢牢地抓住,有什么东西在身上蔓延开来。
突然一阵剧痛袭来,身上好似每一处都痛得像是被人强行撕开,然后我的所有感官都慢慢地清晰。
能感受到疼。
能感受到冷。
难道?
我猛地睁开眼。
果然,我活了!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吓得连忙又闭上眼睛。
先苟一波,看看现在是个怎么样的发展方向。
脚步声很急,越走越快,直到最后在我身边停下来。
四周的呼吸声都放轻了许多,一只手突然落在我的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当了几百年尸体的原因,脸冻得像是冰块一样,那只手放在我脸上滚烫。
我屏住呼吸不敢动,一直等到那只手收了回去。
「最后一天了。」身旁的人开了口,声音比我这脸都冷,「她为何还没醒过来?」
「齐刷刷」地跪下去的声音。
没有一个人说话。
「既然本君的血不行,那本君就去找盛阴之血来,便是踏平三界,本君也要让她醒过来。」
这句台词,就是第一章里反派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话。
也是因为这句话,三界从此生灵涂炭。
跪下的人齐声道:「是!」
这可不行啊!
我连忙坐起来,举起手:「醒了醒了。」
这时我才看清周围的场景,之所以感受到冷不是因为这具身体做了几百年的尸体,而是我躺在一具冰棺里。
跪在地上的人抬头朝我看过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站在冰棺旁边的男人也回过头来。
我可以从他微颤的眸子里看出他此时的震惊。
这也正常,毕竟我一个熟知剧情的人都被我活了这件事吓了一跳。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干笑两声收回举起的手:「我醒了。」
这个男人就是本书最大的反派离烛,魔界的魔君。
与我想得一般,这样的反派果然都是帅得惊天动地,一张脸长得像是从画里抠下来的,让我差点儿看呆了。
离烛朝我伸出手来,他手指微微发颤,轻轻地掠过我的脸,最后一把将我从冰棺里抱了出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两眼一黑,四周便换了个地方。
离烛小心地将我放在一张床上,低声地问我:「仙子,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
我拉了拉被子,不确定道:「两百年?」
小说里的确是这样说的,这个白月光仙子在两百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死了,被离烛带了回来。
「一千年了。」离烛坐在我床边,目光沉沉,「你果真都忘了。」
妈呀!
这个小说里可没写!
一想到坐在这里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反派,我的心就「突突」,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嘎了。
「是记错了,你看我这记性。」我连忙笑笑,然后无比坚定道,「可能是睡的时间太长了,其他事都记不太清,只记得我非常喜欢你。」
离烛身子一僵。
看着他愣神的模样,我抿了抿嘴。
小样!
看我迷不死你?
白月光给你告白,你想都不敢想吧?
我眨眨眼睛,一双手伸出来十分真诚地握住他的手:「真的,我非常喜欢你,我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先抱紧这条大腿活命,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我被安置在离烛的寝宫里,每日都会有人端来汤药。
自从那日离烛将我从冰棺里抱走以后,便开始心绞痛,好像是一种身体本能的排斥。
离烛说是因为我刚醒过来,有些不适应才会有这样的症状,调理些日子便会好转。
我看着鱼贯而入搬东西的侍从问他:「这是做什么?」
他坐在我床边,端着我的汤药碗,勺子一下又一下地在冒着热气的碗里搅了搅:「我日后在这里处理公务。」
在这里处理公务?
这么大的一个魔殿,难道连个书房都没有吗?
我还想着好不容易活过来了,想看看有没有回去的法子,或者逃出魔界,安稳地生活在这里也行。
「陪着你。」他将勺子的药送到我嘴边,「你不是说,最喜欢我了吗?」
……
我哑口无言。
离烛虽然是个大反派,但他作为魔界的一界之主还是十分负责的。
给我喂完药后,他就开始认认真真地处理公务。
偶尔会在我发出声响的时候抬头来看我一眼。
在我翻第一百零八个身的时候,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我:「怎么了?」
「有些闷,我都在床上躺了五六日了。」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眨了眨眼,「我能不能出去逛一逛?」
他单手撑着下巴看我,放在桌上的手,大拇指转了转食指上的指环。
看样子不同意。
我瘪了瘪嘴,刚要躺下听到他道:「好。」
拿被子的手一顿,我反应过来连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一眨眼离烛就从桌案前出现在了我面前,吓了我一跳。
我捂住心口,看他蹲在我身前,小心翼翼地替我穿上鞋子,再从床边的架子上拿来一个披风搭在我的肩头。
这样一个绝世帅哥,给我穿鞋穿衣,这要是搁在以往我早就扑上去了。
可惜啊可惜。
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但凡他知道他白月光身体里的人早就换了一个,说不定我就没命了。
离烛整理好我的披风,在我耳边轻声道:「我陪你去。」
「啊?」我收回思绪看他,连忙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你公务繁忙,我自己去走走就行了。」
「不愿意让我陪着?」他低头看我,好像是有些不开心。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挽住他的手臂,挤出最灿烂的笑道:「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魔殿很大,我和离烛走了很久也没逛完整个魔殿。
比如那天放冰棺的地方就还没到。
离烛扶住我,一只手放在我背上缓缓地给我顺了顺气:「累了就回去吧。」
我捂着又开始绞痛的心口,微微地喘了两口气。
这具身体真是十分弱,这才走了一个小时左右就喘得跟跑了个马拉松一样。
可是我总觉得那个放冰棺的地方是我回去的关键,我直起身看向离烛:「那日我醒来的地方在哪儿?」
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
离烛目色好似一沉,扶住我的手也紧了一分。
「怎么了?」他问我的语气还是一如平常。
「那里好像挺好看的,醒来的时候太匆忙没仔细看。」我眨眨眼,「不能去吗?」
刚说完,我眼前一黑,眨了下眼便真到了那日放冰棺的地方。
有法术就是好啊,根本都用不上这双腿了。
四周白茫茫一片,只有很高的地方有个洞口,好似直通天上。
我往冰棺走了几步回头看离烛:「你用的什么法子,将我唤醒的?」
「心头血。」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好似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心头血?心上的血?
那不得疼死了。
他朝我走了几步,站在洞口下面:「仙子,明日魔界有灯会,你想不想去看?」
我的手一搭上冰棺便听他岔开了话题。
刚想答一句「好」,心头突然一阵剧疼让我两眼发黑,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这个冰棺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
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便看到离烛坐在床边,手指尖源源不断的黑雾正在涌进我的体内。
他额间已出了些细细密密的汗。
别的不说,他为了这个白月光当真是费尽了心思。
见我醒过来,他收回手,皱起的一双眉也舒展开来,面上那无措又害怕的模样也消散不见。
那一瞬间,我的心似乎软了那么一刻。
「我怎么了?」我问他。
他伸手来掖了掖我的被子:「没事,就是太累了,好好休息便没事了。」
的确是有些累,是我不该走了那么久才让他带我去放冰棺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他给我注入的那些黑雾的作用,我的心绞痛好像突然就好了。
就是身子还是有点儿弱。
所幸强身健体是我的强项,以后只要我多锻炼锻炼,肯定也能慢慢地好起来。
第二天离烛处理完公务后,按照说好的要带我去逛灯会。
魔界的街道与电视剧里那些古装剧的街道没什么两样,因为举行灯会,到处都挂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看起来竟比凡间还像是凡间。
我是个孤儿,孤零零地一个人长大,最喜欢的就是热闹。
看到热闹非凡的街道,我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这是穿书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觉得开心。
离烛站在我身边,也勾起嘴角:「你若是看上哪盏花灯便拿走。」
我笑着侧头,他正好站在一盏花灯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湛蓝色长袍,花灯柔柔的灯落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下少了几分平日的戾气,倒是浮现出些许从未在他身上看到的少年气来。
「若我都看上了呢?」我眨眨眼,逗他。
「那便全拿走。」他弯了弯眼,满眼都是对我的纵容,「不管你想要什么,我便是踏平三界,也能为你找来。」
???
