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穿越成为虐文的配该怎么办? - DGAF 的回答 - 知乎
2024-04-13T00:00:00Z | 209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4-04-13T00:00:00Z
如果穿越成为虐⽂的⼥配该怎么办?
更多「⾔情⼩说」讨论·39.8万条热议|有什么不侮辱智商的⾔情⼩说?DGAF正在努⼒成为⾼甜度写⼿穿越⼀周后,我终于接受了被困在⼀本狗⾎虐⽂⾥,成了⼯具⼈⼥配的事实。
微博上剧透,她是被男主⼀⼑⼑凌迟处死的。
我忍不住抖了抖,这局怎么破?
这本叫《霸道王爷的⼩娇妻》的虐⽂,潇潇洒洒⼏⼗万字,掀起了⼀股全⺠diss男主的狂潮。
微博甚⾄有个话题叫#杀死男主李维安的⼀百种⽅式#,⼀时还霸占了热搜第⼀。
故事剧情⼗分俗套,男主李维安是⽂朝四皇⼦,为了皇位,各种利⽤加⾝⼼虐待⼥主,还害得⼥主家破⼈亡。
两个⼈可以纠缠那么久,主要就是因为这个男主三观真的有点问题,占有欲强得要命,⼥主和别的男⼈对视⼀眼,他就杀了别⼈然后把⼥主关起来,精神和⾁体双重虐待。
放在现在妥妥就是渣男,是要遭受⽹络暴⼒的。
男主的经典语录:「我做这⼀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保护你个⼤头⻤啊。
是我,我真的直接踹了你。
可是我们的⼥主,真善美的⼥主,不管怎么折磨,都要留在男主⾝边。
⼥主经典语录:「除了他,这辈⼦我都没法再爱了。
可是……我们注定不能在⼀起。
」⽽我,还没看完这本虐⼼虐肝的⼩说,就睡着了,接着就穿越了。
但不是穿到⼥主沈灵茹⾝上,⽽是穿到了⽐⼥主更惨的⼥配沈玲玲⾝上。
微博上说,她的结局是被男主⼀⼑⼑亲⼿凌迟⽽死,我的妈呀,这得多⼤仇啊。
⼥配沈玲玲作为沈丞相的养⼥,和⼥主从⼩⼀起⻓⼤,嫉妒熏⼼,功能是被⽤来虐⼥主,技能是作死。
幼年偶然在灯会碰到男主李维安,从此就是李维安最⼤的舔狗。
太惨了,被⼼爱的⼈凌迟处死。
我忍不住抖了抖,这局怎么破?
根据穿书套路,⼀般是远离男⼥主,⽅可得⼀⽅平安。
会员特权已解锁价值¥19.00的盐选专栏沈玲玲和沈灵茹关系还搞得蛮好的,但根据⼩说,沈玲玲是只绿茶婊,就是表⾯笑嘻嘻,⼼⾥嗯嗯嗯的那种。
真正的沈玲玲应该在⼀周前就掉到河⾥淹死了,被捞上来后换成了我这个21世纪的⼤学⽣。
每天的⽇常就是吃饭、睡觉、打⾖⾖,啊,不是,是学习。
「咚咚」两声叩⻔,沈灵茹的声⾳响了起来:「妹妹,你怎么样?
」我还没来得及说句话,沈灵茹就推⻔进来了,啊,我现在只想静静。
「我听⼤哥说你醒了,就来看看。
」沈灵茹此时看上去是个⼗三、四岁的⼩姑娘模样,但依然是个娇滴滴的⼩美⼈,难怪难怪。
她⼝中的⼤哥,是沈丞相的⻓⼦,在⼩说⾥并不待⻅这个养⼥妹妹。
「玲玲,你都在家待了这么久了,今天姐姐带你出去玩玩呀。
」沈灵茹狡黠地笑笑,明眸皓⻮。
怎么能让⼈不喜欢?
我这个⼥配,⻓相其实也算不错,但整个⼈⽆精打采,看起来病歪歪的。
看来男主选⼥主还是有道理的。
⻅我没说话,沈灵茹继续说:「睡迷糊了吧?
今天是端午节呀,街上可热闹了,猜灯谜,划⻰⾈,到处都张灯结彩的。
」我刚准备说不去,脑⼦突然丁零⼀声:这就是沈玲玲和沈灵茹遇到李维安的灯会!⼗六岁的李维安在这场灯会上遇袭,⼀起⻓⼤的陪读书童为救他死于⾮命,李维安也就此彻底⿊化。
不⾏不⾏,我得去,如果能提前遇到李维安,改变书童为他死掉的事实,说不定引发⼀系列蝴蝶效应,彻底改变剧情,我就不⽤死了。
想到这⾥,我赶紧翻⾝下床,⾛到⻔⼝,发现沈灵茹还怔怔地杵在原地,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吗呀你,快点⼉。
」沈灵茹欢天喜地地跟了过来:「来了来了。
」⼩说⾥把这场灯会写得盛⼤极了,实际⾝临其境时,我依然被这盛世华景震撼到了。
整个上京灯⽕通明,明⻩⾊的万家灯⽕映得⿊夜都有了⼏分暖意。
今天晚上,这上京所有世家、商⼾家的⼩姐公⼦都会出来凑凑热闹,泛⾈听⼩曲⼉,好不惬意。
湖上漂浮着⼤⼤⼩⼩的各⾊船只,站在这湖边,也能听到船上的嬉笑声、奏乐声。
仔细瞅瞅,还真能瞧⻅坐在船内,犹抱琵琶半遮⾯的商⼥,以及闭眼听曲的公⼦。
旁边的商家阁楼上,也有品着⼩酒、吟诗作赋的诗⼈,连天上的明⽉仿佛都带上了⼏分诗意。
「哈哈,玲玲,你若是在这灯会上看上哪家的公⼦哥⼉,回去让爹爹给你说媒。
」沈灵茹笑呵呵地对我说。
我忍不住在⼼⾥翻个⽩眼,想不到⼥主还挺早熟的。
不过,瞅了半天,我也算明⽩了,这灯会就是古代⼤型的⻘年男⼥社交现场。
沈灵茹⼀双⼤眼睛滴溜溜地扫过路过的少年们,眼⾥装满了少⼥的⼼事和期待。
唉,我在⼼⾥叹了⼝⽓,此时⼥主还不知道⾃⼰和男主的虐恋深仇呢。
想到李维安,我这才猛然清醒过来,差点忘了这茬!我也开始留意⾝边来来往往的⼈群⾥,⾝着华服的公⼦哥们。
等我回过神来时,沈灵茹却被挤没了。
我晕,李维安没找着,⼥主还丢了。
其实⼩说开始于李维安⼗七岁封王之时,主⻆们少年时期的故事,⼤多是回忆,⼤部分被作者⼀笔带过,更别提这种和⼥配的回忆了。
虽然看过⼩说的我知道什么要发⽣,但发⽣的时间,怎么发⽣的,如今⾝为⼥配的我却完全不知道。
我就这样漫⽆⽬的地⾛着,湖边有⼀群男男⼥⼥围在⼀起放孔明灯,灯忽地⼀下升起来,登时照亮了半边天空。
⼈群中的欢呼此起彼伏,我顺着声响向湖中望去,忽然在万千升起的孔明灯中间,看到那站在对岸,⼀袭⻘⾐的少年郎。
周围微微闪烁的灯⽕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少年眉头微蹙,给这满城欢愉的⽓氛添了⼀笔惆怅。
真是有点孤傲美⼈的味道,没有⼀点烟⽕味。
这是男主⽆疑了,这明晃晃的主⻆光环!我突然有点明⽩,⼥配为啥⼀⻅男主误终⾝了。
但是我!21世纪的新⼥性,绝对不会被美⾊蛊惑,于是赶紧穿过桥往对岸跑去。
李维安有些疑惑地望着我,我也尴尬地回望他,完了,跑得太急,忘记想开场⽩了。
「呃……那个,能认识⼀下吗?
」我在说什么?
这什么搭讪烂招啊,我突然明⽩了⾃⼰⺟胎solo的原因。
「为什么?
」嚯,这李维安声⾳还蛮好听的,简直要苏断腿。
不愧是男主光环。
「那个······我从没⻅过像公⼦你这样⽟树临⻛、⻛流倜傥的男⼦,⼀看就⽓质不凡,⽇后⼀定⼤有作为。
」彩虹屁,谁不会。
李维安脸上没太多变化,本来微微皱着的眉⼼却舒展开了。
我知道是这彩虹屁有效果了,连忙乘胜追击:「能在这灯会遇到也算是缘分,不如咱们到前⾯的酒楼⾥坐坐,喝酒赏⽉,再作作诗?
」看他不说话,我连忙接着说,「包间!我请客!」说完还豪迈地拍了拍胸脯。
我当然不会吟诗作赋,更不会喝酒,但是当务之急是要把他跟书童带进⼩屋藏起来,不让他们遇袭。
⾝边的书童⾯露难⾊,在李维安⾝边⽿语⼏句,我连忙说:「我区区⼀个弱⼥⼦,难不成还能害你俩不成!」李维安嘴⻆动了动:「好。
」我欢天喜地,连忙⼀⼿拉着李维安,⼀⼿拉着⼩书童就冲进了最近的⼀家酒楼:「⽼板,最好的包间!」等真的在包间⾥坐下来,我们却⼤眼瞪⼩眼,傻眼了。
毕竟我是真的不会活跃⽓氛,也不会古⼈吟诗作赋那⼀套。
李维安也不说话,安静地看着我,那表情仿佛在说,我看你能搞些什么⺓蛾⼦。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简直⽐⼤学刚开学时,错⼊男厕所还尴尬。
这⼀瞬间,我突然深刻领悟了什么叫最怕空⽓突然安静。
「咳咳!」我抓了抓脸:「床前明⽉光,疑似地上霜,举头往明⽉,低头思故乡。
」我摇头晃脑,作诗我不会,背诗我还是可以的吧。
对不起,李⽩⼤师,盗⽤⼀下你的作品。
李维安喝了⼝茶,忍俊不禁。
⼩书童看了我⼀眼,慢慢开⼝:「姑娘,你背李仙⼈的诗做什么?
」这本书不是架空背景吗?
咋还知道李⽩?
「才疏学浅,只能借诗仙的词句抒发胸中情感。
」……我决定闭嘴。
我和男主没有共同话题。
谁知道这些古⼈喜欢聊什么东西。
「玲玲!」包间的⻔突然被打开了,沈丞相带着⼏个侍卫⾛了进来,⾝后还跟着沈灵茹。
⼀看⻅我,沈灵茹⽴⻢扑了过来:「玲玲!终于找到你了!」我偷偷看了⼀眼李维安,他也正好朝我们的⽅向看来,想必是⼀眼就看到了⼥主,眼⾥闪过⼀丝惊讶之⾊。
「⾂参⻅四皇⼦!」沈丞相⼀眼认出了坐在对⾯的李维安:「⼩⼥年幼⽆知,如若有冲撞四皇⼦之处,还请四皇⼦多多担待。
」看⼩说的时候不觉得,如今现场看⻅⼀个年过四⼗的⼤叔毕恭毕敬地参拜⼗六岁的少年,感觉这画⾯真有点不和谐。
很明显,李维安⾮常习惯,脸上表情冷冷的,开⼝⼀股⼦⼤⼈腔调:「丞相多虑了。
令千⾦天真烂漫,还吟得⼀⾸好诗。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呢。
苏灵茹此时也注意到了李维安,两⼈眼神对上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噼⾥啪啦的电流声。
「天⾊已晚,不如让微⾂送四皇⼦回宫。
」我想到本应该发⽣的刺客⼀事,连忙说:「对对对!你看这⼤晚上的,多危险!让爹爹送你们回去吧!」沈丞相瞪了我⼀眼。
瞪我⼲吗!我是为了救命!李维安扫了我⼀眼,拱了拱⼿:「那劳烦丞相了。
」「难为四皇⼦了,要委屈你和⾂⼥挤同⼀辆⻢⻋了……」沈丞相难为情地开⼝。
「我可以⾛路!我可以⾛路!」看了看那个确实不太⼤的⻢⻋,我就不当⼀百⼋⼗⽡的⼤灯泡了,赶紧让男主⼥主多联络联络感情。
李维安意味不明地看了我⼀眼,接着便和苏灵茹进了⻢⻋,我和书童并肩⾛在⻢⻋两旁。
我突然意识到,我还真是个⼩姐的⾝⼦,丫鬟的命。
我觉得我应该已经搅和⻩了此次的书童刺杀事件,想到这⾥,我愉快地哼起了⼩曲⼉。
中秋节后,⽇⼦过得平平常常,天⽓渐渐转凉。
院⼦⾥有棵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树,⼀场秋⾬后,树上的叶⼦落了⼀地。
⾃中秋⽇后,沈灵茹便有事可忙了,开始学起了⼥红,以及⼀些⼤家闺秀的礼仪。
因为是养⼥的原因,我的院⼦⾥冷冷清清,居然连个贴⾝丫鬟也没有。
这我倒是早知道,⼩说⾥沈玲玲在沈府虽然没受到歧视虐待,但也过得不太如意。
沈丞相⼀直对她客客⽓⽓的,在吃穿⽤度⽅⾯也没亏待这原⼥配。
但其实这⼀⼤家⼦⼈,也没⼏个真待她如家⼈的。
真实在这样⽆⼈在意,⼜不能随意出⻔⾛动的地⽅⽣活了⼀两个⽉,我觉得⾃⼰快抑郁了。
这样想想,原⼥配在这样的环境下⻓⼤,也难免作天作地。
果然可恨之⼈,也有可怜之处。
这时我忽然想起,⾃⼰家楼下⼩区也有⼀棵⽼树,树⼲⽼粗了,⼀圈都抱不住那种。
⼩时候学骑⾃⾏⻋时,就是⽼爸护着我,绕着院⼦⾥的⽼树转圈圈。
我还能回家吗?
这个破地⽅,没⼈说话,没⼈陪,关键没有Wi-Fi!万幸的是,偶尔还能逛逛街。
去各种裁缝铺、⾸饰铺买买买,还是能舒缓⼀下抑郁的⼼情。
现在⾦钱是我唯⼀的精神⽀柱。
可是按照⼩说⾛向,这丞相府在李维安成为皇帝后,就会被毁。
我掰着⼿指头算了算,差不多还有5个年头。
丞相府倒台那天,我也因为之前各种欺负陷害沈灵茹,被捉去千⼑万剐了。
我现在是不可能因为陷害⼥主被李维安虐待了,但有可能直接跟着丞相府⼀起满⻔抄斩。
唉,我这既没⼥主光环,也不清楚结局⾛向的穿越之⼦,怕是能成功跑路就不错了。
想到这昏暗的前程,我有点郁闷。
我这刚带上钱袋,正打算出⻔散散⼼,⼀想到这⾥,想到以后说不定得跑路呢,⼜折回去,把钱袋⾥⼀半的钱倒出来,装进了⼩盒⼦⾥。
「⽼板,今个⼉,这套和这套包起来就可以了。
」我摸摸钱袋。
⽼板认出我是上次⾎拼他们铺⼦的⼈,赶紧招呼⼈给我看茶,⼜让⼈去给我包⾐服,还特意叮嘱不要弄皱了。
「⼩姐,咱们这⼉呀,新进了⼀批⾐裳,你可看看?
」还不等我说话呢,⽼板招招⼿,⼏个伙计就提了⼏件⾐服出来,确实好看。
我爱不释⼿地摸着其中⼀套,⽩底粉肩,轻柔曼妙,我喜欢。
「这个多少银⼦?
」⽼板笑⽽不语,伸出五个⼿指。
「五⼗两?
」我摸摸钱袋,有点囊中羞涩。
「五百两。
」⽼板悠悠报价。
我差点吓昏过去:「⽼板,你这五百两,抢劫啊?
不要了,不要了。
」我连连摆⼿。
「看您是常客,四百两怎么样?
」⽼板连忙拉住我。
我没再纠缠,提着买好的两件⾐服,准备⾛。
还没跨出店⻔,就有⼈挡住了我的去路。
看这⾐着和腰间的⽟佩,想必是这上京的某个王公贵族吧。
我忍不住抬眼看去,对上⼀双桃花眼。
这!这真是张极俊俏的脸。
我脑海⾥突然就想起⼀个⾮主流句⼦,这还真是有能装下星⾠⼤海的眼睛啊。
再仔细瞅瞅,脸蛋也⽣得极其俊俏,我真想⼤呼我可以!这要是放在21世纪,妥妥的顶流明星,光这双眼睛就不知道要电晕多少迷妹。
「这⾐服,我替这位⼩姐买了。
」等等,这霸道总裁的剧情怎么说来就来,我还没准备好呢!穿书的好处,就是⾝边美男环绕,虽然都是⼥主的,但过过眼瘾也不亏。
桃花眼,桃花眼,这眼前温润如⽟的公⼦哥,难不成就是作者笔下的⼆皇⼦李维权?
我眼尖瞅⻅那块⼆皇⼦特有的⽟佩,正在他腰间挂着,定是李维权⽆疑了。
说起来,这李维权也是个狠⼈,笑⾥藏⼑那种,皇位的有⼒竞争者,和李维安掐了整整5年,估计李维安当了皇帝后,应该会对他赶尽杀绝。
想到这,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我也不好意思花别⼈钱,连连摆⼿:「不⽤了,不⽤了,呵呵。
」李维权还是笑得似春⻛拂⾯,什么也没说,硬是把⾐服塞到我⼿⾥。
这……什么意思?
原⽂⾥,李维权也是⼥主沈灵茹的脑残粉,也不待⻅⼥配,也就是我就对了。
我记得⼩说⾥,这位还总是温柔地威胁⼥配:「你若再动她⼀分⼀毫,我定将你挫⻣扬灰。
」啧啧啧,瞧瞧这霸道总裁般的⾔论。
按⼩说发展套路,我们俩现在是不应该遇⻅的啊,难道是那晚救了书童后的蝴蝶效应?
「这⾐服也不是⽩送你的,⼩姑娘。
」李维权⻅我傻站在原地,开⼝道:「拜托你把这封书信交给你姐姐。
」这下我明⽩了,合着给我买⾐服,是为了让我帮着传递情书呢。
想到这⼉,我也就不客⽓地接过了⾐服:「没问题,交给我吧。
」我接过信,放好。
「真是个好孩⼦。
」此时的⼆皇⼦李维权已然⼗⼋,⽐起李维安稍显稚⽓的脸,⼆皇⼦颇有点少年⽼成的感觉。
我本来也有⼆⼗岁来着,现在虽说穿到了个⼗三岁的⼩⼥孩⾝上,但被叫⼩孩⼦,还真有点害臊。
待我回过神来,李维权已经离去,留给我⼀个轻飘飘的背影。
这个沈灵茹真是的,跟着男⼆其实也挺好,虽然⼿段狠了点,但在⼩说⾥,对⼥主那可真是掏⼼掏肺啊,每次⼥主被男主整得半死不活时,都是男⼆在悉⼼照料。
我将信交给沈灵茹的时候,正在吃蜜饯,含含糊糊跟她讲,这是⼆皇⼦给她的。
她狐疑地看了我⼏眼,我假装没看到,继续吃我的蜜饯。
我必须要明哲保⾝,坚决和男主⼥主甚⾄男⼆划清界限。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主光环,⾄此到⼗⼆⽉底,我都没有碰到过李维权和李维安,只是断断续续从下⼈的⼋卦⾥听到⼥主和这两⼈的消息。
例如,李维安约了⼩姐骑⻢作乐,李维权请了⼩姐渔⾈唱晚。
再例如,李维权送了⼩姐⼀盒珠宝⾸饰,李维安送了两箱锦罗绸缎。
再再譬如,两兄弟为了⼩姐⼤打出⼿。
我每⽇听着,发现⽆论到哪⼉,⼋卦都是最有意思的精神⻝粮。
到了年底,帝后于宫中宴请⽂武百官及其家眷。
我虽然是养⼥,但总归是这相府的⼀份⼦,也跟着沈丞相、沈灵昌和沈灵茹⼀起进宫去赴宴。
这宫宴确实不同凡响,但和我的螺蛳粉、⿇辣烫⽐起来,还是差远了。
朝廷命官带着⻓⼦⻓⼥,坐在靠帝后⽐较近的位置,我作为养⼥,和其他庶⼦们坐在犄⻆旮旯处。
我不觉得有任何不快,在这样⽆⼈关注的⻆落⾥,不⽤注意任何宫中礼仪,躲在⻆落⾥⼤快朵颐也蛮⾃在。
就在我正努⼒啃着⼀块猪蹄的时候,突然听到有⼈在窃笑。
我恶狠狠地瞪过去,发现笑声的发出者是个⼗五六岁模样的少年。
⻓得虽然不如俩皇⼦那般璀璨夺⽬吧,但也是⼩帅哥⼀个呀。
想到这,我放下猪蹄,对他微微⼀笑。
钱要花,帅哥也要泡!⼥主的男⼈动不得,这其他的⼩帅哥总⾏吧!「⼩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邵晋。
」他低头微微⼀笑,我觉得我可以!「沈⼩姐吧?
早听闻沈家⼤⼩姐貌美⽆双,⼆⼩姐天真烂漫,今⽇⼀⻅果然如此。
」邵晋拱⼿说道。
「我爹爹是礼部尚书。
」邵晋继续说道:「我也不是什么嫡⼦,不知道沈⼆⼩姐是否嫌弃在下……能否有幸做个朋友?
」「不嫌弃,不嫌弃……哈哈哈!」我脸都要笑烂了,像捡到宝⼀般,这⼏个⽉真是憋死我了,帅哥泡不成,多交个朋友也不错啊。
我看邵晋就不错,和剧情没⼀点关系,也不⽤担⼼卷⼊什么狗⾎权谋。
我正准备拉⼀下邵晋兄的⼩⼿,增加⼀下友谊,突然间,我的咸猪⼿就被拦在了半空。
抓着我⼿腕的⼿指节根根分明,有点好看。
邵晋发出有点呆滞的声⾳:「⼆皇⼦……」我⼀抬头,⼜对上那双桃花眼。
「跟我⾛。
」美⾊误事⼉啊!我莫名其妙就被李维权拉出了正厅,对上那双桃花眼,我就把邵晋忘得⼀⼲⼆净了。
李维权拽着我的⼿腕,绕了⼏个弯,⾛到⼀僻静处。
随后他伸出⼿,⼿⾥捧着⼀个⼩⼩的⽊质盒⼦,⾥⾯装着⼀朵⼲了的⼩⽩花:「这个给你。
」什么意思?
没有主⻆光环的我,只配拥有⼲花吗?
当然我是不敢直接怼的,表⾯笑嘻嘻地回复道:「多谢⼆皇⼦殿下。
」我接过来,仔细瞧瞧,还挺别致的。
「这是什么花?
看起来⼩⼩⼀朵,还真可爱。
」我假装很开⼼⼀样。
「是啊,真可爱。
」李维权看我很喜欢的样⼦,满意地点点头。
「这是黛尾,五年⼀次的花期。
最近刚好有公务外出,恰好碰到这开花期,随⼿摘了⼀朵做成⼲花送给你。
」「⼆皇⼦殿下,有⼼了。
」虽然我更想要你腰间的⽟佩!⼀看就价值不菲的样⼦。
「想要这个?
」李维权看我眼睛⼀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通透的⽟佩:「你眼睛就快⻓在上⾯了,玲玲。
」他轻笑。
我狗腿⼦⼀般狂点头,忽然⼜意识到,这样明⽬张胆索要皇⼦的⽟佩好像有点不妥,好像有点⼉太蹬鼻⼦上脸,⼜把头摇成了拨浪⿎。
李维权这会⼉真是忍不住了,爽朗地笑出了声⾳。
接着他解下腰间的⽟佩,半跪着准备替我系在腰上。
⾮常罗曼蒂克的⼀幕,可我觉得我简直在玩命。
这要是被谁看到了,我很可能还没⾛到⼩说⼤结局,就翘辫⼦了。
「⽇后,就我名字就好。
」「好啊!李维权……」我觉得我⼜在试探笑⾯虎的底线,赶紧⼜加了⼀句:「哥哥。
」李维权⾝体⼀怔,估计被恶⼼到了,但也没说什么。
「⾏了,回去吧。
」李维权顶着⼀双桃花眼,⽬光柔不⻅底,温柔地拍拍我的背。
我有点昏头昏脑地回到席间,邵晋凑过来问我⼆皇⼦叫我做甚,我都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眼就看到我腰间多出来块通透的⽟佩,噤声低问:「这是⼆皇⼦给你的?
」表情略显惊讶。
我摸了摸腰间的⽟佩,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怎么了?
」我有点莫名其妙。
「男⼥……之间的定情信物便是男送腰间配⽟,⼥送⼿绣⾹包。
你……你这是和⼆皇⼦定情了吗?
」我听这话时,刚好喝了⼀⼝茶,⼀下⼦全喷了出来。
什么?
什么⻤?
我哪知道有这茬,我只是单纯贪财⽽已。
但是真是细思极恐,李维权还真是我要就给了,他不会以为我要来定情的吧?
这给我⽟佩,他⼼⾥⼜是怎么想的呢?
我这⼼⾥这么想着,眼神也不⾃主就飘到了坐于前排的李维权那⾥。
他眼眉含笑,和周边的世家公⼦哥们说着什么,眼神貌似不经意般,若有似⽆地扫过沈灵茹⼏眼。
其实这⼤殿⾥,停留在沈灵茹⾝上的眼神,⼜何⽌是李维安、李维权呢,其余皇⼦甚⾄是其余在场的公⼦哥们,⼼下都对她出众的外貌惊艳着吧。
「这就是⼥主光环,⾛到哪⼉都是⼈群⾥最出众的。
」邵晋看我眼神望向沈灵茹,虽然对我说的话⼀知半解,还是开⼝道:「灵茹⼩姐确实美的不可⽅物,但是,但是……」他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我觉得玲玲⼩姐更⽣动可爱⼀些才是。
」我撇撇嘴。
就是没那么好看呗,说得那么委婉。
古⼈说话就喜欢⼭路⼗⼋弯。
我先前不知道这⽟佩的各种⼲系,现在知道了,那么就要找机会还给李维权了。
这酒宴的后半段,帝后乃⾄其余⼤⾂们都已离场,说是给⼩辈们留些时间,互相交流⼀下。
嗯……这也是⼀场古代⼤型名⻔社交现场。
我找到坐在⼈群之间的李维权。
「⾂⼥⻅过⼆皇⼦殿下,不知⼆皇⼦能否借⼀步说话?
」我学着古⼈的样⼦,拿腔拿调。
李维权没作声,但还是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跟我⾛到⼀旁。
我赶紧把⽟佩奉上。
「这⽟佩请收回吧。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
」「⾂⼥之前不懂事,并不知晓这⽟佩的重要性。
」李维权看我的眼神越发复杂。
「也罢。
」李维权接过⽟佩,重新挂回腰间。
不远处,李维安和沈灵茹正打得⽕热。
我瞅瞅李维权,他掩去了嘴⻆的笑容。
这个⼈,我实在弄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皇⼦,不必伤⼼。
这不是因为⼆皇⼦不好,只是这……四皇⼦和我家姐姐羁绊更深。
」做个好⼈,到处刷好感总是没错的。
好感值满,⽇后翻船也不会太惨。
「哦?
我怎么就没机会了?
」李维权饶有兴味地问我。
我在⼼⾥翻了个⽩眼,实在是不忍⼼告诉他,你不仅没机会了,还会成为万年备胎。
不久之后,皇帝会⽴储,会封王,沈灵茹会嫁给李维安。
⽽你,李维权,江⼭美⼈⽆⼀在⼿。
不同于看⼩说时的感受,如今,看着李维权活⽣⽣站在我⾯前,⾯⾊⽣动地追问我他还有没有机会,我竟语塞,⽆⾔以对。
「⼆哥,快过来!」⼀个⼗三四岁的男孩⼤声唤着李维权:「哈哈哈哈哈,七弟第⼀次喝酒,模样笑……笑死我啦!」男孩⼀⼿捂着肚⼦,⼀⼿把桌⼦拍得啪啪作响,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好玩的事情。
⻅我⽬不转睛盯着那个男孩⼦,李维权开⼝道:「那是我六弟。
」此时,他眼底竟然也浮现出暖意,这是我第⼀次⻅他不同于平⽇那些⼝蜜腹剑的微笑。
「玲玲,失陪了。
」李维权朝我笑笑以表歉意,然后⼜快步⾛向了那闹作⼀团的皇⼦旁。
不知何时,李维安也加⼊了他们。
他们有⼈劝⽼七不要再喝了,有⼈⼤呼没事没事,还有⼈哈哈⼤笑。
然后不知怎的,互相⼜开始了把酒⾔欢,好不快活。
我站在⼀旁有点恍然,⻅惯了⼩说⾥所写的为了皇位⼿⾜相残的场⾯,真实地⻅到这么和谐的兄弟欢笑场⾯,让我觉得⽣了⼀种不真实感。
其实他们也是⼀群年少轻狂的少年,谁不想⽆忧⽆虑地⾛完这⼀⽣呢,只是⽣在这帝王家,有多少⽆奈,被迫学着前⾏。
「他们感情可真好。
」沈灵茹⾛到我旁边,握住了我的⼿。
我低头,鼻⼦有点发酸,眼泪就要溢出来。
不知道是为着帝王家的⽆奈,还是因在这异世的孤独。
「是啊,真好。
」可是没什么是永恒的,世事如此,⼈⼼更是如此。
那⽇宫宴后,我也跟着相府的⼈去了很多其他世家官宦的宴会,看来过年到处⾛动的确是中华⺠族⾃古以来的优良传统。
在有些宴会上,也能遇到李维权或是李维安,但这些宴会上却再也不⻅那⽇新年宫宴上少年动容的微笑,那种因为开⼼⽽发⾃内⼼的微笑。
李维安还是那样脸⾊淡漠,李维权依旧春⻛拂⾯,都那么让⼈猜不透,让⼈⽣出疏离感。
偶尔看向我和沈灵茹这边时,他俩的眼⾥会挂上⼀丝难喻的柔情。
沈灵茹也会因为两⼈的注视,微微红了脸,连着⽿朵也红了,我坐在⼀旁竟然觉得怪可爱的。
我有时也会碰到邵晋,他会偷偷朝我打⼿势,然后我俩就会中途逃离席间,在院⼦⾥瞎溜达。
邵晋不是⻓⼦,我是个⼗三岁⽆⾜轻重的养⼥,根本就没⼈注意到我俩中途的消失。
邵晋是个挺有意思的⼈,我们会在别⼈的假⼭上偷偷刻上到此⼀游。
他会给我讲那些他在戏班⼦看的戏和说书先⽣讲的故事,有些故事爱得委婉,有些英雄做得荡⽓回肠。
我⼀定是远离⽹络太久,竟然不觉得腻烦。
相府办宴会时,虽然不如皇宫那般声势浩⼤,但帝后乃⾄太后也派⼈送了⼏箱⼤礼。
⼏位相对年⻓的皇⼦也悉数到场,李维安、李维权还有沈丞相就在堂上开始谈论国家⼤事,譬如江南的⽔灾,西边的蛮夷。
我不如沈灵茹那般,能坐在这些⼈旁边听⼀整个下午,我只要听⻅那些⼦乎者也,就昏昏欲睡。
邵晋跟我⼀样,胸⽆⼤志,我俩默契地对视⼀眼,然后就⼜偷偷溜出了⼤堂。
「我就算了,你⼀个官宦之⼦,要不要这么⽆⼤志啊。
」我忍不住挖苦他。
「哈哈,谁说我⽆⼤志?
我的志向不在那朝堂上罢了。
」邵晋并不恼,揉揉我的脑袋,继续道:「再等个⼀两年,我便南下江南,近湖开⼀家酒楼,整⽇的呀,就听那醉⼈的⼩曲⼉,听那先⽣的评书,观察那来来往往在我酒楼停留的江湖之⼈。
」邵晋闭着眼,把这酒楼之景描述的绘声绘⾊。
「为什么是江南啊?
」我忍不住问:「上京不好吗?
」邵晋敲了敲我的脑袋,看我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懂个屁啊。
「江南的美⼈可⽐上京的有味道多了!」我忍不住在⼼⾥翻个⽩眼,好⾊之徒!「那你到时候记得稍上我⼀起啊,我在这上京早就待腻味了,咱们⼀起南下做⽣意。
」「你莫不是要跟我私奔呀?
」邵晋挑眉逗趣道。
我还没出声,他⼜说道:「不过也⽆妨,等你及笄之时,我便来相府求亲。
咱们名正⾔顺去江南。
不过就怕呀,你现在还是个⼩丫头⽚⼦,⻓⼤了这话就不算话了。
」「你要跟谁求亲?
」李维安冷冷的声⾳从我背后传来,吓得我打了⼀个颤。
毕竟这原主是喜欢李维安这⼤冰坨⼦的,还是捂不热的那种,我⼀瞬间竟然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邵晋也显然被吓了⼀跳,连忙拱⼿⾏了礼。
我和邵晋在⼀块⼉时,就⾃在多了,不⽤在乎这些个繁⽂缛节。
我也跟着给李维安⾏了礼。
「回四皇⼦,⾂这是在跟沈⼩姐求亲。
」「你想跟他成亲?
」李维安语⽓不善,继续咄咄逼⼈地说:「你才多⼤,就想着嫁⼈了?
」我听出这语⽓不对劲,也不敢直接怼回去,⽣怕惹怒了他,把我抓去喂狗。
毕竟这是连⼼爱的⼥⼈也敢鞭笞的狼⼈。
不过这四皇⼦也管得太宽了吧,还不允许我有⼏个追求者吗,忍不住在⼼⾥翻了个⼤⽩眼。
「四皇⼦,我的婚事⾃然是应该由家⽗做主,且⼩⼥⼦⾃知不如家姐花容⽉貌,⾃然是得早做打算。
」李维安没说话,只是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我。
他本来眼睛就⼤,这么瞪着我怪吓⼈的。
我不禁缩了脖⼦。
我本以为他要反驳我,结果什么都不说,就甩了袖⼦⾛了。
被李维安这么⼀搞,我也忽然没了好⼼情,直接招呼了邵晋回宴席。
邵晋好像欲⾔⼜⽌,但⻅我表情不太好,也没再多说什么。
⼆⽉末的时候,刚刚过完年的⽇⼦⼜恢复了清闲。
不过我院⼦⾥突然多了两个丫鬟,说是调来服侍我的。
后来我才知道,是沈灵茹告诉沈相我这院⼦冷冷清清的,增加点⼈⽓总是好的,沈相这才⼜给调来了两⼈。
这俩丫鬟⼀个叫⼩⾬,⼀个叫⼩云。
我特别开⼼,可以凑⼀桌⽃地主了。
闲来⽆事,还可以跟她们吹吹⽜。
「⼩姐,你每⽇念叨的Wifi是什么呀?
」⼩云总是会问我各种问题。
⼩⾬⼀般只是在⼀旁默默听着。
「唉,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这个破地⽅,什么都没有!」我⾃⼰做了⼀副扑克牌,没事好搞搞赌博。
「⼀对三!」⼩云⼜拿了⼀对三来压我的⼀对⼆。
「唉!给你讲了多少遍了,⼀对⼆是所有对⼦⾥最⼤的!」这丫头看起来挺机灵,怎么脑⼦这么不好使。
「⼩姐,我⼜忘记三带⼀是怎么回事了。
」⼩⾬开⼝。
我崩溃。
直到开春之时,⼩云和⼩⾬终于能在⽃地主上和我⼤战三百回合了。
开春之后,世家贵胄们的⼤型社交活动⼜要开始了。
⾸当其冲就是四⽉初的狩猎,就在上京的皇家园林之中。
我本来想装病不去,我⼀个现代⼈,⼜不会拉⼸射箭的,连⻢都不会骑,去了不是丢⼈现眼吗。
但是沈灵茹⼀直求我和她⼀起去,说什么我们只⽤坐在场边观摩就⾏了。
我内⼼翻个⽩眼,我得多⽆聊啊,⼜不像沈灵茹有⼼上⼈可以看。
不过沈灵茹也是契⽽不舍,后来我终于烦了,答应和她⼀起去。
反正正式的⼩说故事线也要等到她嫁给李维安才开始,我现在去看看,应该也没什么性命之忧。
然⽽,我真是太天真了。
到了狩猎场,我瞧⻅邵晋也在,连忙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他却突然疏离起来。
搞得我有点尴尬。
怎么回事啊?
难道是因为求亲之事,我没有答复?
不⾄于这么⼩⽓吧。
因为要先去⻅过皇帝皇后,我⼼想着等下找来邵晋问问缘由。
场边有搭了台⼦和棚⼦供随⾏的妃嫔,还有世家官宦⼩姐休息观摩之⽤。
我瞅了⼀圈没瞧⻅邵晋过来,⼼⾥有点疑惑,这⼈不是不善骑⻢狩猎吗?
难道也要随⾏和皇⼦们⼀起狩猎?
但想想⼜觉得,毕竟是⾂⼦,皇⼦要求了还是要上的。
果不其然,在狩猎出发处,我看到英装待发的李维安和李维权,还有⾝⼦稍显单薄的邵晋。
这样对⽐,太残忍了吧。
这男主和男⼆不管往哪⼉⼀杵,都显得周遭的⼀切黯然⽆光。
我本来觉得邵晋⻓得也算翩翩公⼦,但和这两⼈⼀⽐,差得,嗯,有点多。
我忍不住偷偷拿眼瞧了瞧我⾝边美⼈如画的沈灵茹,难道我和她在⼀起,对⽐也这么明显吗?