怎么好好的,又提到踏平三界了?
他们这些魔君怎么天天把「踏平三界」挂在嘴边。
小说里写到过,魔界的子民和凡人过着一样的生活,平凡又富含情感。
我穿过长长的街道,发现果然如此。
他们嬉笑打闹,甚至会像是乡野村妇一样破口大骂。
迎面跑来几个小孩,他们你追我赶地朝我奔过来,为首的小男孩回头笑着对后面的小孩道:「来追我呀。」
下一瞬,他就撞到了我的身上。
原本我身子就弱,被他这么小小地一撞,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被刚刚还在给我买糖葫芦的离烛搂进怀里。
小男孩也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浮到了空中。
他身后的小孩们全都停了下来,看到小男孩浮在空中也吓到了,顿时哭声一片。
我侧头看向身边的离烛,他面色发沉,眉梢眼尾都是戾气,向上张开的手掌上一团黑雾。
「放他下来吧,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一看便明白过来那个小孩为什么会浮起来。
这时一个妇人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她「扑通」一声跪在离烛身前,一边发抖一边磕头:「君上息怒,君上息怒。」
「娘!娘!娘救我!」浮在空中的小男孩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妇人哭得更狠了。
四周所有的人全都跪了下来,因为离烛的魔气实在太强大。
我扯了扯离烛的衣袖,小声地劝他:「魔君,算了吧。」
离烛这才侧过脸来看我,我冲他摇摇头。
他薄唇微抿,脸上的戾气慢慢地散开,掌心的黑雾也散在来风中。
小男孩落在妇人的怀里,已经哭不出声。妇人不敢多做安慰,只磕了个头道:「谢君上放过我儿,谢君上!」
好好的一个灯会,就这样被离烛破坏了。
尽管离烛已经让大家自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可街上再也没有刚开始热闹,没有一个人敢喘口大气。
我偷偷地瞟了一眼离烛。
都怪他。
我叹口气:「我们走吧。」
再不走,我怕他们被憋死。
离烛点了点头,但没像我想象中那般用什么瞬移,还是扶着我继续往前走。
看来他没察觉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尴尬。
他把刚刚买来的冰糖葫芦递到我手中,我刚接过就看到他手掌一动施了个什么法,
一圈黑雾在空中向四周散去。
一时间,刚刚还安静的街道又热闹起来。
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该吵闹的继续在吵闹,该嬉笑的依旧在嬉笑。
我震惊地看向离烛。
居然还有这种魔法?
他也朝我看过来,脸上已经看不见刚刚那冰冷的模样,笑着扶着我往前走:「走吧。」
这样看起来,他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大反派。
我的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继续往前走。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为什么会有花灯?」
古代是有个花灯节,可那是正月十五,而今日是八月初八。
八月初八,倒是个吉利的好日子。
离烛看着我,他伸手将我头顶的簪子扶了扶,笑道:「是你喜欢的好日子。」
???
我是觉得带八的日子好,可这跟花灯节有什么关系?
还没等我追问,远处突然发出一声响。
我循声望去。
一个光点从地上飞到空中,然后炸开。
四周瞬间亮了起来,我瞪大眼睛看着空中绽开一圈又一圈的烟花,没回过神来。
等到第二束烟花飞上天到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是烟花!
魔界居然会放烟花!
「离烛!」我高兴地转头看离烛,指着远处绚丽的烟花,「是烟花,有烟花!」
离烛低头看我,他眉眼弯弯,烟花落下来的星星点点好似落进了他那漆黑如泼了墨的眸子里,看得我晃了一下眼。
心跳不知道为什么漏掉一拍,随后又抢了几拍。
我连忙又回头去看还在燃放的烟花。
从小我就最爱看烟花,每次听说哪里要放烟花都会跑着去,做梦都想着有一场烟花是为我放的。
离烛伸手轻轻地拿掉我头顶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毛絮,问我:「喜欢吗?」
「喜欢。」我看着能把我整颗心照亮的烟花,由衷地感叹,「真的很好看。」
「你若是喜欢,我便日日为你放。」
「嗯。」我刚随口应了一声才发现不对,侧头看离烛,「嗯?」
这是他为我放的烟花?
他环顾四周,淡声道:「魔界也有很多年没放过烟花了。」
我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四周,原本还热热闹闹做自己事情的人们都站在原地欣赏着漫天的烟花。
「我以为是花灯节都要放烟花。」我抬头看空中的烟花。
「是为你放的。」
离烛的话好像是带了魔力,一下子敲在心上。
我从小到大的愿望,被他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实现了。
冷静一点。
我连忙捂住心口,试图让抢拍的心脏跳得慢一点。
他不是放给我的,他是放给他的白月光的,我不能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
但凡让他知道他的白月光不仅没活过来,还被我占据了身体,定会让我魂飞魄散。
不知道是不是心跳得太快了,又开始心绞痛。
我就这样在绚烂的烟花之下晕了过去。
这倒是挺浪漫的,放在电视剧里,都能放在一集的最后一幕。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床上,却没有看到离烛。
按照离烛恨不得把我拴在裤腰带上的性格来说,有点儿不对劲。
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连忙拉着伺候我的侍女就往外走。
「仙子,您慢点儿。」侍女跟在我身边,一副怕我摔着的模样。
我慢点儿,等会儿离烛就来了。
那天去冰棺那里的时候,离烛在场我不好翻找,现在正好趁他不在去看看。
我一边走一边问侍女:「你确定就在这个方向吗?」
应该是离烛吩咐过,魔殿的人都十分听我的话,走了这么久也没见一个拦路的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突然听到了离烛的声音。
我吓得连忙停了下来。
声音好像是从右边的林子里传来的,我连忙转个弯往左边走。
「你若是敢靠近她一步,休怪本君对你不客气。」离烛的语气冰冷。
就如同那日他说要踏平三界一般。
我抬起的脚步退了回来。
再听听。
「她本就是仙界的人,留在魔界对她恢复本源毫无益处,你就算是耗尽你的魔力为她修复也无济于事。」另一道声音是个好听的男声。
仙界的人?
不会是来接我的吧?
「仙子?」侍女在我身侧,小声地叫我。
我回头看她才想起来还有正事没办,连忙转身拉着她就走。
这个侍女倒是活泼,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讲了许多。
「奴婢还从未见过君上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她笑着看我,「这两百年来,君上为了能让仙子醒过来想尽了办法。」
这我自然是知道,从小说的只言片语中也能感受到。
我停下脚步,扶在一旁的树干上休息。
「那两百年前呢?」我随口一问,「两百年前他对我有现在好吗?」
所有人都知道我醒来后把以前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问这个问题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但我问出口就觉得其实没什么意义,对我来说两百年前和现在是完全两个人,对离烛来说却是一个人。
自然是一样的好。
没想到侍女摇了摇头。
她有些为难道:「仙子两百年前从未来过魔界,奴婢也不清楚。」
从未来过魔界?
这不正常吧?按照离烛的表现来看就是他和这个白月光仙子已经相爱很多年了,甚至为了这个白月光不惜踏平三界,怎么可能这个仙子一次都没来过魔界呢?
我眨了眨眼继续往前走,试探道:「那魔君经常去仙界?」
侍女摸了摸脑袋,仔细地想了想又摇摇头。
「奴婢进魔殿五百年,除了两百年前君上出魔界几日后带回仙子,君上从未出过魔界。」侍女回答得认真,一看就不像是在撒谎。
从未出过魔界。
白月光从未来过,离烛从未出过。
那他们谈得哪门子感天动地的恋爱?
这个问题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离烛出现在我面前。
他阴沉着脸问侍女:「带仙子来这里做什么?」
侍女吓得直接跪到了地上。
我连忙拉住离烛抬起的手,解释道:「与她无关,是我让她带我出来走走的。他们都听了你的话,对我不敢有半分阻拦。」
这是实话。
离烛眉头微微地蹙起,扶稳我:「醒来了为什么不让人来叫我?」
「怕你在忙,我自己出来走走就回去了。」我开口就胡说。
刚刚我在这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唯独我身边这口冰棺。
上一次便是摸到这口冰棺才晕过去的。
现在离烛也来了,他定是不会让我出事。
我装作无意地往旁边靠了靠,一只手抚上冰棺。
这一次心绞痛没有再发,先是刺骨的冷意从掌心传来,一路传到心上。
脑袋一阵眩晕,我紧紧地抓住冰棺不敢放手。
模模糊糊间我当真看到了 21 世纪,我的那张黑白照片被摆放在一个柜子上。
我死了。
我震惊地走过去,就在我还在想办法回去的时候,我在 21 世纪已经死了。
「仙子。」有人叫我。
我一转头就看到了离烛布满担忧的一张脸,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鼻子一酸。
其实死了也好。
我从小被父母抛弃,没什么亲人,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挚友。
像离烛这样能时时地将我挂在心上的人,更是从来没有过。
我是在离烛抱着我回去的路上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离烛坐在案前处理手上的公文,我侧头看过去,刚好能看到窗外的光打在他的背上。
他整个人在光影里,一半明亮,一半昏暗。
我仿佛看到了他这孤独的两百年。
侍女说,这两百年里,离烛总是一个人站在窗边很久,谁也不敢去打扰。
他应该是爱惨了这个白月光。
尽管我想不明白他们是如何相识相爱,也否认不了他对白月光深沉不见底的爱意。
「离烛。」我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离烛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朝我看过来。
穿过来这么多天,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他喜欢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
如果他心疼的是我就好了。
如果那场烟花是为我放的就好了。
可能一个人越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
明明知道他是这本小说里足以毁天灭地的反派,却还是会羡慕他那份对白月光独一无二的偏爱。
「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我侧过身对他招了招手。
离烛对我的话从来言听计从,听我这样说,当真放下笔朝我走了过来。
他在我床边坐下,替我掖了掖刚刚滑下去的被子,问我:「怎么了?是不是还不舒服?」
声音温柔,与之前质问侍女的时候判若两人。
可惜,不是对我。
我抓着被子,咬了咬唇。
「离烛,我不是你喜欢的人。」我脖子一梗,「我不是你的仙子,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不想骗你。」
「听他们说,有一种术法可以让我的灵魂寄居到动物或者植物上,只要我再勤加修炼一定能修成人形。」是侍女跟我说的,侍女还说这种术法离烛就会,「看在我实话实说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杀了我,把我的魂儿弄出去随便放在一朵花上。我也活了,你的仙子也还给你。」
昨日听到侍女说这个的时候我就想好了。
如果在冰棺找不到回去的路,就这样求一求离烛,总比哪天他发现我不是他的白月光,把我杀了好。
当然这也是搏一搏,离烛还是有可能直接一掌把我解决了。
离烛听了我的话笑了起来。
我眨了眨眼,不懂他在笑什么。
他抬手轻轻地拨开我眉上的碎发,笑着问我:「你怎么知道你不是?」
嗯?
难道我说得还不清楚吗?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耐心地解释一遍。
「那只是暂时的。」
什么意思?什么叫暂时的?
我脑子一团雾水,然后就听到离烛叫我:「阿昭。」
他没有叫我仙子。
他叫我阿昭。
我瞪大眼睛看他。
阿昭是我的名字。
惊天巨雷啊,家人们!
我穿进一本书里成了反派死了两百年的白月光,就在我想拔魂儿跑路的时候,结果发现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不是。」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严肃地和离烛讨论起这个问题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这个仙子也叫阿昭?」
离烛从一边的架子上拿来外袍给我拢在身上才答:「你叫阿昭。」
我当然知道我叫阿昭!
可这不可能啊!
「是这样的。」我吞了口口水继续跟离烛解释,「不管你信不信啊,其实你是书里的人物。而我呢,因为看了这本书所以才穿了进来,你懂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离烛看着我,见我一副恨不得从床上跳起来的样子,弯了弯眉眼。
看这样子就知道不信。
我泄了气,反正我是说了实话了,他信不信由不得我,以后他就算发现了我不是白月光也没理由杀我。
这样想着我叹了口气,又乖乖地在床上躺下。
刚给自己拉上被子,离烛却探了过来,他问我:「阿昭,你知道转世轮回吗?」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眨了眨眼睛。
「为了滋养你的元神,我才将你带出了这里。」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懂,但是连在一起我完全不懂他什么意思。
似乎知道我不懂,他张开手掌在空中一挥。
空中出现一团黑雾,黑雾缓缓地散开,露出里面的场景。
穿着黑衣黑裤,一副现代装扮的离烛,站在孤儿院门外,将怀中的一婴孩放在孤儿院门口的地上。
再将写有「阿昭」二字的纸条放进襁褓中。
我瞪大眼睛。
真的太魔幻了,让人无法相信。
我看了看空中的场景,又看了看我床边的离烛。
「你你你……」这怎么可能!