我不禁往远处挪了挪,⼼⾥忍不住腹诽,我怎么没有穿成那种红颜祸⽔般的⼥配呀,唉,惨。
李维安和李维权也⼀个劲地往这⾥瞅,明显得连皇帝皇后都忍不住朝我们这个⽅向望过来。
我赶紧低着头把距离拉开了,你们⼉⼦看的可不是我,⽽是我旁边这位⼤美⼈⼉。
狩猎开始的⿎声把⼤家的视线再次拉回到狩猎场上,⼏位皇⼦都想着多猎些东西,好在皇帝⾯前显显本事。
「⽗皇且慢!」⼀个⾐着戎装的妙龄⼥⼦突然出声,然后便俯⾸跪在帝后⾯前。
皇帝⽰意停了⿎声,远处刚准备开始的⼏⼈也不明所以地停下了动作。
「⼉⾂⾃幼也学骑⻢射箭,这次便想和皇兄们⼀起狩猎。
」这想必是哪位不拘⼩节的公主。
「好啊!好啊!不愧是朕的⼥⼉!」皇帝不恼反⽽很开⼼,急忙让属下备⻢,取来⼸给这位公主。
末了,皇帝似乎⼜想起什么,看向我们这边,我⼼⾥⼤叫⼀声糟糕。
「就让沈相的两位千⾦跟随公主⼀起上狩猎场吧,⼥孩⼦家家也好做个伴⼉。
沈相放⼼,这皇家院林⾥没什么凶猛野兽,不过⼀些放养的麋⿅、⽩兔罢了。
」皇帝都这么说了,沈丞相也不好推迟,只得也让⼈为我们备了⻢,好跟随公主们⼀起上狩猎场。
我不会骑⻢呀!还好随从牵过来给我的⻢体型并不⼤,栗⾊的,还有点可爱。
随从说这⻢是我这原⾝之前经常骑的,这让我稍微安⼼了点,⾄少这⻢不会因为认⽣踢我⼀脚。
我⼩⼼翼翼地先摸上⻢脖⼦,这⻢好像认出了原主,表现得还蛮亲昵。
随从在⼀旁扶着我上了⻢。
上⻢的⼀瞬间,看着离地的⾼度,我觉得我真是⼼⼤。
这要是摔下去,嗑到脑袋,是真的会死⼈的!我⼼⼀横,学着电视剧⾥的样⼦,轻轻夹了夹⻢肚⼦,然后⻢⼉便缓缓⾛了起来。
我努⼒保持着平衡,不知道是我天赋异禀,还是原⾝有着肌⾁记忆,⾛了⼀段后,除了屁股有点痛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事发⽣。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跟在公主后⾯,成了狩猎⼩组的⼀员,李维安和李维权⻜快地瞥了我⼀眼,便担⼼地去瞧沈灵茹了。
我来不及多想,⼀⾏⼈听到⿎声,便⼤喊⼀声「驾」,接着⻢⼉就向着⼩树林疾驰⽽去。
我的⻢可能受了旁边⻢⼉的影响,也跟着疾驰起来,吓得我差点⼤叫⼀声妈妈。
我紧紧抓住⼿⾥的缰绳,把腰弯得低了些,以保持平衡。
四⽉的⻛还是刺⼈的,跟着⼈群进了树林后,⼤家便四散开来。
要命的是,我在这个时候迷路了,⽽且我的⻢还在疾驰。
怎么停啊!我学着电视剧⾥的样⼦,⼤叫⼀声「吁⸺」,惊得林中群⻦⻜起,⻢⼉却并没有减速。
我彻底慌了,不是吧……我的结局不会是坠⻢⽽亡……吧……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泡⼀下古代帅哥呢……「你是傻⼦吗?
」眼泪婆娑中,我看⻅李维安骑着他的⻢追了过来。
我也不管形象了,眼泪哗啦啦涌了出来,估计还有鼻涕。
「李维安,你……你快点救我……呜呜呜……我要死了……呜呜呜,你快叫⻢停下来。
」忽然感觉有⼈从背后搂住了我的腰,然后⼀⽤⼒把我从⻢上捞了过来,接着我的头撞进了⼀个软软的怀⾥,我本能抱住了这救命稻草。
待我慢慢睁开眼才发现,我正横坐在李维安的⻢匹上,双⼿搂着他的脖⼦。
他⼀只⼿握着缰绳,⼀只⼿紧揽着我的腰。
我⼏乎能听到他咚咚的⼼跳声,闻到他⾝上好闻的味道,⼀瞬间我有点绷不住,感觉从脖⼦红到了⽿朵根。
但我也不敢撒⼿。
我觉着,这味道要把我的脑袋都熏晕掉了。
李维安放慢了⻢的速度,然后才幽幽开⼝:「你这样挂在我⾝上,我怎么打猎啊。
」我连忙放开⼿,差点⼀个后⼼不稳摔下⻢去,幸好李维安紧了紧环着我腰的⼿。
「抱着!」李维安⼝⽓有点微怒,我不敢像之前那样圈着他的脖⼦,就伸⼿抓了他胸前的⾐服,这才发现我好像还蹭了点鼻涕在他⾐服上,太丢⼈了。
李维安突然停了⻢,⼀把拎起我扔到⻢后,我悬空来了个⼀百⼋⼗度旋转,然后稳稳落在了他⾝后,惊得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抓紧了!摔下去我可不管。
」我赶紧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这时候还是⼩命⽐较重要。
李维安⾝体微微⼀怔,我以为他要呵斥我松⼿,结果他什么也没说,就⼜开始骑着⻢在树林⾥闲逛。
「看你平⽇⾥那么伶⽛俐⻮,怎么也会掉眼泪花⼉?
」李维安没来由地问了⼀句。
「这是⽣理反应!不是我要哭的!」「哼。
」李维安不以为然地哼了⼀声。
我刚准备继续反驳他⼏句,⽿边忽然唰地⼀声,随后便觉着右背连着右胸⼀阵巨痛,低头看时,才发现右胸处已然开出了⼀⽚⾎红的花。
这⼀痛让我忽然没了⼒⽓,急急就要坠下⻢去。
我瞧⻅李维安伸出⼿来拉我,脸上带着⼏分不可置信和⼼疼。
他拉住我,让我没能坠下⻢,可是真的太痛了,痛得我意识也渐渐不清晰起来,我似乎都看不清李维安的脸了。
「完了……我要回去了……」紧接着⼤脑⼀⽚空⽩,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再次醒来时,是在宫⾥。
偌⼤的宫殿⾥,只有我躺在⼀张巨⼤的床上,寂静得要命,都能听得⻅⻔外轻微的⻛声。
我感到右胸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也渴得厉害,想翻⾝起来倒杯⽔喝,谁知⾝体⼀软,摔下了床。
⻔外似乎有⼈听到了响动,推⻔进来。
「⼩姐!」⻅我摔倒在地,⼩云和⼩⾬赶紧过来把我扶到床上。
我张了张嘴,但却发不出任何声⾳。
⼜试了⼀次,才艰难地吐出了⼀个⽔字。
⼩云⽴刻会意,取了桌边的⽔来喂我,⼩⾬也出去请太医来为我诊脉。
我听⼩云讲,那⽇在狩猎场我右边中了⼀箭,之后便不省⼈事。
是李维安⽴即送我回宫,⼜请了太医来诊治。
万幸的是,射箭之⼈⼒道不⼤,⼜或是隔得太远,没有射穿我的⾝体,让我捡回⼀条⼩命。
「⼩姐。
」⼩云掉了眼泪:「太医说,若是这箭势头再猛些,穿透了⼩姐的⾝体,就救不回来了!」「可有抓到射箭之⼈啊?
」这箭来得太蹊跷。
李维安从⼩便在这宫⽃权谋中⻓⼤,若这⼀箭指向他,是有⼈想刺杀他,也不奇怪。
但在这皇家院林之中⾏刺皇⼦,就算成了,想全⾝⽽退地逃⾛也难之⼜难,这刺客胆⼦得多⼤啊。
⼜加上还恰好被我给挡了,这刺客到底是眼神不好还是脑⼦不好?
「奴婢也不太清楚。
」⼩云顿了顿⼜说:「但……奴婢听说……这箭……是狩猎场统⼀⽤的。
」我⼼头⼀惊。
若刺杀⽬标是李维安,⽤狩猎场⾥的箭更是没有道理了。
难道⽬标是我?
可是我只是个⼥配啊!就算是忌惮李维安和相府联⼿,也不应该刺杀我这个养⼥啊。
⽽且我这原主年纪轻轻的,也不⼤可能和谁结仇吧?
「玲玲!你醒啦!」和太医⼀起来的还有李维权,话⾥有掩不住的惊喜。
太医替我把脉之后,摸摸胡⼦,笑着对我说:「没事了,没事了,⼩姑娘。
」继⽽转头看向李维权,「回禀⼆皇⼦,沈⼩姐已⽆性命之忧,只需⼏⽅药调理⼀下,好好休息数⽇。
」李维权点点头,便让太医退下了,还吩咐⼩云和⼩⾬去领了药⽅⼦熬药。
这宫殿⾥只剩下我和李维权。
李维权坐在床沿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得我⼼⾥⽑⽑的,这时我才发现,我这右边肩膀因为伤⼝包扎的原因,啥也没穿,刚刚太医检查完也没有替我盖好被⼦,这会⼉⽩花花⼀⽚露在外⾯。
我尴尬地扯了扯被⼦,脸⼀下涨得通红。
「⼆皇⼦,咳咳,这贼⼈可抓住了?
」我尴尬地开⼝。
李维权看着我的脸,叹了⼝⽓,敛了笑容,坐在床边,轻轻⼀下⼀下地抚摸我的头发。
「抓到了。
玲玲,你不⽤担⼼这些事。
你只管开⼼就好了。
」李维权顿了顿,⼜提到,「上次,不是让你私下不要叫我⼆皇⼦了吗?
」「那应该叫你什么?
我怕被旁⼈听了去,皇帝要抓我去砍头。
」李维权弯了弯嘴⻆,看起来⼼情舒畅了很多。
「还有⼒⽓嘴贫,看来是没⼤碍了。
」李维权仔细思考了⼀会⼉,⼜说道:「李维权,维权,你怎么喜欢怎么叫。
」「真的?
不会治我的罪?
」李维权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睛都眯了起来:「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傻丫头,真要想治你罪,早死了千⼋百会了。
」他这么说,我不置可否。
但也不能怪我呀,毕竟我初来乍到。
「我多久能回沈府啊?
」这⼀直在这宫⾥待着也不是个事⼉。
「等你伤好,就送你回去。
听话。
」⾏吧,既然李维权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暂时先在这宫中住⼀⼩段吧。
不知道为何,我这⼼⾥总是隐隐有些不安,太阳⽳突突地跳着,隐约觉得李维权并不想让我知道太多关于这⼀箭的事情。
我本以为在这宫中住上些⽇⼦,便可以回相府了。
但李维权以我的伤没有好为由,硬⽣⽣让我在宫中待到了七⽉初夏。
宫⾥⽐相府还难玩。
在相府时,我⾄少⾃由⾃在,时不时出⻔逛会⼉街,还挺快乐的。
在这宫⾥,没⼈来看我的话,我就只能待在这冷冰冰的宫殿⾥,啥也⼲不了。
毕竟是在皇宫内,李维权告诫我不要到处乱跑。
头⼏个星期,我和⼩云⼩⾬做了副扑克牌,昏天⿊地地⽃地主,也就熬过去了。
但后来,我唯⼀的娱乐活动就变成了坐在这宫殿⼤⻔⼝,看来来往往、匆匆经过的丫鬟太监。
我现在终于能体会电视剧⾥那些失宠妃嫔的怨念了,在这深宫⾥,也没啥娱乐活动,除了争宠还能⼲啥呢。
每⽇也就是这样,在这皇宫⾥转转,期待着皇帝来⾃⼰宫殿看上⼀眼吧。
正因为如此,李维权每次带着德来居的糕点来看我的时候,我都特开⼼。
其实他⼈来不来没关系,这糕点到了就可以了。
这破古代什么都破,但是我敢打赌这德来居的糕点放到现代也是妥妥的⽹红,⽐喜茶还要红的⽹红。
「你过完年也⼗四了,怎么还是个⼩孩⼦样。
」李维权每次看我吃得狼吞虎咽,都会⽆可奈何地笑着批评我。
我边吃边想,我要是告诉他其实我都⼆⼗了,会不会吓死他。
「怎么其他⼈都不来看看我啊?
」这么久了,怎么着我也是相府养⼥吧,⾯⼦上总得过得去才⾏啊。
「你想谁来看你?
那个要向你求亲的邵晋?
」李维权依旧笑着,但我⽴刻感到后背发凉,不敢作声,默默低头吃糕点。
李维权⻅我不说话,忽然⽤⼿捏住了我的下巴,让我不得不抬起头看着他,然后幽幽地问:「还是说,你想⻅我的四弟?
」我被⽓得⽆语!我就随便⼀问,压根没想这么多,他现在这么⼀搞,我下巴倒是不痛了,但是嘴⾥包了⼀块刚咬的糕点,我是嚼还是不嚼呢……这⼀嚼吧,好像有点破坏这种霸道皇⼦的⽓氛,不过这不嚼吧……管他呢……我⼜不是在演戏。
在当时⾮常微妙的⽓氛下,我快速地嚼了嚼,吞下时发出咕咚⼀声,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赶紧冲李维权笑笑,不好意思哦,破坏了你的氛围。
李维权眼眸闪烁了⼀下,忽地⽤指腹抚摸了⼀下我的唇瓣,然后⼜快速收了⼿,背过⾝去。
「你⼲吗啊?
」我莫名其妙。
「李维安和沈府的⼈都很忙,邵晋也许……能来看看你。
」半晌李维权撂下这句话,就拂袖⾛了。
我留在原地想了半天,唉?
他怎么知道邵晋向我求亲这事⼉?
邵晋这⼩⼦嘴可真⼤,我还没说答应不答应呢,他⼀天天就到处招摇,等他来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我恶狠狠地吃下了最后⼀块糕点。
果不其然,第⼆天,邵晋就来找我了。
「你丫可算来了!」我张⽛舞⽖地跑过去揪住邵晋:「你到底都跟谁说了求亲的事⼉啊?
怎么全世界都知道啦?
」邵晋不似往常那般哈哈⼤笑,只是抿嘴深深看了我⼀眼,开⼝道:「那你答应吗?
」我松开了揪住邵晋⾐领的⼿,本能地退后了⼏步。
他这般认真地问我,让我不知如何作答。
在这个世界结婚吗?
我没想过,我只想安安⼼⼼活下去。
可是,我还能回去吗?
「邵晋,我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也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如若你有了喜欢的姑娘,就和她成亲吧。
」邵晋看我认真严肃的模样,忽然哈哈⼤笑:「玲玲,看你平⽇那么机灵,怎么被我骗住了?
谁要娶你啊?
上京城想嫁给我的⼤家闺秀都排到西城⻔去了。
」我⼀愣,然后附和道:「那是那是。
」「你中箭那⽇,四皇⼦⼀直将你抱到这宫中,⼀刻都没撒⼿。
」邵晋在桌边坐下,继续说道:「咱们玲玲好福⽓呀。
」他敢撒⼿吗?
说不定我这⼀箭都是为他受的呢!「那是他有良⼼!」提到那⽇的事情,我⼜问道,「那刺客究竟是谁啊?
」邵晋表情稍微有点不⾃然,但还是开⼝说道:「并不是刺客,是随⾏的赵⼤⼈的⼩⼉⼦,误放了箭。
」「那……他现在……」「死了。
」邵晋微微闭了闭眼。
「你知道怎么死的吗?
」邵晋再次睁开眼睛时,凌厉地看向我。
此时的邵晋没有⼀点⼉那个曾给我讲故事的少年的影⼦。
「皇帝本只是罢免了赵⼤⼈的官职,欲关押他⼩⼉⼦⼏⽇。
可是他⼩⼉⼦却……在天牢⾥⾃杀了。
」邵晋顿了顿,接着说:「玲玲,你知道吗?
他⼩⼉⼦也就和你⼀样⼤。
」我惊讶得说不出⼀句话,只是愣愣地⽴在原地。
那个赵⼤⼈的⼩⼉⼦,我记得。
在沈相府的家宴上,还问我讨糖吃,我不给,还跟我急眼。
这皇家到底是⽆情之⼈,那样乖的⼩孩⼉,莫不是做了谁的替罪⽺吧。
「玲玲,我……⾛了。
」邵晋说完这句便出了宫殿,我⻅他背影顿在宫⻔⼝良久,随后才缓缓踱步离去。
七⽉底,李维权派⼈把我送回了相府。
到沈相府时,正好遇上⼀场阵⾬,下得哗哗作响。
天灰蒙蒙的,我敲了敲相府紧闭的⻔,家⾥的⽼管家替我开了⻔,迎了我回家。
不⻅沈灵茹,更不⻅沈相和⼤哥。
⼀问⽼管家才知道,沈相领着⼀⼤家⼦去⾯圣了。
反正我从来也不属于他们沈家,甚⾄根本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何必难过冷落。
关⼤⻔时,我似乎看到⾬中有邵晋的⾝影,再仔细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想必是⾬下得太⼤,眼花了吧。
那⽇宫殿⼀别之后,我再⻅到邵晋时,他已经成了⼤皇⼦,哦,不对,太⼦⾝边的⼼腹。
皇帝在九⽉的重阳节早朝上宣布了⽴⼤皇⼦为储,即⽇起⼊住东宫。
年纪稍⻓的皇⼦们也都封了王,加官晋爵。
⼆皇⼦李维权被封为贤王,四皇⼦李维安被封为安王,各⾃在这上京城有了府邸,也有了⾃⼰的封地。
晚些时候,皇帝认为⽴储是件普天同庆的⼤事,便摆了宫宴,我也随同相府⼊了座。
今⽇不同当初,邵晋坐在离我很远的太⼦席旁,和太⼦周围的谋⼠相谈甚欢。
他再也不能随意从席间⾛掉,不能朝我挤眉弄眼,再也⽆暇顾及⻆落⾥的沈玲玲。
我闭了闭眼。
原⼩说⾥,⼤皇⼦李维邦是个饱读诗书的学者,作得⼀⾸好诗,但为⼈优柔寡断,着实不是做皇帝的料。
可他毕竟是帝后⻓⼦,皇帝也不曾想放弃这个⼤⼉⼦,⽴储后便经常叮嘱着⼆皇⼦和四皇⼦,⽇后在政务上多多帮衬太⼦。
唉,这皇帝⽼⼉,难道不知道⾃⼰的⼉⼦们野⼼有多⼤吗?
按照原⼩说节奏,这⼤皇⼦迟早是要被废的,导⽕索是⼀个⼥⼦,⼀个愿意让太⼦放弃唾⼿可得的江⼭的美⼈。
书⾥⼤皇⼦李维邦的⼀往情深,衬托得男主李维安更渣了。
想到这,我开始有点⼼疼沈灵茹了。
此时她坐在沈相旁边,正和李维安眉来眼去,看得我⼀阵恶寒。
李维安仿佛感受到了我的⽬光,快速地瞥了我⼀眼,皱起了眉头,极不耐烦的样⼦。
沈灵茹也看到了我,脸⾊突然变得惨⽩,极其不⾃然。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的缘由,李维安就站了起来,已然恢复了之前神采奕奕的模样,牵着脸⾊苍⽩的沈灵茹的⼿,跪到了⼤殿中央。
我⼀下就明⽩了,这是要求皇帝给他俩赐婚了!这就是原著⼩说开始的地⽅,意识到这点后,我的⼼⾥开始有点闷得慌,不由得皱了眉。
「⽗皇,我与丞相府沈⼩姐互相钦慕已久,望⽗皇⺟后能够成全,赐圣婚。
」李维安转头看着沈灵茹:「我想娶她做我的王妃。
」本来⼈声⿍沸的⼤殿忽地静了下来,李维安深深望着⾝旁的沈灵茹,看着这样的李维安,我脑海⾥想起的却是那⽇他救我下⻢时的场景。
「既然是郎情妾意,还望皇上成全。
」沈相站出来,俯⾸⾏礼。
皇帝坐于圣殿之上,神⾊泰然,仿若这⼀切都是意料之中,但并未⻢上开⼝。
⼀旁的皇后显然定⼒没有那么⾼,脸⾊并不好看,⼀幅欲⾔⼜⽌的表情。
皇帝摆摆⼿,⽌住了皇后即将脱⼝的话,却⼜偷偷握住了皇后袖摆下的⼿,好似安慰般看了皇后⼀眼,那眼神就像在说,别担⼼,⼀切有朕。
「如此也好。
我前⼏⽇正好为太⼦也相中了⼀⻔亲事,是左⼤将军的⻓⼥左⻘⽊。
今⽇我便下旨为朕的两个皇⼉赐婚,也算⼜解决了⼀件我们两个⽼⼈的⼼头事⼉啊。
」皇帝眼神带笑意,要不是读过原著,我可能真的就会以为皇帝只是因为⼉媳妇有着落了开⼼⽽已。
他这不过是想借这左将军的兵权,来抗衡丞相府的势⼒罢了。
太⼦听到这赐婚,急得差点没有冲出来,⾝旁的邵晋拦住了他,在他⽿旁低声说了些什么。
太⼦听后整个⼈都蔫了,垂着脑袋,没⼀点⼉刚受了赐婚的喜庆劲⼉。
我在⼼⾥默默叹了⼝⽓,这官宦家出⽣的⼥⼉,有多少能掌握⾃⼰的⼈⽣,⽽不是被⽗辈当作政治筹码送出去呢。
我还有⼀年及笄,不知道到时候这个丞相⽼⼉会把我送去哪⼉呢。
原⼩说⾥,⼥配是靠⼿段成了李维安的⼩妾的。
不管怎么想,年前跑路是最明智的选择。
相府还是和我刚来时⼀般,没⼈留意⼀个养⼥到底每⽇在⼲些什么。
不过不同的是,李维安往这相府跑得更频繁了。
他有时会在东边沈灵茹的⼩院⾥待上⼀会⼉,我偶尔路过还可以听到李维安惬意的笑声。
我没有去过沈灵茹的院⼦,听说⾥⾯种了好多奇花异草,⼀年四季都⻦语花⾹,不似我这别院,⼊秋之后,只有⼀棵光秃秃的⽼树和⼀地树叶。
更多的时候,是李维安和沈相在书房⼀起讨论国事,沈灵茹会时不时做些糕点送去。
「玲玲⼩姐,安王和⼤⼩姐的婚礼将会在中秋那⽇举⾏,听说因为他俩就是在中秋节的灯会上遇⻅彼此的。
」⼩云时不时更新⼀下我的⼋卦消息。
我⼼⾥忍不住翻个⼤⽩眼,他俩能有这结果还有我的功劳呢,也不⻅李维安来说个谢谢。
⼤皇⼦那边就不太和谐了。
本来原著⾥⼤皇⼦喜欢的是⼀个⻘楼⼥⼦,有才情,卖艺不卖⾝那种。
但这个破时代⾥,这样⼀个⼥⼦,⽆论多国⾊天⾹,都⽆法成为东宫的太⼦妃。
李维邦以不娶左⻘⽊作为威胁,硬是要在⼤婚同⼀天纳那个⼥⼦为妾。
听说皇后最后没法⼦,同意了。
不过这李维邦把皇后⽓得⼤病⼀场,好⼏⽇都不⻅任何⼈。
李维权那边就和原著⼀样,安安静静没有⼀点动静。
我上街游玩的时候,偶尔能听到⼀些京城商⼾的⼩姐们议论李维权,像是什么每⽇都能遇到贤王泛⾈啦,在酒楼听曲啦,说不定哪⽇偶遇上了李维权,做了贤王妃,那也可以⻜上枝头做凤凰啦。
21世纪⼤家对明星的私⽣活津津乐道,在这信息不发达的古代,皇家的私⽣活也是普通⼈茶余饭后的乐趣。
果然⼋卦和花痴不分国家和时代。
我⾃从打定了要跑路的⼼以后,忽然觉得这⼀切都离我好远,⼀切我都不需要再关⼼了。
但是,李维权这个傻⼦为什么总是半夜三更翻窗来我房间?
在这个窗⼾这个⽉第三次坏掉之后,我忍⽆可忍了:「李维权,你知道这个窗⼾是纸糊的不?
你知道每次⼩云都修得很⾟苦不?
你知道正常⼈类晚上都需要睡觉不?
」「知道啊。
」李维权轻⻋熟路地坐到桌边,还给⾃⼰倒了⼀杯茶喝。
我真的⽓得⽛痒痒,原⼩说⾥倒是有写李维权夜⾥会偷偷来⻅沈灵茹,但现在到我这⾥来是怎么回事⼉?
「不是,你有这时间,在沈灵茹那边多待会⼉不⾏吗?
」虽然挺对不起李维安的,但是我更受不了半夜困得要命还要和李维权打嘴仗。
李维权⼀瞬间有些困惑,看了我⼀眼:「谁告诉你我来看沈灵茹的?
」「哎,这不很明显吗?
你放⼼,我嘴很牢靠,除⾮李维安严刑逼供,不然我不会告诉别⼈的。
」我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怕他不信。
李维权突然轻笑出声,然后⾛到我床边坐下来:「你要是说出去,我肯定割了你这⼩⾆头。
」我吓得往床⾥缩了⼀下,不是,这话被李维权笑着说出来太⽑⻣悚然了吧。
知道你在乎沈灵茹,但我也很可怜啊,⽽且我对你也很nice吧,⼲吗就要割⾆头。
我郁闷地撇撇嘴。
「难不成你跑来我这,就是为了给⻅沈灵茹打个幌⼦啊?
」我突然醍醐灌顶。
「看来你也不笨。
」李维权笑意更深了,我更郁闷了。
⼼⾥像是被⼈扔了块⼤⽯头,有些喘不过⽓。
「你们这些⼈都太狠了,沈灵茹是⼈,我就不是了?
她的所有都重要,我的名声,感受都要拿去喂狗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股脑⼉地就把⼼底的话吼出来了。
李维权敛了笑意,突然不说话了。
中秋将近,窗外⽉光明亮,⼀丝光跟着破碎的纸窗⼾溜了进来,映得李维权的桃花眼清冷极了。
我突然有些后怕,在这书⾥,我⼀个⼥配,怎么可以和⼥主拼主⻆光环啊。
还没等李维权看⼝,我⼜笑嘻嘻地说道:「失态失态了,呵呵,贤王你怎么开⼼怎么做,我绝对不会说⼀个字。
」反正我后⾯跑路了,你也逮不着我,也不⽤受⽓了,想到这⾥,顿时⼼⾥好受多了。
忽然之间,李维权⼀把揽我⼊怀,双⼿紧紧搂住了我的腰。
他特有的⽓息扑⾯⽽来,我⼀下僵直了背,⼀时不知如何反应。
但奇怪的是,这样的怀抱和⽓息竟然让我有些安⼼,甚⾄有点留恋。
李维权把下巴放在我的头顶,低声说:「我舍不得,舍不得割你⾆头,也不舍得你难过,更不舍得你假装不难过。
」我⼀阵⼼悸,但头脑中警铃⼤作,感性和理性在疯狂交锋。
李维权总是这样,表现得有些在乎我,可是我不敢领也不敢信这样的情。
他会害死我的。
隔⽇,我的院⼦⾥突然多了好多好多花,是在这秋⽇⾥也能盛开的花。
我问了⼩云和⼩⾬,都没⼈知道是谁搬来的。
难道是李维权,但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安慰我?
还是奖励我答应保密。
那晚他的拥抱也让我困惑,是怜悯还是在乎?
我还没有想清楚,李维安居然破天荒来了我这西边的⼩院⼦。
「我有点累,所以过来看看。
」李维安⻅我张⼤嘴,⼀副吃惊的样⼦,⾃顾⾃地解释道。
你累的话,不去找你的⽩⽉光,跑到我这⾥来做什么啊?
我抱着⼿臂站在⻔⼝,坚决不让他进去。
「维安?
」沈灵茹此刻出现了。
嗯,男主、⼥主和⼥配的修罗场出现了。
我⼼中暗⾃庆幸,还好态度强势,没让李维安进院⼦。
「唉,我就说这沈府院⼦太⼤了,连安王这么聪慧的⼈都迷了路,找到我这西院来了!既然姐姐你来了,赶紧领着你的新郎官回去吧!」⼀定不能让男主⼥主产⽣误会,我边朝沈灵茹挤眉弄眼,边给⾃⼰的机智点了个赞。
果不其然,沈灵茹⼀下脸羞得绯红,结结巴巴地开⼝:「你乱说什么啊……咱们还没成亲呢!」说完她背过⾝,急匆匆地准备⾛了。
「安王殿下,还不快跟上?
」我瞧⻅沈灵茹虽然步⼦迈得蛮快,但都是⼩碎步,显然是在等着某⼈。
李维安深深看了我⼀眼,什么也没说,快步⾛上去,扶上了沈灵茹的左⼿。
我站在⻔⼝,望着两⼈的背影有点失神,半晌,终于记起要好好清点下跑路的盘缠。
回到屋内,从床底下摸索出个⽊盒⼦,我忍不住叹⼝⽓,这攒钱也太难了。
我这盒⼦⾥的钱,估摸着也就够个到江南的路费吧。
「我可以借你。
」李维权的声⾳冷不丁在我背后响起。
果然⼜是破窗⽽⼊,这⼤⽩天的为什么也不⾛正⻔啊。
想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李维权说道:「我习惯了。
」⾏吧,我撇撇嘴:「你不问下我⽤这钱⼲吗?
万⼀我要雇凶杀你怎么办?
」李维权嗤之以鼻,挑衅道:「你来啊,我等你。
」我翻了个⽩眼,明知道我没那个胆⼦,还呛我,还真是只有你天下第⼀李维权了。
我懒得搭理他,把我的宝⻉盒⼦收拾好放到床下:「还是别了,我以后可没法还你。
」「你……」李维权像是下了好⼤决⼼⼀般:「你要⾛的话,记得早些⾛吧。
」他停顿了⼀下,「晚点,就脱不了⾝了。
我可以帮你。
」我⼼⾥咯噔⼀下,我这跑路是不是计划得太明显了,李维权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有点不可置信,开⼝道:「⼩云⼩⾬是你的⼈?
你派⼈监视我?
」李维权没有正⾯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你带着她俩⼀起,⼩云会点⼉拳脚功夫,⾄少外⾯没⼈能欺负你。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这等于带了两个定时炸弹在⾝边,永远都逃不了这漩涡。
「玲玲,听话。
」李维权似乎知道我会抵触,⾛近我,⼀把拥我⼊怀。
我挣扎了⼀下,却被李维权搂得更紧,那⼒道恨不得把我⻣头给捏碎了。
「你不喜欢这样的⽇⼦,我放你⾛。
」我的⼼突然猛地抽疼了⼀下,是因为这句我放你⾛吗?
我不敢细想,赶紧点点头:「谢谢你。
」李维权苦笑⼀声,放开了我,继⽽蹲下来往我腰间系东西,我认出这是他随⾝的⽟佩。
我还记得那冰凉温润的触感,就像……就像此时的李维权⼀样。
我忍不住伸⼿想要摸摸他的脸,但⼿还是在空中顿了半晌,⽆声地放下了。
「这⽟佩可别卖了。
」李维权拍了下我的脑袋,「不要为了⼏⾝好看⾐裳,就把这⽟佩拿去当了。
回头要是遇到官兵为难你,就拿着⽟佩给他们看,懂了吗?
」我望着李维权看向我的桃花眼,⼀时失语。
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佩,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想问问他是不是不想我⾛。
但是最后我还是垂下眼,什么也没问。
我怕答案不是我想要的。
就像他第⼀次跟我讲话,是因为要让我给沈灵茹递信。
我怕这次,我怕每⼀次,都是因为沈灵茹。
「谢谢你,李维权。
」最后从我嘴⾥出来的,只有也只能有⼀句谢谢。
有了李维权的帮助,⼩云⼩⾬没⼏天就拉⻢⻋到后⻔,然后半夜把我给晃醒了。
「⼩姐,贤王说你现在得⾛了。
」我翻⾝从床底掏出那个⽊盒⼦,拍拍⽬瞪⼝呆的⼩云⼩⾬,低声说:「咱们⾛吧。
」坐上⻢⻋,直到⻢⻋出城,仿佛只是⼀瞬间的事情。
看着渐渐远去的城⻔,关于这个地⽅的⼀切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才来时那个盛⼤的中秋节,还有那⼀瞬漫天放⻜的孔明灯,都仿佛只是昨天。
然⽽,我果然感伤得太早了。
出城还没多久,我就被⼀群官兵团团围住,领头的也算毕恭毕敬地对我说:「沈⼩姐,现在怀疑你和⼀件安王妃中毒事件有关,请您和卑职⼀起回上京接受调查。
」到底还是⾛得太晚,到底还是逃不掉这书的命运。
原著⾥,沈玲玲为了阻⽌沈灵茹和李维安⼤婚,想要下毒害死沈灵茹。
但毕竟⼥主光环强⼤,⼥主没死掉。
沈玲玲就把这事推到沈灵茹的贴⾝丫鬟头上,也没有暴露⼥配的恶毒⼼思。
现在,沈灵茹中毒了,我没有动⼿,那会是谁呢?
⽽且看这来抓我的⼈,应该就是李维安的⼿下,这是断定了是我害的,准备唯我是问了是吧。
「好,我跟你回去。
」领头的⼈点点头,让这些护卫把⻢⻋团团围住,我便⼜踏上了回上京的路。
既然还肩负着⼥配的⼈物命运,想跑路那是妥妥不成的了。
我都已经出城了,还能被追回来,只有李维安这种丧⼼病狂的男主才能做出来。
还好,穿书之前我也上微博⽹络暴⼒了男主⼀下,想到这⾥,我这⼼⾥平衡了些许。
⻢⻋摇摇晃晃最后到了安王府,这座位于皇城之南的府邸。
我在⼩说中读到过,安王的府邸极为幽静,⽆⼀植物,就连夏夜也听不到任何蝉鸣⻦叫。
在这京城⾥,还甚⾄有阎王殿的称号。
实际⻅到府邸的装潢,我才觉得,精神多开朗的⼈在这⻤地⽅住上个把⽉,也得给整抑郁。
之前那个领头的将⼠,领着我在这偌⼤的府邸之中左穿右穿,很快我就给整迷糊了。
这古代呀,别看条件差,但确实地多呀!⼀个王府⽽已,堪⽐万达商场。
「你就在此处等王爷过来亲⾃审讯。
」这次我仔细瞅了瞅这个将⼠,⽪肤是经过太阳晒出来的古铜⾊,体型略显健壮,有⻓期训练过的痕迹。
这位可能就是⼩说⾥男主的标配⼼腹了,忠⼼耿耿。
⼩说⾥李维安⼀直叫他⾔庭,但全名是啥估计作者也没想好,毕竟是个⼗⼋线配⻆。
房间⾥的摆设虽然简单,倒也⻬全,就是这房间稍微有些久未打开的霉味。
我⾛到窗⼾边,将窗⼾⼤⼤打开。
此时太阳已经东升,阳光照射进来,驱散了屋内的阴霾,我随之伸了个懒腰。
「哼。
」我听到有⼈冷哼⼀声,⽤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李维安来了,⼀副我看你还能笑到何时的表情。
他不作声,我也不说话。
两个⼈就这样对峙着,说句实话,李维安此时⼼⾥在想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我反正是⼤脑完全放空,甚⾄肚⼦有点饿。
其实我很想⼤叫我肚⼦饿了,快点先吃饭,边吃边聊。
但这好像不太符合此时戏剧化的氛围,我也不太好破坏这种悬疑紧张感。
李维安似乎在等我先开⼝,我在内⼼翻了个⽩眼,开⼝道:「咱们边吃边聊呗。
」他⼀瞬间有点难以置信,但很快就恢复了惯常的冰雕⼦脸,打个⼿势就让下⼈去准备了,随后我俩就围着桌⼦坐了下来。
「这东西是从你屋⾥找出来的。
」李维安把⼀⼩包东西扔到桌上。
我拿过来看了看,⾥⾯包着⽩⾊的粉末,想必这就是那毒药了。
「这毒药放于⻝物中,⽆⾊⽆味,却⻅⾎封喉,⼀丁点⼉便可以要⼈命。
」李维安深邃的⽬光扫过我的脸,似乎想要捕捉我脸上的蛛丝⻢迹。
我⾃然是问⼼⽆愧的,但⼼⾥还是有⼀丝丝惧怕,万⼀有⼈成⼼陷害于我,那可真是跳进⻩河也洗不清了。
「不是我。
」我眼睛定定地盯住李维安,你快瞅瞅,我这么真挚⽆畏的眼神,怎么能是坏⼈呢?
此时丫鬟们陆陆续续地端上来些饭菜,看起来可⼝极了。
我正准备拿起筷⼦开动,李维安却突然站起来,把这⼀桌⼦的菜打翻在地。
我窝⽕地瞪了他⼀眼:「⼲吗浪费粮⻝……」李维安凌厉的眼神吓得我把后半句话咽了肚中,我毕恭毕敬地把筷⼦放在桌上,保持乖巧的坐姿。
「没想到你⼩⼩年纪就这么狠毒!毒害亲姐,谎话连篇!」李维安盛怒难掩,⼏句话吓得我连忙跪下。
我从来没⻅过这般⽣⽓的李维安,怕是下⼀秒真的会将我⽣剐了。
「你我也算相识⼀场,你若好好交代,我便给你⼀条⽣路。
」李维安的语⽓⾥听不出任何感情,⽣硬得可怕。
我听得胆战⼼惊,这古代可是有千百万种⽣不如死的刑法,我要是真的承认了,那还不如死了呢。
「我没有!不是我!」我直起腰板,⼤声喊道,颇有些不为权贵折腰的豪迈,不愧是我。
李维安突然沉默了,我因为是跪着的,看不到他⾯对我的表情,但却发现他的⼿在微微发抖,这是都⽓到发抖了吗?
「送刑部吧。
」李维安冷漠地摆摆⼿,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说:「⼈别弄死了,之后还要升堂。
」「属下……遵命。
」李维安的⼼腹⾔庭⾔语间稍微有点犹豫,但那句遵命真是叫得底⽓⼗⾜。
完了完了,我脑海中⼀时间想起了电视剧⾥的种种酷刑,⾎⾁模糊的场景吓得我腿都软了,⼀下瘫坐在地上。
之前那⼀年我要是多在男主⾯前刷刷好感值,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惨了。
对了,李维权,他知不知道我被抓回来了,会不会来救我啊?
⾔庭就要来拉我了,吓得我⽴⻢从地上弹起来,连忙拉住了要⾛的李维安的⾐袖,说道:「真的不是我。
」可他连眼⽪都没抬⼀下,⼤⼒甩开我的⼿,快步离去。
是了,他是除了沈灵茹,再不在乎任何⼈的李维安,⽽我,只不过是可以随时踩踏的蝼蚁,他⼜怎么会听我呼救呢。
在这个⻤地⽅,他们有可以决定寻常⼈⽣死的权⼒,他们就是法律。
我以为他会在狩猎场救我,⾄少对我会有⼀丝不同,那时他多好啊,那⻢跑得都停不下来,他是唯⼀来解救我的⼈。
中箭后他焦急的眼神,急切的呼唤,让我以为我们会有什么不同,我差点以为我穿成了⼥主命。
⼀瞬间我没了⼒⽓,任由他们把我带下去,带到刑部去。
出了安王府,等在外⾯的⼩云⼀看就急了,⼩⾬也有点不知所措。
⼩云⻅两个侍卫夹着我,急急就要上前阻⽌,她虽然会点功夫,但还没靠近,就被⾔庭⼀掌拍翻在地,吐了⼀⼤⼝⾎。
「你他妈是不是疯⼦呀?
⼥⼈也打?
」我从没⻅过⼈可以吐那么多⾎,眼看着⼩云捂着胸⼝蜷缩在地上,⾝体⼀抽⼀抽的,我的⼼也跟着揪紧了,有愧疚,有愤怒,想努⼒挣开束缚去帮帮她,却只是徒劳。
「⼩⾬,快带⼩云去找⼤夫,不⽤管我,我没事的。
」「⼩姐……」⼩⾬欲⾔⼜⽌,眼睛红红的,但还是赶紧跑过去扶地上的⼩云。
⾔庭的脸上露出了些稍有愧⾊的表情,想必也是觉得⾃⼰下⼿太重了,⼜从安王府找来了两个下⼈帮忙。
我闭了闭眼睛,⼼想,这是我改变剧情带来的蝴蝶效应之⼀吗?
难道我这⼥配这么早就要迎来被男主凌迟的结局了吗?
然⽽我前脚刚被关到这刑部牢房,下⼀秒李维权就来了。
他难得的蹙着眉,脸上也敛了笑,这样⼀看还真和李维安有⼏分相似,两个⼈⽣⽓的样⼦如出⼀辙。
狱卒打开⻔后,他冲过来,紧紧抱住我。
好不容易⻅到熟悉的⼈,⼜被揽进熟悉的怀抱,我鼻⼦发酸,泪⽔⼀下就碰涌⽽出,哇哇⼤哭起来。
「唉,别哭了,别哭了。
」李维权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孩⼦似的,「我会尽快查清楚,接你出去。
」我哑然,我都没有开始辩解哪怕⼀句,他就这么相信我。
「万⼀真是我做的呢?