明明这只是一本小说,我记得很清楚,就在我穿书的前一个星期才看完了这本小说。
离烛收手,空中的景象化为虚无。
他的手轻轻地掠过我的脸,柔声道:「我们一直都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他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让我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我有点儿累了。」我连忙拉过被子蒙住头。
我觉得我得静一静,好好地消化一下今天发生的一切。
这时进来一个人好像是小声地对离烛说了句什么,离烛隔着被子拍了拍我的脑袋让我好好休息便起身跟那人一起离开。
一定是很重要又不能让我听见的事。
等他们走后,我扯下被子,殿中一时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躺在床上一边翻来覆去地想刚刚离烛说的那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边又想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
不知道翻了多少次身,之前的侍女推开门进来。
我侧头看她:「是出了什么事吗?」
侍女回头看了看门外,才朝我走了几步:「仙子,仙界的人要来了。」
仙界的人是来接我的。
我和侍女一起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看着仙界和魔界的两队人马有些害怕。
「仙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侍女躲在我身后,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扶着石头不为所动。
现在所有事情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团迷雾聚在心中,若是不弄清楚我这几天都睡不好觉。
而两方交战的这种时刻,正是听八卦的好时候。
但是往往事与愿违。
不知道是他们已经交涉完毕还是完全不用交涉,我刚在石头后面站住脚跟就见两方打了起来。
仙魔之战,那真的是打得眼花缭乱。
幸好我的目光一直都落在离烛身上,还算是没那么花。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小说里那个狂了整整一部小说,差点儿真的荡平三界的魔界至尊,竟然被对面的青衣仙人一掌击到地上。
我眨了眨眼。
不敢相信。
最近让我不敢相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离烛半跪在地上,一口血喷出来。
好像是溅在我的心口上,竟让我有些心疼。
青衣仙人缓缓地下落,在他面前的空地上十分优雅地抬了抬右手。
原本还在交战的两界士兵都停了下来。
「离烛,吾无欲与你争斗,你只需将人交出来,你与你的魔界自然安然无恙。」
这声音……就是那日与离烛说话的男声。
离烛嘴角挂着血,面上阴冷,目色发沉。
他浑身都散发着让人不可忽视的戾气,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你休想。」他手掌在身前摊开,手中迅速地出现了一把黑剑。
二人又缠斗了一番,离烛再次被打倒在地。
看着他吐在地上的鲜血,我整颗心像是被人拧在一起。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离烛之所以这么弱,或许是因为他用心头血唤醒了我。
侍女说,这两百年来,离烛每月都会取自己的心头血倒进冰棺的凹槽里,用来温养我。
取了两百年的心头血不是件小事,尽管他是离烛也不行。
我挣开侍女的手,从石头后面跑出去。
「我跟你走,不要伤害他。」我挡在离烛身前,看着对面的青衣仙人。
青衣仙人见了我明显地一愣。
他长得也好看,是跟离烛不同的好看,那种脱俗不染尘埃的好看。
「梦姑?」他好像很是吃惊,微微地皱起眉头。
梦姑?
原来是天上管做梦的神仙。
这下我就明白两百年前离烛是怎么谈恋爱的了。
做做梦就行了。
我最后也没有跟那个青衣仙人回仙界。
离烛从我身后站起来将我捞进怀里,手一挥我们便从战场变幻到了一处林子里。
我抬头看了眼四周高大的树木,问离烛:「这是哪儿?」
他放开我,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人间。」
怎么跑到人间来了?
我在他身边蹲下来,有些忧心地用衣袖擦了擦他嘴角的血:「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那个小侍女也在,她娇娇弱弱的,跟战士们可不一样。」
都怪我。
我就不该拉着她一起跑去看热闹。
「我和你都走了,后苍不会对他们做什么。」离烛拍了拍我的脑袋,让我不要担心。
后苍应该就是那个青衣仙人。
「那你呢?」我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微微地皱起眉头。
看他的样子伤得不轻,应该需要好好地调理才行。
「无碍。」他看了看四周,又扶着树站了起来,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天快要黑了,我先带你去找个住的地方。」
我打小就怕黑,听到他这么说便也没反对他的提议。
让我没想到的是,林子外面竟然就是一个小镇子。
我扶着离烛很快地在小镇子上找了个客栈,刚一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
迎上来的小二看了我一眼,满脸堆笑:「客官是住店吗?」
离烛应该是十分懂得人间的规矩,掏出一锭银子扔到柜台上,沉声道:「一间上房。」
小二脸上的笑更甚,连忙忙不迭地将银子塞进兜里,就要带我们上楼。
一进屋子,我就扶着离烛在床上坐下。
「你哪儿来的银子?」我在他身边坐下。
明明我们来得如此匆忙,他一个魔君怎么可能随身带着人间用的银子?
离烛侧头看我,从腰间拿出一把碎银子。
他缓缓地勾起嘴角,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手中的碎银子,竟然全是石头。
是他刚刚在树下抓的石头。
「你……」我拿起石头仔细地端详,「你以往来凡间都是用的这种招数?」
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宁愿饿死也不骗人的大圣母,但还是觉得这种事有点儿不光明磊落。
离烛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我掌心的石头,见它又变成银子,才摇头道:「是你教我的。」
我猛地抬头看他。
「你胡说!」我这么光明磊落的一个人!
他见我这副样子,轻笑一声。
「是的,是我胡说的。」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没半分胡说的样子。
我懒得跟他再争,站了起来:「你自己先疗伤,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人间的东西肯定比魔界的东西好吃。
我下楼原本是想让小二准备些吃的,小二却笑着对我说这个时辰离客栈不远的街上正出摊儿,都是些好吃的在卖。
路边摊。
我两眼放光,路边摊真是最好吃的东西了。
但我忘了一件顶重要的事。
我没银子。
我不仅没银子,我还没变石头为银子的能力。
「我替这位娘子付了。」馄饨摊边,一位男子从我身后伸出一只手将一锭银子放在摊主面前。
刚刚还觉得我吃霸王餐的摊主看到那锭银子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我回头看向身后的男子,连忙道谢:「多谢这位公子,等我回去拿了银子便还给公子。」
虽然还的也是石头,但是总归也是要还的。
大不了以后有了钱再去换这块石头。
男子连说「不足挂齿」,自然而然地走在我身边,与我攀谈起来。
「娘子不是本地人?」
我点点头,还没作答就发现四周的人都在我这边看过来。
直到我们不知道为何走进了一条小巷子,身边的男子突然将手搭在我的肩上:「既然小娘子在本地无依无靠,不如随我进府?」
我浑身一颤。
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了,我是随我家相公路过此处。」我干笑着应答一句便连忙转身要往回走,
却被男子伸手拦住了去路。
他笑得格外猥琐:「娘子这话说的,你相公我不就在此处吗?」
我吓得直接一拳挥在他的脸上。
男子吃痛地往后退了两步,我拔腿就要跑,结果一群拿了棒子的男子直接挡住了我的去路。
「救命啊!」我朝另一边的小摊大叫。
所有人听见我的叫喊,将头埋得更低,没有一个人看过来。
我脑子一空。
这是遇上强抢民女的恶霸了!
我被恶霸逼到墙角,就在他的手要碰到我下巴的时候,整个人被围在我身上的一个光圈弹开。
离烛从上空缓缓地落在我的身前。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那些小说电视剧里为什么总是要安排英雄救美的场面。
因为真的会心动。
很心动。
恶霸坐在地上,恶狠狠地问:「你是谁?」
「她的相公。」离烛冰冷的声音在我身前传来。
这话他居然都听到了……
我脸上一热。
恶霸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往身边吐了口痰:「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敢和小爷抢女人。」
「死人。」
离烛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四周的温度好似直接降到了零下。
恶霸下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离烛手指一压他就跪到了地上。
恶霸惊恐地看着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离烛退后两步走到我身边,他一手将我揽进怀里。
「夫人受惊了,为夫这就让他给夫人赔罪。」他的声音像是春天吹来的第一缕春风。
从我的心尖上掠过。
酥酥痒痒的。
他伸手握住我垂在身侧抓紧裙摆的手,耐心地掰开我的手指,再让我的手学着他的样子伸出一根食指。
「先磕个头吧。」他的唇就在我耳边,声音轻柔。
说完他便握住我的手,食指搭在我的食指上,我的食指随着他食指的动作微微地向下一压。
恶霸当真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我的心思完全已经不在恶霸身上,离烛几乎是贴在我身上,微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耳背上。
明明风是凉的,我却像是整个人都要燃起来了。
「啊,脏手碰过夫人了。」说完他又压着我的食指一动。
「咔嚓」一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恶霸的手断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反握住离烛的手:「差不多了。」
离烛面上的戾气散开一些,看着我没说话。
「你伤还没好,别这么折腾自己。」这是实话。
为了这样一个人损伤自己,实在不值得。
而且我在小说里看到过,魔界和仙界都不能强行干涉人界的事。
听了我的话,离烛眼中最后一点儿寒意也散干净。
但他并没收手。
我见他一抬手,恶霸和在场的那些家丁全都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果然,这才符合他大反派的行事风格。
离烛抱着我往巷子外走,我眼前一黑。
眼前再起亮起来,我们便又换了一个地方。
还是在一个巷子里,从前方望出去可以看到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的大街。
「这是哪儿?」这明显不是刚刚那个小镇。
离烛没答我的话,搂在我腰间的手落了下去。
我一回头便看到他脸色苍白地朝我倒过来,他的脑袋搭在我的肩上,声音气若游丝:「阿昭,让我靠一会儿。」
离烛晕过去了。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扶着他又进了一家客栈。
这次客栈的小二看上去正常许多,他帮我一起将离烛扶到床上,有些担忧地问我:「需不需要为公子寻位郎中来?」
我连忙摇头:「不必了,他这是老毛病,只要好好地休息便能好起来,多谢了。」
小二也没再多问,乖乖地退了出去。
我坐在离烛的床边看着他,这好似是我第一次看他睡觉的样子。
之前都是他坐在我床边,一遍又一遍地等我醒过来。
对啊!
想起他曾经往我体内注入黑雾的样子,我突然想到离烛说我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是仙女,是什么梦姑。
按理来说我也有法术才对。
学着离烛的样子,我在空中结了个印,在丹田内运气,再全都转移到手指上。
手指当真聚了个光点。
不过只有一刹那,随着我心脏剧烈疼痛,那光点迅速地熄灭。
心绞痛已经好久没复发过,我还以为已经好了。
我一手捂着心口,再次运气,换来的只有心脏更痛,手指没再亮起光点。
最后我只好放弃,乖乖地坐在床边守着离烛。
他此时这个模样像是橱窗里那最精美却好像一碰就能碎的瓷娃娃,完全看不出他就是那个让三界沦为炼狱的恶魔。
「离烛,你真是好看。」我探过身去,伸手轻轻地点了点他长长的睫毛,「喜欢上你,我也不亏。」
是的,我喜欢上了他。
喜欢上了这个强大又脆弱的反派。
他说他等了我一千年,现在想来应该是前面的八百年,我的前世都没有回应过他的爱。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曾经一定也是喜欢他的。
应该很喜欢很喜欢才对。
只是在我没有丝毫以前回忆的时候,我又再一次喜欢上了他。
我的手指缓缓地在他鼻梁上划过,歪头看他:「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面对我的问题,第二天醒过来的离烛半靠在床上,错过了我看过去的目光。
他低着头一言没发。
「不好说?」我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
难道真的是他死缠烂打地追了我八百年,直到我两百年前死了都没喜欢上他?
男人都是自尊心很强的物种。
我叹了口气,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不管以前我对你怎么样,但我如今是真的喜欢你。」
没想到这表白的话这么顺口就带了出来。
听了这话离烛抬头对上我的目光,他的一双眸子像是浸了水的黑色琉璃珠子,里面星光点点。
我脸上一热,连忙扯开话题:「既然你说我原本就是这里的人,那我活过来怎么没有恢复以前的记忆啊?」
按照一般的剧情,我回到这具身体应该就会恢复以前的记忆才对。
离烛眸子一颤,连着他被我握住的手都微微一颤。
意识到还是刚刚的问题,我连忙又安慰道:「我也就随口问问,以前的记忆于我来说也没什么重要的。」
这是实话。
我的人生至理名言就是「活在当下」。
既然现在离烛也没有做出什么荡平三界的荒唐事,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最主要是他对我好还是一界之主,这要放在婚恋市场绝对是天花板的存在。
我自然更不可能离他而去。
离烛恢复能力十分强大,前一天还一副快死了的样子,第二天便跟个正常人一样。
但前两日他在巷子里惩罚那个恶霸时我也以为他没什么事了,谁能想到他是在逞强。
我将他按回床上,瞪了他一眼:「你给我好好地疗伤,万一你再晕过去了,那个什么后苍找过来我可能招架不住。」
何止是后苍,就是之前那个恶霸我都打不过。
「对了,离烛。」我将手指伸到他面前,「我既然是天上的梦姑,为何一点儿法术都使不出来?」
我也没想到能天下无敌,至少得有个防身的本领才好。
毕竟以后我也会是个魔君夫人不是?
想到这里,我被自己的厚脸皮吓了一跳。
「应该是仙体受损。」离烛垂下眼不看我,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无碍,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你。」
他真是情话脱口而出。
倒是吹散了我心底小小的可惜,笑着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好的,那你好好地疗伤,我去让小二弄些吃的来。」
可能也是因为我没有法术,整个人跟凡人没什么区别,每天都需要吃喝睡。
但是离烛不一样,他早就不用靠这些延续生命了。
「好吃吗?」我将桂花糕塞进他嘴里一块儿,「我认为不管是魔还是仙,都应该来尝尝这人间的美味,全都辟谷了还有什么乐趣?」
他一愣,随后弯了眉眼,一边嚼嘴里的糕点一边点头:「好吃。」
我也很高兴地往嘴里丢了一块儿,没有什么事比找到一个听话的饭搭子还要开心了。
离烛完全恢复的这天,赶上了中秋节。
小二送了一碟好看的月饼来,他笑着对我道:「今晚城中可热闹了,夫人与公子不去看看?」
我最喜欢热闹。
「去。」在我回头看离烛的时候,他刚好放下手中的茶杯朝我点了点头。
离烛说这里是人间的京都,离人间帝王最近的地方。
所以这里也是人间最繁华、最热闹的城池。
他说得不准确,这里不仅最热闹,还开放得很。
看着那些女子赤裸裸的眼神,我瘪了瘪嘴,在一个摊位上停了下来,从摊子上挑了个最丑的面具朝他勾了勾手指:「低头。」
他眉目带笑乖乖地低下头来。
看着他带上赤面獠牙的面具,我才「扑哧」一声笑出来。
下一瞬他手中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面具也盖到了我的脸上,他弯腰双手环过我的脑袋,轻轻地系上面具的带子,柔声道:「阿昭笑起来的样子也不要给别人看。」
这样温柔又深情的一个人。
没人会不为他动心。
我也不例外。
我笑着轻轻地掀开他的面具,再掀开自己的面具,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吻。
「那便盖个章。」我眨了眨眼,「盖个离烛的章,阿昭专属于离烛。」
离烛目色一沉,他的手按在我的腰上微微收力。
「那阿昭也盖一个。」
接着他的吻也落了下来。
「那边在放河灯,我们去看看。」听到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我眼睛一亮。
这些我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浪漫场景,我当然不能错过。
我拉起离烛的手也跟了上去。
放河灯的地方很多人,男男女女每个人都很虔诚地在船上写上自己的愿望。
身边的一个小姑娘在对另一个小姑娘道:「你是不知道,这条河可跟别的河不一样,灵得不得了,你快也许一个如意郎君吧。」
我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我身边的离烛。
他藏在面具下的下颚线十分清晰,好似这个丑陋的面具也盖不住他的俊美。
「离烛,我也要放。」虽然我不信这些东西,但这种时候也免不得想浪漫一下。
离烛从商家那里买了两只小船。
我惊讶地看他:「你也要放?」
这一点儿也不像他的作风。
「陪你一起放。」他递给我一支笔。
我点点头,拿着笔就背过身去,小心翼翼地在小船上写下「阿昭与离烛长长久久」几个字。
写好的时候离烛也写好了。
我瞟了他的船一眼:「你写了什么?」
他将小船往身后收了收,笑着对我说:「愿望说出来便不灵了。」
这明明是我想的说辞。
我与他一起在河边蹲下,小心地将小船放在平静的河面上。
河面上已经放了许多小船,明明灭灭的一片。
就在我们的小船顺在水流往下没多久的时候,一阵风吹来。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我和离烛的小船倒在湖面上,小船上的烛火已经熄灭。
「离烛……」我愣愣地开口。
那么多纸船,唯独我们的两只倒了。
离烛微微地皱眉,手指在身侧一动,倒下的船又立了起来,原本已经灭了的烛也燃了起来。
「阿昭,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他轻轻地揽着我的腰,柔声地哄我,「有我在,它们一定能比别人的游得更远。」
这是作弊!