」我忍不住问李维权。
「那我会⽤尽⼀切办法带你出去。
」李维权不容反驳的⼝⽓让我安⼼不少。
「你是什么样的⼈,我还不清楚吗?
」李维权叹了⼝⽓,有些⽆可奈何,「都是我的错,连累你了。
」「李维权……」我轻轻叫他的名字,⼼⾥已经被他寥寥⼏句话温暖得⼀塌糊涂。
「我等你,等你救我出去。
」因为李维权的原因,我在这牢房⾥居然也还⽣活得不错,⼀⽇三餐丰盛得不得了,压根吃不完,有时我甚⾄会分⼏个菜给狱卒。
看管这⽚牢房的狱卒也都没⼈为难我,还有⼀两个时不时跟我闹闹磕⼉。
我脑补的那些虐待啊酷刑啊,⼀个也没发⽣。
住在这牢房的第三⽇,我便被宣庭审。
狱卒给我戴上枷锁,领我到了公堂之上。
堂上⿊漆漆的,坐了好多⼈,连皇帝⽼⼉和皇后都来了。
帝后坐于这公堂之上,旁边坐着李维安和李维权。
李维权朝我点了点头,带着他⼀贯的云淡⻛轻。
李维安还是那样,看不出任何表情,波澜不惊,⼀副别⼈⽋了他钱的样⼦,压根没往我这⾥看⼀眼。
「沈玲玲,朕问你,这⼩⾬是你何⼈啊?
」皇帝语⽓威严,但听上去并没有让⼈觉得不寒⽽栗。
看来这案⼦可能和⼩⾬脱不了⼲系,可她就是⼀个简单,连⽃地主都玩不过我的⼥孩,怎么会做这种事?
「回皇上,是⺠⼥的丫鬟。
」皇帝轻笑⼀声,说:「带⼩⾬上来。
」⼩⾬是被⼈拖上来的,⾝上带着难闻的⽓息,裸露的⽪肤处有看上去令⼈⼼惊胆战的伤痕,伤⼝都还没有结痂,有些地⽅还冒着⾎珠⼉。
她双⼿、双脚已然⾎⾁模糊,我根本不敢细想,她到底遭受了什么。
「你把在狱中对本王说的话,在这⾥再说⼀次。
」李维权冷冷地开了⼝。
「是……咳咳咳……是我下的毒,咳咳咳……」⼩⾬厉咳嗽得很厉害,缓过来后继续说:「我看不惯……沈灵茹⾼⾼在上的样⼦,我……我想……帮……我们⼩姐……她死了……我们⼩姐……就可以不⽤在沈府受欺负了。
」⼩⾬⻜快地看了我⼀眼,⼜继续蜷在地上咳嗽起来。
「⺟后,您仔细瞧瞧这⼩⾬的样貌,⾯不⾯熟?
」皇后从刚刚⼩⾬出现就表现得⼗分不安,听闻此⾔表情都变得有些惊恐,但还是咬⽛说道:「我从没有⻅过此⼈。
」皇帝闭了闭眼,像是在做什么很重要的决定。
「⺟后是给此⼥下了什么蛊吗?
她可真忠⼼,不管多⼤的酷刑,硬是咬⽛坚持住了,就是不说。
」李维权讥讽道。
「⼀派胡⾔!」皇后整个⾝体都开始发抖,这是⼈在巨⼤的惊恐和压⼒下⽆法控制的反应。
与皇后的惊慌不同,李维权勾了勾唇⻆,泰然⾃若地蹲到⼩⾬跟前,跟她低声说了些什么,⼩⾬忽然惊讶地睁⼤眼睛,继⽽⼀脸愤恨地盯着皇后。
「我说,我说……」⼩⾬仿佛瞬间失去了全部的⼒⽓,绝望地开⼝道:「我是皇后安插在相府的眼线,⼏⽇前,皇后……照⽼样⼦……安排⼈递给我了⼀封信,让我给……沈灵茹下毒。
我投毒成功后,便将毒藏在了沈⼆⼩姐房间⾥。
」我不可置信地瞪⼤眼睛,这什么时候发⽣的事⼉?
皇后此刻再也绷不住了,⼀下跪坐在地上,拉住皇帝的⾐摆道:「嘉安,嘉安。
」皇后急切地喊着皇帝的名字,似乎想要抓住最后的稻草:「你相信我,不是我!」皇帝并没有看向皇后,脸⾊复杂,有为难,有⼼痛。
「⺟后,要不要带那位送信⼈上来问问?
」李维权冷静得可怕,⾔语之间咄咄逼⼈。
皇后听闻,难以置信地咆哮道:「不,不可能,他已经死了,每⼀个都死了!」「不错,之前的联络⼈都已经被你杀害了,但是这最后⼀个,被我给救下来了。
」李维权说着招了招⼿,让⼈带送信⼈上来。
皇后像忽然意识到什么,继续对皇帝说道:「皇上,皇上!⾂妾此前确实是做了很多坏事,但这次……是真的有⼈冤枉⾂妾。
⾂妾的确是看不惯沈家和⼆皇⼦联⼿,也确实想过加害沈灵茹,但是……这毒真不是⾂妾找⼈做的。
」皇帝最终还是⼼软了,他蹲下⾝⼦安抚皇后,低声说着什么。
皇后⼀开始还认真听着,接着⼜拼命摇着头。
「皇上!」⼀直站在旁侧,⼀⾔不发的沈相说道:「此时事关⼩⼥性命,微⾂便协同贤王调查了⼀番。
」此时,送信⼈也被带了上来,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上还有些地⽅被包扎着,看起来经历了九死⼀⽣。
沈相瞥了⼀眼他,继续道:「此⼈⾪属于⽻林禁军,是皇后本家林⼤⼈管辖的范围。
」我⼀个旁观者都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皇后做这事⼉,想必是和本家勾结,想要削弱李维安这边的势⼒吧。
皇后也停⽌了抽泣,看了⼀眼堂下的送信⼈,开⼝道:「此事乃我⼀⼈所为,和我⽗亲⽆关。
」沈相依旧给皇后⾏了个礼,但语⽓却⼗分不容置喙:「皇后娘娘,皇上和微⾂调查林⼤⼈也有些许时⽇了,既然今⽇公堂之上只议⼩⼥中毒⼀事,那便只说说这林府的这⼀条罪状。
」沈相继⽽转向信使,居⾼临下地命令道,「你来说吧。
」那送信⼈头低得都快要触到地⾯了,伏在地上说道:「卑职是受林⼤⼈的指⽰,替……替皇后娘娘送信……给⼩⾬姑娘……但卑职并不知信的内容,还望皇上开恩,饶了卑职!」我在地上也跪了差不多快⼀个钟头了,这才渐渐意识到,我只是打了个酱油⽽已。
事件已经不再是谋害王妃这么简单了,看得出来,沈相想要除掉林家的势⼒。
林家是皇后娘娘的本家,在这上京统领禁军,妥妥的⼆把⼿,加之皇帝近期⽴了皇后的⼉⼦为太⼦,想必沈相是忌惮这林⼤⼈的。
更何况,林家⽀持太⼦,李维安也是想除掉这势⼒的吧。
我抬眼看了看李维安,他坐在⼀侧,脸⾊淡漠,⼀副事不关⼰的样⼦。
照他给皇帝的说辞,他只想给爱妻⼀个公道,其他地都不在乎。
我真⼼觉得李维安活在21世纪,是可以拿奥斯卡奖影帝的。
「⽗皇,既然此事很显然跟沈⼆⼩姐⽆关,还请让狱卒为她摘了这枷锁。
」我感激地看了李维权⼀眼,呜呜呜,终于有⼈记得弱⼩可怜⼜⽆助的我了。
皇帝摆摆⼿,便有⼈上来给我解了枷锁,我赶紧悄悄活动了⼀下脖⼦。
李维权这时也过来和我站在⼀边,深深看了我⼀眼,然后⼜悄悄把藏在宽⼤袖⼝⾥的⼿伸向我,在⾐服⾥握住了我的⼿。
他整个将我的⼿包了起来,⼿⼼的温度莫名让我很安⼼。
庭审还在继续,虽然皇后现在⼀⼝咬定这事⼉是⾃⼰指⽰的,和林府⽆关,但此时的沈相肯定是断然不愿放过这个,⼀举歼灭林家势⼒的绝佳机会的,更何况看样⼦皇帝也有意为之。
皇帝沉默良久,终于开⼝道:「此事的确为皇后所指使,但皇后的所作所为,朕也难辞其咎,也怪朕平⽇⾥过于纵容皇后了。
」皇帝⾔及于此,看了看皇后,⼜开⼝道:「皇后⼼智简单,被⼈教唆犯了错事,贬去皇后之位,即⽇起到静安寺吃斋念佛,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回宫。
」「沈相,你这⼥⼉的公道,朕可给你讨回来了?
」皇帝话锋⼀转,看向沈相。
「皇上⾔重了。
这事情的主谋毕竟另有他⼈,皇上与我⼼知肚明,更何况皇后娘娘⾝份⾼贵,皇上怕是罚得重了些。
」沈相虽颔⾸回答,语⽓却⼗分强硬,我都能听出有⼏分压迫皇帝之意。
皇帝轻笑⼀声:「那今⽇便⼀并审了吧。
把林微之给朕带上公堂来。
」皇帝⼀拂⾐袖,坐在那⾼悬明镜牌匾的下⽅,好不威严,⼀股⼦天⽣的帝王之⽓。
我不得不承认,李维安确实也有这份⽓魄。
「⽗皇,既然王妃的事已经清楚,⼉⾂就先⾏告退了。
」李维安朝皇帝拱了⼿,开⼝说道。
皇帝点点头:「其他⽆关⼈⼠也下去吧,⾄于这些个犯⼈,交由刑部,按律法处置。
」⼩⾬就这样被⼈拖了下去,⽆声⽆息,⼀句求饶的话也没说。
我忍不住问⾝旁的李维权:「⼩⾬,会死吗?
」李维权漫步不经⼼地点了下头,转⽽有些急切地问我:「你还好吗?
没⼈为难你吧?
」我有些怅然若失地点点头。
我跟⼩⾬⼀起⽣活了⼤半年,之前那么活泼⽣动的⼀个⼈,只是⼏⽇便被折磨得不成⼈形,这变故令我⼀时难以接受。
她和我玩牌时,笑起来和普通的⼗⼏岁⼥孩并⽆差别,完全看不出是个训练有素的杀⼿。
在这个世界⾥,她只是⼀个⽤完就可以⻢上被抛弃,⽆法做⾃⼰选择的⼯具⼈罢了。
这次如果没有李维权,可以想⻅,我的下场和⼩⾬也差不多吧,不死也会掉半条命。
我抬眼望向和我并肩⾛出来的李维权,⼼中⼀动。
他那双招⼈的桃花眼带着纤⻓浓密的睫⽑,眉眼带笑,温柔万千,但棱⻆分明的下颌线让他看起来凌厉⼜精神。
原书⾥,李维权对这⼥配也是极好的,但也只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后来⼥配东窗事发,李维权也丝毫没对她留情。
我虽说不⾄于去害沈灵茹,但好像也⽆法逃脱被卷⼊这⼀切。
沈府养⼥的⾝份意味着,为了利益,沈相、李维安、李维权都有理由利⽤我,然后……抛弃我。
更别提我作为男⼥主虐得死去活来的重要因素,作者定也是给我安排了不少被⼈利⽤的重要责任的。
看书时,从上帝视⻆看,我觉得⼥主太蠢了,居然被李维安玩得死去活来。
现如今,我也算⾝在此⼭中,这才明⽩很多事情有多⾝不由⼰。
那个对你笑得那样好看的⼈,那个柔声唤你名字的⼈,怎么能和那个为了权⼒,利⽤且伤害⾃⼰的⼈是同⼀个⼈呢。
此时和我并肩⾛着,靠得如此近的李维权,⼜在想什么呢?
上京城的⼆把⼿林⼤⼈⼀家被抄家了。
林家这⼀倒,皇帝⽼⼉就把这⽻林禁军的令牌交给了李维权。
抄家那天,⼀队队官兵把林府的东西⼀⼀搬上了⻢⻋,家中⼥眷仆⼈也被官兵押着送往刑部,⼀时间哭闹声,打砸声隔着好⼏个街区都可以听⻅。
同时,贤王府附近却⻔庭若市,⼤⼤⼩⼩的官员都带着贺礼登⻔祝贺贤王,⼀连⼏⽇来拜访的⼈络绎不绝。
只不过听说贤王分⽂未收,反⽽搞起了免费的粥铺。
上京城的百姓是⾼兴的,因为都听说这林家贪官银,中饱私囊,⽽新上任的贤王⼜是清正廉洁、体谅⺠⽣的⼀个⼈。
⼀时间,整个上京城都在⾼呼,真是遇到了个明君啊。
⽽我⼜回到了相府,不同的是,只有⼩云和我,好像⽃地主都没办法再玩了。
「⼩云。
」我和她闲聊,「林府那上上下下百⼗来⼝⼈,包括仆⼈⼥眷,都被问斩了吗?
」⼩云点点头。
除了在静安寺吃斋念佛的皇后,⽆⼀幸免。
作为⼏代世家⼤族的林家刚刚被悉数问罪,上京城的欢庆却才刚刚开始。
⺠间有中秋灯会,皇宫有安王和沈相⻓⼥、太⼦和左将军⻓⼥的婚典⼤庆。
从春天狩猎场我中了那⼀箭之后,沈灵茹便不再⽇⽇来烦我了,⻅我时眼神也总是躲躲闪闪的,所以我已经许久没跟她讲过话了。
毕竟她也算我意外来带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个⼈,也是整个沈府为数不多做什么都愿意带着我的⼈,我觉得我有必要去给她提个醒。
沈灵茹此刻已经穿上了⼤喜的婚袍,带着看起来有⼏⼗⽄重的⾦⾊凤冠,端坐在铜镜前,等待着迎亲队伍的到来。
因为前些⽇⼦中毒的原因,她脸⾊看起来有些苍⽩,整个⼈也消瘦了些,我⽣怕这凤冠会压坏她的脖⼦。
「你来了。
」沈灵茹先开了⼝,眼神却不愿意落在我⾝上。
「嗯。
」我应了⼀声,并不在意她有些不⾃然的神⾊,这⼏个⽉来,每每⻅我都这样,我甚⾄已经习惯了。
「恭喜啊,有情⼈终成眷属。
」沈灵茹听我这么⼀说,原本还带些笑意的脸突然彻底垮了,⽤⾮常奇怪的眼神看了我⼀眼。
我有些莫名其妙,继续说道:「安王⾃然是爱你的,只是他也是个不达⽬的不会罢休的狠⻆⾊,你⾃⼰要多加⼩⼼。
」沈灵茹并没有说话,我⼜接着开解她道:「这安王确实⻛流倜傥、才⾼⼋⽃,我说,万⼀啊,你受了啥委屈,改嫁给其他⼈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了,你别再说了。
」沈灵茹⾯上有些许不耐烦,这次我确实当了个讨⼈厌的烦⼈精,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接亲的队伍到了后,我扶着沈灵茹⾛到了沈府的⼤⻔⼝,李维安将头发⾼⾼束了起来,露出好看的额头和下巴,更显得整个⼈五官明朗精致。
他不同往⽇那般冰坨⼦模样,今天坐在这骏⻢上还弯了眼睛,带着笑。
⻅沈灵茹缓缓踱步过来,他⽴刻翻⾝下⻢,从我⼿中接过沈灵茹,扶着她上了轿⼦,还贴⼼地⽤⼿护在她头顶处,⽣怕她头顶撞在轿⼦顶上。
我怀疑李维安压根都没看⻅扶沈灵茹出来的⼈是我。
迎亲的队伍要敲锣打⿎,在⻓安城⾥绕⾏⼀周,颇有些普天同庆的意思,但我觉得这就是显摆。
我和沈相⼀⾏⼈先⾏坐了⻢⻋到宫⾥,等着参加随后的⼤典。
除了李维安两⼝⼦以外,太⼦和左⻘⽊的婚礼也在今⽇⼀同举⾏。
整个皇宫张灯结彩,放眼望去,全是鲜艳⽆⽐的⼤红⾊。
太⼦压根就没带着新娘⼦游城,⾛⾛就回到宫⾥了,和李维安的意⽓⻛发不同,太⼦稍显不耐烦,恨不得⻢上结束这些烦⼈的仪式,离开这⾥。
也就是⼀眨眼的⼯夫,这⼩⼦便不知道溜去哪⼉了。
我⼀个激灵,突然想起,⼩说⾥这个太⼦从⼩被帝后保护得很好,虽说不是个榆⽊脑袋,但却⼗分冲动和任性。
太⼦并未及时出现和左⻘⽊⾏成亲之礼,皇帝差⼈找到他时,他待在妾室的房⾥,已经酩酊⼤醉,因为和皇帝起了争执,还失⼿点燃了这⼤殿,引起⼀阵骚乱,甚⾄有个⼩公主还被活活踩死了。
皇帝⼤怒,虽未剥去其太⼦之位,但也让⼈将他拉出去杖责了三⼗,关了⼩半年禁闭。
也是因为这件事,皇帝开始质疑太⼦为帝君的能⼒,很多本应由东宫处理的政务,皇帝也下令分给了安王和贤王;很多原本⽀持太⼦的⼤⾂也纷纷倒⼽向了李维安或李维权。
如果,这场⼤⽕没有发⽣,会不会李维安就不会成为太⼦,后续也不会灭沈家全族?
当务之急是,我必须赶在太⼦喝醉前,把他劝过来成亲。
我正准备偷偷溜出⼤殿,裙摆忽然被⼀股⼩⼩⼒道拽住了,回头⼀看,⼀个像⾁丸⼦⼀样,⽩⽩胖胖、圆嘟嘟的⼩孩拉住了我。
「这个给你吃。
」她递给我⼀个⼩盒⼦,居然是德来居的糕点。
我这⼈,没别的爱好,可⼀⻅到好吃的就⾛不动道⼉,于是便愉快地接了过来。
我俯下⾝⼦摸了摸这个⾁丸⼦的头:「谢了,⼩朋友。
」随即打开盒⼦,放到她⾯前,说:「想吃哪块?
⾃⼰拿!」⾁丸⼦头摇得像拨浪⿎,奶声奶⽓地说:「这个是专⻔给姐姐的,我不能吃。
」「为什么要专⻔给我呀?
我有些疑惑,并不记得这个⼩⼥孩是谁。
「是皇兄让我给你的!」⾁丸⼦说完,屁颠屁颠地跑开了,扑到了对⾯⼀个⾐着华丽的⼥⼦怀⾥。
这⼥⼦看⽓质,应该是皇帝的某个妃⼦,那这个⼩⾁丸⼦头……该不会就是原书⾥被踩死的公主吧?
想到这,我赶紧加快步伐,毕竟救⼈要紧呀。
才刚刚溜出⼤殿,我就在冷⻛中凌乱了。
这皇宫这么⼤,⼜是晚上,我怎么知道东宫在哪⼉?
我有些⽓馁,⼀屁股坐在⼤殿外的⽯阶上,看了看⼿⾥的糕点盒⼦,突然有了办法。
叮!我脑海⾥有个⼩灯泡亮了,李维权!我这刚转⾝,就撞⻅李维权抱着⼿,在宫殿⻔⼝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你……你在那⼉站多久了?
」搞了半天,我独⾃⼀⼈在这外⾯演的⼼理戏,全被李维权给看⻅了。
李维权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找谁啊?
」李维权⼀张顶好看的脸,突然在我眼前放⼤,桃花眼⼀眨⼀眨的,此时我脑海⾥只盘旋着⼀句话:「你的眼⾥没有酒,我却醉得像条狗。
」哇,我真不愧是⼟味视频优秀毕业者。
我赶紧摇了摇脑袋:「我找你呗,还能有谁。
」「你不找你的邵晋?
或者……我四弟?
」李维权挑挑眉⽑,扬了扬下巴。
我狐疑地看了⼀眼李维权,这话怎么这么阴阳怪⽓,莫不是发烧了吧?
我忍不住探出⼿,打算摸摸他的额头。
李维权却半道拉住我的⼿,放在他⼼⼝,顺便伸出另⼀只⼿揽过我的腰,让我靠近了他。
他微微低头,头抵上我额头,⾝上有淡淡的酒⽓,但我竟不觉得刺鼻,那种混着李维权特有的淡雅,有些⽵⼦清⾹的味道,居然有点好闻。
「⼜⼼不在焉!」李维权解⽓般捏了捏我的脸,「有时候真想敲开你这⼩脑⽠,看看你⼀天到晚都在瞎琢磨些什么。
」他的⼿温柔地摩挲着我的脸颊,我不⾃觉脸就烧了起来。
他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氛暧昧到我有种错觉,他下⼀秒就要亲上来了。
「⼆哥。
」李维安的声⾳突然从背后响起,冰坨⼦⼀出场,现场⽓氛⽴⻢下降到零下。
我被吓了⼀跳,本能地推开李维权,跟他保持了⼀个安全距离。
李维权斜眼看了我⼀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有⼀瞬我感觉他那双桃花眼稍微暗淡了⼀下,但也只是⼀瞬间⽽已,瞬间他⼜弯了弯嘴⻆,对李维安道:「四弟。
」兄弟俩客⽓得仿佛⼗年没⻅的远⽅亲戚。
「恭喜四弟娶到意中⼈。
」李维权稍微往前⼀步,挡在了我前⾯。
「改⽇为兄⼀定登⻔拜访,咱们兄弟好好庆祝⼀番。
」李维安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冷得掉渣,他稍稍抽了抽嘴⻆,有⼀种被噎住的感觉,末了还不忘瞪我⼀眼。
每次都是我默默躺枪!我缩了缩脖⼦,啧啧啧,这种两兄弟为了沈灵茹争⻛吃醋的场景,我爱看!就像在电视剧现场看直播⼀样精彩!不过,要是我不⽤总莫名躺枪,那就更好了。
怎么没让我穿到个王府⽆名丫鬟⾝上呢,那我可就妥妥⼀个吃⽠群众了。
李维安绕过李维权,拉住我的⼿腕:「跟我⾛,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要现在这个节⻣眼说……⼤哥,你现在⻢上要⾏礼结婚了……但我⾃然是没这个胆⼦和李维安对峙,只好讪讪地笑了:「安王殿下,这⾥也没外⼈,有什么话,你就在这说吧。
」但我这话,显然对李维安是没有任何⽤的,他不由分说,就想强拉着我跟他⾛。
我被他拉得⼀个踉跄,另⼀只⼿被李维权牢牢拉住了。
我就很尴尬的,在⼤殿⻔⼝,被这哥俩拉成了⼀个⼤⼤的⼤字。
没想到在⼀本⼩说⾥,我被⾼富帅争抢的⼈⽣理想终于实现了。
来来往往的宫⼥撞⻅这⼀幕,都低下头,假装没看⻅,来去匆匆。
此时,⼀个太监突然急急从⼤殿冲了出来,我顿时惊醒了,真是美⾊误事啊,怕是此时皇帝已经派⼈去找太⼦了。
「你们俩快松⼿,不能让那个⼈把太⼦带到⼤殿,要出事的!」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当着这两⼈的⾯把话说了出来。
李维安和李维权同时松了⼿,俩⼈交换了⼀个眼神,有些晦测莫深。
李维安⼜恢复了往⽇冷冰冰的样⼦,丢⼀下句我先进去了,便留给我俩⼀个背影。
我⼼⾥忍不住鄙视李维安,没⼈性没⼈情!不过他好像本来就是这样的,我⼜对他能有多⼤的期待呢。
「李维权,咱俩赶紧去吧。
」我转头拉住李维权的袖摆,他却站在原地⼀动不动。
「玲玲,我们不能去。
」李维权反过来安抚⼀般牵住我的⼿:「你放⼼,他不会来⼤殿成亲的。
」我僵在了原地,就算我在算计别⼈这块是个⼩⽩,但李维权这话说出来,我再断线也明⽩,这或许压根就是他设计的。
⼩说⾥没有交代太⼦醉酒的原因,但想必李维权就是要让他不出现,他要让别⼈看到太⼦是多么不明事理,不顾全⼤局,可是他没有预料到这么做的结果不仅是太⼦来不了,还会烧死那个帮他送糕点的⼩公主。
他间接成了⼀个害死⾃⼰亲妹妹的凶⼿!「太⼦到!」之前去找⼈的太监,已经带着⼈来⼤殿了。
后⾯跟着的太⼦⾛得七倒⼋歪,⼀看就已经酩酊⼤醉。
此时我知道,太⼦醉酒已成事实,⾃知已不可能阻⽌这⽕烧⼤殿发⽣了,我唯⼀能做的,就是找到那个⼩公主,救下她。
我有些失望地看了李维权⼀眼,虽然早知他城府深沉,但当真知道事实时,⼼⾥还是微微有些失落。
我甩开他的⼿,率先进了⼤殿。
⼤殿之上,太⼦和皇帝已经起了争执,皇帝捂着胸⼝,重重地呼吸着,看样⼦太⼦可把他皇帝⽼⼦⽓惨了。
周围的⼤⾂也噤声不语,好好⼀个欢庆的现场,搞得⼗分剑拔弩张。
我环顾四周⼀圈,并没看到之前的那个⾁丸⼦,不知道⼜溜到哪⼉去偷玩了。
「⽗皇,顾⻘⼉才是⼉⾂认准的结发夫妻!新婚之夜……」「闭嘴!逆⼦!」皇帝厉声打断太⼦的后半句话,「堂堂左将军的⻓⼥,岂是那⻘楼贱婢能⽐的?
」「在我⼼⾥,她⽐那个我⾯都没⻅过的将军之⼥,⾼贵千倍万倍!「「你……你……你……」皇帝⽓得你了好⼏次,最后冷笑⼀声道:「朕能让她进东宫,也能⽴刻要了她的性命!」完了,我⼼⾥咯噔⼀声,太⼦这下⽓极了,⻢上要拿烛台烧⼤殿了。
果然,说时迟、那时快,⼀道⽕光漫天⽽起,把整个⼤殿点得亮了起来,居然有些奇异的美感。
这⼤殿⾥的横梁柱⼦⼤多都是镀了⻩⾦的,并不容易燃,只是太⼦像疯了⼀般,跑着圈点燃了挂着的宫幔帘帐,着了⽕的幔帐轻飘飘地落下来,引燃了其他地⽅的屏⻛、桌布和地毯,有些还正好落在⼈⾝上,⼀时间整个⼤殿乱作⼀团。
皇帝早早被护卫护着退出了⼤殿,剩下的那些⼤⾂也都赶紧护着⾃⼰家眷往外挤去,⼤殿⾥夹杂着⼈们的尖叫声,⼩孩的啼哭声,还有霹雳吧啦肆意狂妄的⽕声,完全没有了早朝时应该有的雄伟壮观。
我顺着⼩孩⼦的哭闹声,总算瞧⻅了⼩⾁丸⼦。
她也跟着⼈群颠颠撞撞地⾛着,眼看就要跌倒在⼈的脚底下,我吓得赶紧挤过去,⼀把护住了她。
由于我是蹲在地上的缘故,没⼏下就被⼈流冲撞得重⼼不稳,匍匐倒在了地上。
我⽣怕⼩⾁丸⼦被我给压坏了,尽最⼤可能撑着⼿臂,将她护在我⾝下。
我的⼿被慌乱的⼈群踩了⽆数下,背上也挨了⼀两脚,我可算明⽩了,为啥有⼈会被踩死。
这种情况下,⼀旦摔倒,根本就爬不起来,只能挨踩。
就在我以为我的⼥配命运要终⽌于被踩死时,⼀双有⼒的⼿臂就要拉我起来。
我来不及细看是谁,⼤声提醒道:「快点⼉,先把我底下的⼩⾁丸⼦拉起来!」那双⼿⼀⼿捞⼀个,硬是把我俩同时从地上拽了起来。
这双⼿臂的主⼈,竟是……李维安!他还穿着那⾝⼤红袍⼦,但袍⼦有些太⼤,有些地⽅被⽕星⼦给烧出了洞。
「唉,你⾐服都被烧出洞了哈哈。
」这种时候,我竟然还忍不住想嘲笑他⼀下。
李维安瞪了我⼀眼,紧抿着嘴唇不说话,表情看上去严肃极了。
是哦,冰坨⼦才不会对我笑呢。
我和⾁丸⼦在李维安的救助下成功到了⼤殿之外,刚刚才站稳,⼀个⾐着华贵的⼥⼈便扑了过来。
她周⾝带着⼀些脂粉⾹⽓,有些刺鼻。
这就是之前抱⾁丸⼦的那位,应该是⾁丸⼦的娘亲。
「宝⼉,你吓死娘亲了!呜呜……」这位⼥⼦抱着⼩⾁丸⼦哭出了声,⼜猛亲了她⼏⼝。
我转头寻找李维安时,发现他已经离开这,去找沈灵茹了。
两个⼈都穿着⼤红婚服,在夜晚很是显眼。
跟他们站在⼀块⼉的还有李维权,好像都在对沈灵茹嘘寒问暖,果然美⼈有难,就⽆暇顾及我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奇怪的⼼理,我竟有些⽣他的⽓。
「娘亲,是这个姐姐救了我!」⼩⾁丸⼦的声⾳将我的遐思重新拉了回来。
被⼩⾁丸⼦唤作娘亲的⼥⼈,有⼀张美艳的脸,确实有些俗⽓,跟皇后⾼冷的⽓质截然不同。
可能因为宫⽃剧看得太多,我不太想和这些美艳脸,特别是美艳脸的妃⼦扯上⽠葛,于是摆了摆⼿:「举⼿之劳,何⾜挂⻮。
呵呵。
」我果然是在古代待久了,⼀出⼝就连⽤两个成语,我那⾼中语⽂⽼师要是在场的话,肯定能激动哭。
「啊!你的⼿!都被踩成猪蹄了!」⼩⾁丸⼦的娘亲惊呼⼀声,抓过我的⼿。
我这才意识到,两只⼿确实都⽕辣辣地疼。
不过,猪蹄是什么奇怪的⽐喻啊?
「多谢娘娘关⼼,我没事。
」「你救了⼩宝⼉,就是我的救命恩⼈!拯救你这双⼿的任务就交给我吧!保准⽐之前还⽩⽩嫩嫩!」不知道为什么,⼩⾁丸⼦的娘亲对我有种莫名其妙的热情。
尴尬之际,沈相出现了,他拱⼿给⼩⾁丸⼦的娘亲⾏了礼,说道:「⻅过静妃娘娘。
如若⼩⼥多有得罪,还往娘娘多多担待。
」「哪⾥的话。
令千⾦本宫真是喜欢得紧呢,为了救本宫的⼩宝⼉,⼿都受伤了。
」静妃忽然端庄了起来,和刚刚的样⼦判若两⼈。
「沈相不介意的话,本宫想让令千⾦做⼩宝⼉的伴读,今后就住到我这静娴宫来。
」不是吧,我⼜要被锁在宫⾥!我求救般看了⼀眼沈相,但他压根就不屑于看我,开⼝道:「这样也好,⼩⼥顽劣,能有幸给公主做伴读⾃然是极好的,正好⼊宫学学礼仪,⽇后总是要嫁⼈的。
」这臭⽼头,真是假惺惺的,不⽤再⽇⽇⻅到我这⿇烦精,⼼⾥指不定多开⼼呢。
静妃抱着⼩⾁丸⼦,朝我挤了挤眼。
我在⼼⾥暗叹,算了,这次⼊宫完全偏离了剧情⾛向,何不忘好处想想呢?
也许这就是改变⼀切的开端呢。
再说,这个静妃和⼩⾁丸⼦还挺有意思的,说不定这次还能多认识些妃⼦,凑⻬⼀桌⿇将。
婚庆⼤典后,太⼦挨了三⼗打棍,我亲眼看着他⼀瘸⼀拐地在东宫附近转悠,看起来很可怜。
皇帝⽼⼉关了他禁闭,也没说啥时候结束,反正不能出东宫就是了。
朝中本应由太⼦处理的政务,似乎都落到了李维安⾝上。
他每⽇待在宫⾥的时间可⽐在王府⻓多了。
新婚燕尔,也真是为难这对⼩情侣了。
我呢,跟着⼩云,带着我的⼩⾦库,住到了静娴宫,美其名⽈给⼩公主陪读,但我发现,其实就是静妃⼀个⼈太⽆聊了,想找个⼈进宫陪她聊天⽽已!「哎呀,别静妃,静妃了,多⽣分啊,我的本名叫王瑜静,你叫我瑜静就⾏了!」每次我叫她静妃,她就⾮常不⾼兴,还会给我⼀记爆栗。
我有些时候甚⾄觉得,这个洒脱的⼥⼈,就像来⾃21世纪的穿越者。
「你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吧?
」在我看⻅她每⽇在宫⾥的⽇常不过是种种花、做做饭、遛遛⼩⾁丸⼦后,忍不住发出了⼼中的疑问。
王瑜静皱着眉思考了半晌,⼀脸疑惑地开⼝问道:「穿越过来是什么意思?
我从没有听⼈⽤过此词。
」那她也真是这个⻤时代的⼀个奇⼥⼦。
后来我才知道,王瑜静的进宫也是个意外。
她是家⾥最⼩的⼥⼉,进宫这种事本来是轮不上她的。
⽂朝对⼥⼈很宽容,没有三纲五常的约束,妇⼥主动和离再嫁也是常⻅的,所以她⼩时候也没怎么学⼥⼈该有的规矩。
⼜因为她是最⼩的⼥⼉,全家⾃然都宠着,很是调⽪。
听她说,在家做⼥⼉时,还经常从⾃家院⼦的狗洞⾥钻出去,去找住在附近的邻居家孩⼦们玩耍。
还说⼀⻅到我,就想起了那些⼉时的玩伴。
讲到这⾥,她忍不住叹了⼝⽓,⽬光看向窗外,仿佛再努⼒些,就能瞧⻅宫墙外的光景⼀样。
王瑜静⼗五岁⼊宫,到现在已经⼗年有余了。
她知道后宫的很多⼋卦,⽼是跟我讲前皇后如何针对宠妃,皇帝却不闻不问,对皇后百般纵容。
这个时候,她总是后怕地拍拍胸⼝,感慨说,幸好皇帝看不上我。
不过呢,她话锋⼀转,叹息地摇摇头,继续说,皇后其实也很可怜的。
在我的印象⾥,李维安和李维权打⼩就没得到过皇后的好脸⾊,⼩说⾥更是把她描述得活像个⽼巫婆,善妒⼜易怒,但皇帝却对她纵容万分,说实话,看⼩说时我实在难以把皇后和可怜⼆字联系起来。
才在静娴宫舒舒服服待了⼀个礼拜,李维权的⽣⺟淑妃遣了⼈招我去她宫⾥坐⼀坐。
我听完,直接吓得⼀屁股坐在了地上。
⼩说⾥提过⼏次李维权的⽣⺟,是⼀个极度聪明、善于玩弄⼈的⼼理,⼜会审时度势的⼈。
按⼩说原话⾥讲,如若这淑妃有个稍微厉害的本家,皇帝是断然不会留下这个⼥⼈的。
这样的⼥⼈,没事何必来找我这个既没靠⼭,⼜没权势的⼥配呢?
⻤才信她只是想和我寒暄⼏句。
「玲玲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哪⾥得罪了那⼥⼈啊?
」王瑜静也急得团团⾛,⽣怕我去了后,淑妃要把我⽣吞活剥。
可仔细想了想,我⼀没勾引皇帝,⼆没勾引她⼉⼦,穿越来后,也安安分分、⽼⽼实实,实在想不通哪⾥得罪了这位⼤佬,要找我去谈⼼。
「玲玲,你先去,半个时⾠后你若是没从她宫⾥出来,我⾃有办法救你。
」王瑜静⼀副即将要上战场的样⼦。
「这个就太过了啊,就算要杀我,也不⾄于让我死在她宫⾥,这么蠢的事情,她才不会做。
」⽣命危险我是⼀点⼉都不担⼼的,只是万⼀她让宫⼥⽤针扎我可怎么办,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到了淑妃的⻓乐宫,我才发现跟我想的完全不⼀样。
等着我的不是⽼虎凳,⼩银针,反⽽是⼀桌丰盛的饭菜,淑妃坐在饭桌的正上⽅,望着我笑,让⼈觉得很是亲切。
李维权那双美丽的桃花眼想必是得了他⺟亲的遗传,这双桃花眼⻓在美⼈淑妃脸上,竟多了⼏分⻛情。
「⾂⼥⻅过淑妃娘娘。
」我恭恭敬敬地⾏了⼀个礼,⼿⼼已经被汗沁湿。
淑妃只是轻启朱唇:「赐座。
」随即⼜看向我,莞尔⼀笑:「⼩姑娘不⽤紧张,前些⽇⼦,听说静妃带了个有灵性的⼩姑娘进宫,特别招你来瞧瞧。
」她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脸上许久:「果然是个……讨⼈喜欢的⼩姑娘。
」我强装冷静,假装⾃⼰是⻅过⼤场⾯的⼈,也冲淑妃⼀笑:「过奖了,娘娘。
」她不提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我也不会主动问。
淑妃像是早就预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不动声⾊,只动了动筷⼦,指了指桌上⼀道佳肴:「这⼈参鸡汤是我花了两个时⾠特意熬的,你尝尝。
」⻅我脸上⼀僵,她什么也没说,先⽤舀了⼀勺到⾃⼰碗⾥,轻轻喝了⼀⼝:「放⼼吧,没毒。
」「我……我不爱喝汤。
」谁知道她会不会已经喝了解药。
淑妃也不恼:「⼈参是皇上派⼈特地从天⼭挖来的,去⽪去根,再切成这样⼩块⼩块的。
这鸡呢,为了保持⾁质鲜嫩,也是本宫嘱咐宫⼈精细⼩⽶煨的。
最后,万事俱备后,再将剁好的鸡⾁⼈参⾹料,⼩⽕慢炖,这才有了特意为你准备的这道⼈参鸡汤。
」淑妃特意看我⼀眼,继续说道:「这汤,你要不喜喝,倒了便是。
」淑妃微微抬了抬眼⽪,旁边站着的宫⼥便端着参鸡汤出去了。
我实在是对这⼀⼤段⽆聊的⾔论⽆感,忍不住稍微打了⼀个哈⽋。
淑妃本来泰然⾃若的表情稍微僵了⼀秒,叹了⼝⽓,说道:「若换成是本宫⾟苦培养的⼈,有⼈想断了他的前程,你觉得本宫会怎么样呢?
」我有点迷惑了,淑妃这是在跟我打哑谜吗?
但这谜⾯是什么意思我都不明⽩。
「淑妃娘娘的意思是指贤王吗?
不过贤王聪明绝顶、运筹帷幄,⾃然是少年英雄,⾂⼥佩服得五体投地,⼜怎么敢挡贤王的路呢?