我不赞同地看他一眼。
他低下头来,小声道:「你最近用石头变的银子也用得十分称手。」
这能一样吗?
我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他计较。
回到客栈的时候时辰很晚,我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这一夜,我睡得十分不安稳。
那曾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一座荆棘丛生的大山,又一次出现了。
自从穿书以后,我再也没做过这个梦。
与以往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我在山脚下找到了一条路。
顺着那条路,我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在一个山洞口停了下来。
山洞里漆黑一片,我却看到了一双发着光的眼睛。
「你是谁?」我朝山洞看去。
一只龙头蛇身的怪物慢慢地从洞里出来,它浑身都是伤。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一丝害怕,反倒将身上的裙子撕下一块儿来替怪物包扎。
我皱着眉问它:「疼不疼啊?」
它摇了摇头,缓缓地变成了一个小男孩。
我吓了一跳。
主要是因为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是一对琉璃珠子,和离烛的那双一模一样。
就在我想再问点儿什么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我好似掉进了一个漆黑的深渊里,四周没有一点儿光亮,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从四周传来细细的哭声。
一个女子的哭声,有些耳熟。
我害怕地四处张望:「是谁?」
没人回答我,哭声却越来越大。
那震天的哭声好像要将我整个人吞噬掉,我在一阵窒息中强行醒了过来。
离烛坐在我身边,他如往常那般依旧在往我身上注入黑雾。
看着他额间的细汗和苍白的唇色,突然明白了他虚弱并非只是因为每月的心头血。
「离烛。」我叫他,想让他停下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丝毫动不了。
连声音都气若游丝,好似随时都能再次睡过去一样。
怎么会这样?
心脏一阵又一阵的绞痛,在离烛源源不断地往我体内注入黑雾后慢慢地好转。
「应该是昨夜圆月阴气太盛,才让你身子不适。」这是离烛给我的解释。
但他那躲闪的眼告诉我,肯定不是这样。
他有事瞒着我。
接下来两天他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几乎可以说是对着我在强颜欢笑。
终于在一日我吃完饭后准备午睡的时候,他说他要去办点急事。
不管我怎么撒娇、耍赖,他都不愿意带我一起。
他向我保证一定在我睡醒前回来,但是他不知道我根本睡不着。
他也不知道,后苍找来了。
「阿昭?」我正侧身躺在床上想着离烛会去哪儿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我。
我下意识地回头应了一声,才看到了站在屋中间的后苍。
他满脸地不可置信。
「阿昭?」他又颤着音叫了我一声。
我有些不明所以。
明明上次他还公事公办地叫了我一声「梦姑」。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害怕他要带我走,往床角缩了缩:「你是后苍?」
这算是明知故问。
后苍浑身一颤:「你不记得我了?」
看这个样子,不会也是暗恋我前世的人吧?
我如实地摇头:「我这都不知道喝了几轮孟婆汤了,别说你了,就是离烛我都不记得。」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觉得离烛肯定比这个后苍要重要。
「我有法子让你想起来。」最后他朝我走了两步。
我又往床角缩了缩:「你先站那儿,男女授受不亲,你别过来。
「过往与我没什么重要的,想不想得起来都没关系。」
这是实话,而且这个后苍也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我要是跟他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离烛回来了。
他站在我的床前,面对后苍。
两个人什么也没说,一溜烟儿地全不见了。
合着就我一个人没有法术,欺负我?
离烛再次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后苍。
我坐在床上看向和平相处的二人:「你们这是?」
之前还打得要死要活的,怎么出去了一会儿就好了?
「后苍来带你回去。」离烛走到我床边坐下来,十分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我瞪大眼睛看他。
他费了那么大的工夫和仙界大打一架,又把我带出魔界,不都是为了不让后苍带我回去吗?
我鼻子一酸:「你不要我了?」
花了那么多心血,好不容易让我复活,又让我再次爱上他,他就这样放弃了?
他抬眼看我,眼底藏着不明的情绪:「阿昭,我会来接你。」
可是后苍将我带走,他还怎么来接我?
他连后苍一个都打不过,怎么去和还没露面的男主女主打?
想到这本书的结局是他被封在冰川之下,我从床角爬到他身边伸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我哪儿都不去,也不要你来接,你只要把我一直带在身边就行。」
我害怕。
尽管离烛跟我说我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但我只认他一个人。
其他所有人都与我无关,这个世界我只有他一个人。
离烛垂下眼看我,他滚烫的手搭在我的手腕上,轻轻地将我的手拿开。
我哭着看他,摇头:「我不要。」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次我要是跟后苍走了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你不是说还要带我去游湖吗?」我又环住他,抬头看他,「你说的啊,凡间好玩的东西很多,我想玩的你都会带我去玩。」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件东西是真正属于我。
这是我唯一一次有想要紧紧地抓住的人。
离烛轻轻地抱住我,他的下巴在我脑袋上蹭了蹭:「阿昭,我一定会来接你。」
我区区一介凡胎肉体,自然是没办法反抗魔君。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后苍带到了一间小竹屋里。
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头顶用竹子搭的屋顶,眨了眨眼睛,平静地问:「离烛呢?」
小时候院长曾经告诉过我,不要对任何一件事、一个人产生太深的感情,因为最害怕失去的东西往往最后都会失去。
那时我还小,没有什么一定要得到的东西,所以不理解她的这句话。
现在我才真正懂了这句话。
「他有他要去做的事。」后苍端了一碗汤药过来,坐在我的身边。
我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他碗里血红色的汤药。
「这里是哪儿?」
「这是竹海。」后苍手中的勺子在碗里搅了一下,再将勺子喂到我的嘴边,「喝了这个,对本源恢复有益处。」
我的脑袋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皱眉盯着他勺子里的红色液体:「这是什么?」
「一味药。」
什么药他没说,我也没问。
只要能让我好起来,我都愿意喝。
好起来以后就可以去找离烛了。
后苍对我很好,尽管他不用吃东西每日也会变着法做些我爱吃的,会寻些凡间的玩意儿来给我玩,还会讲一些仙界的趣事儿。
感情这种事或许是讲究先来后到,无论他对我多好,我想的都只有那个在恶霸面前自称我相公的离烛。
我坐在石桌旁,看竹叶随着风摇了摇,问后苍:「离烛什么时候来接我?」
「快了。」
他每次都是这个回答。
我也每次都信。
这里四面全是翠竹,头顶上是散不开的浓雾。我也尝试过往竹林外走,每次都会绕回来。
是后苍,他设了结界。
后苍说这里仙泽深厚,我只要一直待在这里定不会再心绞痛和陷入昏迷。
他说得没错,我的心脏的确很久都没痛过了。
不仅如此,我明显地能感受到手脚都重了起来,不再像以前那般走一会就气虚。
刚开始两天梦里总是会有一个女人在哭,我看不见是谁,每每都会惊醒。
最近两天那个哭声没再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碎片。
我又一次陷入梦中。
我站在一间小屋子里,看向坐在桌边的两个人。
长相清丽的女子摊开手掌,一脸狡黠地看向坐在她身旁的少年。
少年背对着我,我看不清长相,只听到他略有些惊讶的声音:「你以往来凡间都是用的这种招数?」
女子收起掌心的石头,「啧」了一声:「什么叫这种招数,等我有钱了再给他们换回来就是,算他们借我的。」
这些话好熟悉。
我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看着他们一起走在闹市中、山川下,却始终迈不开脚步往前去看一眼那少年的脸。
少年走在女子身边,看着浮在她周身发光的珠子问道:「不是说不怕黑吗?」
女子看他一眼,瘪了瘪嘴巴:「我这是看珠子好看,好不容易去东海讨来的,你懂什么?」
脑袋像是被人撕成了两半,疼得我一下子从梦里清醒过来。
那些碎片在我脑中一一地闪过。
「你怎么了?」后苍听见我发出的声响,从屋外推了门进来。
我看了看他,也涌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离烛什么时候来接我?」我捂着脑袋问他。
我总觉得,他若是再不来,就要晚了。
后苍垂下眼:「快了。」
他在骗我!
我疯了似的从屋子里冲出去,我一定要去找离烛。
后苍不紧不慢地跟着我,看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被结界带回来。
最后我筋疲力尽地转头看他,泪流满面:「后苍,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你能不能放我出去?
「你带我去找离烛好不好?」
我知道,我就快要想起来了。
想起所有的一切。
这或许并不是件好事。
「你这魔界啊,也应该跟人间一样热热闹闹的才好。」模样清丽的女子走在清净的路上,突然回头对身后的男子认真地建议,「不如也搞一个花灯节?你还记得吧,上次我带你去凡间看的那个花灯节,又热闹又好看。」
男子一身玄色绣了金丝纹的长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背在身后,听她这样说点了点头:「好。」
「那就定在今日,八月初八怎么样?这是个好日子,多吉利啊。」
女子笑起来格外明丽,说这话时一双眼睛亮晶晶,却没注意看脚下。她不小心踩上了一颗小石子,男子连忙伸手将她抱住。
男子扶在她腰上的手越收越紧。
这时不远处响起异响,一支烟花飞到空中炸开。
拥在一起的两个人被漫天的烟花照亮,女子连忙回头看向空中的烟花。
她脸上满是高兴,又回过头来惊喜道:「离烛,是烟花!」
离烛。
我站在原地,像是有一道雷击到头顶。
「没礼貌,不愿意叫仙女也得叫姐姐,叫什么阿昭。
「你本来就是魔界的人,龙头蛇身有什么稀奇的,别人打你你就要打回来。
「离烛,你记住,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这灯船嘛,放一放也行。
「离烛,魔界无主,你去做魔君吧……」
那些源源不断的回忆涌进我的脑子里,四周开始崩塌。
最后出现在了魔界的罗刹门之外,魔界和仙界的人乌泱泱一片站在两边。
女子站在最中间。
她看了一眼离烛,又回头去看后苍。
「仙魔之分,不过是形态术法不一样,何来正邪之分?」女子一双眉皱在一起,「我在魔界这些日子看着魔界子民过着和凡人一样安乐的日子,没有半分你们所说的杀戮之心。」
后苍听了这话,面色也沉了下来:「阿昭,你莫要被他们的假象所骗。」
「我并非被骗,你若是愿意与我一起来魔界待上一阵,自然也能感受到,这里也是人人都有善心,人人都想过安宁日子。」
由后苍带领的这次对战最终因为女子的劝阻没有打起来。
可仙界不止后苍一人。
仙魔大战迟早会来。
我站在之前趴过的石头后面,看着这些原本属于我记忆里的场景。
女子为了救离烛、救魔界,从天边飞来替离烛挡下致命一击,最后散尽元神祭了罗刹门,想以此来换仙魔两界太平。
刺眼的光越逼越近,我被迫从梦中醒过来。
刚醒过来便一口血喷在地上。
我都想起来了。
我不是什么梦姑,而是死在千年前那场仙魔大战中的阿昭。
紫薇大帝唯一的女弟子。
阿昭仙子。
后苍连忙在床边坐下,一句话没说便要往我体内注入仙气。
我冷冷地抬眼看他,挥手打断了他施法。
「阿昭?」他微微地皱眉。
我撑着床,问他:「师兄,离烛在何处?」
后苍是我的师兄,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最是知道我的秉性。
见我这样问也明白我全都想起来了。
他垂下眼,一句话也没说。
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
「他做的这些事你都知道?」我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他抬头看着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知道没多久。」
「你是胸怀苍生的后苍上仙。」我看着他,声音冰冷,「你竟由着他这般胡来?」
他垂下头。
我气得从床上下来,随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便要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后苍的声音才从身后传来:「先是你,后才是苍生。」
我步子一停,回头看他。
他抬头对上我的目光:「连你都救不活,我为何还要救这与我无关的苍生?」
这是第一次,上万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一向克己慎行的后苍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师尊若是知道你会是今日的模样,定不会将紫微宫交由你管理。」我丢下这句话,转身出门。
后苍的结界十分霸道,无论我用了什么方式都没办法破解。