」淑妃愣住了,⼀副对⽜弹琴的⽆奈表情。
她⽆⾔半晌,最后才揉揉太阳⽳,「难怪那么多⼩姐公主,他就……」「⻅过淑妃。
」淑妃的后半句被李维权⽣⽣打断了,他快不跨进屋,在我旁边坐下,带来⼗⼀⽉初的寒意。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李维权,倒不是因为他突然出现,⽽是他和淑妃之间这种奇怪的疏离,李维权对⾃⼰的⺟亲也是⼀副在外的公式化笑脸,让⼈琢磨不透。
「你可以⾛了,我和贤王还有些⺟⼦间的话要讲。
」淑妃朝我摆摆⼿,眼神⼀直盯着李维权,微微对他有些怒意。
「从⼉⾂记事起,那些话听得够多了。
」李维权⾯⽆表情地拉住了我的⼿,站起来说:「⼉⾂和玲玲先⾏告退了。
」我偷偷瞥了⼀眼淑妃,她稍微深吸了⼀⼝⽓,努⼒想控制⾃⼰发抖的嘴⻆:「别怪本宫没有提醒过你。
」李维权脚步稍微顿了⼀下,最终还是拉着我决绝地⾛出了这⻓乐宫。
李维权微微蹙眉,拉着我⾛得很快,弄得我不得不稍微⼩跑起来,才能勉强跟上他。
不⼀会⼉,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渐渐放慢了步调,刚刚好让我可以跟上他的步伐。
「跟我去个地⽅,好不好?
」李维权转向我,桃花眼不似以前那样熠熠⽣辉,灰蒙蒙的,像只受伤的⼩兽。
我控制不住地⼼软,点点头。
这是皇宫⾥的⼀⽚园林,离⻓乐宫⼤概⼗分钟左右的步⾏距离。
穿过⽉⽛般的拱⻔,没有让⼈震撼的开阔,但假⼭湖⽔、庭院绿植⽆不显得精致可爱。
庭院中是⼀圈淡绿⾊的湖⽔,有些许荷花的绿叶漂浮在上⾯,湖⽔中间是⼀个⾦⾊尖顶、红⾊柱⾝的⼩亭。
这园林的设计、花草的选择,都彰显了设计者卓越的⽔平,既有皇家的⽓派,⼜不过分富丽堂皇;既有诗情画意的简约,也不寡淡⽆味。
「当年她圣宠⼀时,⽗皇⼀⾼兴便建了这园林,还以淑为名。
」李维权拉着我,穿过那稍稍⾼过⽔⾯的⽯造⼩径,向湖⼼⼩亭⾛去,有徐徐微⻛激荡起碧绿⾊湖⽔的涟漪。
他⼝中的这个「她」,⾃然是他⺟亲淑妃了。
「她和⽗皇时常带着我来这园⼦,我年幼时时常在这⾥玩耍。
」李维权看着眼前的园林,似乎想起了很多回忆,嘴⻆不⾃觉地勾起。
「有⼀年夏天,为了捉⼀只蜻蜓,我还不⼩⼼掉进了这荷花池。
」李维权看了看如今只有寥寥⼏⽚荷叶的湖⾯,继续说:「后来她突然失宠,这园林也慌了下来,除了我,很久都没⼈来过了。
」他有些⾃嘲地笑了笑,看着我说:「估计⽗皇都不记得他在这宫⾥建过这处园林了。
」⻅我不说话,李维权拍了拍我的脑袋:「⽆聊的话,我讲些其他的?
」我摇摇头,李维权作为⼀个男配,在书中唯⼀的重要使命就是做好⼥主的备胎,作者并没有花笔墨讲过他的个⼈经历和童年。
作为⼀个⼥配命,⼀时间我竟觉得,我俩还真有些同病相怜。
「你常常来吗?
」李维权笑着摇摇头,看了我⼀眼后,随后⼜点点头。
看我⼀脸疑惑,李维权伸⼿捏了捏我的脸。
我瞪了他⼀眼,拍开了他的⼿。
「有时候你真是傻得可爱。
⾃从⽗皇不来⻓乐宫后,她就永远都是那副云淡⻛轻、⾼⾼在上的样⼦,就连我都亲近不得。
」李维权像突然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桃花眼眯了起来:「但你呀,就可以单纯地让她⽆计可施。
」「啊?
你既然那么早就来了,⼲吗不早点进来。
」我晕,原来他早就来了,却在⻔外不进来。
我听不懂也不能怪我啊,作为⼀个21世纪的⼤学⽣,这打哑谜真不是我的强项。
「她失宠后不久,便突然不准我再叫⺟妃,⽽是要叫她淑妃。
我叫⼀声⺟妃,便会得到⼀记戒尺的惩罚和警⽰。
从那时起,她教给我的,只有如何算计别⼈,如何如何看懂别⼈的⼼思,如何要⾛到那⾄⾼⽆上的位置。
」李维权讲得云淡⻛轻,仿佛在述说⼀个和⾃⼰毫不相关的故事。
「那时候,我就经常来这⾥。
每来⼀次,我就会在这柱⼦上刻上⼀道。
」李维权指了指我⾝后的柱⼦,「后来便习惯了。
」我转⾝看了⼀眼⾝后的柱⼦,竟然布满了密密⿇⿇的刻痕,能看出⼤部分印记年头都有些久远了,但有⼏条确像似不久前。
我忍不住抚摸那些刻痕,深深浅浅,形状各异,每⼀条都代表了李维权的⽆奈、⽆助和落寞。
我难以想象,⼀个本应⽆忧⽆虑的⼩男孩,在最脆弱⽆助时,却只能从⻓乐宫逃跑,跑到这深宫园林,⼀个给过他短暂欢乐的地⽅,独⾃消解烦恼。
李维权,他,那时候到底是带着怎样的⼼情,⼀⼑⼀⼑刻下这些痕迹的?
⼜是如何再⼀步步踏回于他⽽⾔仿若炼狱的⻓乐宫的?
我的⼼骤然抽疼起来,第⼀次主动揽过李维权,侧⾝环抱住他的⼿臂,脸靠在他肩膀上,只想尽我所能,给此刻的他⼀点点温暖。
李维权怔了怔,⾝⼦⼀紧:「你⼼疼我了?
」他看似在打趣道,但却有些故作轻松。
「嗯。
」我紧了紧⼿臂,「李维权,你可不可以只为⾃⼰活⼀次。
」可不可以,不要因为你⾝在这皇家,因为淑妃,因为皇帝,因为那些可笑的封建纲常,⽽放弃你作为李维权的和煦的微笑,以及桃花眼中的点点星光。
⾃那⽇互诉衷肠后,我仿佛打开了什么隐藏机关,总能在偌⼤的皇宫⾥遇到李维权。
⽐如那次,送⼩⾁丸⼦去太傅处听课的路上,刚好能遇到他去政务殿找皇帝。
⼗⼆⽉近年关,寒意刺⻣,李维权披着⼀件藏蓝⾊的⼤氅,每每看⻅我,桃花眼都会冲我眨呀眨。
到了年尾,各地官员需要把下半年的官银⽤度、⺠⽣舆情都⼀⼀上书汇报给中央。
皇帝除了上早朝以外,整⽇都待在政务殿,⼀⽇三餐也是由宫⾥的下⼈送进去。
李维权和李维安,以及⼀些当朝要⾂,也跟着皇帝⼀起待到深更半夜。
有时候,我失眠睡不着,便会偷偷溜出静娴宫,⾛着⾛着就会逛到政务殿⻔⼝,发现⾥⾯竟然仍然灯⽕通明。
我对这国家⼤事实在是没谱⼉,只知道这些⼈有很多事情要讨论,例如江南的⽔灾如何预防,西边的丝绸商道如何管理,还有边疆的护卫如何加固等。
李维权有时来太傅这⾥找我时,我问他整⽇在政务殿做什么啊,他便会跟我讲这些事情,可是我只听了⼀会⼉,就开始盯着他的脸出神,到后来就只觉得他嘴⽪⼦在动,听不⻅声⾳了。
再后来,我忍不住⼿撑着脸,开始⼩鸡啄⽶。
迷迷糊糊间,我似乎听到了李维权的轻笑声。
我本来⾼中政治就学得⼀塌糊涂,听到笑声,不免有些恼羞成怒:「我学的政治跟你们这个⻤时代⼜不⼀样!」「我们这个⻤时代?
」李维权收了笑声,有些困惑,跟着重复了我句⼦的后半段。
我只好假装太困了,趴在桌⼦上,倒头把脸埋在⼿臂⾥:「哎呀,不听了不听了,我要睡觉。
」遇到我这种⽆赖,就算是李维权也只能⽆可奈何地笑笑,然后唤⼈来给暖炉⾥换碳,还叮嘱宫⼥过半个时⾠就开窗通⻛,继⽽⼜附在我⽿边说:「那我⾛了。
」搞得我⽿边⼀阵⿇⿇痒痒,⼲吗靠这么近讲话啊,我⼜不是听不⻅。
我整个⼈迷迷糊糊得睡了⼀下午,再醒来时已是落⽇⻩昏了。
⼩⾁丸⼦就在⼀旁玩⾃⼰的⼿指⼉,⻅我醒来,从椅⼦上跳下来,⼀把抱住我的腰:「姐姐你终于醒了!⼩宝⼉好⽆聊!」「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我笑着摸了摸⼩丸⼦的头,「咱们这就回去吧。
你娘该等急了。
」「皇兄不让我叫醒你。
」我以为是李维权⼜折返回来了⼀次,却听到⼩⾁丸⼦嘟起嘴,有点愤愤然地说:「⼩宝⼉最不喜欢这个皇兄了,总是板着脸,⼩宝⼉害怕!」说完她好似很害怕的样⼦,⼀下⼦钻到我怀⾥。
我⼼⾥⼀震,李维安,是他来过吗?
「⼩宝⼉,乖,就那个看起来张⽛舞⽖的皇兄。
」我刻意做了⼀个很搞笑的⻤脸逗她,「他来做什么了?
」⼩⾁丸⼦咯咯笑起来,想了⼀会⼉,皱着眉说:「皇兄就在这⼉。
」她指了指我旁边的座位,「坐了好久好久,⼩宝⼉⼀说话,他就瞪⼩宝⼉。
」⼩⾁丸⼦⽣⽓时,两颊⿎了起来,像⼀个圆彤彤的苹果,引得我怜爱地捏了捏。
我突然有点好奇,⼤婚那⽇,他没说出⼝的话,到底是什么呢?
下午睡太久的⽑病就是晚上睡不着。
辗转反侧,好不容易⼊了睡,却⼜被噩梦惊醒。
宫⾥总是有提着灯笼值夜班的宫⼈,来来往往给各宫更换煤炭,保证室内温度,⼜或者更换路边照明⽤的蜡烛。
皇宫⾥的所有道路都有⽯头砌成的灯柱,顶端被做成⼀个灯笼状,宫⼈会往⾥放三到五只蜡烛,每隔⼏⼩时更换⼀次,虽说不如电灯那么明亮,但这点点⽕光,倒也在这漆⿊冬夜给巡逻的将⼠,还有忙碌的宫⼈⾏了⽅便。
我穿了鞋,披上件⼤⾐,准备如往常⼀样出去转转。
静妃知道我经常半夜睡不踏实,特意嘱咐⼈放了灯笼在我屋⾥。
我给这⼤红⾦丝灯笼装了蜡烛,悄悄出了静娴宫。
像我这样半夜出来闲逛的⼈,在这皇宫少之⼜少,但不知道是不是我出来得太频繁,巡逻的⽻林禁军也不觉得奇怪,偶尔⼀些带队的将领还会朝我微微点头⾏个礼。
每次半夜做了噩梦不能⼊睡时,在这静如深渊的皇宫夜⾥,四处⾛动,瞧⻅那些从来不曾熄灭过的宫灯,未曾停下过脚步的宫⼈,还有隔着⽼远就能听到的禁军整⻬划⼀的步伐,我本来慌乱的⼀颗⼼,会莫名平静下来。
我想,只有这时,我可以短暂当⼀下旁观者,仿如⼀个时光旅⾏者,沿途欣赏着光影明暗之间宏伟的皇宫,暗⾃猜想这宫内世事沉浮,冷暖兴衰。
⾛着⾛着,不知不觉间我⼜⾛到了政务殿⻔⼝,依稀能⻅⼏个⼈影映在窗⼾上。
这个皇帝⽼⼉也算⼀代明君吧,很是勤奋啊。
我收起眼神,刚准备抬脚离开,却听到「吱呀⸺」⼀声,有⼈打开了政务殿紧闭的⼤⻔。
我本能地提着灯笼,抬眼望去。
李维安穿着⼀件暗⾊⼤氅,看⻅我的⼀瞬间,表情愣住了,双⼿甚⾄停在⻔框上,保持着开⻔的姿势。
我们就隔着⼀条不太宽的过道对视着,冷⻛吹过,烛影跟着晃了晃。
我突然意识到,⼀定是我现在的样⼦太邋遢了。
这⼤半夜的,我头发也没盘,披散着,有些发丝还在冷⻛中⻜舞。
想到这⾥,我不禁抬⼿撩了撩头发,将它们挽到⽿后。
李维安依旧有些愣神地看着我,我⼼想,不⾄于吧?
这就被吓到了?
但也只是⼀⼩会⼉,李维安就回了神,转⾝关了⼤殿的⻔,冷着脸信步朝我⾛过来。
我甚⾄有些怀疑,刚刚那⼀瞬间是不是我⾃⼰脑补的。
「我有话跟你讲。
」李维安⾛近后,有些急急地⼀把抓住了我的⼿腕,⽣怕我拔腿就跑⼀般。
我看了⼀眼他抓我的⼿,⻣节分明,在冷空⽓中微微有些泛红。
没想到冰坨⼦⾃⼰也会被冻到,我突然觉得,⾃⼰抓到了李维安的⼀个⼩弱点,第⼀次感到这冰坨⼦也有平易近⼈的地⽅。
李维安注意到我落在他⼿上的眼神,有些窘迫地松开了⼿。
「我……上次的事,是我不对。
我不该……」我摆摆⼿,赶紧⽰意他打住,以⾄于都没听清楚他后半句说了个啥。
「安王多虑了,⼩⼥⼦压根没有记恨殿下。
」这倒是我的实话。
他有多关⼼⼼上⼈,旁⼈不知,拜读过⼩说的我还能不知道吗?
那⽇他得知⼼上⼈中毒,没将我当场活剐,我都觉得三⽣有幸。
思及于此,我后怕得拍拍⼼⼝,刚刚做的那个噩梦⼜绕上⼼头。
本来欲⾔⼜⽌的李维安⼀时哑⾔,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抿紧了嘴唇,眼底有些微微怒意。
我不知道我⼜是哪⾥触怒了这冰坨⼦,不记恨你还错了吗?
我害怕地缩了缩脖⼦。
他深吸⼀⼝⽓,平稳了⼝⽓,这才⽆奈地吐出两个字:「罢了。
」说完,他⼤跨步⾛到前⾯的台阶处,脱下⾝上的⼤氅,铺在最上⾯⼀层的台阶,⾃顾⾃地坐下了。
末了,⻅我还站在原地⼀动未动,开⼝道:「过来坐。
」虽然他尽量不动声⾊,我隐隐还是听出来这三个字是从他⽛⻮缝⾥蹦出来的。
我赶紧过去坐在他旁边,但为了不被他的寒⽓伤到,我尽量坐在了⼤氅的边缘,我俩中间隔着的距离再坐⼀个⼈都不成问题。
他忽然有些故意加⼤了呼吸声,像⼀个因为委屈⽣闷⽓的⼩孩⼦,等着⼤⼈过去给予安慰。
因为这深夜确实寒冷,没了⼤氅的李维安,居然也抖了抖,我⼼⾥觉得好笑,⼀个以后会成为⽂朝未来铁⾎君主的⼈,居然搁这⼉赌⽓。
我刚脱下披⻛,李维安硬邦邦的声⾳就传了过来:「穿上,我不冷。
」说完,他⾝体诚实地打了⼀个喷嚏。
唉,我算是明⽩了,每⼀段虐恋,都有⼀个别扭的男主。
我⾃然是假装没听⻅,凑过去挨着他,⽤披⻛打横将我俩裹住:「诺,你把另⼀⻆拽着。
」我扬了扬从他背后绕过去的我的右⼿,⽰意他拉住这⼀⻆。
李维安的⼿半天没反应,本来有些拧巴的表情却舒展了。
「喂。
」我不耐烦地⽤⼿肘碰了碰他的后背:「这样环着你,我⼿很酸好不好。
」李维安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从我右⼿接过了披⻛的⼀⻆。
我晕,真是宫⾥养⼤的⾦贵皇⼦,这点⼩事都不愿意做。
「还是冷。
」李维安闷闷开⼝。
我忍,我不跟冰坨⼦⼀般⻅识。
我凑他更近了些,刚刚好碰到李维安的⼿臂,然后我俩都默契地收拢了披⻛。
「还是冷。
」李维安淡然吐出这三个字。
我在⼼⾥默默循环播放⽓⼤伤⾝的视频,认栽地靠得更近了些。
「还是……」「那要不回去吧?
」我盯着他温柔地笑。
李维安⾯⽆表情地瞥了我⼀眼,披⻛内的另⼀⼿忽地揽住我的腰,将我紧紧圈在了他怀⾥。
⼀股熟悉的⽓味⼀下窜⼊我的鼻腔,⽓⾎上涌,我觉得脸有些发烫。
此时此刻,我的⼼咕咚咕咚地狂跳起来,寒夜很静,我甚⾄害怕李维安会听到这不安分的狂跳声。
「难……难道这样就不冷了吗?
」我喉咙有些发涩,假装很平静地开⼝,极⼒想掩饰内⼼的慌乱。
「嗯。
」李维安语调变轻了,「不冷了。
」语⽓满是轻快之感。
「玲玲。
」突然呼呼刮起了冷⻛,可是李维安格外沉稳的声线却稳稳落在我⽿朵⾥。
「嗯?
」他半晌不语。
「你头发真好闻。
」⼼脏骤停⼀拍,我突然对沈灵茹⼼⽣愧疚,别⼈⼩夫妻新婚燕尔,我在这中间插⼀脚怎么回事啊?
「我姐姐在安王府可还好?
」我故意提醒李维安。
李维安⾝体⼀僵,声⾳顿时冷了下来,好像不太⾼兴我提起她:「本王还能亏待了王妃不成?
」他丝毫没有⼀点松开搭在我腰上的⼿。
我听李维安这语⽓,想是⼩情侣闹别扭了,反正这两个⼈从⼩说开始,⼤⼤⼩⼩的误会就没断过。
「俗话说呀,这夫妻吵架,床头吵完床尾和,你俩呢真有什么事,说开来,不就万事⼤吉了。
」我耐⼼开导着这个冰坨⼦,试图拯救他的虐恋。
李维安深深地看了我⼀眼,仿佛陷⼊了思考。
他那个万年不变的冰雕脸,⻤看得出来他到底是在发呆还是在考虑。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李维安松开了⼿,⼀阵冷⻛灌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跟着他站起来,⼀⾯系披⻛⼀⾯开⼝问道:「你要跟我讲的话讲完了?
」讲完了,就不⽤再找我了吧。
「没有。
」李维安不急不慢地说。
我晕!「那你还有什么没说啊?
今晚全告诉我呗。
」「现在想不起来了。
」李维安表⽰他也很⽆奈。
⽆耻!幼稚!李维安分明就是故意的!看我有些⽓急败坏的样⼦,李维安很受⽤地弯了弯嘴⻆。
皇宫⾥忽地下起鹅⽑⼤雪,早起时静娴宫已是堆积起了⽩皑皑⼀⽚积雪。
我望着院⼦⾥光秃秃的树⼲,有些发神,发现⾃⼰来这静娴宫竟然已好⼏个⽉了。
因为快到新年的原因,太傅那边停了课,我也⽆需再每⽇陪⼩⾁丸⼦读书,⽇⼦也清闲了起来。
「玲玲。
」静妃的喊声把我拉回了现实,我转头,⻅她⾝后跟着⼀宫⼥,提着⼀⼤袋⽠⼦坚果,两⼈正朝我⾛来:「过⼏⽇你就要回府了,咱们得抓紧时间好好聊聊啊。
」我扶额,有些不太情愿。
那晚李维安执意要送我回静娴宫,刚刚好被起夜的静妃撞⻅,她登时愣了⼏秒,后来假装没看⻅⼀般离开了。
事后我再三强调,那晚遇⻅李维安纯属偶然,却也浇不灭她那熊熊燃烧的⼋卦之⽕。
「你打住,我真没有故事告诉你。
」我拱⼿求饶,能告诉她的我已经全部讲了,⽐如我初次遇⻅李维安是在何时,猎场中箭时他是如何救我的,当然,我也没忘了添油加醋告诉她,李维安和沈灵茹之间的深情似海,以及我还因为被冤枉给沈灵茹下毒,被送进过刑部⼤牢。
「我来不是跟你说这个的。
」进了屋,打发⾛周边的侍⼥后,静妃轻叹⼀声,正⾊道:「除⼣国宴之后,你就得回沈府了。
」她拉过我的⼿,接着说:「招你来这静娴宫本是偶然,这个⼏个⽉相处下来我得出来,你是个好姑娘,⼼思单纯。
」她忽地想起了旧事,⾃嘲地勾了勾嘴⻆:「可在这皇家,单纯是缺点,是软肋啊。
」我安静地听她说着,并未打断。
「这宫中⼈多眼杂,我⾃然是信你对李维安或者李维权没有⼼思,但你看看头些⽇⼦淑妃那架势,想必皇上都对你们这些事⼉有所⽿闻,更何况朝中各怀⻤胎的⼤⾂。
他不闻不问,不代表他⼜聋⼜瞎。
」静妃微微轻蹙眉头,似乎在努⼒拼凑⼀些久远的回忆,接着说:「打我认识他起,就知道他是个好皇帝,叫⼈看不清喜怒,摸不透爱憎。
」她⼀边说,⼀边情不⾃禁地摇了摇头:「我只遗憾认识他晚了些吧。
唉,怎么忽地就提起这些了。
我是想说啊,皇帝还是偏爱太⼦的,这不,这除⼣宫宴,可都是教给太⼦的⼼腹来主持的,这可是拉拢朝中⼤⾂的好机会呀。
」静妃⽣怕我听不懂,硬是把她知道的宫中形势,揉碎掰开仔仔细细跟我讲了⼀遍。
「太⼦确实⽂⼈墨客⽓重了些,不愿做⼩⼈,但他不是个傻⼦,更何况他⾝边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或许会从你⾝上下⼿。
」听完静妃分析太⼦周围的⼈,我突然想起了邵晋,那个记忆中笑容明媚的少年,我始终⽆法把他和权谋暗⽃画上等号,更觉得他不会和那群⼈⼀起来算计我。
「出了这静娴宫,我的⼿就伸不了那么⻓了,你⾃⼰万事⼩⼼。
」静妃捏紧了我的⼿,我⼼下⼀暖,感激地看了她⼀眼。
我虽然没那么多⼼思算计,但也知道,如今看来,远离李维安和李维权才是上策。
可是,最近发⽣的⼀切,却让我离这⽃争的中⼼愈来愈近。
就像静妃说的,就算我有⼀百张嘴为⾃⼰申辩,也没谁相信我跟这两兄弟⼀点关系没有。
我要是这会⼉跑路,只怕上京城都没跑出,就会被各种⼈以各种原因给抓回去。
「好了好了,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静妃放开我的⼿,站起来,似乎⼜想起来什么,叮嘱道:「实在不⾏,你就可劲⼉卖萌,能给⾃⼰争取的,就尽量争取。
」看我惊得张⼤了嘴,她冲我眨眨眼:「活学活⽤呀。
」卖萌这个词,我偶然间说过⼩⾁丸⼦⼀次,静妃追着我问什么意思,我想了想,随⼝解释说是扮可爱,现在想想,我可真是为⽹络⽤语的普及⽴下了汗⻢功劳啊。
不过卖萌有⽤个⼤头⻤,遇到李维安那种⼼狠⼿辣的⻆⾊,只会变本加厉给你来个⻅⾎封喉。
除⼣宫宴很快就到了,上京城⾥有头有脸的⼈物,都携妻带⼦⼊了宫。
从最外围的宫⻔到这上⼤殿的台阶,⼤红⾊的⻢⻋或轿⼦汇成了⼀道红流,⼀眼望去似乎没有尽头。
原本有些死⽓沉沉的宫殿,在张贴的对联和⾼⾼挂起的红灯笼的衬托下,平添了⼏分烟⽕⽓。
宫殿内更是别有⼀番⻛景,依然富丽堂皇,加上丰盛的宴席,⼤红⾊的帷帐,没有⼀次前不久刚刚失⽕的颓势。
我穿书之后⼀直担惊受怕,很是低调,加上这沈玲玲⼜⻓着⼀张标准⼥配脸,颜值平平,所以这种⼤场⾯,以往我都是怎么低调怎么打扮。
但这次静妃却不依我,硬是让她宫⾥的侍⼥给我好好梳洗打扮了⼀番。
那宫⼥平⽇是为后宫妃嫔们梳妆打扮的,技术⾃是⼀流,很快给我盘好头发,还在发间给我卡了很多娇艳欲滴的红⾊⼩花,还真衬得沈玲玲原本清淡的脸有些⼈⾯桃花相映红的味道。
古代的胭脂⽔粉虽没有咱们21世纪的种类繁多,却也让这脸平添了些许媚⾊,啧啧啧,特别是这嘴唇,怎么能化得这么娇艳欲滴啊。
我突然好想掏出⼿机⾃拍,好想发朋友圈。
静妃给我准备的⾐服全是⼤红⾊调的,看起来特别招摇明艳,我指了指其中⼀个稍微暗沉低调的红⾊⾐服,说:「就这个吧。
」穿上⾐服,站在铜镜前的我简直傻眼了。
⾐服倒是没那么妖艳,但反⽽显得这张脸格外唇红⻮⽩、肌肤如雪。
我眨眨眼,沈玲玲这双忽闪忽闪的⼤眼睛也变得格外顾盼⽣辉,整个⼈美得明媚张扬⼜娇柔妩媚,难怪古⼈会说,英雄难过美⼈关。
今⽇⼊宫的贵族千⾦众多,席间⼜有各位妃⼦公主,还能少了倾城之⾊吗?
更何况她们哪⼀个不是盛装打扮的?
我这⾝打扮,倒也不算⼤胆招摇,兴许还有些泯于众⼈之间的味道。
这样想着,我就⼼安理得地和静妃、⼩⾁丸⼦⼀起前往⼤殿了。
透过殿⻔朝⾥⾯望了望,我才知道⾃⼰果然是杞⼈忧天了,只⼀瞥,我便看⻅了⼏个天仙似的⼩姐,笑靥如花。
更别提此时坐在李维安⾝边的⼥主,美极了,明艳不可⽅物,就算丢在这美⼈堆⾥,还是能让⼈眼前⼀亮,眼神不受控制地停留在她⾝上。
万万没想到,我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因为在⼩说太久,患上了⼥主摔倒病,⼀只脚已经跨过⾼⾼的⻔槛,另⼀只脚却被绊住了,啪唧⼀声摔进了⼤殿之内。
若是这⼤殿之上,跟集市⼀般⼈声⿍沸,也就算了,偏偏在坐的世家⼤族都有教养得很,虽不是鸦雀⽆声,但并不聒噪,我这⼀摔,⽴⻢引得众⼈纷纷侧⽬。
我趴在地上,还没起来,就听到周遭传来⼀阵阵压抑的轻笑声。
连⼩⾁丸⼦和静妃也有些诧异且忍俊不禁,⼀时间忘了来扶我。
「沈⼩姐,没事吧?
」我听到熟悉⼜有些久远的声⾳,惊喜地抬头,⻅邵晋将⼿伸向了我。
看着他淡漠的脸,我⼀瞬间竟有些认不出他了,但还是扶着他的⼿臂站了起来。
「谢谢。
」我低声道谢,这才注意到他是和太⼦⼀起来的,想必此时他也是太⼦的⼼腹之⼀吧。
「沈⼩姐,客⽓了。
」邵晋拱拱⼿,只留给我⼀个背影,就跟着太⼦⾛了。
疏离的语⽓,让我不解⼜不爽。
静妃和⼩⾁丸⼦⾃然是要和其他妃嫔坐⼀块⼉的,我便⼀个⼈熟练地⾛到⻆落⾥的空座处,嗯,是我的地盘。
皇帝来之前,⼤家都只能望着美⻝静坐等待,谁也不敢先吃。
我实在是饿极了,被静妃揪着打扮了⼀下午,什么都没吃,此时便偷偷拿起⼀块⾁,⻜快地放⼊嘴⾥,⼜别⼈发现,便胡乱嚼了⼏⼝,就急切地吞了下去。
我正提了筷⼦,准备再来⼀⼝,左顾右盼时,正对上了李维安望着我有些失神的眼神。
⻅我也看向了他,他连忙收回⽬光,⼀副⽬不斜视的样⼦。
我当下难免有些⾃作多情,还⼤冰坨⼦,难不成真被今天盛装的沈玲玲惊艳了?
连⼤冰坨⼦都这样,我忍住偷偷打眼望去,观察李维权有没有什么反应,却发现李维权并没有在位置上。
「你在偷看谁呢?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啊。
李维权的声⾳突然从我⽿后传来,他贴得有些近,呼出来的⽓让我的脖颈⼉有些发痒。
当下我竟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窘迫感,不⾃觉就红了脸:「就瞎看看,嘿嘿。
」李维权看了⼀眼他空出来的位置,⼜瞥我⼀眼,⼀副了然于⼼的样⼦,但也没戳穿我,⼼情很好地挨着我坐了下来。
虽然我明知在这种公众场合,不应该和他⾛得太近,但是⼼⾥有个⼩⼩声⾳最近⽼是叫嚣着,没关系,没关系!我仿佛受了蛊惑,⼼存侥幸般⽣出奢望,觉得李维权也许并不会害死我,或许……或许还会愿意救我于⽔⽕。
不管他是出于对沈灵茹的爱屋及乌,还是顾及我俩间些许微薄的情谊,总之,他很有可能是我的那根保命稻草。
皇帝总算出来了,但他没有急着坐上那⾦銮殿上的⻰椅,⽽是站在⼤殿正上⽅,⽓宇轩昂,威严极了。
他略微抬了抬眼⽪,看了看只⾝⽽来的太⼦,问道:「太⼦妃呢?
」看似问得漫不经⼼,但连我都能看出来,您这坐都来不及坐,就想着问这个,相⽐⽼早就惦记着了吧。
「多谢⽗皇挂念,⻘⽊⼊了东宫后,⼀直⾝体⽋佳,今⽇这宫宴也难以前来,还望⽗亲⻅谅。
」太⼦这声⻘⽊叫出⼝,我惊得下巴都掉了,这是⼏个⽉前打死不结婚的太⼦吗?
左⻘⽊乃将⻔之后,也有稍稍习武,⾝体⾃然是⽐普通⼥⼦更强健些才对,这从太⼦嘴⾥说出来,倒像个娇滴滴的千⾦⼤⼩姐。
「哦?
可有传太医?
」整个⼤殿只有太⼦和皇帝⽗⼦俩在⼀问⼀答。
「据太医说,是思亲之切。
」太⼦忽然瞥了⻆落⾥的我⼀眼,⼜朝沈相拱了拱⼿,继⽽道:「沈⼆⼩姐和⻘⽊有⾦兰之谊,是打⼩认识的交情,⼉⾂想让沈⼆⼩姐⼊东宫给⻘⽊做个伴,兴许她的病就好了。
」我听完差点没⼀下蹦起来,我除了在左⻘⽊⼤喜之⽇,隔着⽼远看到⼀个披着红盖头的⼈影之外,⼀直都是只闻其⼈,怎么忽然我就成了她的闺蜜了?
别的不说,按静妃的说法,我这要是去了东宫,那还能好啊!太⼦宫⾥哪个不是眼巴巴想得到些李维安或李维权的把柄。
「沈相意下如何?
」皇帝没有急着回答,像是在征询沈相的意⻅,但语⽓⾥有着难容忤逆的狠意。
沈相泰然⾃若:「⼩⼥⾃然是愿意去的。
」皇帝对沈相能这么爽快地答应,有那么⼀瞬的诧异,但旋即恢复⾃然,点点头:「那明⼉沈玲玲就去东宫住些⽇⼦吧。
」然后豪迈地⼀甩⾐袖,坐在了⻰椅上。
⾝边的太监也即刻喊道:「开宴⸺」「李维权。
」我哭丧着脸,「我压根就不认识左⻘⽊,更不想去东宫!」李维权从桌底握住我的⼿,轻轻摩挲着我的⼿背,安抚道:「我知道。
」电光⽕⽯间,此前的事⼀幕幕在我脑海中滑过,⼀桩桩、⼀件件,连贯起来,在我脑海⾥突然清晰起来。
果然是我太笨了!我猛然震住,⼤脑⼀⽚空⽩,巨⼤的⽿鸣声充斥着我的⽿⿎膜。
看了看远处云淡⻛轻喝着酒的李维安,以及在他⾝侧弯了眼笑意盈盈的沈灵茹,我眼前禁不住⼀阵阵发⿊,⾝体有些难以⾃控地发着抖。
李维权⾯露焦急地抓住我的肩膀,关切地问:「没事吧,玲玲?
别担⼼,你不会有事的。
」我果然太笨了!⽐如现在,我都不知道李维权的焦急有⼏分是真。
我努⼒扯了扯嘴⻆,挤出个微笑,张了张嘴,想说句我没事,却怎么也发不了声。
偏袒太⼦的皇帝⽼⼉,⾃然是希望李维权,或者李维安能有个把柄落在太⼦⼿⾥。
李维安、李维权、沈相,这些⼈是何等城府,怕是从⼀开始就计划着牺牲我,去做这个东宫⼈质。
怪不得,怪不得李维安会骑⻢救我,会跟我道歉;怪不得李维权总是翻窗来⻅我,怪不得他会跟我⽰好,原来所有⼈都有⾃⼰的打算,只是我那么笨,以为是因为我,所有的事情会有⼀点点不同。
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哗啦啦涌出来,打湿了脸庞,模糊了视线,令我甚⾄都看不清楚跟前李维权的脸。
「玲玲,我……」李维权的声⾳⾥透着疼惜、不忍,我却不知道有⼏分真、⼏分假。
「没事的,我不怪你们。
你们有⾃⼰的难处。
」我抬⼿抹了把眼泪:「我真没事,我不难过,真的。
」⾔不由衷,嘴上说不难过,内⼼却⼀阵阵抽痛,窒息感也⼀阵阵袭来。
我朝着李维权挤出⼀个⽐哭还难看的笑容,估计妆也花了,实在是笑得太难看。
李维权也愣住了。
我趁机甩开他的⼿,连滚带爬,极为狼狈地逃离了⼤殿,⽽⼤殿中依旧欢声⼀⽚。
上京城今夜依旧繁华⽆限,灯光染⻩了半边漆⿊的天。
落荒⽽逃的我,出了⼤殿却发现其实哪⼉也不能去。
我只好顺着⼤殿外的台阶⼀直往下⾛去,其间还回头望了望,四下寂寥⽆⼈。
直到⾛到最后⼀阶时,我索性⼀屁股坐下来,红⾊的褶裙四下摊开,像含苞待放的花⻣朵。
除⼣之夜,⽉光薄凉,更显得这冬夜格外清冷。
「⾛了,今晚还回静娴宫。
」静妃不知何处跟了来,挨着我坐下,拍拍我的背:「还难受吗?
」我摇摇头:「只是有点想……回家了,回真的家。
」⾄少在那个世界⾥,⽆论发⽣什么,我都有家可回,有爸妈温暖的怀抱。
静妃听完,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久才开⼝道:「我也想回家,可惜最疼我的祖奶奶,在我进宫那年就没了。
」她脸⾊平静,似乎对这⼀切已然⿇⽊,许久后⼜哀然叹⼝⽓:「⾛了,回去了。
」宫⼥掌了灯,⼜替暖炉换了新的煤炭,整个静娴宫暖烘烘的。
我和静妃刚刚从寒⻛中回来,赶紧围坐到暖炉旁,伸出⼿搓了搓,暖暖⾝⼦。
静妃给贴⾝侍⼥使了个眼⾊,宫⼥们便知趣地⻬⻬退了出去,⼀时间,屋内只听得偶尔⼏声煤炭燃烧的噼啪声。
「东宫确实离我这静淑宫有些远。
」静妃抿嘴沉思了好⼀会⼉,「实在要是有什么事,就往我这⼉跑,咱们⼀起想办法。
」宫内的暖⽓正旺,只待了⼀⼩会⼉,我全⾝的寒意便已尽数散去,⾝上暖烘烘的。
「好暖和啊。
」我只能这样回应她。
她能这样说,我已经万分感激了。
⻅我并不领情,静妃⽆可奈何地叹了⼝⽓,旋即⼜扯着嘴⻆笑了笑:「你这丫头倒还真是特别,这宫⾥哪⼀个不是攀炎附势,上赶⼦巴结皇亲贵胄,若是换作别⼈,怕是早就跪下给我磕头谢恩了。
」我不置可否,并不是我不领情,⽽是我要真这么做,很可能把静妃,甚⾄⼩⾁丸⼦置于险境,我显然不能这么做。
况且我也并没有什么⼤志,完全没有在这后宫开拓出啥业绩的野⼼。
作为咸⻥⼀只,我只想简单地过⽇⼦,更不想那些真正关⼼我的⼈,因为我陷⼊危机。
「我只是不想你们受牵连。
放⼼,我可以搞定。
」我拉住静妃的⼿,笑嘻嘻地看着她,表⽰我只是不想让他受伤。
静妃⼀副恨铁不成钢的样⼦,语⽓⾥却带着⼏分欣赏:「那真是可惜你这幅好⽪囊。
」静妃眼睛⼀转⼉,⼜道:「常⾔道,害⼈之⼼不可有,但防⼈之⼼不可⽆,」她轻轻拍了我后脑勺⼀下:「我就怕你呀,⻅别⼈⻓得好看,就屁颠屁颠⼉,啥也不知道了。
」我瘪嘴,张嘴想反驳⼏句,但发现我确实理亏,只好悻悻然闭了嘴,谁让我倒霉,被李家两兄弟摆了⼀道呢。
转念⼀想,静妃的话也算个警钟,⼊了东宫,或许真的该学会步步为营,凡事多过过脑⼦。
我默默在⼼⾥下了决定。
但是,⼈啊,不要轻易⽴flag,因为flag⽴了也会倒的。
⽐如啊,我⼊了东宫后,就把这些话忘得⼀⼲⼆净了。
我在东宫深刻演绎了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回事,但这也不能全怪我没记性,左⻘⽊要负百分之⼋⼗的责任。
东宫的⽇⼦⽐我想象中快活,甚⾄因为左⻘⽊的原因,竟⽐在沈相府中还⾃由⾃在,没有⼀点⼉做⼈质的样⼦。
我甚⾄因为过得太惬意⽽产⽣了愧疚。
到东宫的第⼀天,我⼀只脚还没跨进宫⻔,左⻘⽊就冲出来迎接我了。
那热情劲⼉,搞得我不禁怀疑,会不会我穿越之前,这俩⼈还真是闺蜜。
她拉住我的⼿臂,冲我调⽪地眨眨眼:「我听过你很多故事哦,嘿嘿。
咱们是同道中⼈。
」那狡黠的眼神,让我有⼀种上了贼船的错觉。
果然是阴谋,我⽬瞪⼝呆地看着左⻘⽊⼀会⼉上树,⼀会⼉翻院墙,⼀会⼉上屋顶,这哪⼉能看出来思亲之切?
「快,玲玲,照我教你的,从远处跑过来,再蹬⼀脚房柱,你就可以⻜上屋顶了!」左⻘⽊站在东宫太⼦妃那屋的屋顶上,正冲着我⼤喊。
她不同于⼀般⼥⼉家,盘着头发,穿着⽩⾊⾐裤,很是飒爽。
我仰头看向她,太阳正⼤,我忍不住伸⼿挡了挡刺眼的阳光,微微眯起眼睛。
她逆光站着,双⼿叉腰,⼏缕不听话的发丝偷溜出来,在⻛中飘呀飘,没⼀点⼉奖军千⾦的样⼦。
⼏⽇前,她突然兴起,⾮要教我⻜檐⾛壁的轻功,还搞得神神秘秘的,⾮不告诉我为什么。
可是……左⻘⽊这真的是轻功吗?
怎么和电视⾥那种在房顶上⻜来⻜去,仙⻛道⻣的武林⾼⼿差距那么⼤呢……反⽽有点像猴⼦上树,哦,不对,猴⼦上屋顶。
不过我觉得,以我这多年不运动的⼩体格,根本连这猴⼦上树的技巧都学不会。
我朝她摇了摇头:「你再⽰范⼀次吧。
」「你怎么这么笨啊!」不⽤看,我都能想象左⻘⽊⼀脸嫌弃的样⼦。
「那你倒是下来,再教⼀次啊!」左⻘⽊这会⼉放下了插着腰的⼿:「我……我……」,⽀⽀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在房顶扭扭捏捏些什么啊?
」我翻个⽩眼,「倒是快⻜下来啊!」「我……我只会上,不会下……」左⻘⽊有些尴尬地出声,「能不能⿇烦你,把那边那个梯⼦搬来⼀下?
」她抱着⼿,⼀副拜托了的可怜样⼦。
我晕,真是庸师啊!就这半吊⼦⽔平,还扭着要教我。
「我问你,要是万⼀哪天你⻜上去了,东宫没⼈怎么办?
」左⻘⽊从梯⼦上慢悠悠地爬了下来,看她那颤颤巍巍的样⼦,我忍不住问道。
左⻘⽊在离地⾯只剩两格时,双脚⼀并,欢脱地跳了下来。
「咱们暂时休息⼀下。
」她席地⽽坐,从怀⾥掏出两块糕点,扬了扬,「德来居的,要不要?
」我随着她⼀起坐在地上,屁股⼀凉,⼤冬天的,这样坐在地上真的不会冻坏屁股吗?
我接过她⼿⾥的糕点,欣赏地看了她⼀眼,有眼光,这个板栗酥是德来居⾥我最喜欢的,⼜酥⼜脆,甜⽽不腻,板栗做的夹⼼细腻淳滑,⼊⼝即化。
我俩默契地对视⼀眼,同时咬了⼀⼝。
有时候,⼥⽣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不久前,当时你还没来东宫,有⼀次我⻜上房顶,太⼦故意不让⼈应我。
我⽣⽣在这屋顶待到半夜,差点没被冻死。
」左⻘⽊恨恨地咬了⼀⼝板栗酥,「结果,后半夜我就冻病了,这个疯太⼦,整天只知道和顾⻘⼉卿卿我我,根本不关⼼我,完全⽆视我!」我侧眼望了眼左⻘⽊,她⽐沈玲玲⼤⼀点,不过如今虚数也不过⼗七有余,年芳花季,虽不像其他千⾦⼩姐那般娇柔惹⼈怜爱,但也别有⼀番少⼥的朝⽓「你……」我⼩⼼地组织语⾔,⽣怕不⼩⼼戳到少⼥的伤⼼事,「你,不会喜欢太⼦吧?
」左⻘⽊差点把刚咬了⼀⼝的板栗酥喷出来,好像听到什么天⼤的笑话⼀样,不屑地扬了扬嘴⻆:「就太⼦那个⽂绉绉的模样,喜欢他?
除⾮我瞎了。
」左⻘⽊翻眼朝上,⼀副认真思考的样⼦:「我的意中⼈得是⼀个盖世英雄。
」「不会要踏着七彩祥云来娶你吧?
」我⽤胳膊肘碰碰她,打趣道。
左⻘⽊听闻,认真想了想:「要是⼈真是能驾云的话,那还真不错。
」「所以啊,你赶紧学好轻功!」左⻘⽊插着腰,凶巴巴地对我说道,随即⼜扬了扬眉⽑,稍稍压低声⾳说,「等你学会了,我带你出宫玩⼉。
咱们⼀起去找意中⼈!」⼀听到出宫,我⽴⻢来劲了,⼀瞬间头也不痛了,腿也不酸了,全⾝都充满了⼒量!然⽽当我依葫芦画瓢般学着左⻘⽊借着冲劲,⼀脚蹬在房柱上时,⼀个重⼼不稳,直挺挺地就要朝后摔去。
我在⼼⾥暗叫⼀声不好,闭上眼睛,认命地朝后倒去。
⾝体被⼀双强有⼒的臂膀稳稳接住,没有意料之中摔在地上的疼痛。
我偷偷睁开⼀只眼瞅了瞅,邵晋⽩皙的脸就这么出现在我眼前。
此时他没了那⽇宫殿之上的疏离,仿佛⼜回到了我们初识时的样⼦,少年⼀扬眉,万般皆失⾊。
「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太⼦妃⾃幼习武,你能⼀样吗?
」邵晋⼀⾯将我⼩⼼放到地上,⼀⾯⼜开始唠唠叨叨。
以前在沈府时,我总喜欢光着脚丫⼦在草地上踩呀踩,邵晋总是提着我的鞋⼦跟在我⾝后唠唠叨叨,譬如这样会着凉啦,别⼈看⻅不好啦之类的。
那时候我总是捂着⽿朵,觉得烦闷,如今在这东宫再听到这些话,居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巴不得他再多说我两句。
我脱掉鞋⼦扔给邵晋,撒欢⼀般踩到旁边的草地⾥,还不忘招呼左⻘⽊:「快来啊!」⼼⾥有说不出的欢喜。
邵晋忍不住偷偷勾了勾嘴⻆,虽然只有⼀瞬,但还是被我给瞧⻅了。
他低声说了句:「孩⼦⽓。
」⽆可奈何地捡起我的鞋⼦,径直朝我⾛过来:「穿上吧,⼩⼼着凉了。
」我躺倒在草地上,晴空万⾥,冬⽇阳光正好。
我轻轻闭上眼睛,任由⻘草味钻⼊鼻腔,竟然也不免俗地希望⼀切定格在这⾥就好了。
可惜,当我再睁开眼时,已经不⻅了邵晋的⾝影,只有我的鞋⼦被整整⻬⻬放在草地外围。
我到底还是没能学会左⻘⽊猴⼦上树般的轻功,但每⽇和她在这东宫没⼼没肺地打打闹闹,没有李维安和李维权,不⽤考虑任何事,还真让⼈有种不问经年何许的错觉。
太⼦和顾⻘⼉整⽇在东宫的另⼀边待着,来东宫有些⽇⼦了,我也没能⻅上太⼦⼏⾯。
有时候,他们俩⼀同路过太⼦妃的寝殿时,⻅我俩玩得不亦乐乎,太⼦还会微微蹙眉。
我偷偷瞥过顾⻘⼉⼏次,虽然隔得很远,看不清楚五官,但肯定是个⽓质⾮凡的冰美⼈,瞧那⾛路的⾝段,就是个美⼈。
原来太⼦喜欢这⼀挂⼉的。
三⽉初春,天⽓稍稍回暖,有些南迁的燕⼦早早回来了,在东宫⾥的⽼树上唧唧叫个不停。
皇帝终于还是解了太⼦的禁⾜,太⼦⽴刻迫不及待地带着顾⻘⼉四处玩乐,整⽇整⽇都在东宫瞧不⻅⼈影,只留下邵晋和其他⼀些⼼腹在宫内处理政务。
我忍不住朝左⻘⽊吐槽:「他这种⼈,就算当了皇帝也是个昏君,还不如⼲脆和顾⻘⼉⼀起去浪迹天涯算了。
」左⻘⽊点点头,不能更认同,但也提醒我,在这⾥⼀定要慎⾔,可别啥话都说。
「这样我就可以去找我的意中⼈了,不⾄于孤独地⽼死在这皇宫⾥。
」说完,她从盒⼦⾥拿出⼀块板栗酥,咬了⼀⼝。
我翻了个⽩眼:「有没有点出息,除了意中⼈没点其他追求了吗?
」我也伸⼿去盒⼦⾥,摸了半天,竟然没有了!我抱过盒⼦看了看,还是渣都不剩的那种。
左⻘⽊跟我⼤眼瞪⼩眼,愣了⼀秒后,她赶紧狼吐虎咽地把⼿上那块给吃了,中途还不⼩⼼呛着了。
我翻了个⽩眼,我压根就没想抢好吗。
她喝了⼝⽔,缓过⽓来,眼睛滴溜溜⼀转,好像有了⻤主意。
「咱们要不出宫去买?
」左⻘⽊四下望了⼀眼,然后⽤⼿挡住嘴,压低声⾳对我说。
「你知道怎么出去?
」我是真的很久没出过宫了,这⼩半年⼀直待在⾼墙矗⽴、戒备森严的皇宫⾥,都快忘记外⾯的⽔有多绿,天有多⾼了。
左⻘⽊⽤胳膊撞了我⼀下:「你姐妹⼉我是谁啊?
这点破事⼉都不知道,怎么在上京城混了!」我俩就这样⻛⻛⽕⽕,突然起意要出宫。
其实我⼼⾥是有个⼩算盘的,如果真出了宫,我就按这线路,夜半跑路。
我的⼩⾦库⼀直都是⾛哪⼉带哪⼉,现在也是越来越沉了,供这⼀路花销倒是不成问题。
左⻘⽊领着我左绕右绕,约莫⾛了有半个钟头,才终于⾛到了最外⾯的宫墙,那墙太⾼了,⽐我们俩加起来都⾼。
红红的宫墙仿若牢笼,隔绝了外⾯的万千花花世界,让皇宫多了⼀丝威严,增了⼀份寂寥。
「这⾥呢,是最偏的南⾯宫墙,每⽇⽻林军就来巡逻两次,我每次都从这⾥⻜出去。
」左⻘⽊看了我⼀眼,「可惜你太笨,⼀直学不会轻功,要不我早带你出宫玩⼉了。
」「现在怎么办?
」轻功这种东西⼜不是我想学会就能学会的,我在⼼底默默吐槽。
「过来,你踩我肩膀上。
」左⻘⽊蹲在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打量了⼀下左⻘⽊的⾝材,虽说是⽐普通千⾦结实些,但也没强壮到能扛起我的体重吧。
看我犹犹豫豫,左⻘⽊⼜说:「放⼼吧,你晚上睡觉时我抱过了,就你那点重量,可以的。
」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合着左⻘⽊⽼早就计划着出宫玩了是吧……我⼩⼼翼翼地踩上她的肩膀,她握住我的脚踝稳定住后,真的慢慢站了起来,还真是脸不红⽓不喘。
今天的左⻘⽊,不得不令我刮⽬相看。
我赶紧抬⼿抓住墙沿,说:「抓住了!」左⻘⽊听到我的回复,⽤⼿撑着我的脚底,让我有个落脚点,我也双⼿使劲拉住墙沿往上使⼒,⼏下后,还真让我翻⾝坐上了墙头。
我望向不远处熙熙攘攘的街道,紧挨着的⼩楼,内⼼有些莫名激动。
等我望回左⻘⽊时,她轻踢⼏下墙⾯便也坐在了我旁边,看起来还真有些轻功的意思。
「怎么下去啊?
」我看了⼀眼这墙的⾼度,忧⼼忡忡。
左⻘⽊⼀副朽⽊不可雕的表情:「挨着墙溜下去呗,别告诉我你这都不会啊。
」说罢,她⽤⼿抓着墙沿,慢慢打直⾝体,然后朝地下看了眼,轻⻋熟路地跳了下去,并且稳稳落在了地⾯。
我学着她的样⼦,只可惜落地时⼀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顿时尾椎⻣整个就不好了,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左⻘⽊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咱们以后多翻⼏次,习惯了就好了,哈哈哈哈。
」我站起来后的第⼀件事,就是给捂着肚⼦的左⻘⽊⼀记爆栗。
总⽽⾔之,我俩还真是轻轻松松就出了皇宫,太轻松了,竟然让我有些不真实感。
出宫后,我们俩吃货的第⼀件事便是去德来居⼤吃⼀顿!德来居在上京城颇有名⽓,拥有四层⼩楼,⼀⼆层全是各式各样的糕点外卖,隔着⽼远都能闻到⾹⽓,引得⼈⼝⽔四溢;三四层则有座位和雅间,可以坐下尝尝现做的糕点。
好不容易来⼀趟,我和左⻘⽊⼀坐下就张嘴⻬声喊道:「⼆⼗个板栗酥!」我俩彼此互递了个眼神,忍不住笑起来。
没想到来这个⻤时代,竟然误打误撞,结识了⼀段板栗酥情谊。
回到东宫的时候,天已经⿇⿇⿊,我俩提着⼤包⼩包,笑嘻嘻地跨进了太⼦妃殿。
太⼦居然来了!他就坐在茶桌旁,脸⾊铁⻘地看着嬉⽪笑脸的我和左⻘⽊,⼀旁还站着邵晋,⼀脸略显担忧的表情。
我和左⻘⽊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她赶紧招⼿叫来⼀个侍⼥,让她把糕点先放起来,免得糕点也跟着遭殃。
「沈玲玲,今天去哪⼉了?
」太⼦似乎压抑着怒⽓,表情看起来能吃⼈似的,我着实被吓到了,⼀时间忘了回答。
等回过神来,我才想起,奇怪!怎么倒先质问上我了?
这东宫的主⼈不是左⻘⽊吗?
「说!」太⼦⼀拍桌⼦,有些低吼出声,我这才注意到,此时他眼睛⾎红,想必是⾮常⽣⽓了。
嗯,不会是因为我私⾃出宫这事⼉!我暗想。
来东宫⼩半⽉了,太⼦压根就没在意过我在⼲吗,想必是有其他⼤事发⽣,或者是李维安那边⼜做了什么坏事,让太⼦迁怒到了我⾝上。
反正他们⼀搞太⼦,我就跟着遭殃呗。
「李维邦!」左⻘⽊⼀拍桌⼦跳了起来,「玲玲陪我出宫转了⼀圈⽽已,有什么好⽣⽓的!」左⻘⽊在将军府是⻓⼥,必然也是看不惯太⼦对我的态度,忍不住替我说话。
太⼦紧紧皱着眉,不耐烦地摆摆⼿:「先把太⼦妃扶下去休息。
」⼏个宫⼥遍⼀起过来,要胁迫着左⻘⽊离开,可左⻘⽊哪⾥肯⾛,最后硬是被五六个宫⼥抬着按着,这才给拉了出去,嘴上还不忘提醒太⼦:「李维邦!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玲玲做什么,我⼀定让你后悔!」太⼦压根没理她,抬眼直直盯着我:「太⼦妃说的是真的吗?
你们只是出宫转了⼀圈⼉?
」我也没做什么亏⼼事,⾃然是挺了挺胸膛,中⽓⼗⾜地回答了句是。
太⼦⾃嘲地笑了笑,⼜怜悯地看了我⼀眼:「李维安可真是⼼狠。
」看来⼗有⼋九⼜和李维安有关,我也读懂了太⼦的怜悯,李维安这⼀⾏动,就是把我当弃⼦抛弃了,不管我在这太⼦府的⽣死。
也真是难得,李维安的演技搁到21世纪,把奥斯卡⼩⾦⼈颁给他也不为过。
早先费尽⼼思地演了⼏出和我暧昧不清的戏,真的,我就差那么⼀点点,就快怀疑李维安是不是爱上我了。
可惜,戏是做给旁⼈看的,就是为了让皇帝信以为真,把我这假⼈质真弃⼦送来东宫,他们便可以继续毫⽆顾忌地扳倒太⼦。
只是没想到,这⼀⽇来得如此快罢了。
就算我再不开窍,此刻也该知道,权谋游戏⾥被抛弃的棋⼦,只有⼀个下场。
我定了定神,问:「你会杀了我吗?
」因为恐惧,声⾳本能地颤抖起来。
太⼦抬眼望着我,好似在思考。
邵晋脸⾊未变,俯⾝到太⼦⽿边,⽿语了⼏句。
太⼦点点头,开⼝对我说:「改⽇吧。
」便起⾝离开了太⼦妃殿。
最可怕的,不是会,不是不会,⽽是这个改⽇吧。
太⼦⼀⾛,我再也撑不住了,⼀屁股跌坐在地上。
邵晋叹了⼝⽓,抬⼿扶我起来:「我终究还是决定救你,玲玲。
」我以为他说的是刚刚之事,低声说了句谢谢。
「去年狩猎之时,那⼀箭是沈灵茹放的。
」邵晋缓缓开⼝道,「我那⽇,听⻅你的叫声,便⽴刻去寻你。
」他有些戚戚然地笑了笑:「可等我找到你时,你正坐在安王的⻢背上,⽽我刚刚好,看⻅沈灵茹拉⼸朝你的⽅向放了⼀箭。
」邵晋微微捏了拳头,蹙眉继续道:「当时问⻅你受伤,⼼中⼤乱,正准备冲过去,李维安正好接住你,抬起头便看⻅了沈灵茹和我。
」「你说,⼀个是未过⻔的新娘,⼀个是本来就瞧不惯的⾂⼦,他会怎么做呢?
」邵晋突然问我。
「李维安那么聪明,看箭射来的位置,就猜到是沈灵茹所为了吧。
」我顿了顿,继续道:「可他为了护着沈灵茹,⾃然会说是你放的箭。
」我看了邵晋⼀眼,⼼⾥有些愧疚:「对不起。
」「我爹为了救我,去求李维安和沈相,他这辈⼦虽只是个尚书,却从来都没有求过别⼈啊。
」邵晋眼圈有些微微发红,「当时,我就跪在他们⾯前,看着我爹佝偻着背,满脸⽆奈。
我站在⼀旁,看着他们⾯不改⾊,看着他们逼我爹辞官告⽼,要我爹答应带着家眷离开上京城,才肯放我⼀条⽣路。
」邵晋⾃嘲地笑了笑,「可是,玲玲,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因为我没权⼜没能⼒,没⼈信我说的话,才逼得我爹不得不告⽼还乡,逼得我⼤哥放弃仕途。
」我静静地听着,内⼼翻江倒海。
我竟不知,在我昏睡的那段时间,邵晋居然经历了这么些,想到当时我还在⼼⾥咒骂过邵晋,怪他变了,我有些⽆地⾃容。
「所以,我来到了太⼦⾝边,想要他的帮助,也承诺帮他。
我想看着李维安输掉,想接我爹回上京。
」邵晋有些惭愧地低下头,「还有那个赵⼤⼈的⼩⼉⼦,那时候还问你讨糖吃,也代替我⽩⽩枉死,⼩孩⼦家家懂什么畏罪⾃杀,那是李维安设计的摆了。
」邵晋⾃嘲地勾起了嘴⻆,「这么看,他好像还真救了我⼀命,还我爹辞官⼀个⼈情。
」可真是⾟苦李维安了,为了维护沈灵茹做了这么多事,若是沈灵茹知道,还会想要放这⼀箭吗?
邵晋抱住我控制不住发抖的⾝体,我闭着眼,靠在他的胸⼝,听他继续絮叨道:「我告诉⾃⼰远离你,不要靠近你,可是看你摔倒时,还是忍不住伸⼿扶你。
那⽇除⼣宫宴,你哭着跑出去时,我多想放下⼀切,拉住你,告诉你,我们⾛吧。
」我深吸⼀⼝⽓,吸了吸鼻⼦,试图让⾃⼰混沌的脑袋清醒⼀点。
最后,我⽤剩余的⼀点理智推开了邵晋:「不⽤了,邵晋。
」我刚抬步想⾛,邵晋拉住我,低声说道:「皇后意外掉到静安寺内的⽔池⾥,捞起来时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了,⼈早⾛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太⼦不会放过李维安,他认定这是李维安做的。
他会拿你开⼑。
」我不去看邵晋的脸,努⼒让⾃⼰的声⾳听起来正常些:「不⽤你管,李维权会救我。
」邵晋⾝体僵了⼀下,终究什么都没说,放下了拉住我的⼿,关上太⼦妃殿的⻔,离开了。
合上⻔的⼀瞬间,我眼⻆竟有⼀滴眼泪淌过。
我向来是忍不住眼泪的,可我到底为何⽽流泪呢?
是为压根不会来救我的李维权,还是为承担不起邵晋的情谊,⼜或者是因为李维安的决绝抛弃,我分不清,或许都有,或许都没有。
皇后出事,举国震惊。
好端端的⼀个⼈,怎么就掉到了⽔⾥。
皇后所在的静安寺⼈烟稀少,不过⼀些先帝的遗孀,整⽇就是在佛堂念经,所以皇后的⼫体隔了⼀天才被发现,据说捞上来时,整个⼈被泡得发⽩,惨不忍睹。
皇帝听到消息,在⼤殿上⽣⽣愣住了,⼀动未动许久,很久很久才回过神来,快步冲出⼤殿,留下⼀朝⼤⾂⾯⾯相觑,不知退朝与否。
上京城⾥⼀直流传着皇帝和皇后的爱情佳话,传颂他们两⼩⽆猜,⻘梅⽵⻢。
皇帝下令彻查整个静安寺,斩了⼗余名尼姑和尚,还禁了上京城的⼀切司乐娱乐,举国哀悼,违者当株。
本来⽇夜笙歌的上京城突然没了⽣⽓,天公也不作美,⼀连七天,阴⾬纷纷。
最后的最后,也没查出过所以然,皇后的死被定义为⼀场意外落⽔,皇帝只查了三⽇便不再追究,据说是因为并未寻得任何蛛丝⻢迹。
再然后,皇后⻩⾦裹⾝,⻛光厚葬于皇陵。
出殡那⽇,皇帝将⾃⼰关在皇后曾住过的关雎宫,未曾出来看过⼀眼,也没有过问⼀句,只是召了太⼦李维邦、贤王李维权、安王李维邦觐⻅。
没⼈知道关雎宫⾥到底发⽣了什么,只是从那⽇起,皇帝称病,不再上朝,政务之事全权交给了沈相。
不是太⼦,⽽是安王的⽼丈⼈沈相,⼀时间太⼦易位的流⾔四起。
太⼦⾃那⽇从关雎宫回来后,在东宫⼤发雷霆,斥责皇帝到底是负了他娘,选择袒护那背后⿊⼿。
我和左⻘⽊路过东宫⼤殿时,差点被太⼦扔出来的瓷器砸到。
太⼦没明说,但那个幕后⿊⼿⾃然不⾔⽽喻。
能对当朝皇后做⼿脚,还不惜余⼒赶尽杀绝的,放眼整个⽂朝,有能⼒⼜有动机做到这件事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可是,我⼼⾥隐隐觉得有些说不过去,李维安那般城府,怎么可能想不到谋害皇后定会惹祸上⾝,引起皇帝怀疑。
再说,⼀个静安寺的废皇后,显然也⽆多⼤威胁,他何必做这样⼀件费⼒不讨好的事⼉呢?
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惜我是个榆⽊脑袋,再敲也是不会开窍的。
原本我以为,皇帝不会善罢⽢休,谁知这事⼉竟就如此被压下去了,看来沈相和李维安的势⼒如今连皇帝也要忌惮⼏分。
但或许皇帝暗中也在计划着什么,因为李维权进宫⾯圣的次数也愈来愈频繁。
我对这后⾯要发⽣的事情⼀点头绪也没有,剧情⾛向已然脱离原线,我压根不知道后⾯还会发⽣什么。
李维安是如何踩着沈相脑袋爬上皇位,⼜将沈府⼀脚踢开,我不得⽽知。
亲⾝经历后,细思之下竟然让我背后升起阵阵寒意。
我在东宫的⽇⼦如坐针毡,太⼦愈是伤⼼欲绝,我就愈是惶恐不安。
邵晋其实这其间来找过我⼀次,在我屋外敲了很久的⻔。
真的很久,久到我不得不背靠着⻔框坐在地上,不敢作声。
他的每⼀下叩敲,都顺着⽊质⻔传到我的后背。
随着他⼀下⼀下加重⼒道,我仿若觉得被⼀只⽆形的⼿攥紧了⼼脏,呼吸不得。
隔着⻔,我忍不住想,如果没有我的忽然出现,邵晋现在会在哪⼉呢?
若是那⽇宫宴之上,我没有找他搭话,或许他此时还能安逸地做着尚书府的公⼦哥,没事⼉听听戏,逗逗⻦,说不定还能娶⼀个合适的⼤家闺秀;⼜或者他会南下,就像当初他期待的那样,在江南开家酒楼,等到梅⾬时节,邂逅⼀个笑靥如花,撑着纸伞的江南姑娘。
于我和邵晋⽽⾔,⼈⽣若是不⻅,便是最好不过的安排。
三⽉初春,细⾬连绵,虽是润物⽆声,但我也因此染上了感冒,算是有了正⼉⼋经的理由不⻅左⻘⽊,毕竟出了这些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相处下去。
有些事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我脑袋总是昏昏沉沉的,⼲脆连床都懒得下了,整⽇都在半睡半醒之间,有时候睁眼还是早上,再睁开时已经是⽇落⻩昏了。
左⻘⽊之前还⽼是跑到我⻔⼝,叽叽喳喳地跟我讲什么什么花⼜开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我总是说等好了就去看,以此来打发她。
这⼏⽇,看我确实虚弱,⼜听太医说我需要静养,她也只好偃旗息⿎了。
虽说古代医疗技术落后,但连着喝了好⼏天那难闻的药后,除了还有些乏⼒之外,其他症状都消失了。
我坐在床上,背靠床头,闭⽬眼神,恍惚间听到⼀阵咚咚的叩⻔声,还以为是左⻘⽊憋不住⼜来了,但⼜惊觉这⼒道不像平⽇⼤⼒拍⻔的她,微微抬了眼⽪,瞅了⼀眼。
是李维权来了。
他穿⼀⾝⽩⾐,乍眼望去还是那般云淡⻛轻,或许是冒着春⾬⽽来,鬓⻆碎发有些湿润地粘在了⼀起,不似平⽇那般飘逸潇洒,却添了⼏分忧郁⽓质。
那双桃花眼直直瞧着我,装着我看不懂的深意。
对上他眼睛的⼀瞬间,不知怎的,我有些鼻⼦发酸,眼睛发涩,想问他的问题千千万,张嘴却难以说出⼀句来,那个最想问的问题,却怎么也开不了⼝。
我想问他,怪他,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但我什么也没说,最后只是闭上眼,抿嘴沉默。
李维权⼀步步⾛向我,坐到床沿边,卷携来⼀股屋外的早春寒意,还有⾬后⻘草的⾹⽓。
那⽓息明明冰冷刺⻣,危险⾄极,却还是让⼈想要靠近,汲取更多。
「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李维权轻轻开⼝,仿佛再⼤声⼀点,什么东西就会碎掉⼀般。
「病都好了,还来看什么。
」我闭着眼,冷声道,⽣怕睁眼对上那双桃花眼,⼼⾥的防线就会被击溃。
「玲玲,我后悔了。
」李维权伸⼿想要握住我的⼿,宽⼤的袖⼦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向下滑去,暴露出来的⼿腕上竟有⼀条触⽬惊⼼的⾎痕,带着些许⻘紫⾊。
李维权注意到我的视线,赶紧收回了⼿。
「你怎么了?
」我⼼⾥⼀惊,想抓过他的⼿来仔细看看严不严重,最后还是忍住了。
「玲玲,你再等等。
」李维权不接我的话茬⼉,「我还需要些时间,让⽗皇信任我。
」我⼀听这话,⼼⾥凉了半截。
我⾃知是没法劝李维权放弃皇位的,理智告诉我,他做任何选择都和我⽆关,但话说出⼝却成了:「⾏⾏⾏,我等你到时候来给我上坟。
」李维权蹙眉,微微咬紧⽛关,似乎有些怒意。
他伸出⼿,我以为他要给我⼀巴掌,但他只是双⼿强制掰回我的脸,令我正视他的眼睛。
那双原本星光熠熠的桃花眼,此时却布满⾎丝,透着疲惫、⽆奈,还有⼀丝丝慌乱⽆助。
「给我些时间,玲玲。
」就这⼀眼,我就⼼软了,原本做好的决定也被抛到九霄云外,我有点恨⾃⼰不争⽓,不⻓记性。
明明已经下定决⼼,远离这哥俩,远离这些是⾮,却还是舍不得。
「随你便。
」我闷声道,随即⼜赶紧躺下,拉过被⼦捂住头,不想再和他多纠缠。
过了半晌,屋⾥静悄悄的,没了动静,我估摸着李维权兴许是已经⾛了,⼼⾥忍不住嘟囔了⼏句:「之前骗我那么久,这会⼉连道歉都这么没诚意,经不住我说⼏句就打退堂⿎了。
」我有些⽓⿎⿎地掀开被⼦,却发现李维权依旧坐在床沿边,眼睛⼀眨不眨地看着我,似乎知道我撑不了多久,故意等在这⼉看好戏呢。
「你怎么还没⾛啊?
我要休息了。
」我有些没好⽓地说,其实⼼⾥是⾼兴的,⼜有些被撞破⼩⼼思的窘迫。
李维权像往常⼀般,轻轻揉了揉我的脑袋,语⽓也明显开朗了很多:「你休息吧,我在这⼉陪你⼀会⼉。
」我本来想再反驳⼏句,但在脑袋⽠⾥搜索了⼀圈,也没想到反驳的词⼉,脑⼦⾥⼀团浆糊,只好⾃暴⾃弃地放弃掉,索性翻了个⾝,不理他。
这⼤下午的,我本来不打算打盹的,结果这么⼀折腾,莫名其妙竟然睡着了,还做了⼀个特别⾹甜的梦。
第⼆天当我醒来时,天⾊才⿇⿇亮,但我却⼀扫之前的颓废,感到神清⽓爽。
托昨晚那⼀觉的福,前⼏⽇那些病歪歪的感觉,此时⼀股脑⼉消失了。
我刚刚伸了⼀个⼤⼤的懒腰,⼿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太⼦就带着⼏个家丁撞开了房⻔。
「绑了。
」太⼦简单地吐出两个字,我却吓得不轻,半个哈⽋都硬⽣⽣咽了回去。
但随后我转念⼜⼀想,或许今天我就要死在这⾥了,还顾虑这么多⼲吗,⾄少要打⼀个完整的哈⽋。
那群家丁动作极其⿇利,加上我也没反抗,于是很快我就被绑成了⼀根⿇花。
太⼦⻅我⼀⾔不吭,甚⾄狐疑地瞟了我⼏眼,我也毫不客⽓地回剜了他⼏眼。
⼲什么啊,我都被绑成这样了,还能整什么⺓蛾⼦啊。
我在⼼⾥默默祈祷了⼏句,没成想昨⽇⼀语中的,我真可能到坟⾥去等李维权了。
不知道他要是发现我死了,会不会去我坟前哭⼀哭,悔⼀悔。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发现痛哭流涕这表情,着实和他那张俊脸不搭,不⾃觉地摇了摇头,可能他最多在⼼⾥叹⼝⽓吧,也好,这样最好不过了。
⼏个家丁把五花⼤绑的我扔进⻢⻋,太⼦也跟着坐了进来。
「你倒是让我有些刮⽬相看。
」太⼦顿了⼀下,接着说:「或者李维安和你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在⼤限将⾄时,格外豁达,我也不例外。
「李维邦,是吧?
」我⼤剌剌地叫他的本名,「就你这⽔平,真的,把太⼦之位让出来得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和李维安是⼀条绳上的蚂蚱?
我对他真那么重要,我能落你⼿⾥吗?
我劝你啊,反正也不是块做皇帝的料,不如现在赶快撂挑⼦,好捡回⼀条命。
」李维邦听得脸⾊⻘⼀阵紫⼀阵,表情极其丰富(总之不是很好就对了),但他也没有反驳。
他憋了半天,竟然⼲巴巴地回了⼀句:「谁稀罕当这个皇帝。
」「所以啊,你看,不如你回家领着你的顾⻘⼉私奔吧。
⾄于我呢,你放过我,我保证⾛得远远的,再不⼊上京城。
」我虽然⼈被绑着躺在⻢⻋内,却没有放弃,还在⾮常认真地说服李维邦。
李维邦戏谑地勾了勾嘴⻆:「不可能!」他垂眼看了下倒在⻢⻋上动弹不得的我,开⼝道:「谁稀罕跟他争这皇位啊。
只是他害了我⺟后,⽗皇那边⼜不闻不问,那我只能亲⾃让他偿命了。
」太⼦想杀李维安的理由,让我⽆法反驳,但是拉上我是什么意思,我和皇后的死半⽑钱关系没有啊。
「邵晋那天在我⽿边说了什么话,你想知道吗?
」⻢⻋摇摇晃晃,晃得快吐了,根本没⼼思和李维邦绕圈圈。
他⻅我不搭话,⾃顾⾃地解释道:「他说李维安喜欢你喜欢得打紧呢,留你⼀命,定可以钓他上钩。
」这个李维邦!这话可能是邵晋当时为了救我的权宜之计,他竟然还当真了。
「如果今天他不出现,你该怎么办?
」我脑⼦⾥突然闪现出李维安冰坨⼦⼀般的脸。
我觉得他要真来了,不⽤太⼦动⼿,我可能就死了,被吓死的。
太⼦看了我⼀眼,点点头。
「有这个可能。
那就只能你⼀个⼈先上路了,⽇后我送李维安下来,你再找他算账吧。
」我闭嘴不想再说话了,⼀是因为⻢⻋晃得实在厉害,我有些晕⻋;⼆是因为我明⽩,太⼦是铁了⼼⾮要在今⽇杀我,多说⽆益。
往好的⽅⾯想想,或许在这⼩说⾥死了之后,我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呢。
这么⼀想,我竟也没有多害怕了。
⻢⻋依旧颠簸,我和李维邦⼀路再⽆⾔,典型的话不投机半句多。
⻢⻋出了上京城后,⼜⾛了约莫⼀个钟头,外⾯渐渐能听到如雷声⼀般响亮的湍急⽔流声了。
随着⽔流声愈来愈震⽿欲聋,⻢⻋也渐渐慢了下来。
太⼦先下了⻢⻋,随后两个东宫的侍卫粗暴地把我从⻢⻋上拉了下来。
我⼀个重⼼不稳,扑通⼀下摔在地上,吃了⼀嘴泥。
⾝体还没来得及反应痛感,其中⼀个⼈便开始拉着我往那河岸边⾛去,本能的恐惧瞬间包围了我。
⾯前是⼀条极其宽⼴的河,河道宽⼴,加上漫天⽔雾,⼀眼望去,居然望不到对岸。
河⽔翻腾怒吼,⼀个⽔浪接⼀个⽔浪拍打着岸边,万丈狂澜也不及于此。
这要是把我往⾥⾯⼀丢,肯定必死⽆疑,⼫体都找不着,只怕连我那微弱的呼救声,也只会被这滔天浪声给淹没。
巨⼤的浪花卷起强⻛,地上泥沙漫天,有些眯进了眼,难受得我直流泪。
加上我⾐着单薄,冷⻛下我难以⾃控地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带着⼀群⼈⻢站在不远处,严阵以待。
他⼿拿⼀把弯⼸,迫不及待撑开试了试,就等着李维安前来。
之前我还在⼼⾥咒骂李维安,怨他害了我,⼼⾥盘算着就算做了⻤,也要去纠缠他,责问他为何害我。
现在,我突然希望他千万不要犯傻前来,不过他……也定是不会来的……这样最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太⼦打眼看了看远处,⼜看了看我,突然朝我旁边的侍卫点点头。
这侍卫便拽着我往河⾥⾛去,有些拍上岸的⽔珠落在我的头发上、脸上、脖颈上,冰凉刺⻣的河⽔惊得我⼀个激灵,求⽣本能让我挣扎起来,侍卫⼀时没想到我反应这么⼤,竟被我挣脱了⼿,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朝远处爬去,便⼜被更⼤的⼒道抓住⾐领,往河⾥扯去。
这⼀次,我以为⾃⼰必死⽆疑。
早已被泪⽔糊了眼的我,恍然间,在明艳的阳光下,瞧⻅⼀个褐⾐男⼦正驾⻢疾驰⽽来,带着⼀股诗⽂⾥常写道的英雄⽓。
是李维安,他居然来了!太⼦令侍卫停了⼿,⼜开始低头装他那只巨型弯⼸。
李维安翻⾝下⻢,眼神穿过⼈群落在我⾝上,便再没有移开。
这是我第⼀次⻅他带剑,⾝着戎装,不像往常在朝堂上那般偏偏君⼦,多了⼀份英⽓。
「放她⾛。
」尽管浪声滔天,李维安凌厉的声⾳依旧清晰。
太⼦并不在乎他的话,依然拉开了装上箭的⼤⼸,拇指粗的⻓箭对准了李维安,嘲讽轻笑道:「这⾥离她五步之遥,你若愿意每⾛⼀步,便受我⼀箭,最后活着⾛到她跟前,我就放了她。
」李维安丝毫未曾犹豫,应声答道:「好。
」他声⾳沉稳,盖过浪潮声,稳稳落⼊我⽿中,不由令我⼼中⼀颤。
我流着泪冲他猛摇头,李维安却难得地朝我笑了笑,说了句没事。
就在他迈出第⼀步的同时,太⼦⼤⼒放出了第⼀箭,⼸弦嗖地⼀声响,李维安被强⼤的冲击⼒撞得重⼼不稳,⼀个趔趄便跪倒在地。
那只箭稳稳插⼊了他的后背,只是⼀瞬间,他胸前也漫出⼤⽚⾎红。
李维安⼀⼿撑地,⼀⼿狠狠擦去嘴⻆的⾎渍,慢慢站了起来。
太⼦从背后抽出第⼆⽀箭,架在⼸上,蓄势待发,脸上隐隐透着复仇的快感。
李维安神⾊镇定,坚定地望着我。
此时他已脸⾊惨⽩,却连眉⽑都未曾皱⼀下。
「等等!」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李维安顿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朝他笑了笑,努⼒想给他留下⼀个好点的印象,但估计此时灰头⼟脸的我,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李维安像是猜到我要⼲吗,突然睁⼤眼惊恐地看着我,喊道:「你敢⸺」我纵⾝⼀跃跳下河,瞬间便被汹涌的浪涛淹没了,李维安怒⽓⼗⾜的后半句我都没来得及听⻅,好像,也再没机会听⻅了。
投河⼀定是世界上最蠢的死法之⼀,我并没有⻢上失去知觉,⽽且⼿脚被束缚住了,只能沉沉往⽔底落去。
河流湍急,不知要将我裹挟着去向何⽅。
巨⼤的浪头猛烈冲击着我的⾝体,每⼀下都似乎要震碎我的五脏六腑。
我猛地呛了⼀⼝⽔,⼤量的⽔便顺势涌⼊我的鼻窍,窒息感涌上,除了恐惧,我再⽆其他知觉。
恍惚间,似乎有⼈拉住了我的脚踝。
我意识模糊,睁不开眼,只觉得嘴唇上忽然传来⼀阵柔软的触感,好像有⼈在徐徐给我渡⽓。
紧接着,⼿脚忽然可以⾃由活动了,我本能地抱住了这唯⼀的救命稻草,再后来便陷⼊了⼀⽚混沌。
我是被⽣⽣冷醒的。
再睁开眼时,天⾊已暗,我匍匐趴在岸边,湿冷的⾐服紧紧贴着⾝体,浑⾝⼜冷⼜酸痛。
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早已听不⻅那湍急的⽔流声,我想,我应该是被冲到⼀⽚稍稍安静的⽔域了吧。
我稍稍动了动,⾝上的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解开了,只是腰上还系着⼀根褐⾊缎带,带⼦另⼀端系着的⼈此刻正躺在旁边,不省⼈事。
我脑⼦轰地⼀声炸开了,这才意识到,李维安竟然跟着我跳了下来!还带着那⼀箭之伤,在⽔浪之中抓住了我的脚踝。
此时李维安的样⼦看上去实在不太好,脸⾊煞⽩,嘴唇乌紫,紧闭着眼睛,⽓息微弱。
他原本褐⾊的⾐服硬是被浸成了⾎红⾊,已经⻛⼲发紫的⾎污混着鲜艳的深红,紧紧贴着他丝毫看不出呼吸起伏的胸膛。
他……不会就这么挂了吧……虽然这个李维安为⼈冷冰冰⼜绝情,读原⼩说的时候,我也希望他死了算了,可是这么⼀个活⽣⽣的⼈真躺在你⾯前,不久之前还能⾛能说能动,眨眼间就变得⼀动也不动,⽣死难测时,我还是难免慌了神,⼼像是被⼈给狠狠揪了起来。
我连忙伸⼿摸到他的脖⼦和鼻下探试,还好,动脉还在跳,也还有呼吸。
于是我使劲拍了拍他的脸,没反应。
「李维安!」我⼤声叫他的名字,却不敢晃他,⽣怕⼀晃他伤⼝的⾎⼜会猛地喷出来,「你给我醒醒!」还是没反应。
我突然没来由地想抽他两个⼤⽿刮⼦,叫你丫的争皇位,推我进⽕坑,看吧,把⾃⼰也作进来了吧,活该!但⼀想到他竟然真的不顾性命来救我,我⼜悻悻收了⼿。
「李维安啊李维安,你⼲吗不当个混蛋到底算了。
」我叹⼝⽓,「现在搞得你⾃⼰要死不活,我怪你也不能怪得⼼安理得了。
」本来我可以每⽇⼼⽆旁骛地诅咒李维安,现在他忽然突然跳出来,整了舍命救我这⼀出,这叫怎么回事⼉啊。
我坐在河边,⾐服湿漉漉的,冷得瑟瑟发抖,可李维权依旧紧紧闭着眼,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
他⾝上有伤,我不可能直接拖着他⾛,再说拖不拖得动也不⼀定,这种帅哥⼀般都是穿⾐显瘦,脱⾐有⾁,重得像⼏百⽄的秤砣。
可是⼀直待在原地也不是办法,时间在⼀点点过去,这河边只会越来越冷,李维安熬不熬得过去还是个未知数呢,再加上太⼦此时定然不会就此罢休,或许已经⼤肆派⼈在搜寻我们了,要是被找到,那可真就是直接玩完了。
思虑再三,我决定拖着李维安⾄少先远离岸边。
我低头仔细瞅了瞅他的伤⼝,箭杆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折断了,但好像也没有⼤量出⾎了。
我从背后架起他的两个胳膊,尽量让他胸⼝远离地⾯,就这样拖着他往前⾯挪去,在湿漉漉的河岸泥地上拉出⼀道⻓⻓的痕迹。
李维安真的太重了,我不得不⾛⼗步歇⼀步,不知不觉额头上竟冒出许多汗珠。
「我都这样了,你要是还要凌迟我,那可说不过去了啊。
」我忍不住⾃⾔⾃语道。
「咳咳……」原本脑袋歪向⼀侧,⼀动不动的李维安,突然咳了两声,吓得我萌下意识地撒开了⼿。
紧接着,他的背重重砸在地⾯上,⼀声闷哼后,这哥们⼜吐了⼀⼝鲜⾎。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我赶紧蹲在李维安旁边,⽤⼿指戳了戳他的脸,「你还活着吧?