我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转身冷眼地看着身后的后苍:「解开。」
后苍苍凉一笑,他问我:「阿昭,你自小便有些不拘管束,做事情全凭心意。但我知道你比谁都心善,比谁都爱苍生万物,就连被仙人们鄙夷的魔族你也一视同仁。
「但是阿昭,我现在问你,离烛做了这般有违天道的事,你这番出去是去责罚他,还是去救他?」
我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他说得没错,我比谁都爱这苍生,但我也爱离烛。
「你口口声声地说感情的事要分先来后到。」后苍朝我走近两步,满眼的不甘心,「阿昭,我与离烛,到底谁先来?」
「解开。」我往后退了一步。
「这结界是我的心血所化,若不是由我亲自解开,谁也破不了。」他的手指在空中一点,闪着金光的结界出现在眼前,「到了这一步,我们谁也回不了头。」
我再不去,离烛就要死了。
他用术法压住了我的记忆,我能全部想起来肯定是他快不行了。
「他筹谋千年,也定是不希望你现在去找他。」后苍收回手,结界又隐下去。
我不再跟他多说废话,继续暴力地破结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心里越来越慌,直接在地上盘腿坐下,开始散自己的元神。
「你做什么!」后苍一改往日清雅的模样,朝我怒吼,「为了他,你竟要在我面前散尽元神而死?」
最后他还是打开了结界。
我走出结界,回头看瘫坐在地上的他,叹了口气:「师兄,你永远都是我的兄长。
「想来师尊再过一百年便要出关了,你自去领罚吧。」
找到离烛的时候,他趴在祭台之上。
围着祭台的一圈绑着许多男男女女,年岁都不太大,却已经形容枯槁。
盛阴之血提取术乃上古秘术,不仅被提取的人生不如死,连提取的人也如万蚁噬骨,是上古最残忍的秘术。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醒过来了不需要三界中所有阴人之血,也或许是离烛知道我定是不会眼睁睁地看他让三界生灵涂炭,才这般偷偷地寻了人。
这些血足够让我的元神与梦姑的身子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我快步地走到祭台上,在离烛身前蹲下来。
「离烛。」我轻声地唤了他一声。
「离烛。」
过了一会儿,离烛的手指微微地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抬起头来。
原本漆黑的眸子一片浑浊,眼尾带着血色。
这哪里还是那个与我一起站在罗刹门上、意气风发地对我说一定要让魔界过上安康乐业日子的少年啊。
「阿昭?」他面上一阵慌乱。
好像是他藏了好久的秘密,突然被我揭开,既难堪又难过。
我鼻子一酸,伸手将他扶起来。
他似乎很想强撑起来,最后却还是无力地靠在了我的肩上。
「阿昭都知道了?」他的声音沙哑又无力。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眼角滚下的泪落在我的肩上,好似能将我的心也一起烫伤。
「阿昭是不是讨厌我了?」他的声音又害怕又无奈,「可是我没办法了阿昭,我想了很久,我没办法了……」
我深吸一口气,眼睛里蓄满了泪。
所有事情现在全都浮出了水面。
我闭了闭眼,看向四周奄奄一息的人们,难过地问他:「梦姑怎么死的?」
答案其实早就在我心里,可是我还是不死心。
我死的时候梦姑刚过了两万岁的生辰,最后一次见她,她还跟我说她有了心仪的男神仙。
「阿昭……」
离烛只叫了我的名字,没再说后面的话,而我都懂了。
泪再也忍不住,我哭着看他:「她只有两万岁,刚有心仪的人,还会给我酿好喝的桃花酒。
「可是三界中,唯有她的仙体能载你的元神。」
「阿昭,只要能复活你,这三界中谁死都与我无关。」离烛从我肩上抬起头来,他端坐身子在祭台之上,「便是以我为祭,牺牲三界苍生,我也一定会去做。」
说着他的手在空中结印,不时他胸口便出现了一条口子。
他的血从胸口流出来滴到他身下的阵眼上。
我连忙扑过去,伸手捂住他的胸口:「我不愿意!离烛!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牺牲三界苍生来复活我,我更不愿让你为祭!」我冲破梦姑身上的禁制,将体内的本源之力缓缓地输入离烛体内,「我当年在山洞口捡到你的时候便告诉过你,我不讨厌你。」
就算他为了我杀了梦姑,与仙界为敌,我也不讨厌他。
我讨厌我自己。
六万年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
刚捡到离烛那会而,他被欺负得遍体鳞伤,几乎没什么修为。为了救活他,我将我身上部分的本源之力注入了他的体内,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给我注入魔气的时候我不会排斥。
这还有一个好处便是,我能动用体内的本源之力压制住他。
自然,这是在我不打算活的前提下。
离烛坐在阵眼上,被我压制得一动也不能动,胸口的伤也慢慢地愈合,不再流血。
他一脸惊慌地看着我:「阿昭!阿昭!不要!」
我腾出一只手点在身下的石盘之上,原本往离烛方向流的血液全都折返又回到了祭坛周围被绑着的人们体内。
等到石盘之上的血全都流回去后,我手一挥。
原本还绑着的人们全都消失不见,回去了他们原本该在的地方。
「阿昭……」离烛眼中全是绝望,「我求你,不要这样,阿昭……」
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以后,我收回手,倒在了离烛怀里。
「离烛。」我在他怀里看着他,笑了起来,「你哭起来,还是像个小孩子。」
他的泪一颗一颗地全都滚到了我的脸上,我抬起手想去替他擦一擦,却没什么力气。
「你看你,又是取心头血,又是撕开空间口子,怎么打得过后苍呢?」我声音越来越弱,「以后,好好地管理魔界,别瞎来了。」
我原本想让他也找个魔君夫人,好好地过日子。
可是我说不出口。
明明我马上就要当上魔君夫人了。
魔君夫人可比阿昭仙子要好听许多。
离烛眼角的血色越来越浓,他还在不断地往我体内注入魔气。
「没用的。」我笑着捉住他的手,打断他,「来之前我去了一趟无尽之地,梦姑夜夜都在我梦里哭,想来她元神还没消散,我便去取了回来。」
听我说了这话,离烛浑身一颤,他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好似生怕我下一瞬就会消失不见。
他哑着声音问我:「阿昭,你不要我了吗?
「你不是说,你永远也不会丢下我吗?」
他这个样子让我想了三万年前,他在林子里与我走丢后,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等了我好三天三夜。
等我回去找他的时候,他冷着脸却落下泪来,一字一句地质问我:「你不是说,你永远也不会丢下我吗?」
那时候我心疼得要死。
如今也是。
我喉头酸涩,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说谎!」离烛低吼一声,脑后的一头黑发眨眼间全白了,「你说我比苍生更重要,你说谎!阿昭,你总是骗我。」
我没有。
他在我心里,比苍生要重要。
所以我才必须死,我必须阻止他这些有违天道的行为。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天谴,被扔进上古无间炼狱。
上古秘术只要成功,等待他的便是无尽的折磨。
我怎么舍得呢?
「离烛,忘了我吧。」
我说出这句违心的话后,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就从全身传来。
那种像是要将我从这具身体里剥出来的感觉。
离烛也感知到了,他双手颤抖,紧紧地抱住我。
「不,不……」他摇头,「阿昭,你不能这样对我。」
「阿昭!」
我的残存的魂魄从身体里飘出来,停在离烛身前。
「离烛,你笑起来好看。」我手指轻轻地点了点他的嘴角,随后轻轻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笑一个给我看看。」
他的泪穿过我的手指,落到地上,最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我喜欢的人,可真是好看啊。
连做出这种表情都这么好看。
天上的神仙没一个比他更好看的了。
我痴痴地望着他:「你知道吗?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我曾经想过若是我死了就希望能被做成一束烟花,绽放在空中。
「你为了我放了那么多次烟花,这次换我给你放。」
说完我的最后一缕意识化作一束烟花直冲上天,在空中缓缓地绽开。
这世间再没有阿昭了。
但有阿昭的爱。
全都在离烛身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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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不负我:疯批美人的爱与救赎
阿阿小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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