」我可不想因为这⼀摔,李维安这条命就落我⼿上了。
李维安睁开眼瞪着我,却没有⼒⽓说出⼀个字。
但那眼神妥妥的就是在怪我,⼀副看到傻⼦被⽓得⽆语的样⼦。
「是你⾃⼰跑来救我的好不好?
」我剜了他⼀眼,「再说了,不是你设计把我弄进太⼦府的吗?
」「咳咳咳……」李维安突然猛咳起来,连着咳了⼏⼝⾎,眼神也变得虚弱起来,和刚刚醒来时凌厉的眼神截然不同,我竟然看到他眼中有⼀丝慌乱不安,但也就那么⼀瞬间,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李维安确实⼀副半死不活的样⼦,我到底还是⼼软了。
不管之前他再怎么不对,可他今天毕竟还是出现,为了救我还差点丢了命。
我也有些不忍⼼再对他恶⾔恶语。
可是,⼀朝被蛇咬,⼗年怕井绳,谁知道是不是我还有什么剩余价值没被榨⼲,所以他才拼了命救我。
「喂,李维安!」我刻意冷冰冰地开⼝,「就算你救了我,也别指望我感激你啊,我可不会报答你。
」李维安没有答话,估计他也说不出话,只是⼀直盯着我,看得我⼼⾥⽑⽑的。
我⻅他半晌也没有开⼝讲话的意思,站起来架起他的胳膊,继续拖着⾛。
我依旧⾛得磕磕绊绊,⼿臂已经酸得没知觉了。
此时天⾊已晚,周围静得只能听到我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你……咳咳……把我……扔这⼉。
」李维安虚弱地开⼝,完全没有了往⽇那种居⾼临下的⽓势,甚⾄因为冷⻛习习,声⾳还有些发抖。
我停下脚步:「扔这⼉?
⼲吗?
喂狼啊?
」我没好⽓地开⼝。
我可不是你,才不会为了⾃⼰的利益,对旁的⼈不管不顾。
李维安⼜不出声了,任由我拖着。
我也懒得再讲话,拖着李维安,真的是个体⼒活。
也不知过了多久,⽉亮已经⾼挂天空,⼜细⼜弯,像精雕细描的⼥⼈的眉⽑。
借着稀疏的⽉光,我瞧⻅靠着⼭脚处有块巨⼤的⽯块,和⼭脚靠在⼀起,正好形成了⼀个背⻛三⻆区,刚刚好能容下两个⼈。
这种情况下,按电视剧的套路,不是应该刚刚好有个⼭洞吗?
可我实在是筋疲⼒尽,再也⾛不动了,有个遮⻛处总⽐没有好吧。
我⼩⼼翼翼地放下李维安,让他背靠着⼤⽯头,把绝佳的背⻛区让给了他。
李维安紧紧闭着眼,嘴唇有些⼲裂,脸⾊⽐之前更差了,⾝体也颤抖得更厉害了。
这会⼉要是有个打⽕机就好了,搞个⽕堆,⾄少不会这么冷。
我有些忧⼼忡忡地看了⼀眼李维安,在这荒郊野外待⼀晚,别说他了,我或许都会冻死。
我决定试⼀试钻⽊取⽕……虽然⼗有⼋九⾏不通,但在这情况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了,再说,或许借着书中李维安的主⻆光环,还真能成呢?
正好⼿边有两节⼲树枝,于是我⼜找了些易燃的⼲草铺在下⾯,然后努⼒回忆着之前在电视上看过的野外⽣存纪录⽚,有模有样地钻了起来。
但事实证明,这根本就不⾏通,钻了不知道多久的我,居然连⼀丝烟都没看⻅。
我⽓急败坏地站起来,把两个树枝扔⻜得⽼远,吐槽道:「电视剧真的太坑⼈了!」我隐隐听到背后的李维安轻笑了两声,然后⼜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都这样了,还有⼒⽓笑我,我朝他翻个⽩眼。
「还笑呢?
今晚咱们可能都要死这⼉。
」我有些⽓馁地坐在原地,耷拉着脑袋。
「和你⼀起,……也挺好的。
」李维安的声⾳虽虚弱⽆⼒,但听上去坦然极了,仿佛⾯对的不是死亡,⽽是解脱。
他闭着眼,⽉光落在他根根分明的睫⽑上,像是撒上了⼀⽚银霜。
我是⽆法理解李维安的脑回路:「既然⾯对死都不在乎,⼜何必为了皇位和权⼒这些⾝外之物⽽赌上⼀切呢?
」我⼼⾥这样想着,就直直问出了声。
李维安睁开眼看着我,带着⽉光,眼神竟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既然那么不想死,⼜为何拖着⼀个算计你的⼈⾛这么久呢?
」⼀⼝⽓说了太多字,李维安重重喘息着。
⼀瞬间我被他问得哑⼝⽆⾔,张着嘴愣住了。
「⽣于皇家,⻓于皇家。
」李维安⾃嘲地笑了笑,「没得选。
」他好像在给我解释,⼜好像在⾃我安慰:「从⼗⽉怀胎开始,……咳咳……每个皇⼦都已经属于这场随时会死亡的⽆声战场。
」李维安垂下眼,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咳咳……这是皇家的⽣存法则。
」突然间,原⼩说中被我忽略的某些情节,⼀股脑⼉涌⼊我的脑海。
⼩⼩的李维安呆呆站在突然失⽕的云川宫前,⽕光漫天,势要有吞噬掉⿊夜的⽓势。
他那⽇只不过贪玩,偷偷溜出了云川宫,去池塘⾥抓⻥,再回来时,那个唯⼀也是最后⼀个对他温柔以待的娘亲,就这样被困在⽕海,消失了。
他呆滞地转头,看向站在旁边冷笑的皇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他跑过去拉住皇后的⾐⻆,「你为什么不救救我娘亲?
」皇后愤怒地推了他⼀把,⼩⼩的李维安摔在地上,擦破了⼿掌。
他瞧⻅那个⼥⼈⽆情地吐出⼏个字:「那个贱婢,该死!」他就那样趴在地上,不知道他的娘亲,总是温柔抱着他,轻柔给他唱歌的娘亲,到底犯了什么⼤错,让皇后⼀怒之下纵⽕烧了云川宫。
皇后还不解⽓,拉起⼩⼩的他,嘴⾥⼀边骂着⼩杂种,⼀边把他往⽕海拉去,李维安不知道哪⾥做错了,惹:皇后不⾼兴,只得哭着⼤叫,「皇后娘娘,安⼉知错了,安⼉再也不敢偷偷溜去摸⻥了!」他只记得今天做了这⼀件错事,他也记得娘亲教导他⼀定要听皇帝和皇后的话,不要任性,凡事也要让着那个总是欺负他的⼤哥。
后来,皇帝也算及时赶到,不⾄于让他也葬⾝⽕海。
他害怕地蜷缩在地上,⼩⼩的⼀坨,像⼀只受伤的⼩猫,不停地说着:「安⼉知错了,⽗皇,安⼉再也不摸⻥了。
」皇帝没听到他的话,只是拉过皇后的⼿,李维安听⻅皇帝问皇后:「⽕星⼦都溅到⼿上了,痛不痛?
」他想从地上爬起来了,告诉⽗皇,他的娘亲还在云川宫⾥,被烧得很痛很痛,可不可以去救救她。
皇后赌⽓⼀般甩开皇帝的⼿,⼀⾔不发地离开了云川宫,皇帝急急要追上去,但余光瞥到地上的李维安,沉声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了这皇家,⽣死常态,早些看清也好,就当这是为⽗教你的第⼀个道理。
」说罢,便追着皇后的背影⽽去。
李维安突然明⽩,⽗皇不会去救他的娘亲了。
云川宫⾃那⽇后,便彻底没了。
李维安搬去了皇宫最偏的偏殿。
因为位置偏远,⼜住着⼀个宫⼥⽣的皇⼦,冬⽇时,宫⼈时常便懒得来添煤炭,李维安常常夜⾥冷得睡不着,只好起⾝在⻔⼝坐着。
原本有个⽼嬷嬷瞧他可怜,偷偷给他送去了⼀床厚被⼦,结果被皇后知道,当着李维安的⾯把她给乱棍打死,扔出宫去了。
打那以后,宫⾥再没⼈敢和李维安扯上关系,⽣怕惹得皇后不⾼兴。
再⻓⼤些,他开始跟着其他皇⼦们去听太傅讲学。
⼤皇⼦是帝后嫡出⻓⼦,⾃然⾼⾼在上,⾼傲⽆⽐,时常带着其他皇⼦公主,以捉弄李维安为乐。
他们觉得,⼀个宫⼥⽣的⼉⼦,⾃然天⽣低他们⼀等,皇后都这么说,⾃然是没错了。
有⼀次玩笑开得狠了,李维安撞到墙柱上,头破⾎流,讲学的⽼太傅都吓了⼀跳,赶紧通知了皇帝。
皇帝赶到时,李维安⼀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看着⼀本论语,额头上还在汩汩冒⾎。
「不痛吗?
」皇帝挥了挥⼿,让太医去给李维安处理伤⼝。
李维安摇摇头,定定地和皇帝对视着,⽆论太医怎么弄,他硬是眉头都没皱⼀下。
皇帝有些满意地点点头,道:「是个有魄⼒的孩⼦。
」皇帝转头叮嘱了⽼太傅⼏句,末了⼜对李维安说,「朕当年也有⼗来个兄弟,你可知他们现在在哪⼉?
」李维安摇了摇头,⼜似懂⾮懂地点了点头:「两个在地⽅做王爷,其他的都意外薨了。
」皇帝点点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向来都是胜者来讲述的。
」好⼀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我回过神来,望着李维安,此刻的他看上去安静⼜沉稳,初⻅时不过⼗六岁,此时也只有⼗⼋岁,如若在21世纪,也应该是过着周末睡到⽇上三竿,闲来打打游戏,约上哥们⼉去打篮球的年纪,就他这颜值,没准⼉还能混个校草当当。
我忽然想到了李维权,他是不是也这样⽆可奈何,是不是也不得不为了⽣存去争这皇位。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李维安望着我。
「答案对你来说,重要吗?
」他点点头,然后⼜低头咳了⼏声。
「扔你在这⼉等死,我良⼼难安。
」我⽼⽼实实地回答,「你确实差点害死我,我现在也没有原谅你。
但我不会为了⾃⼰逃命,就把你扔在这⼉。
我能想象到你会在难受中死去,这叫共情。
⾝边的⼈对于我来说,不是政治筹码,不是交易货币,我在乎他们的感受,所以不愿以⼰之益,伤害他们,这叫情。
这个情可以是亲情,友情,或者爱情。
」李维安蹙眉,仿佛在仔细思考我的话。
我不知道我这21世纪闪闪发光的智慧,有没有点醒他,但转念⼀想,李维安要是真这么活着,可能早就死在深宫之中了,毕竟⽣活环境截然不同,我也不指望他能真的理解。
「反正我跟你不是⼀类⼈就对了。
」我简单地总结,「你会做的,我都不会做的;我会做的,你都不会理解的。
」李维安望着我,欲⾔⼜⽌,憋了半天,有些⼲巴巴地说:「我想试着理解。
」我翻了个⽩眼,想反驳他⼀句,但看他那惨⽩得有些吓⼈的脸,⼜觉得怪可怜的,就咽了下去,改⼝成:「好啊,咱们能活过今晚再说吧。
」我搓搓冷得没了知觉的⼿,放在嘴巴⾯前猛地哈了⼏⼝⽓,然后包住李维安的⼿,试图帮他暖暖:「你现在真成冰坨⼦了!」「我什么时候像冰坨⼦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光作祟,还是他体⼒虚弱,李维安的声⾳格外柔和,软绵绵地撞进我的⽿朵。
我瘪瘪嘴,真是没有⾃知之明,得得,你不是冰坨⼦,你是冰锥⼦,⼜冷⼜扎⼈。
但我⾃然是不敢⽓他,万⼀他⼀⼝⽓没缓过来,就这么去了,那我真要愧疚⼀辈⼦。
我刚准备收回⼿,放到嘴边再哈⽓暖暖,李维安确反⼿抓住了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瞪他⼀眼,想要挣脱开,他却抓得更紧了。
「安王。
」不知何时,⾔庭突然出现了,单膝抱⼿跪在李维安⾯前,「卑职来迟了,还望安王赎罪。
」李维安放开我的⼿,轻轻嗯了⼀声,⼜⽴刻转头低声对我讲:「你看,他这么久才找到我,我不责骂他,是不是共情?
」⾔庭带着⼀⼩队⼈在午夜前就找到了我们。
回城的路上我才知道,李维安在来救我之前,就让⾔庭带着⼀⼩队⼈和太医,事先绕道在下游等着,以防出意外,所以他才能这么快在下游找到我们。
「难怪他不慌不急,合着原来都算计好了啊。
」我披着件⼤袄⼦,抱着⽔囊喝了⼀⼤⼝⽔,本来⼼⾥挺感激他的,得知这⼀消息⼤打折扣。
此时李维安待在另⼀辆⻢⻋⾥,太医正在为他处理箭伤。
「沈⼩姐。
」⾔庭骑⻢⾛在我的⻢⻋旁,听我抱怨,突然开⼝说,「恕卑职多嘴,打我跟着安王这么些年,这是他做得最鲁莽的⼀次决定。
」我撩起⻢⻋的帘⼦,忍不住喊道:「连太医都备着了,还鲁莽?
」⾔庭看都没看我,眼睛盯着前⽅:「带着太医,是为了以防沈⼩姐遭遇不测。
」我⼼⾥⼀震,⼀时有些尴尬,⼩声嘟囔了⼀句:「还不是他把我送到太⼦⼿上的。
」「这不是安王⼀个⼈的错,贤王也脱不了⼲系。
」⾔庭⽬不斜视。
「⾏了吧,就知道维护你主⼦,我懒得听你讲。
」我没好⽓地放下帘⼦,⻢⻋⾥舒服⼜温暖,⼀路晃悠,我⼜困⼜累,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我发现⾃⼰躺在⼀个完全陌⽣的房间⾥,⼤脑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间的⻔就被推开了。
我抬头望去,⻅沈灵茹端着碗,朝我⾛来。
「玲玲,我都听⾔庭讲了。
」沈灵茹坐到我床边,「这药是安神的,来,喝点吧。
」她拿着勺⼦准备喂我,让我有些不习惯,这和当初那个闹着要出去玩的⼥孩是同⼀个⼈吗?
我接过碗和勺⼦,朝她笑了笑:「我⾃⼰来吧。
」接着仰头⼀⼝⽓,就着碗⼀⼝⽓喝了个精光。
药的苦味还来不及蔓延,沈灵茹便⽴刻放了⼀颗蜜饯在我嘴⾥:「以前还在沈府的时候,你最怕苦了,⾮得就着蜜饯吃药。
」「我知道那⼀箭是怎么回事了。
」我觉得这事有必要说开,不然我俩⼼⾥都有疙瘩。
沈灵茹⾯上⼀僵,低下头:「玲玲,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当时昏了头,放了那⼀箭,真的很后悔。
」「我原谅你了,你那⼀箭,本来也不是对我的。
」我看着她的脸,认认真真地说道,「但是李维安做的事情,太过分了。
」沈灵茹紧张地抿了抿嘴,点点头,⼜摇摇头:「都是我的错,他做这些都是为了我。
」我在⼼⾥叹了⼝⽓,忍不住多管闲事:「是为了皇位还是你,你⾃⼰多想想吧。
」沈灵茹没接话,⼀时间我俩陷⼊了尴尬的沉默。
她觉得我理解不了她的爱,⽽我觉得她听不进我的苦⼝婆⼼,话不投机半句多。
「好好休息吧,我之后再来看你。
」过了好⼀会⼉,沈灵茹才徐徐出了⻔。
李维安受伤这件事,皇帝也很快就知道了,第⼆天下午就宣了太⼦进宫。
据说为这事⼉,太⼦⼜和皇帝闹得不愉快,隔⽼远都能听到政务殿⾥的争执声,最后以太⼦⽓冲冲冲出殿⻔结束。
这件事虽然不⾄于闹得满城⻛⾬,但朝中要⾂⾃然都是有所⽿闻的,由沈相带头,⼀众⼤⾂提交了好⼏本建议皇帝重新⽴储君的奏折。
皇后出事,再加上沈相⼤权在握,好些原来⽀持太⼦的⼈,都重新选择了队伍,⽽李维安此时⽆疑成了众⼈巴结的⾹饽饽。
太⼦这边的情况就惨多了,就连好些中⽴的⼤⾂,都明⾥暗⾥跟皇帝提到,或许⼤皇⼦不是储君的最佳⼈选。
那⽇沈灵茹⾛后,我通过下⼈们打听才知道,这⾥是李维安的安王府。
我在这安王府只待了两⽇,便觉得浑⾝不⾃在,⼜有些挂记着我留在太⼦府中的⼩⾦库,便想着去告诉李维安⼀声,重新搬回沈府。
我去找他的那⽇,他在书房看书,此时虽然已⽆⼤碍,⾏动还是有诸多不便,每⽇就是待在安王府⾥。
「我要回沈府。
」我开⻔⻅⼭地说。
「为什么?
」李维安放下书,凌厉的眼神扫向了我,看来确实恢复得太好了,⼜变回了那副拒⼈千⾥之外的冰坨⼦样。
「回⾃⼰家,需要为什么吗?
」简直莫名其妙!「你先留在这⾥,过段时间再说。
」李维安⼲脆地拒绝了我,拿起书继续看起来。
「你凭什么管我,我现在就要回去!」我⼼下不爽,看来那⽇跟他讲的共情真是对⽜弹琴!算了,和这种⼈⼀般⻅识,是没有好结果的,我抬腿就要⾛。
「⾔庭。
」李维安语⽓泰然,「把沈⼩姐请回房⾥,没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步!」「李维安!」我⽓急了,折回书房,抓过他⼿⾥书,扯得稀巴烂,「你凭什么!」李维安表情未变,拿起另⼀本书,⽓定神闲地读起来,对我的怒⽓置若罔闻。
「既然玲玲想回家,四弟你拦着是何意?
」李维权如沐春⻛的声⾳从背后传来,我⼼下有些惊喜,转头看向他。
他笑了笑,招⼿⽰意我过去。
李维安脸⾊突然变了,有些急躁地扔下书,站起来厉声说:「沈玲玲,你敢过去!」「玲玲,你别动,我过来就是。
」李维权⽆视李维安那能吃⼈的表情,⾛过来牵起我的⼿,就要带着我离开。
「⼆哥。
」李维安稳了稳声⾳,「带她出了这安王府,你有⼏分把握能护住她?
你和⽗皇那边怎么样?
玲玲和你⺟后,你怎么选?
」李维权脚步顿了顿,但并没有说话,只是加⼤了牵我⼿的⼒度。
他⼿⼼的温度传到我的⼿掌,像是⼀粒定⼼丸,使原本有些慌乱的我镇静了下来。
我跟着李维权来到安王府外,⼀辆⻢⻋早已等在那⾥。
「去哪⼉啊?
」我侧脸问他。
「江南。
」李维权的桃花眼望着我,坚定地说道。
我的⼼突然扑通扑通,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要去江南⽽激动,还是因为受了李维权灿若繁星的桃花眼的蛊惑。
「咱们能不能先去太⼦府⼀趟啊?
」李维权扶我上⻢⻋时,我还是觉得难以放下留在太⼦府的⼩⾦库,那毕竟是我攒了两年的积蓄。
「你那个宝⻉盒⼦是吧?
」李维权轻拍了下我的脑袋,「每年夏季江南⽔患频发,⽗皇正好罚太⼦南下江南去修堤坝,我嘱咐左⻘⽊带着你那宝⻉盒⼦呢,等到了江南,让她给你便是。
」我点点头,⼜觉得有很多问题要问,刚准备开⼝,李维权仿佛能看懂我的⼼思⼀样,⽆可奈何地笑了:「⾏了,知道你问题多,去江南这⼀路⻓着呢,我慢慢讲给你。
」⽂朝的先祖皇帝开辟了⼀道连接上京和江南的运河,原本需要⼀⽉有余的路程,⾛⽔路只⼗⽇便可以南下江南。
下了⻢⻋,看⻅这停泊在码头⼤⼤⼩⼩的船只,我还是忍不住感慨,真不能低估古⼈的智慧啊。
这忙碌喧嚣的码头也算是⽂朝盛世的⼀个标志吧。
「虽说这皇帝⽼⼉感情⽅⾯挺狗的,但确实治国有⽅。
」上船时我⼩声嘀咕了⼏句。
没想到刚好被李维权听了去,他顿时眉⽑拧成⼀个好看的结,凑近我,桃花眼扑闪扑闪:「狗是何意?
」我⼼下觉得好笑,本来就是⼀句⽆关轻重的吐槽,李维权问得如此认真的模样,让我想到了……旺财……就是那种名字⼟⼟、眼睛⼤⼤,疯狂朝你摇尾巴⽰好的⼤⻩狗。
「嗯……」我想了好⼀会⼉,才回答他:「就是真⼼当成驴肝肺。
」我侧过头看了看他,「我觉得你也挺配这个词。
」李维权认真听完后,眉⽑轻轻⼀挑,歪头望着我:「你对我的真⼼吗?
」他嘴⻆带笑,⽬光灼灼。
这是重点吗?
他完全抓错了好不好!我被盯得浑⾝不⾃在,脸烫得不⾏,连忙改⼝:「我说错了!」我轻轻推了他⼀把,拉开了些距离,顺便调整了下急促的呼吸:「是好⼼当成驴肝肺,是好⼼!」李维权也不说话,站直了⾝体,抱着⼿臂看着我,桃花眼眯成⼀条线,嘴⻆都快咧到⽿朵根了,⼀副看我好戏的表情。
笑这么灿烂⼲吗!怕别⼈不知道你笑得很好看吗……本来想奚落他⼀番,结果把⾃⼰搭进去了,我有些⽓⿎⿎地加快了步伐,把李维权甩在⾝后。
这时,我⽤眼⻆的余光似乎瞟到了岸边有个熟悉的⼈影,像是⾔庭。
我忍不住回头仔细看看,却发现并没有他的⼈影,怀疑是不是⾃⼰看花眼了。
「找什么呢?
」李维权已经快步追上我,顺着我的⽬光望去。
⾔庭⼀向是紧跟着李维安的,如今他有伤在⾝,肯定在安王府待着,⾔庭⼜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我摇摇了脑袋,想必是看错了。
「瞎看看不可以吗?
」我眯着眼睛,给了李维权⼀个微笑。
虽说李维权每⽇都如沐春⻛,但今天的他看上去⼼情格外好,我这么怼他,他依然眉开眼笑地回答:「当然可以,你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他⼤剌剌地揽过我,朝船内⾛去,引得船上的其他⼈都⻬⻬盯着我们这⾥。
我动了动,想挣脱他放在我肩膀上的⼿。
李维权微微瞪我⼀眼,加⼤了⼿⾥的⼒道,揽得更紧了:「抱都抱过,揽下肩膀,你不乐意啊?
」他凑到我⽿边低声说道,轻呼出来的⽓弄得我的脖颈⿇⿇痒痒,搞得我⼼⾥也像蚂蚁爬过⼀样,⽑⽑的,⼀瞬间都忘记反驳他了。
「哎哟,⼩夫妻俩是新婚不咯?
配的勒配的勒〜」隔壁有⼀条船徐徐离了码头,经过我们时,船上⼏个年纪稍⼤的妇⼥带着⼀⼝江南话起哄道。
我还没来得及作声,李维权倒是反应极快,朝她们⼀笑,其中⼏个妇⼥竟然有些脸上泛红,随即⼜说道:「喔唷,这男⽛⼦好看勒〜有福⽓呀,⼩姑娘〜」真是⽆论到哪⾥都摆脱不了七⼤姑⼋⼤姨。
「你还真是⽼少通吃啊。
」看着李维权有些春⻛得意的样⼦,我忍不住挖苦他。
「你吃醋了?
」李维权突然换了姿势,搂住我的腰,饶有趣味地盯着我。
我哑⼝⽆⾔,真是赔了夫⼈⼜折兵,正懊恼着,脑袋突然被⼀个⽯头砸中了。
我⽴⻢捂着头,下意识地蹲在了地上。
其实这个⽯头砸在头上,也没有那么痛,我只是被李维权搞得脸上挂不住,借着这个机会刚好逃离他的魔⽖。
说好的微服出巡呢?
⼤庭⼴众,众⽬睽睽之下,他居然还这么多⼩动作。
李维权显然对这个⼩⽯头的出现有些不快,他低头看了下⽯头,⼜看了⼀下岸边,只是沉声道「先进去吧。
」我早就想进船舱了,连忙从地上蹦起来,撒丫⼦跑了。
我原本想的坐船,是那种听着⼩曲⼉,吹着⼩⻛⼉,喝着⼩酒⼉的快活⽇⼦,但是!没想到我居然晕船。
我趴在护栏处休息,不过⼀⼩会⼉,就迎来了⼀阵天旋地转,难受得想吐,那感觉就跟连续坐了⼗⼋个⼩时⼤巴⻋⼀样。
有时,遇上点强⻛,船体摇晃得厉害些,我更是床都不敢下,只能闭着眼睛⿇痹⾃⼰。
李维权也没想到我的反应这么严重,整⽇就守在我房间,仿若我的贴⾝仆⼈。
我要喝⽔,就赶紧去端了⽔来喂我;想吃个苹果,连忙给我削⽪切块,⼀块块喂到我嘴⾥。
不是我⾮要当个⽣活不能⾃理的废⼈,是晕船使我丧失了⾃理能⼒。
李维权有时会突然朝躺在床上的我看来,若是逮到我也刚好我偷偷瞄他,我会⽴⻢有些尴尬地撇过头去,接着就会听到⼀阵轻笑。
「看你⻓得帅,多瞅你⼏眼,有什么好笑的?
」我没好⽓地说。
每次李维权的轻笑都会让我有些恼羞成怒,仿佛被他逮到什么⼩秘密⼀般。
李维权此时已经切好了苹果,⾛过来,塞了⼀块苹果到我嘴⾥:「这么喜欢的话,你想瞅⼏眼瞅⼏眼,」李维权话锋⼀转,「不过,帅是何意?
」「诶,李维权,你少⾃作多情了,之前的事我还记着呢!」我朝他翻了个⽩眼。
算计我这事⼉,在我这⼉可不能这么快⼉就翻篇⼉。
「帅啊,就是好看呗。
」「玲玲,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和这⾥的⼀切格格不⼊。
」李维权⼜喂了我⼀块苹果,漫不经⼼地说出⼝,我却听得⼼惊⾁跳。
这⼏⽇我真是被李维权伺候得太舒服了,很多时候说话都不过脑⼦了,⽤了很多现代⼈才有的词⼉,李维权虽没明说,但仔细想想,他脑⼦那么好使,难道不会产⽣哪怕⼀丝丝怀疑吗?
如果李维权知道我是个从现代穿越来的⼈,⽽且这个世界不过书中⼀梦罢了,⼜会怎么做呢?
我望着垂眼低头,正认真摆弄苹果的李维权,有光从室外照进船舱,落在他那桃花眼卷翘的睫⽑梢,根根分明,微微颤动,美好得好似海浪激起的⽓泡,仿佛还来不及看清,就会啪地⼀声碎掉。
「那我以后不讲了。
」李维权抬头,⽴⻢拒绝说:「不⾏。
我想要了解你的所有。
」船舱外浪涛轻拍,掀起哗哗⽔⾊,舱内岁⽉藏于那双星眸之中,安然若素。
我怔住了,顿了好久,开⼝说:「李维权,告诉你⼀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
」我深吸⼀⼝⽓,「在来沈府前,我的名字叫江⼩⽉。
你⼀定要好好记住呀。
」就算所有这⼀切只是⼀场书中幻境,可我突然好想让他记住我的名字。
闻听江南是酒乡,路上⾏⼈欲断肠。
谁知江南⽆醉意,笑看春⻛⼗⾥⾹。
到达江南那⽇,烟⾬连绵,细细柔柔,微⻛带着江南酒⾹,黏住过往的船只。
不似上京的春天那般寒冷,此处已是莺⻜草⻓,⽆不⼀⼀细说着江南柔情。
我们的船混着其他⼤⼤⼩⼩的船只,在码头泊了船。
绵延曲折的深巷,穿流其中的⼩河,江南⼥⼦的吴侬细语,让我有些迷了眼。
李维权撑了⼀把顶好看的油纸伞在我头顶,红底⽩边。
我转头望他,他含笑垂眼看我,我们毫⽆破绽地混⼊了这如诗江南。
李维权带我在⼀处⻔前有溪流经过,特有江南⾊彩的院⼦前停了下来。
他收了伞,我轻轻推开了院⻔。
细⾬透过天井落在院中间的绿植上,⼜落在地上,汇聚成汩汩⽔声。
院中的⼩亭,住⼈的房屋,红⽊⿊漆,夹着点点绿⾊,和我⼼中的江南宅院如出⼀辙。
「你什么时候找的这么好的院⼦啊?
」我跑到中空的天井处,将地上的⾬⽔踏得啪啪作响。
「好美啊,江南。
」我忍不住感叹道,伸出⼿臂,仰着脸,享受关于江南的⼀切。
「是啊,很美。
」我瞧⻅李维权还站在房檐下,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我笑着跑过去,拉了他的⼿到⾬中:「江南味道,除了酒⾹,也要细细体会⼀下这绵柔细⾬!」「咱们⼀直⼀直都留在江南,可以吗?
」江南虽然⽐不上上京城繁华,可是⼩城⽔乡,可⽐那冷冰冰的上京城有味道多了。
再说这⼩院⼦⾥住着,不⽐那深宫来得舒服⾃在。
我⻅李维权半晌没出声,不满地戳了戳他的腰:「好不好?
」「好。
」李维权的桃花眼弯了起来,浅笑着应声道。
我开⼼极了:「说好了啊,反悔是⼩狗!」「好!」「哎,你还没回答我,什么时候找到这么好的地⽅的呢?
」「⼩云告诉我你想去江南的时候。
」我们前脚到江南没多久,太⼦拖家带⼝也住到了皇帝位于江南的⾏宫。
⾏宫离我这位于僻静之地的⼩院⼦⾃然是很远的,不过正得我意,免得太⼦⻅了我⼜要将我绑了去投河。
左⻘⽊第⼆⽇便偷偷溜出来寻我,想必是李维权提早就告诉她这宅⼦在什么地⽅了。
她来的时候,把正⻔拍得砰砰作响,我和李维权本来正在天井处琢磨着种花,都被吓了⼀跳。
「果然是你的朋友。
」李维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假装⽣⽓地轻踢了他⼀脚:「什么意思啊你!」⼜转念⼀想,「你不也天天跟我在⼀块⼉吗?
咱们⼀路货⾊。
」李维权并没有因为这个⼀路货⾊⽽恼怒,反⽽把他的桃花眼笑成了⽉⽛⼉。
我努努嘴:「你去开⻔!」外⾯的左⻘⽊⻅久久没⼈开⻔,喊道:「⼆皇⼦……你和玲玲⼀起住吗?
」完了,这丫头铁定⼜脑补了什么不健康的东西。
李维权低笑出声:「是啊。
」左⻘⽊⼀踏进这院⼦,脸上就挂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朝我各种挤眉弄眼,仿佛发⽣了什么天⼤的事情⼀样。
这院⼦这么⼤,住两个⼈⼜怎么了。
我从左⻘⽊⼿⾥接过我的⼩⾦库,爱惜地抚摸了它⼀下。
我的⼩宝⻉⼉,我还以为要失去你了。
「这⾥⾯到底装了多少⾦银?
不要命也要拿回来。
」李维权挑挑眉,伸⼿就要抢过我的盒⼦。
我连忙护住盒⼦,⽀⽀吾吾不知如何开⼝,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左⻘⽊瞧我这样⼦,估计好奇⼼也被勾了起来,帮着李维权开始抢我的盒⼦。
她⼀把拽住我的两个⼿臂,让我不得不撒⼿,盒⼦就这样落到了李维权⼿⾥。
我急得⼤喊⼀声:「李维权,你敢开!你开了我就⽣⽓了!」喊完我就有点后悔,因为李维权⼀副你这也叫威胁⼈的表情,让我⽆地⾃容。
我们21世纪,⼥孩⼦⽣⽓是很强有⼒的威胁⼯具好不好,男孩⼦哄起来可是要花⼤价钱的。
「啪嗒」⼀声,盒⼦开了。
李维权看着盒⼦⾥的东西,表情愣住了。
左⻘⽊瞅⻅李维权的表情,兴奋地⼤喊,「哇,什么宝⻉啊?
连皇⼦都看呆了!我也要看!」她跑过来,脑袋凑近看着盒⼦⾥的东西,李维权则似笑⾮笑地看着我。
⼀瞬间我有种秘密被曝光的感觉,压根不敢看李维权,⾃暴⾃弃地捂着脸蹲在地上。
盒⼦⾥只有两件东西:李维权的佩⽟和那束黛尾⼲花。
「我还以为什么呢,就⼀块⽟佩和朵花⼉呀!」左⻘⽊失望地瘪瘪嘴,「玲玲,你真是太没出息了!」李维权应声附和:「是啊,太没出息了。
」语⽓⾥有掩不住的笑意。
「你要笑就笑吧。
」我破罐⼦破摔,⼼⼀横,直直开⼝道,「我就是太没出息了。
」确实,我就是太没出息了,才会莫名其妙喜欢上⼀个算计⾃⼰的⼈。
本来以为如果⼀直藏着,总有⼀天这种感觉会过去,可每次瞧⻅李维权,哪怕只是远远看⼀眼,都会没来由地悸动。
不是紧张,不是⼼跳加快,⽽是忍不住想靠近,却⼜觉得遥不可及。
连我⾃⼰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的眼神总是落在那个桃花眼少年⾝上,或许是初⻅时,他轻轻摸我头的时候;⼜或许是送给我⼲花时,或者,只是因为他总是朝我温暖地笑。
如今这个秘密就这样被明晃晃地剥开,暴露在阳光下,令我有些失落。
我蹲在地上,鼻⼦发堵,⽿朵嗡嗡地⽿鸣着,或许下⼀秒,李维权就会轻声细语地对我讲,真傻啊,不过做戏⽽已。
我听⻅李维权⼀步⼀步⾛近我,蹲在我⾝边。
我将埋在⼿腕中间的脸藏得更深了些。
「那你绣的荷包什么时候给我?
」我惊讶地抬起头,本来刚刚⽤⼒忍着的眼泪,此刻满了眼眶,⼤颗⼤颗顺着眼⻆滑落了下来。
李维权伸⼿替我擦掉眼泪:「这个盒⼦我能再早些时候打开就好了。
」他顿了顿,「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你们两个在演折⼦戏吗?
看个破盒⼦,嘀嘀咕咕半天,⼲吗呀?
」左⻘⽊嫌弃地看了我⼀眼,把盒⼦递给我,「就看⼀下,⼜不是要抢,⾄于哭得这么惨吗?
」我和李维权对视⼀眼,⻬声笑了。
左⻘⽊困惑地看了我们⼀眼,但⼜好像懂了点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江南五六⽉的梅⾬时节,洪⽔常发,皇宫每年四⽉都会派⼈过来监督堤坝的加固,虽说太⼦受罚前来,但也是个轻松差事,到处带着顾⻘⼉在江南游玩,有⼀次我过桥时,碰巧还遇到了泛⾈为乐的两⼈。
反⽽是李维权,隔三岔五就去堤坝看看,⽣怕被偷⼯减料。
⽤他的话说就是,这事⼉⼉戏不得,关乎江南⼏⼗万条⼈命。
这太⼦要是真的成了皇帝,估计⽂朝很快就会玩完⼉。
太⼦不办事,整⽇带个漂亮⼥⼦四处玩乐,江南百姓⾃然是有所⻅闻。
果然没过多久,皇帝⼀道圣旨就下来了,太⼦看完,⽓得在房⾥直⾛圈⼉。
不过接到圣旨后,他也算收敛了些,开始操⼼操⼼堤坝之事。
我特别好奇这圣旨上到底写了啥,让⼀向不听话,离经叛道的太⼦能乖乖「上班」,⼀连追着李维权问了好⼏天。
「圣旨上说,如果堤坝出了问题,⽗皇要让顾⻘⼉给江南百姓陪葬。
」李维权⼀边看着堤坝的设计图纸,⼀边跟我搭着话。
「怎么不说话了?
」李维权听我没有作声,抬头看我。
我撇撇嘴,指了指桌上的图纸:「我怕我再继续打扰你,皇帝⽼⼉也要我给江南百姓陪葬。
」李维权收起图纸,说:「既然太⼦管事⼉了,我也带你泛泛⾈,作作乐?
」「泛⾈没意思,咱们去前⾯那条河摸⻥吧!」我等的就是李维权这句话,⾄于泛⾈吗,我陪左⻘⽊头⼏⽇泛了个够,因为晕船,体验并不美好,我是这辈⼦都不想再泛⾈了。
「摸⻥?
」李维权似乎想起了很久远的回忆,「上⼀次摸⻥,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吧⾛吧。
」我知道他可能⼜想起⼩时候的难过事⼉,连忙拉起他的⼿,朝⻔⼝⾛去。
⻔⼝的⼩河刚好到膝盖处,河⽔清澈⻅底,能瞧⻅许多细⼩的游⻥。
我将裙摆提起打了个结,脱了鞋,兴奋地⼀下⼦跳到⽔⾥,激起⽔花阵阵,有些还落在李维权⾝上,我⾃⼰也搞得满脸是⽔。
冰凉的河⽔穿过我的脚丫⼦,没上我的膝盖,我忍不住开⼼畅快地笑了起来,「你倒是下来啊!」我朝李维权浇⽔。
李维权挽起裤脚,露出⽩皙修⻓的⼩腿,我再看了看⾃⼰的,男孩⼦这么⽩不科学啊!「咱们⽐赛吧,看谁摸的多……啊!」李维权突然伸⼿从⽔⾥拽住我的脚踝,我⼀个重⼼不稳,⼀屁股坐在⽔⾥。
看⻅我狼狈的样⼦,他笑得浑⾝乱颤。
我突然起了个坏主意,捂着脚,皱着眉⽑,假装忍痛道:「抽筋了!都怪你!」果不其然,李维权⽴刻⾛过来,弯下腰就要查看。
我⼼⾥⼀暖,但还是毅然决然地扯过他的⾐领,弄得他⼀个重⼼不稳,⼀头栽进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平⽇温⽂儒雅的李维权也有今天,我不由得坐在⽔⾥笑得肚⼦痛。
李维权这才反应过来,⼀把拉过幸灾乐祸的我,我也被他扯得整个⼈落⼊了⽔⾥,还不⼩⼼喝了⼀⼤⼝⽔。
我从⽔⾥抬起头,刚准备发作,却对上了李维权近在咫尺的脸。
这时我才发现,我俩的姿势有多尴尬。
我半跪在⽔⾥,双⼿在混乱中不知何时扶上了李维权的肩膀,⽽李维权则半坐在⽔中,双⼿撑住⾝体微微后仰。
我紧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收回来好还是不收回来好。
这个姿势,怎么有点我要强吻李维权的意思呢。
我对上放⼤⼏倍的李维权的眼睛,甚⾄能看到他眼中⾃⼰的倒影,他漆⿊的瞳孔深邃⽆⽐,引诱着⼈不断靠近,想要窥探更多。
他的呼吸轻轻扫过我的鼻尖,我的唇峰,我不由⾃主地咽了咽⼝⽔。
关键时刻,我突然额头⼀痛,接着⼜听⻅噗通⼀声,是⽯头落⽔的声⾳。
我捂着脑袋,朝四周望了望,却看不⻅任何⼈。
谁啊,这么缺德?
怎么往河⾥扔东西,还好死不死地砸我脑⻔上了。
我悻悻然从⽔⾥爬起来,突然什么兴致都没了。
「我也太倒霉了吧,这都能正中脑⻔?
」我忍不住朝李维权叫委屈。
李维权也站了起来,表情看起来好像也不太好,但听我这么说,伸出⼿温柔地替我揉了揉前额:「先回去换⾐服吧,容易着凉。
」说完这话,他⼜有些若有所思地环顾了⼀下四周。
我⼼⾥总是突突直跳,感觉有些事情要发⽣。
次⽇⼀⼤早,李维权说要去堤坝处看看,便匆匆出了⻔。
我待在院⼦⾥,继续捣⿎刚刚种下的花种⼦,总是要翻翻⼟,浇浇⽔,施施肥什么的。
忽然听得⼀阵进⼊院⼦的脚步声,我⼼⾥咯噔⼀下,被吓了⼀跳,刚刚出⻔去打⽔,忘记关⻔了!我抬头望去,看到来的只有邵晋⼀⼈,不由得舒了⼝⽓。
「你怎么来了啊?
」我继续低头翻⼟,忽然⼜觉得这样不妥,便站起来,「要不要去客室坐,要不要喝杯茶?
」「你真还挺有⼥主⼈的样⼦。
」邵晋的语⽓有点戏谑,打眼望了望这院⼦,苦笑了⼀下,继续说道,「当初不是说要和我私奔来江南吗?
现在来是来了,可我没能开成酒楼,你也成了和别⼈乘船⽽来的⼈。
」我低头,不知道如何作答。
对于邵晋,每次⻅他,我总是愧疚多于其他,更糟糕的是,我竟然⽆法作出任何补偿,沉默了许久,我也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邵晋倒是笑了:「玲玲,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顿了顿,「只是感叹⼀下世事难料罢了。
」「作为朋友给你提个醒。
」邵晋话锋⼀转,「上京传来消息,皇帝病得很严重,四皇⼦想必是等不及要有所⾏动了,还有……」邵晋停住了,没有接着说下去。
还有李维权,他这次南下江南,想必也不只是监督太⼦修堤坝这么简单吧。
「他说之后会⼀直住在江南,我决定相信⼀次。
」我看向邵晋,⽬光坚定。
「就算他想,⼆皇⼦这个⾝份,是说放弃就放弃的吗?
除⾮⼆皇⼦死掉,不然他永远都摆脱不了。
」邵晋稍微加⼤了声⾳,我知道他是着急想要提醒我,让我⼩⼼。
「谢谢你,邵晋。
」「玲玲,江南也将成为是⾮之地。
」邵晋摇摇头,转⾝离去了。
这段⽇⼦⾥,⼤多数时候我就在这院⾥浇浇花、拔拔草,李维权似乎因为堤坝的维修忙碌起来,整⽇都瞧不⻅⼈影。
有时候早上起来,院⼦⾥冷冷清清,伴着⻔外溪流⽔声,我都不知道李维权有没有回来过。
但我偶尔也会半夜被他开⻔的声⾳惊醒,他总是会在我的⻔⼝踌躇好⼀会⼉,好⼏次我都以为他会推⻔进来,但⼜听得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我总是会想起邵晋说的那些话,⼼⾥总是隐隐不安,可⼜觉得既然选择了相信,何必再忧⼼这么多呢。
但夜还很⻓,我却睡不着了。
后来我跟着左⻘⽊悄悄去了堤坝⼀趟,看⻅李维权还真是在施⼯处待了整整⼀天,看起来还很⾟苦的样⼦,我⼜觉得⾃⼰真是魔怔了,才疑⼼重重地跑来⼲些偷窥别⼈的傻事⼉。
还得忍受左⻘⽊不停啧啧啧,嘲笑我重⾊轻友,⼀⽇不⻅想得慌,我也没话反驳,说什么都必须得照单全收。
⽇⼦⻜快地溜⼊了五⽉,天⽓渐渐变得暖和起来,天井处的绿植愈是葱郁,有些之前和李维权⼀起种的花,也陆陆续续开了⼏株。
江南的天⽓就跟⼩姑娘似的,阴晴不定,有时候⾬下起来,⼀连⼏天都没完没了。
早上起床开窗时,⼀阵泥⼟混着⻘草的芳⾹扑⾯⽽来,温和的晨光从天井洒下来,整个院⼦平添了好⼏分暖意。
李维权就蹲在天井底下,摆弄着⼏株开了的鲜花,听⻅我推窗的声⾳,他应声望来,整个⼈仿佛都被晨光镀上了⼀层柔和的光圈。
瞧⻅我过来,他嘴⻆上扬,弯了桃花眼冲我笑了笑,真是⽐⼿⾥那株花还好看呢。
「今天没去堤坝吗?
」我揉揉眼睛,撑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问道。
「堤坝快竣⼯了,今⽇就闲下来了。
」李维权放下花盆,朝我⾛过来,突然就揽住我搂进了怀⾥,「帮了太⼦这么久的⼯,他倒好,⽇⽇和⼩情⼈⼉卿卿我我。
」李维权⼀只⼿放在我的后脑勺,轻轻摩挲着,「我也得抽点时间,陪我的⼩情⼈⼉不是。
」「谁是你⼩情⼈⼉啊?
」我嗔怪道,不⾃觉就红了脸。
这样没羞没臊的话,李维权倒是说得脸不红、⽓不喘,到底该佩服他演技强还是⼼态好啊。
「我才不做别⼈⼩情⼈呢。
」我抬头佯装⽣⽓地瞪了他⼀眼。
他倒是眉开眼笑,抱着我的脑袋,亲了我脸颊⼀⼝,仿佛在奖励⼩孩⼦,连语⽓都是哄⼩孩⼦⼀般:「那明媒正娶好不好?
」「不好,谁要嫁给……」我话还没说出⼝,李维权突然开始挠我痒痒,我从⼩到⼤最受不了这个,「你住⼿,李维权……」我被挠得想四处乱躲,他却⼀只⼿紧扣着我的腰,让我⽆法动弹。
「到底好不好?
」李维权丝毫没放过我的意思。
我笑得眼⾥含泪,只好求饶般答应道:「好,好。
你别挠了!」「这才乖。
」李维权⼼满意⾜地替我理了理头发,「上次不是说想放⻛筝吗?
⾛吧。
」李维权⼀说,我这才想起,之前⽆意间提过⼀句,没想到他还当真了。
其实我也没多想去放⻛筝,主要是在古代实在是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李维权变戏法⼀般,不知道从哪⼉变出⼀只蝴蝶⻛筝递给我,粉⽩相间,虽然⼩巧了些,但也精致可爱。
「和你像不像,都粉粉⼩⼩的,很可爱。
」李维权凑到我⽿边,语⽓带笑。
我含糊其辞地点点头。
你觉得怎么样就这么样吧,我扣扣脸颊,虽然压根不知道⾃⼰哪⾥跟这纸⻛筝像了。
⼩溪再往前⾯⾛⼀百多⽶,便是⼀⼤⽚绿油油的空旷草地,⻛景如画。
我将⻛筝递给李维权:「诺,拿好了,不要动,我让你松再松⼿。
」李维权接过⻛筝,眼睛却看都没看⻛筝⼀般,只是勾起嘴⻆,⼀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拉着⻛筝线向前跑去,⼀个没站稳差点摔了⼀跤,搞得跟落荒⽽逃似的。
李维权在我⾝后轻笑⼀声,嘱咐我慢点跑。
跑了不⼀会⼉,⼀阵微⻛拂过⽿边,撩起我散落的发丝,我回头朝李维权招了招⼿,欢快地喊道:「放⼿啦〜」李维权⼀撒⼿,⻛筝呼啦⼀下被⻛吹得⽼⾼,我⼀边跑⼀边不停放线,看着那只⼩⼩的蝴蝶越⻜越⾼。
我瞧⻛筝差不多⻜稳了,也渐渐放慢了脚步。
李维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了上来,侧⾛在我旁边,只是微微颔⾸盯着我,⼀句话也没说。
我有点奇怪,转过脸去,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出其不意地吻上了我的嘴⻆。
我的个⼩⼼脏,忽地停了⼀拍,继⽽猛地狂跳起来,扑通扑通,似乎想要冲破胸⼝夺⻔⽽逃。
在我不知所措时,李维权突然双⼿揽过我的腰,迫使我贴近他,含上了我的唇瓣,有些强势⼜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呼吸有些迷乱地扫在我脸上,我只觉得⼼⾥⿇⿇痒痒,⾝体发软,本能地环着李维权的脖⼦,挂在他⾝上,勉强能站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快要窒息的时候,李维权才结束了这个深吻,⽤低沉的嗓⾳开⼝:「不要离开我。
」我趴在他胸⼝,脸烫得快要烧起来了,⼤⼝⼤⼝呼吸着,跟着点了点头。
反正我似乎⼀时半会也离不开这个⻤时代了,有李维权在⾝边陪着,好像也很不错。
想到这⾥,我不由笑了起来,伸⼿不⾃觉地环抱住了李维权。
⾄于那只⼩⼩的⻛筝吗,早不知道⻜到哪⼉去了。
「你在傻笑什么啊?
」左⻘⽊拍了下我的脑袋,⼀脸嫌弃地看着我。
我尴尬地朝她⼀笑:「没什么,没什么。
」回忆起那⽇的那个深吻,我难以⾃控地红了脸。
左⻘⽊瘪瘪嘴,不满地抱怨道:「明明说好今天咱俩好好玩玩⼉,你倒好,⼀个劲地⾛神。
」她双⼿抱胸,看着我问:「你说,我刚刚说到哪⼉了?
」「啊?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毕竟是我叫了她出来玩⼉的,「不好意思啊,你再说⼀次呗。
」我讨好地摇了摇她的⼿臂。
左⻘⽊⽩了我⼀眼,深吸⼀⼝⽓,开⼝道:「我说啊……」我等了半天,却久久没等到她的后半句,⼀转头,才发现左⻘⽊盯着某个地⽅,眼睛都不眨⼀下,呆愣住了。
我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瞧⻅⼀个穿鹅⻩⾐衫的少年公⼦,摇着⼀把折扇,⾝后跟着个⼗三四岁的⼩书童,在这集市上闲逛着。
确实⽣得好看,跟姑娘⼀般⽔灵灵的,唇红唇⽩,难怪左⻘⽊看得都傻了。
我在⼼⾥偷笑⼀下,这个⼩妮⼦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动了吧。
我赶紧撞了她⼀下,给了她⼀个眼⾊:「⼩帅哥诶,要主动才会有故事。
」左⻘⽊忽地底下了头,脸颊泛起红晕,嘴⻆有掩不住的浅笑,我还第⼀次⻅她害羞,觉得好玩极了,可还没来得及让我开⼝逗逗她,左⻘⽊便⼜耷拉着嘴,⼀副愁眉苦脸的样⼦:「唉。
」她⽣⽆可恋地重重叹了⼝⽓:「可惜……我已经是太⼦妃了。
」说完,⼜不舍地往那位公⼦的⽅向多瞟了⼏眼。
「太⼦压根没理过你,你还真要守他⼀辈⼦啊?
」我有些替左⻘⽊抱不平,她也还是个花季少⼥,怎么可以因为这场政治联姻,就将终⾝锁在⼀个完全不爱⾃⼰的⼈⾝上呢。
「⽂朝改嫁也是常事,你去好好跟太⼦说说,让他休了你,咱们俩⼀起留在江南。
」左⻘⽊⾯⾊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明⽩她内⼼的纠结,虽然她性格洒脱,可是在这样⼀个时代,⼥⼦主动提出和离,那还是⾮常违背伦理纲常的事⼉。
左⻘⽊⾃然是不想和太⼦⼀起的,可她⾝后还有她爹左将军,还有从⼩受到的教育和⼥⼦礼节熏陶,到底是不能轻易下决定,只能贪恋地再多瞧那个男⼦⼏眼。
那位好似感知到左⻘⽊灼灼的视线,竟然侧头看向了我们,微微朝我们点了点头,勾起嘴⻆笑了笑,但⼜很快就转过头去,跟书童讲话了。
左⻘⽊或许是被那⼀笑晃到了眼,或许是真受够了这样的⽇⼦,想放⼿⼀搏了:「玲玲。
我决定了!」左⻘⽊抓住我的肩膀,⽣怕⾃⼰会反悔⼀般,有些咬⽛切⻮地说道,「过两天,堤坝正式竣⼯之时,江南的官员和太⼦会在湖上船内举办庆功宴,想必那天他的⼼情⼀定很不错。
」她顿了顿,继续说,「那天,我⼀定要告诉太⼦,我想留在江南。
」会有个竣⼯的庆功宴吗?
为何李维权从来没有提到过呢?
是了,这些事⼉本来也与我⽆关,估计是没有告诉我的必要吧。
「玲玲,那天你也来给我壮壮胆吧?
」左⻘⽊充满期待地看着我,毕竟她还不知道太⼦和我的过节。
我⼀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竟然脑袋⼀昏,点了头。
后来,独⾃回⼩院的路上,我想着跟太⼦的种种过节,恨不得抽⾃⼰⼀个⼤嘴巴⼦,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怎么能就这么答应左⻘⽊呢。
不过也还好,⼤不了不去就是。
那天就算完放了左⻘⽊的鸽⼦,估计最多也就被她骂个三五天,反正她总不能⼀辈⼦⽣我⽓吧,⼤不了低声下⽓活⼏天呗。
「沈⼩姐。
」⾔庭突然出现在这条我回⼩院的必经之路上。
此时⼣阳西下,落⽇余晖并没有让他显得温柔些许,反⽽加深了他原本古铜⾊的肤⾊,我被惊得打了个颤。
我急急向后退了⼀步:「两个⽉前,我在岸边没有看错,是你对不对?
」我声⾳有些发抖,「是不是李维安派你监视我?
情况不对就让你灭⼝?
」我撒丫⼦想跑,刚转⾝,砰地⼀下撞上⼀个硬硬的胸膛,不好,我⼼⾥咯噔⼀下。
「沈玲玲!」李维安抓住我的⼿臂,⼒道极⼤,拽得我⽣疼,但我不敢出声。
此时的李维安⿊着脸,不同以往的冰块脸,隔着两⽶远我都能嗅到他的盛怒:「你给我记住,我、绝、对、不、会、杀、你。
」李维安⼀个字⼀个字顿着说出来,眼睛却似喷⽕般,恨不得⼀⼝咬死我。
⼤哥,你这⼼⼝不⼀,我怎么信你啊。
「痛……」我蚊⼦般轻轻吸了⼝⽓。
再不说话,我这只⼿腕⼉估计就要废了。
我极其可怜巴巴地望了李维安⼀眼,李维安表情⼀僵,什么也没说,倒是松了⼿。
我转了转⼿腕,这才偷偷打量了⼀下李维安,看样⼦胸⼝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清瘦了许多。
「你过得还好吧?
」望着李维安的脸,⻤使神差般我就冒了这么⼀句话出来。
想着可能是因为上次闹得不欢⽽散,突然就来了江南,到底⼼⾥还是觉得有些过不去,毕竟他冒险救了我⼀命,结果别⼈伤都没好,我就跑了。
李维安好久都没说话,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结果他⼜闷闷地说了句「「不好。
」我⿊线……这要我安慰⼀下他吗……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过得还不错,嘿嘿。
」李维安深深看了我⼀眼,蕴含了些我看不懂的情愫,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开⼝嗯了⼀声。
接着我俩就像第⼀次⻅⾯时那样,⼤眼瞪⼩眼,好⼀会⼉相对⽆⾔。
「留在江南,永远不要再回上京了。
」李维安看了⾔庭⼀眼,⾔庭从背后掏出个⻛筝。
我⼀看,是个粉⽩相间的蝴蝶,脸猛地就红了,感觉全⾝⾎液直冲脑⻔。
他都看到了?
⼀瞬间我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压根不想接这个⻛筝。
也就是⼀刹那间,我醍醐灌顶,惊讶地出声:「你……朝我扔⽯头的是你?
」李维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恢复了往⽇冷冰冰的模样:「太⼦的庆功宴,你不许去。
」「我本来就没……」我把后⾯的话给咽回了肚⼦⾥,恍然⼤悟般望着李维安。
城府深沉如李维安,他才不会突然跑来江南,就是为了扔我⼏颗⼩⽯头吧。
联想到之前邵晋说的,皇帝病重,李维安怕是按奈不住,要庆功宴动⼿了,我冷冷地看了李维安⼀眼:「那我可以回家了吗?
」李维安点点头,我转过⾝,绕过⾔庭,想要快步离开。
「玲玲。
」李维安突然叫住了我,声⾳⾥有些不舍,有些急切,仿佛有千⾔⽆语要对我说。
我仿佛被这声⾳下了咒,脚步定住了。
「没什么,⾛吧。
」李维权低声开⼝,我背对着他,不知此时他是何种表情,可能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吧。
23.阴谋当晚我回到⼩院后,本想等着李维权回来,告诉他庆功宴可能会有阴谋,让他注意。
可等了⼀个通宵,也没有⻅他回来,后来我实在困极了,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然是傍晚时刻,因为已经到五⽉底,天也⿊得晚了些,我瞧着外⾯的天⾊,估摸着怎么也得下午六七点了吧。
不知怎的此时我已经躺在温暖的床上了,盖好了被⼦,应该是李维权什么时候回来过吧。
想到明天晚上就是庆功宴,估计李维权也需要提前做准备,应付那些前来巴结的官员,⾃然是没有时间回来的。
太阳⽳有些隐隐作痛,我有些担⼼,李维安万⼀⼼⼀狠,把整船⼈都给杀了怎么办。
⽆论如何,我觉得⾃⼰应该去,李维权,左⻘⽊,这些我在乎的⼈都会去,我想我是断然不能置⾝事外的。
这才刚⼀下床,我就发现⾃⼰浑⾝⿇得要命,⾛路都有些困难。
不⾄于吧?
我睡了多久啊,⼿脚能⿇成这样,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挣扎着起来到外⾯吹了吹⻛,感觉精神了很多。
简单洗漱了⼀下,我便按照上次左⻘⽊带我去的路线,朝堤坝那边⾛去。
等到了堤坝,映⼊眼帘的便是⼀艘两层的巨⼤船只,泊靠在岸边,船只上明⻩烛光在湖⾯点点落落,跟着微波荡漾开去,仿佛给这条河道倒⼊了漫天星⾠。
船只上到处挂着⼤红⾊的布条和灯笼,⼗分喜庆,就算在船下,也可以听到满船的喧嚣热闹。
我不由得开始怀疑,我到底睡了多久?
莫不是已经睡了⼀天⼀夜?
直接到庆功宴这晚了?
看起来是了。
「玲玲,太好了!我以为你不来了!」我还来不及细想到底怎么回事,左⻘⽊⼀眼就瞧⻅了我,⼤声招呼着。
我连忙朝她⽐了个静⾳的姿势,搞得她⼀脸莫名其妙。
左⻘⽊⾛到我跟前,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压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她挽住我的胳膊,继续道,「咱们先上船,⻢上开船了!」我点点头,跟着左⻘⽊上了船。
船只这么⼤,太⼦不⼀定能看⻅我,⽽我也不⼀定能找到李维权。
「你有看到李维权吗?
」左⻘⽊敲了⼀下我的头,⾮常鄙视地看了我⼀眼:「你满脑袋就是李维权是不是?
你姐妹我的终⾝⼤事就不重要了是不是?
」我抱歉地笑了笑,认真地说:「不是了,真的是有要紧事⼉!」左⻘⽊不⾼兴地翻了个⽩眼⼉:「他在主舱,和⼏个官员在⼀块⼉呢。
」她顿了⼀下,才说:「好了好了,我带你过去吧,拿你没办法。
」这庆功宴便是在主舱举⾏的,船舱最深处摆了⼀张⻩⾦屏⻛,上⾯雕刻着梅兰⽵菊四君⼦,看起来既富丽堂皇⼜典雅⾼贵,这⻩⾦屏⻛跟前的坐榻,不⽤想也知道是太⼦和太⼦妃的。
围着这主席排开,便是各个江南重官要⾂的坐席,听说还有些名流商贾也要受邀前来参宴。
我⼀下就瞅⻅了⼈群⾥的李维权,穿着⼀袭蓝底红⾊的刺绣⾐裳,在⼈群⾥很是耀眼,想不被注意都难。
没想到李维权很快就发现了站在⻔外的我,突然愣住了,但也只是短短⼀瞬,⼀下秒,他就带着笑朝我⾛过来了。
我抓住他的胳膊,踮起脚尖,低声在他⽿边说道:「太⼦可能有危险。
」李维权挑了挑眉⽑,淡淡开⼝:「你跟在我⾝边,别多管闲事,先看看情况。
」我们俩的这场对话,在左⻘⽊看来,仿佛就是两个亲密恋⼈在咬⽿朵,她丢下⼀句你们慢慢腻歪吧,就离开了,我都还没来得及提醒她⼏句。
李维权握住了我的⼿,拉着我坐到他旁边。
他掌⼼的温度透过我的⼿掌传递过来,我那颗本⼀直悬着的⼼,突然就着了地,安定了下来。
太⼦依旧迟迟没⼊席,底下的官员都有些议论纷纷。
太⼦,不会已经嗝屁了吧…⽽且左⻘⽊不知道此时是不是和太⼦在⼀块,我担⼼她那个粗⼼⼤意的样⼦会受伤,脾⽓⼜倔,万⼀惹恼了刺客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都出汗了。
」李维权柔和的声线让我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不少,「担⼼的话,⼀起去看看太⼦?
」平⽇只有我⼀个⼈的话,这种时候我是断然不敢去送⼈头的,都是有多远跑多远,可这次和李维权⼀起,我竟什么也不怕了。
我侧头看了看他坚毅的侧脸,惊觉不知何时他已经在我⼼⾥有了如此的分量。
太⼦和顾⻘⼉就在次舱客房⾥,其实也并不远,出了主舱,没⾛多⼀会⼉,就听到了左⻘⽊的⼤嗓⻔,我⼼⾥突然⼀定,还好没事,只不过她和太⼦的交谈并不太如意,其间还夹杂着顾⻘⼉娇柔的劝架声。
我和李维权刚在⻔⼝站了没⼀会⼉,左⻘⽊就⽓⿎⿎地冲了出来,从我⾝边过去了,好像都没看⻅我似的。
太⼦倒是瞧⻅我了,没我预想中的惊讶,只是眼光落在李维权牵着我的⼿上,也没多说什么。
太⼦拉着顾⻘⼉去往主舱,我和李维权默默跟在后⾯,活⽣⽣像两个⼤保镖。
宴席顺利开始了,其间每次出现个什么歌舞表演,我都格外紧张,⽣怕这些个舞⼥们是训练有素的杀⼿,上⼀秒还跳着,下⼀秒万⼀挥着⼑冲向⼈群,我们这第⼀排躲都没有地⽅躲。
不过,直到宴席快要结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
我不由得开始怀疑李维安是不是玩我呢,但好像他也没说要来刺杀太⼦,都是我⾃⼰根据些有的没的脑补的。
我抱歉地看了⼀眼李维权,刚准备开⼝说些什么,下⼀秒就被⼀阵嘈杂声打断了。
⼏⼗个⿊⾐⼈突然涌⼊主舱,朝太⼦袭来。
我吓得尖叫出声,这⼏⼗个⼈提着明晃晃的剑,来势汹汹,遇到挡路的直接就⼀⼑⼀个。
李维权⽴刻将我护到了⾝后,隔壁座的乡绅商贾也以我们为中⼼围了过来,看起来像是要保护我们。
这种危急关头,谁还顾得了那么多,我只想跟李维权⼀起安全离开。
我抬头向左⻘⽊那边看去,发现船上的侍卫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太⼦抱着顾⻘⼉,左⻘⽊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脸上写满了惊恐。
我不由注意到,这些⿊⾐⼈的很多攻击,并不像冲着太⼦去的,反⽽是冲着左⻘⽊这边,招招致命,⼀连好⼏个侍卫都已经倒下了。
反⽽是太⼦和顾⻘⼉,在⼏个侍卫的护卫下,已经快退到舱⻔外了。
我⼼下⼀慌,差点站不住脚,意识过来后,就想冲到左⻘⽊⾝边去,李维权却⼀把拉住了我,急切地看着我:「危险!」就在我转头看了眼李维权,再回过头去寻找左⻘⽊的⼀瞬间,⼀个⿊⾐⼈⼿起⼑落,伴随着⼀阵⼑光,便是漫天⾎红。
左⻘⽊连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砸得船板⼀声闷响。
她脖⼦上的⾎就像没了阀⻔,溅得⽼⾼,让那原本光洁的⻩⾦屏⻛,附上了浓重的猩红⾊。
看⻅倒地的左⻘⽊,太⼦只是愣了⼀秒,就赶紧护着顾⻘⼉出了⻔。
左⻘⽊眼睛睁得⼤⼤的,嘴⾥、脖⼦上依旧有汩汩鲜⾎冒来,很快连她今天穿的鹅⻩⾊儒裙都被浸染成了⾎红⾊。
她直愣愣地看着我的⽅向,在我眼前,她眼底的⽣⽓⼀点⼀滴消失了。
恍惚间,我想起了那⽇站在房顶上穿着⽩⾐⽩裤,头发张扬,插着腰的少⼥,她跟我讲过,她以后的意中⼈会是⼀个盖世英雄。
可是,这个⼥孩都还没来得及认识那⽇集市上偶遇的少年啊。
我突然失去了全部⼒⽓,只有眼⾥的泪⽔不停翻涌⽽出,他的⽬标,或许⼀开始就是左⻘⽊,⽽我怎么那么傻。
庆功宴后,江南⼀连好⼏天都阴⾬连绵,不眠不休。
左⻘⽊的⼫体,因为江南到上京路途遥远,加上天⽓变热,最后就决定葬在江南,让太⼦带着她的⾐冠回京复命。
上京城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约是⼀周后,听说皇帝⽓得⼀⼝⾎就吐在了⼤殿上,左将军年事已⾼,听闻此事,直接晕了过去。
左⻘⽊虽然是将军府的庶出⼩⼥⼉,但左将军就这么⼀个⼥⼉,本就疼得要命,如今却不明不⽩命丧他乡,只剩下空落落的⾐冠给他。
皇帝第⼀时间下令彻查,说是要还左⻘⽊⼀个公道,但也⼼知肚明她不过是做了政治权⼒⽃争的牺牲品。
左将军戎⻢⼀⽣,对朝堂之事本就不喜,嫁⼥⼉于太⼦,也是君命难违罢了。
本来为了⼩⼥⼉,在众⼈弹劾太⼦时,左将军仍然是反对罢黜太⼦的,如今上朝时,只是⼀⾔不发,脸⾊很难看。
左将军⼼⾥⾃然是怨恨那幕后⿊⼿,朝中也猜测纷纭,但似乎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不过,他更多的是将责任揽到了⾃⼰⾝上,怪⾃⼰为什么要把⼥⼉推进⼀个⼤⽕坑,可⽆论如何,左⻘⽊都再也回不来了。
太⼦在朝中的形势越来越糟糕,现如今没了左府的⽀持,朝中废太⼦的声⾳越来越多,出乎意料的是,⼤部分时候皇帝得到的奏章,都是⼒荐李维权的,李维安和沈府出奇低调。
虽然我⼈不在上京,但这些皇家的消息就跟娱乐圈的⼋卦⼀样,很快就传到了江南的⼤街⼩巷。
我⼀连好⼏天都没办法⼊睡,每当我闭上眼睛,左⻘⽊倒在⾎泊⾥,直勾勾望着我的空洞眼神就会出现。
我总是吓得梦中惊坐起,在这死寂的深夜莫名不安,了⽆睡意。
我总是不断想起她⼤笑的样⼦,她怼太⼦的样⼦,还有那⼤得出奇的拍⻔声。
有时候,望着那紧闭的房⻔,我会突然意识到,再也不会有那样⼀个⼥孩来了。
那么活⽣⽣,上⼀秒还活蹦乱跳的⼈,⼀眨眼就没了。
普通⼈的命,对他们来说,如蜉蝣,如草芥,或⽣或死只是弹指⼀挥间的事⼉。
太⼦可以毅然决然地抛下左⻘⽊,李维安⽇后可以冷酷⽆情地置沈府于死地。
这些⼈,哪个不是和他们⽇⽇相处的,在权⼒⾯前,他们显得那么不值⼀提。
那么,李维权呢?
他能有多少不同呢?
或许没什么不⼀样。
对他们来说,或许皇位才是最重要的吧。
李维权接到了皇帝的圣旨,彻查当⽇⼤船上的所有⼈。
⼜因为堤坝修缮结束,返京时间愈来愈近,他每⽇⼏乎都不在⼩院。
⾃那⽇变故后,我整个⼈的活⼒,似乎都跟着左⻘⽊⼀起消失了,整⽇浑浑噩噩,要不就躺着,要不就在天井下坐⼀会⼉,有时候⼀坐就是⼀天,什么都不吃也不会觉得饿。
「玲玲。
」李维权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院,从背后环住了在天井发呆的我。
伴晚时分,确实有些凉意,我⾃觉地往李维权温暖的怀⾥靠了靠,⼼⾥也不由得有了些暖意。
「怎么这么瘦了?
」李维权抱我的⼿紧了紧,⼜微微轻叹⽓道,「明⽇,明⽇我带你出去转转,都会过去的。
」我⼼不在焉地嗯了⼀声,闭着眼靠在他胸⼝,尽量不去想那些让⼈头疼的事情,可是好像越是想要摆脱,它越是留在你的脑海⾥久久不能散去。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开眼,转过⾝正对着李维权:「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李维权估计没预料到我反应这么⼤,愣了⼀秒,点点头。
「不是你吧?
」我吸了⼝⽓,⼩⼼翼翼地问出了藏在⼼⾥很久的问题。
因为我实在想不通,既然都设计得这般完美了,李维安何必亲⾃前来江南呢,还担着⾃露⻢脚的⻛险。
可是我也不愿意相信是李维权。
但这种想法⼀旦冒了出来,就会疯狂在⼼⾥⽣根发芽。
听我这么说,李维权的眼神⼀下暗淡了下来,声⾳也冷峻了⼏分:「你觉得是我吗?
」他这样直⽩地问我,眼神中有着掩饰不掉的失望,令我⼀瞬间没了主意,感觉⾃⼰做了很⼤的错事。
我有什么⽴场去怀疑,愿意为了我留在江南的李维权呢。
既然他都明确承诺了不回去,何必多此⼀举,夺这太⼦之位呢。
可是我管不住⾃⼰胡思乱想,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李维权抬起我的下巴,不由分说就吻了下来。
这个吻带着些许侵略性,他有些粗暴地⼀⼨⼨攻城略地,我有些略微吃痛地唔了⼀声,想要推开他,可李维权却惩罚⼀般咬了下我的嘴唇,但也稍稍放轻了动作。
他⼀只⼿紧紧箍住我的腰,另⼀只⼿则撑住了我后仰的后脑勺,⼒道⼤得恨不得将我揉进他的⾝体,这个吻既霸道⼜深情,我没出息地动了情,回应了他。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李维权停了⼀秒,有些⽆奈地开⼝,「她是个好⼥孩,只可惜⽣错了地⽅。
」我⼼⾥那块悬了很多天的⼤⽯头,在听到那句不是我后,噗通⼀声落地了。
我愿意相信他。
还好不是李维权,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对他,还有这份感情。
「必须要回上京吗?
」我知道李维权受了圣旨,必须回京复命,可是我总觉得不能让他回去,⼼⾥有些隐隐不安,朝中⽆端刮起的推举李维权为太⼦的⻛,我猜定跟李维安有关系。
可是,我实在想不明⽩,这样的刺杀,笨如我也能猜到和他脱不了⼲系,更何况是皇帝呢,推举李维权,也颇有些此地⽆银三百两,急着把⼀切都兜给李维权,反⽽会更让⼈⽣疑。
「嗯。
」李维权拥着我,轻轻吻了下我的头顶,「玲玲,听话,在江南等我好不好。
」我不知哪⾥来了⼀股⼦勇⽓:「不要。
」我压了压⾃⼰那颗扑通狂跳的⼼脏,「我跟你⼀起回去。
」「玲玲……」我⻅李维权表情有些为难,也明⽩他的诸多顾虑。
「我也想早点看到事情⽔落⽯出。
」我微闭起眼睛,「我总是想起那⽇⻘⽊看向我的空洞眼神,毫⽆⽣⽓,但好像⼜在告诉我,让我帮帮她,让我救救她。
」我声⾳有些不可抑制地颤抖,「我在江南⻅过李维安,我可以作证。
」我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虽然我知道这种⼝头证据,对于李维安来说压根没有任何威胁。
「可是…」李维权有些担忧地开⼝,但⻅我⼀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只得似溺爱般轻笑⼀声,「罢了,既然你要跟我⼀起回去,我定护你周全就是了。
」「不过,不要⻅四弟,我会吃醋。
」李维权话锋⼀转,掰过我的脸认真说道,末了还在我唇上轻轻⼀吻。
我⽿朵根本能地红了,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俩接个吻都变成了这么⾃然的事情。
回上京城的前⼏天,李维权⼏乎每⽇跟我⼀起待在⼩院⾥,渐渐我的⼼情也很好了些许,晚上也睡得安稳了些,只是偶尔难免会触景伤情。
每当这个时候,李维权总会沉默地揽过我,让我靠在他的怀⾥,这⽆⾔的关怀有时甚⾄胜过千万句安慰。
离开⼩院那天,天⽓难得地好。
很早就有⻦⼉从天井处⻜进院⼦,唧唧叫个不停,我也起了个⼤早。
虽然在此处不过住了两个⽉,却分外不舍得。
天井处和李维权⼀起种的花,还有些没开呢,不知道我们⾛了后,什么时候能回来,还能不能赶上这花期。
院⻔打开,我瞅⻅⻔外站着⼀个模样分外明朗好看的公⼦哥,⾝后还跟着⼀个书童。
我微微皱起眉,觉得他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过。
公⼦哥⻅我愣在⻔⼝,朝我拱了拱⼿:「姑娘,叨扰了,」少年特有的嗓⾳,有些低沉但⼜很纯粹:「在下同姑娘在集市有过⼀⾯之缘,今⽇前来……」公⼦哥抬起眼,朝⻔⾥望了望:「那⽇和你⼀起的那位姑娘呢?
当⽇在下跟随两位姑娘,⻅你们回到了这⾥,本不该前来打扰,实在是,唐突了…」公⼦哥的⽿朵有些泛红,抬起头时眼⾥多了些期待:「这⼀次,我是特意为她来的。
请姑娘帮忙引荐。
」我站在⻔⼝,僵住了。
我该如何告诉他,你来晚了,你要找的那个姑娘啊,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这⼀刻,我深感这完蛋的⼈⽣啊,还真是讽刺,很多⼈,很多事,看起来凑巧,可似乎总是,就差了那么⼀点⼉。
如果那⽇左⻘⽊再勇敢⼀点点,去认识这个少年;⼜如果当⽇那个少年能再进⼀步,来结识左⻘⽊,那么,他们的⼈⽣,会不会有个不⼀样的结局?
可是⼈⽣没有如果,这⼀刻,总算领会了这话背后的⽆奈。
「她是上京⼈,已经回上京了。
」李维权的声⾳从背后响起。
少年明显⼀愣,随即露出失望⼜懊恼的表情:「这样啊……」少年朝我们⾏了个礼,就领着书童离开了。
「命运弄⼈啊。
」我叹⼝⽓,不由得感叹道。
「是啊。
」李维权看着我,附和道。
有了上次晕船的经历,李维权准备了⻢⻋,决定⾛陆路回上京。
不过也并没有⼗分轻松就是了,坐了⼤半个⽉的⻢⻋,屁股都差点坐废掉了。
古代的官道,其实也就是宽敞⼀点的泥巴路,该有的⽯头颠簸⼀个不少。
不过我俩也并没有急着赶路,⼀路上也算⾛⾛停停,看了快⼤半个⽂朝的天下。
我⼼⾥明⽩,李维权这是知道我⼼⾥难受,特意不急不慢地赶路,顺便带我散⼼,路过挺喜欢的⼩城,我们便会稍微逗留个⼀两⽇,也没什么特别,只不过李维权陪着我到处逛逛转转,本来只是⼀个简单的回程,我却有种提前度蜜⽉的即视感。
「我们俩还真有点像⼩夫妻度蜜⽉的样⼦呢。
」我坐在⻢⻋外⾯,两条腿耷拉着,晃呀晃。
李维权坐在另⼀边,桃花眼弯成了⽉⽛⼉:「这么想嫁给我呀?
」我瞪他⼀眼,真是没⽪没脸。
李维权爽朗地笑了⼏声,「不是你先提的吗?
怎么了?
不好意思了?
」他瞧⻅我⽿根⼦红了,轻声失笑,悄悄在我⽿边讲:「真是找了个脸⽪薄的⼩媳妇⼉。
」然后趁我不注意,偷偷在我脸颊处亲了⼀⼝。
我嫌弃地摆摆⼿,佯装⽣⽓道:「就你这样,跟个市井流氓似的,去了上京城,谁还认识你是⼆皇⼦啊。
」李维权不接我的话茬⼉,只是拉过我的⼿,紧紧拽在⼿⼼,⼼情仿佛很好似的,时⽽看看我,时⽽悄悄看向前⽅。
这样的⽇⼦,如果可以永远继续下去该多好。
可是美好的⽇⼦总是很短暂,我们在路上逗留了⼀个多⽉,到上京时已经是有点初夏的⽓息了,我也换上了在江南买的鹅⻩⾊的儒裙。
看着越来越熟悉的景⾊,我在⼼⾥有些感叹万千,本来上次南下江南时,就打定了不再回来的主意,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匆匆压过上京城百年的⽯板路,街上的⼩店⼀个个朝后跑去,当我再次看到德来居时,⼼⾥咯噔⼀下,忽然堵得慌。
再也不会有⼈和我⼀起来德来居的⼆楼,点⼆⼗个刚做好的板栗酥,不顾旁⼈地⼤笑吃喝了。
李维权看出我有些触景⽣情,⽰意⻋夫停⻋:「要不要去买⼏个板栗酥?
」我摇了摇头:「不⽤了。
」她都不在了。
李维权也没有多说什么,⻋⼜重新动了起来,在上京城绕了很久后,终于在⼀个看起来⼈烟稀少的院⻔前停下来了。
「玲玲,此次你回上京城,⾃然是越少⼈知道越好。
」李维权有些担忧地叮嘱,「这上京城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暗涛汹涌。
」我点点头,很明⽩李维权为何将我安排在这僻静处。
「如今朝中呼吁⽴我为太⼦的⻛头正盛,有⼈⾼兴,也有⼈急着找弱点除掉我。
」李维安蹙眉,望着我,满是担忧,「不知道带你回来,是不是错了。
」我主动抱住李维权,结果因为⾝⾼差距,只能环住他的腰:「别担⼼,我就待着这⾥,⼀定不瞎跑。
」我将脸埋在李维权胸⼝,「还有,如果……如果我真有什么不测,不怨你,我⾃⼰决定回来的。
」我必须回来,为了左⻘⽊,也为了李维权,原⼩说李维安是当了皇帝的,那么就意味着李维权的下场不会太好,我必须留在这⾥。
李维权愣了⼀下,再开⼝时,声⾳有些发抖:「玲玲……」他紧紧圈住我,「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的。
」我相信你啊,李维权。
李维权告诉我这院⼦的周边,有他安排的便⾐⽻林军护我周全。
我偶尔出⻔在附近瞎转悠时,却⼀个⼈影⼉都看不到,只是偶尔有时候,有些⼤爷在下象棋,我⼼下⾃⾔⾃语,总不可能是这些⼤爷吧。
安顿好我后,李维权即刻回了皇宫复命。
他本来是⽆意将事情原委告诉我的,但我缠着他,⽆论如何我已经深陷在这泥潭⾥了,要是⼀个不⼩⼼死掉了,也死得明明⽩⽩。
我说这话时,李维权当头就给了我⼀个爆栗,⼀副拿你没办法的样⼦。
皇帝到底是没放下皇后的死,⼀边暗中让李维权调查,⼀边称病,让沈府掌权,等着他们露出⻢脚。
但其实皇帝⽼⼉对李维权也是有怀疑的,甚⾄不惜亲⾃出宫调查。
皇帝⾃然是知道太⼦的性⼦,⼜闹出个绑架沈府⼆⼩姐,暗害四皇帝的话柄,便将太⼦发到江南修堤坝去了,⼀来不⾄于打草惊蛇,⽽来借着修堤坝的功劳,也可以压⼀压朝中废太⼦的呼声。
我印象⾥皇后就是个恶毒冷峻的刁蛮美⼈,这个皇帝⽼⼉吧,也是个⽼谋深算的主⼉,不知道到底怎么就对皇后情根深种,连着对太⼦都如此维护。
都是⼉⼦,怎么差距就这么⼤呢?
哪⼀个当不是当,⾮拧着个烂泥往墙上扶呢。
或许真是破锅⾃有破盖⼦配,两个⼈坏到⼀块⼉去了,但话⼜说回来,他们是帝后,⾃然不能⽤破锅破盖来形容的,太⼦呢,也不⾄于是烂泥,顶多是个草包吧。
皇帝⽼⼉⼜担⼼太⼦搞不定堤坝,⼜怕沈府对太⼦有动作,便让李维权跟着来了。
毕竟这堤坝如果出了问题,死的可不是⼀两个⼈这么简单,也算这个时代的⺠⽣⼤事吧。
结果太⼦愣是不争⽓,好名声都落在了贤王李维权的脑袋上,江南百姓谈起太⼦都说他被⼥⾊所困,做了皇帝这天下可怎么办哦。
再加之没了左⼤将军的⽀持,此时的太⼦连皇帝⽼⼉都有些维护不了了,毕竟上京城的⽼百姓都在传太⼦丢下太⼦妃独⾃逃命,这才让太⼦妃遭了⽍徒的道。
只不过沈府在皇后和左⻘⽊的事情上做得很完美,根本没留下任何物证,相关的证⼈也⼏乎都如何⼈间蒸发了⼀般,难寻踪迹。
李维权有些卖关⼦地告诉我,但也并不是⼀⽆所获,只要做了,总会寻到蛛丝⻢迹,只不过把这些蛛丝⻢迹串起来到能够扳倒沈府和李维安,需要⼀点时间。
我也算这蛛丝⻢迹中的⼀环吧,李维安会怎么对付我呢,在江南时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我绝对不会伤害我,那么现在呢,我有些不寒⽽栗。
想必这也是为何李维安这段⽇⼦如此低调的原因,估计是察觉到了皇帝的警惕,或许还多多少少⿎动了些许⼤⾂,上奏拥护⽴李维权为太⼦。
只是我不太明⽩,聪明如李维安,何必做了两件吃⼒却并不太讨好的事情呢。
这么做确实⼤⼤削弱了太⼦的势⼒,但皇帝必然会起疑,⾃然也不会放过李维安和沈府,更别提当太⼦了。
如果说是为了嫁祸李维权,这种损敌三百、⾃毁⼀千的⽅式也太牵强了。
反⽽给我⼀种,李维安⾃⼰挖了⼀个⽕坑,⾃⼰刻意想往⾥⾯跳的感觉。
我甩甩头,到时候朝堂之上,证据之下,任是李维安再聪明,也再难有什么⺓蛾⼦了吧。
到时候……到时候……也算给左⻘⽊出了⼀⼝⽓吧。
明明应该是太快⼈⼼的事情,但想到⼀惯傲⽓逼⼈的李维安,忽然从⾼处掉下来,摔在地上狼狈的样⼦,⼼⾥居然有些揪着,咚咚不安地跳了⼏下。
我被⾃⼰的反应吓了⼀跳,不由得想起来他那⽇在江边义⽆反顾救我的模样,⼀定是因为我⼼⾥还是认定,是他救了我⼀命,所以良⼼难安⽽已。
⾃从回了上京,李维权对我就格外上⼼,能留在我⾝边时绝对不离开。
有时候我都忍不住嘲笑他,哪有这么夸张啊?
好像这上京城每个⼈都会对我不利似的。
不过前⼏⽇,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证据,皇帝⽼⼉把李维权召进宫⾥,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
我的⼼不⾃觉地就挂在了嗓⼦眼,终是想跑到院⼦外,瞧瞧李维权有没有回来。
为了转移下注意⼒,让⾃⼰不那么焦虑,我想着要不坐下绣会⼉荷包,但也⽼是戳到⾃⼰的⼿指,⼀会⼉⼿上就多了好⼏个⾎窟窿。
「你就是这么绣荷包的?
」声⾳传来,我整个⼈顿时僵住了。
本来因为痛含在嘴⾥的⼿指也忘记拿出来,只是有些呆呆地转头,看向⾝后的⼈。
李维安!他怎么找来的?
我本能地后退⼏步,拿起⼿⾥的绣花针指着他,有些⼝⻮不清地喊道:「你……你……怎么是你?
」我看了看⼿⾥⼩得⼏乎看不⻅的绣花针,觉得这话实在太没威慑⼒了,转⽽就把绣花针对准了我的脖⼦:「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继⽽⼜觉得,我真是古装剧看多了,脑⼦坏掉了吧,还来这套。
李维安估计巴不得我⾃⾏了断,还懒得劳烦他动⼿。
这么想着,还没等李维安开⼝,我就⾃⼰有些尴尬且⾃觉地把绣花针放到篮⼦⾥,清了清声⾳,抱着⼿臂,让⾃⼰看起来冷酷⼀些:「你来⼲什么?
」不是说好了有便⾐的⽻林军吗?
都死哪⼉去了?
我⼼下⼀惊:「你把李维权怎么了?
」难道李维安他夺位成功了?
李维权已经……李维安脸⾊铁⻘,⼀⾔不发地看着我⾃个⼉在这⼉演了⼀出⼤戏。
「他好得很。
」李维安有些闷闷地开⼝。
我偷偷呼了⼀⼝⽓,拍了拍胸⼝。
我不知是哪⼉⼜惹到了这个冰坨⼦,都还没因为左⻘⽊的事情跟他急眼呢,他反⽽忽然⾛过来,使劲捏住了我的下巴,⼒道⼤得我觉得⾃⼰的下颌⻣就要碎了。
李维安⼀声不响地怒视着我,我也不⽢⽰弱地回瞪着他。
「李维安,我告诉你,⻘⽊的事……唔……」猝不及防,李维安有些温热的唇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嘴上。
我惊讶地睁⼤了眼睛,⼼猛地紧了⼀下,使出吃奶的劲⼀把推开了他,李维安也没料到我⼒⽓能这般⼤,往后稍微退了⼀步。
「流氓!」我捂住嘴,⼼⾥⼜⽓⼜急,慌乱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就可以是吗?
」李维权冷冷问道。
我才反应过来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后,有些⽓急败坏,涨红了脸:「你个变态!偷窥别⼈!」我仿佛还不解⽓,继续说:「没错,李维权怎么都可以,你⼀碰我,不……你只要⼀靠近我,我就觉得难受!恶⼼!」李维安的脸⾊变得⽐刚刚更难看了,抿着嘴,瞪着我,忽然将我拦腰抱起,⼤步朝屋内⾛去。
我这才意识到⾃⼰这次真是惹恼了他。
我拼命挣扎起来,李维安只是反⼿把我扛在肩上,任我怎么折腾都不放⼿。
他将我重重扔在⽊质床上,我的背磕到硬硬的床板,疼得我倒吸了⼀⼝凉⽓。
但李维安⼀刻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我,俯⾝就压了过来。
我惊叫着躲开了,双⼿抵住他,不让他靠近。
李维安单⼿按住我的两只⼿,唇再次欺压了过来。
我紧紧咬着⽛⻮,坚决不放⾏,李维安的另⼀只⼿开始解着我腰间的⾐带,吻也开始落在了我的脖颈上,⼀点点往下,轻轻啃咬着,脖⼦上⿇⿇痒痒的感觉令我羞愧⽆⽐,我却没有⼀点反抗的⼒⽓。
「李维安,我求你了,不要……」我哽咽着低声哀求他,但好似他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反⽽⼿不安分地向下移去。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紧咬着嘴唇,眼泪早已濡湿了我⽿边的头发。
⽆法摆脱的绝望感席卷了我,我不⾃觉地发起抖来。
李维安好像感觉到我⾝体的剧烈颤抖,停了动作,放开了我的⼿,⼜替我系好腰带,起⾝站了起来。
我以为他就这么放过我了,但下⼀秒,李维安朝⻔⼝说道:「进来吧。
」⾔庭⾝型⼀转,便出现在⻔⼝,朝着李维安拱拱⼿。
「带沈⼩姐回安王府,她若是不听话,就给我绑了带回去。
」李维安说完,便⼀甩⾐袖离去了。
为什么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样,武侠⼩说⾥不都是男主背着或者横抱着⼥主⻜檐⾛……壁于⿊夜,怎么到我这⾥就这般不同?
⾔庭将我扛在肩头,我头朝下,被晃悠得头昏眼花,想了想,也只能怪我和⾔庭不是男⼥主。
不对,这事⼉必须算在李维权头上,说好的位置偏僻的宅院呢,说好的便⾐⽻林军呢,这会⼉连他本⼈都不晓得跑到哪⼉去了。
虽然知道他现在调查沈府,估计确实忙得顾不上我,但⼀想到这⾥,我这⼼⾥还是有些闷得慌。
冷⻛呼呼,刮得我脸⽣疼,偌⼤的上京城,对⾔庭来说,只不过⼀会⼉⼯夫,便稳稳落在了安王府。
他将我送到李维安的书房,我们到时,李维安并不在,⾔庭便将我锁于书房,就离开了。
我实在猜不透李维安为何突然要胁迫我来他的府邸,若是怕我告发他,先不说我的证词值个⼏⽄⼏两,但灭⼝好像才是李维安的⼀贯作⻛。
莫不是他还真看上我了,绑了我来做⼩妾?
我甩甩头,被他看上⼀定是因为上辈⼦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
李维安的书房装饰⼗分简单,⼀套红⽊制的桌椅板凳,⽂房四宝,余下的便是堆着满当当书本的书架。
虽然这些古⽂笔画繁多复杂,但仔细瞅还是能看出字形得,看得出,都是些我看也看不懂的好书。
桌案上堆着些奏章,信件,我盯着那些东西,努⼒控制⾃⼰不去⼀探究竟。
好奇害死猫!我默默对⾃⼰说。
但是,这能让我搞清楚李维安到底在算计些什么。
这样想着,我⼈已经不⾃觉地坐到了凳⼦上,翻看起来。
不过结果令我⼤失所望,都是些鸡⽑蒜⽪的政务之事,居然有⼈上奏章告诉李维安,朝中的王⼤⼈昨⽇的⾐着颜⾊过于妖艳,应当给予警告,李维安还认真地给予了批注,已阅。
没想到李维安平⽇那副冷冰冰模样的背后,都在看这些东西?
我⼜翻了翻,这才意识到,李维安除⾮脑⼦被⻔夹了,才可能把那些秘密奏折这么明晃晃地放在桌⼦。
我索然⽆味地撇撇嘴,扔了奏折,视线⼀转却落在⼀封已经拆开的信上,落款的⼀个淑妃看得我⼼⾥⼀惊。
李维权那个喜怒⽆常的⺟亲?
我抬⼿扯过那封被压着的信,还没来得及看清上⾯的字,就被⼈从背后给抽了去。
「这不是给你看的。
」李维安⾯看了我⼀眼,声⾳清冷。
我剜了他⼀眼,压根不想给他什么好脸⾊。
我站起⾝,就想要离他远⼀点。
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就被李维安⼀把拽住了⼿腕。
「去哪⼉?
」李维安的声⾳不似以前那般听着就让⼈汗⽑直⽴,这会⼉听起来颇有些不知所措。
我⼼下觉得好笑,张⼝就讽刺道:「我不是被你给掳过来的吗?
能去哪⼉?
」李维安脸⾊稍微⼀僵,有些不太⾃然地松了⼿。
他坐在书房的椅⼦上,忽然笑了⼀下,有些苦涩。
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他也只是动了动嘴,竟然扯了嘴⻆笑了,有⼏分凄然。
房间⾥安静得只能听⻅我们彼此的呼吸声,我瞧他坐在哪⼉,⼀⾔不发,些许碎发遮住光洁的前额,仔细打量才发现,和江南那次⻅他相⽐,他竟是憔悴了很多。
「玲玲。
」李维安试探般地叫了我的名字,我不作声。
「你还在怪我。
」他⻅我不说话,有些像在问我,更像在给⾃⼰⼀个解释。
我听到这句话,⼼中便燃起了⼀股⽆名⽕:「我不该怪你吗?
」我微微捏着拳头,左⻘⽊临死前的样⼦再次浮现在我眼前。
⽆论如何,当⽇⼤船宴会上的⼀幕,我都⽆法释怀。
李维安盯着我看了半晌,开⼝道:「可以,但不可以⼀直。
」「就算你能⼀⼿遮天,可以控制整个上京城,难不成还能控制我的脾⽓?
怪不怪你,是我决定的。
」就算我是个软柿⼦,好说话,也没什么⽴场,但不代表这事⼉就可以翻篇了。
「他还是让你回上京了。
」李维安没有接我的话茬⼉,⾃顾⾃地说道,「我可以保证让你毫发⽆伤地待在安王府,但他不可以。
他有顾虑,⽗皇,淑妃,都是顾虑。
」李维安突然放软了声⾳,「玲玲,既然他让你回来了,这次我便绝不会放你⾛。
」他轻轻伸出⼿,⼩⼼翼翼地想要拉起我袖摆下的⼿,我稍微⼀收⼿就躲开了。
我嘲讽地笑了两声:「是我⾃⼰要回来的。
我要看着你那⼀桩桩罪⾏被揭露,看着你失去⼀切想要得到的!」「你已经做到了。
」李维安垂下眼眸,收回了⼿。
我沉默不语,不是因为听不懂这句话的⾔外之意,只是怕⾃⼰⼜⾃作多情。
「你就待在这⾥休息吧。
」李维安道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站起⾝准备离去。
「你会将我锁在这⾥?
」「那你会⼼⽢情愿,⽼⽼实实留在我⾝边吗?
」李维安反问,不是问我是否愿意留在安府,⽽是他⾝边。
我还没来得及开⼝,李维安便摆摆⼿,看着我:「我不需要你的答案,沈玲玲。
」他停了停,⼜开⼝道,「我是什么样的⼈,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了出去,紧接着⽴刻就有两个侍卫⾛过来,拉了⻔,上了锁。
我有些⽆⼒地坐在地上,看这意思,李维安是绝对不会放我离开这间屋⼦的,更不要说安府了。
除⾮李维权能来救我,否则我真会被困在这⾥⼀辈⼦。
李维权那边呢,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找到了可以扳倒李维安的证据了吗?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李维安能找到我,甚⾄敢留我在这府邸,想必在朝中势⼒并不像表⾯上看起来那样,处于劣势。
或许李维权才是那个四⾯楚歌,⾃顾不暇的⼈。
我突然灵光⼀闪,这么久以来,我⼀直认为李维安的⽬的是拉下太⼦,可是区区⼀个太⼦,在皇后本家已经被满⻔抄斩后,对他来说早就不⾜为患了。
他真正的对⼿,是跟他实⼒相当,甚⾄更有实⼒的李维权。
会不会做这些,是给李维权下了⼀个套,或者是做给淑妃看的?
这么⼀想,很多问题似乎都迎刃⽽解了。
淑妃何等聪明,要让她相信李维安不⾜为患,那就必须露出⻢脚给她看。
此时李维权和皇帝联系密切,查到的所谓扳倒李维安的证据,甚⾄都有可能是李维安⾃⼰放出去的。
在此时的淑妃眼中,她⼀定以为⾃⼰抓到了李维安的什么致命把柄。
我太阳⽳突突跳了起来,隐隐有些担⼼李维权。
但我依然猜不透李维安下⼀步会怎么做,有些⽓馁地拍了拍脸。
后来连着⼏⽇,李维安再没来过着书房。
每⽇到了饭点,就会有⼈送来饭菜,并且都很合我胃⼝,我也没想着跟李维安闹绝⻝,深知那可没⽤,照样吃吃喝喝。
就在我怀疑李维安是不是忘记还留了我在这安王府时,⾔庭出现了。
这⼈总是神出⻤没,⼀出现便⼆话不说,跟武侠⼩说⾥写得⼀般,朝我点了两个,我便发不出任何声⾳了。
我怒视他,什么意思?
「王爷的意思,让我带你去前厅。
」⾔庭认真地将我的⼿脚也绑了起来,抬着我去了前厅,但⼜没有进去,只是停在⼀张巨⼤的屏⻛前。
虽然这屏⻛挡住了我的视线,但前厅⾥的声⾳却被我听得⼀清⼆楚。
只是听到那个熟悉的声⾳,我的眼泪猛地就掉下来了。
此时,李维权同我只隔着⼀张屏⻛,我看不⻅他的脸,可他的声⾳却那么清晰地落⼊我的⽿中。
他⼀定是来救我了!我发不出任何声⾳,眼泪却流个不停。
⾔庭⻅我这样,抓着我肩膀的⼿加重了⼒道,好像很怕我挣脱束缚冲出去似的。
「我不会放⼈的。
」李维安冷冷开⼝,不容置喙。
「只要你将玲玲还于我,我绝不与你争这皇位。
」李维权的声⾳坚决有⼒。
我在屏⻛后,第⼀次亲⼝听到他这样说,⼼中⼤动,猛跳了好多下。
「⼆哥,在江南时我就说过,⼀旦她回上京,我就不会再放⼿。
」李维安开⼝,带着刺。
接着便是⼀阵漫⻓的沉默。
「当⽇宴会上要发⽣的事情,你不也⼀早就知道它会发⽣了吗。
那个位置到底不是你说能放下,就能放的。
」李维安缓缓开⼝,「你也想断掉太⼦和左将军的联系,同时还能抓住我⼀个把柄,不是吗?
」他语⽓咄咄逼⼈,丝毫没有让步。
我的眼泪不知道何时停住了,或许是累了,⾝体累,⼼也累。
李维权许久没接话,轻轻叹了⼝⽓:「你这话,是说给玲玲听的对吗?
」李维权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就在这屏⻛后,是吗?
」我突然陡然⼀慌,不知道该如何⾯对李维权。
⼼底那个⼀直隐隐的怀疑,到底还是爆发了。
他到底还是早就知道了,却瞒着我,看着左⻘⽊死去。
可令我更不知所措的是,我这⼀颗依旧为他强烈跳动的⼼,和脑海中左⻘⽊那空洞的眼神交织在⼀起,⾝体中的⽭盾感仿佛要将我撕裂成两个⼈。
不过还好,李维安挡住了快要绕过屏⻛的李维权,⾄少我不⽤⾯对他,暂时⽤不着去回答⼀些问题,有些喘息的余地。
「你护不住她,否则我也不能找到她。
」李维安不客⽓地开⼝,「你⾛吧。
」我站在屏⻛后,没办法说话,被缚住了⼿脚,⼼底突然有了⼀丝丝庆幸。
⾄少这样我不会追过去,不会拉住他,不会告诉他我好想原谅他。
李维权没有再来过,我在安王府待着,李维安也没再锁着那个书房,我可以⾃由在安王府⾛动,不过也还是只笼中⻦罢了。
我们默契地没有再提那⽇前厅的事情,我⾃然知道他将我叫过去,意味何在,⽽现在,他的⽬的也达到了。
我突然⽣了病,整个⼈快速消瘦了下去,没完没了地咳嗽个不停。
李维安请了最好的太医来为我诊脉,太医说只是天⽓转凉,普通⻛寒⽽已。
我却不知为何,⼼底觉得这个⾝体好似要垮了。
⼈⼀旦⽣了病,似乎就不太愿意多动,我很少出书房,⼤部分时间就是躺在书房⾥侧卧着,仿佛在等待死亡⼀样。
李维安每天都会来看我,有时给我带些板栗酥,我总是连着盒⼦统统扔向他,他也不躲,任由那些东西砸向他。
后来,他开始搬⼀些花花草草来这书房,我并不想搭理他,甚⾄连跟他置⽓都嫌烦。
只是,前⼏⽇,偶尔瞟了⼏眼搬进来的花,发现竟和之前还住在沈府时,我院⼦⾥某⽇多出来的花品⼀模⼀样。
可是,似乎我发现得太晚了。
我⾝体⼀直不⻅好,虽然也不算坏,但李维安居然在书房⾥多搭了⼀张⼩床,跟我⼀起住了下来。
我⼗分不乐意,但⼜不稀罕展现半分我对他的在意,就算是介怀我也不想体现,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我⼀概不想回应,拿他当空⽓。
偶尔我咳得有些厉害了,躺在床上喘不上⽓,李维安总是有些不知所措,连声叫⾔庭去宫⾥请太医,还会坐在我床边,扶过我的头靠在他肩膀上,⼀下⼀下轻轻拍着我的背,温柔得压根不像李维安。
「李维安,你到底在⼲什么?
」我有些困难地开⼝道,「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
」李维安不说话,只是像诓⼩孩⼀般,继续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情绪有些激动:「我告诉你,不会!永远不会!都怪你!都怪你!」我声⾳有些微微颤抖,怎么就忽然穿越到这个⻤地⽅了,⼀来便是整整三年。
我经不住⼜使劲咳嗽了起来,眼泪也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我想回家,我想我爸爸妈妈了,我好想回家啊,你知道吗,我好想他们,我不想继续留在这⾥了,不想了…」李维安柔声安慰我:「明天,我让沈灵茹来看看你。
」我闭上眼睛,不想再多讲⼀句话,在这个地⽅,对着李维安,做什么都是徒劳。
后来沈灵茹还是来了,我和她只是相对⽆⾔。
对于她来说,我这个妹妹和她名正⾔顺的丈夫⼀起住在书房,放现代就跟⼩三差不多。
可惜,这不是21世纪。
许久沈灵茹才开⼝说:「玲玲,我不介意你嫁给维安。
」我听得⼀⼝⽓冲上胸⼝,⼀个劲猛咳嗽起来:「我介意!我死都不会嫁给李维安这种⼈渣!」我还有些不死⼼地劝着沈灵茹:「你最好也赶紧⾛,离他越远越好……」「玲玲,我……」沈灵茹吸了⼝⽓,语⽓⾥有些欣喜,「我有⾝孕了,三个⽉了。
」我勾勾嘴⻆,淡淡道:「恭喜啊。
」这个孩⼦对沈相来说,就是定⼼丸,对于李维安来说,是政治砝码,真正满⼼欢喜地期待着这个孩⼦的,只有沈灵茹吧。
我突然意识到,⽆论我怎么劝,沈灵茹永远都不会醒的。
或许这也是我解脱的办法,就是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下了初雪,上京城变成了⽩皑皑的⼀⽚。
我穿着素⾊的袍⼦,站在安王府⾥的⼩湖泊边,看着上⾯结起的⼀层冰,看起来还挺厚的样⼦,忍不住伸出⼀只脚踩在了上⾯,只是⼀下,冰上就出现了裂隙,还能听到冰块碎裂的咔咔声。
不知为何,这种危险感让我踩了另⼀只脚到冰上,颤颤巍巍⾛了好⼏步,冰⾯上的裂痕更多了。
「沈玲玲!你给我站那⼉,不许动!」我瘪瘪嘴,李维安怒意⼗⾜的声⾳突然出现,还伴着⼀声沈灵茹的惊呼。
我不以为然地转过⾝,看着他和沈灵茹,⼤声朝他喊道:「我就是不想活了。
」李维安脸⾊铁⻘,正准备朝我这⾥跑过来,沈灵茹突然闷哼⼀声,⼀只⼿捂着肚⼦,坐在地上,表情看上去很痛苦,另⼀只⼿则抓住了李维安的⾐袖。
李维安头都没有转⼀下,⼀拉⾐袖快步朝我的⽅向⾛来。
此时我已经懒得去管他和沈灵茹之间的情情怨怨了,⽤⼒在冰⾯上跳了⼀下,只听得咔咔⼏声冰裂声,我便感到了被冰冷刺⻣的湖⽔环绕的痛感,可也只是⼀瞬间,我便被跳下来拉我的李维安从⽔⾥捞了出来,拖到了岸上。
李维安紧咬着⽛关,因为刺⻣的湖⽔,⾝体本能地发着抖,盯着我的眼神有些怒意,有些惊慌。
我假装没看到,别过头去。
他横抱起我,快速⾛到屋内,叫来了丫鬟替我更⾐,之后⼜叫来⾔庭,叮嘱他⽚刻不离地跟着我。
等⼀切安排妥当,李维安忽然想起了什么,穿着湿漉漉的⾐服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暖炉烘得整个屋⼦暖暖的,仿佛刚刚的⼀切只是⼀场梦。
这次以后,李维安⼜变相软禁了我,不让我出书房,把书房内所有的陶瓷都撤⾛了。
他不在时,更是让四个丫鬟守着我。
看着四个⼩姑娘⼀副认认真真的样⼦,突然有些想笑,恐怕⼜是怕我想不开寻短⻅吧。
只不过,我倒也不想再⾃杀了。
那⽇在湖⾥泡了⼀下,我的病情好像变得更重了。
好⼏波太医来了好⼏次,都说是⻛寒之症,不过加重了些,按时喝药其实没什么好担⼼的。
我看着镜⼦⾥快要瘦脱相的沈玲玲,倒不觉得我会死,只是觉得这幅⾝体快要熬不住了。
⼗⼆⽉底,年关的时候,上京城出了⼤事。
太⼦造反了,连夜带着⽻林军攻⼊了皇帝的寝宫。
探⼦过来告诉李维安的时候,我也在场。
李维安没有⼀丝⼀毫的惊讶,好像⼀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我⻅他要⽴刻进宫,赶紧翻⾝下床:「李维安。
」我叫住他,「带我⼀起进宫。
」他没有作声,但停住了脚步。
「你放过他。
」我深吸⼀⼝⽓,「我就⼼⽢情愿永远留在你⾝边。
」我突然琢磨明⽩了很多事情,关于李维安,淑妃,皇帝,李维权还有太⼦。
李维安低声开⼝:「你能说出这句话,就永远不可能⼼⽢情愿。
」他抬起脚,跟着⾔庭离开了。
我跪在地上,情绪失控地掩⾯⼤哭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够了,我倒在地上望着房梁发呆。
上锁的书房突然被打开了,我转过头去,看⻅房⻔⼝⼩腹微微凸起的沈灵茹。
「我帮你逃出去。
」「为什么?
」「只要你再也不回来。
」沈灵茹开⼝。
我没有时间多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抓住沈灵茹的⼿:「我答应你,但你先帮我进宫。
」我坐着沈灵茹准备的⻢⻋,⼀路通⾏⽆阻地进了皇宫,因为太⼦突然造反的原因,平⽇戒备森严的皇宫,此时也空落落的。
我到的时候,太⼦领着禁军将皇帝和些许重⾂围在了政务殿内。
李维权和李维安都跟皇帝站在⼀起,邵晋跟着太⼦⼀起,看不清表情。
我站在⿊夜中的⻆落,谁也没有注意到我。
「⽗皇。
」太⼦开⼝道,「只要你放过顾⻘⼉,⼉⾂⽴刻退兵。
」盛怒之下,皇帝的脸微微抽搐了⼀下:「我若不放⼈,你要如何?
」「那⼉⾂只能抢了。
」太⼦⼼⼀横,「不惜⼀切。
」「哈哈哈!」皇帝怒极反笑,「好啊,好⼀个不惜⼀切,真是朕的好⼉⼦。
」然后皇帝⽼⼉朝李维安点点头,李维安便做了个⼿势,四⾯⼋⽅涌出了⼤批的卫兵,围住了太⼦的⼈,还有些架着箭⽴在⾼处,⼈数远远多于⽻林军。
「朕知道⽻林军也是奉令牌⾏事,此时降服,朕既往不咎。
」皇帝⽼⼉刚说完,便有⼏个领头的⽻林军扔了剑,跪在地上。
接着便是⼤量兵器着地的声⾳,皇帝招了招⼿,令⼈押着太⼦到他跟前。
「把顾⻘⼉给朕带过来。
」皇帝话刚出⼝,旁边的⼩太监⾯⾊⼀僵,在皇帝旁边⽿语了⼏句。
皇帝挑了下眉⽑有些吃惊,太⼦则是⼀脸担忧地望着两⼈。
「那个⼥⼈⾃杀了。
」皇帝冷冷开⼝,「你可知错?
」「先是⺟后,再是⻘⼉!」太⼦有些失控地咆哮道,「错?
我没错!都是你!你才错了!你从⼀开始就错了!因为你的错,搭上了多少⼈命!」皇帝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传朕⼝谕,即⽇起废黜太⼦,发配岭南。
」随即摆摆⼿,「带太⼦,……带⼤皇⼦下去。
」皇帝到底还是⼼疼太⼦,发配岭南废掉太⼦之位,不过为了救他⼀命罢了。
「带淑妃来政务殿。
」皇帝⼀睁眼,眼神凌厉,扫了⼀眼李维权,「这事⼉还没了结。
」所有当夜在场的官员都跟着皇帝移到了政务殿,浩浩荡荡,乌压压的⼀群⼈,我也混在其中站在政务殿的⻆落处。
虽然挤着很多⼈,政务殿内却鸦雀⽆声,这种压抑的安静⽆形中预⽰着⼤事的发⽣。
我因为⾝体原因,压抑着轻轻咳了两声,引得李维安朝我看过来。
李维安看到⼈群中的我,脸⾊⼀变,皱着眉望着我。
我第⼀次不⽢⽰弱地回看他。
李维安,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啊。
我瞅⻅他眼底有⼀瞬的慌乱,不知道是不是担忧我关键时候捣乱,坏了他的计划。
是啊,我怎么那么傻,那么晚才想明⽩,真正那个⼼腹⼤患,对他来说,⼀直都是李维权。
不过⼀会⼉,淑妃就来了政务殿,⼀袭⽩⾐,带着⼀股⼦傲⽓,看不出⼀点⼤难临头的慌乱。
倒是李维权,向来云淡⻛轻的他此刻看起来竟有些⽆措。
在我看来,或许被李维安打了⼀个措⼿不及。
太⼦逼宫的军队就是李维权管控下的⽻林禁军,调⽤兵权的令牌落到太⼦⼿⾥,李维权必然是难逃⼲系。
李维权也不是太⼦那种草包,⾃然是不会将令牌随⼿乱放,联想到淑妃和李维安有过书信来往,多半是李维安从淑妃下⼿设计了这场造反。
李维安之前故意让⾃⼰四⾯楚歌,估计是为了给淑妃⽰弱,让其戒⼼降低。
毕竟她也不是⼀般的后宫妃⼦,能让她掉到陷阱⾥,想必李维安也是做⾜了功夫。
这也是我⼀直没有琢磨透的,李维安到底是如何不动声⾊地将淑妃和李维权摆了⼀道,⽽且很显然,李维权对淑妃有份参与⼀事毫不知情。
「这事⼉与权⼉⽆关,是我偷拿了令牌给了太⼦。
」淑妃⽴在那⾥,⽓质⾼傲,丝毫没有电视剧⾥演的那种认罪时的颓唐劲⼉。
我⼀瞬间有点⼉佩服这个⼥⼈,⼀朝⼊宫,步步为营,苦⼼盘算这么些年,败给了李维安,倒也还保持着⼀份坦然从容。
皇帝⽼⼉⽣性多疑,虽然早先全然相信李维权,对李维安处处提防,这事⼉⼀出,之前有多信任,现在的怀疑就有多深。
不管淑妃怎么讲,皇帝⼼⾥已经对李维权起了疑⼼,这疑⼼也只会越来越⼤,甚⾄会觉得⾃⼰此前枉信了不该信的⼈。
「那也就不必多说了。
」皇帝⽼⼉脸⾊极其疲惫,坐在中间的椅⼦上,摆摆⼿,「带淑妃回宫,赐⽩绫。
」李维权咬着⽛,脖⼦上的⻘筋清晰可⻅。
他向前迈了⼀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刚好抬眼的⼀瞬间,和⼈群中的我对上了眼。
他没有说话,但我却感受到他似乎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我虚弱地朝他笑了笑,他低下头,收回了迈出⼀半的脚步。
淑妃⾃嘲地笑出了声:「李嘉安,我和她当年同时⼊东宫,我总是觉得她被你骗得苦,看不清,犯些愚蠢的错。
到今天我才发现,其实我才是那个陷得太深,错得离谱的⼈。
」淑妃想了想,⼜摇了摇头,定睛望着皇帝:「她的死到底是谁害的,我想你⼼底其实最清楚吧。
」皇帝的呼吸有些急促,佝偻着背,猛咳了⼏声,⽤⻩⾊的⼿帕捂着嘴,隔得很远都能看⻅和明⻩⾊格格不⼊的⾎污。
有些⼤⾂开始⼩声议论,我站在他们中间,听到⼏声叹息,皇帝时⽇⽆多了。
过了好⼀会⼉,皇帝才缓过⽓来,朝我在的⽅向⻜快看了⼀眼,然后朝李维权招招⼿:「这⽻林禁军的牌⼦还是朕来保管,贤王这些时⽇也⾟苦了,就留在王府好好歇息吧。
」皇帝⽼⼉收回了军权,还变相将李维权软禁在了他的贤王府。
「唉,这天下还是安王夺了去。
」有⼤⾂在我⾝边低声说道。
这夜太⼦造反之事也算尘埃落定,太监扶着皇帝慢慢⾛到帷幔后。
随后政务殿⾥的⼤⾂有⼈叹⽓,有⼈得意,形形⾊⾊的⼈慢慢⾛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李维权看着我,我们的距离不过⼗步之遥。
「我答应你,那件事。
」李维安突然出现在我⾝侧,紧紧拽住了我的⼿,我没了能够甩开他的⼒⽓。
「如果你放过他,我就⼼⽢情愿留在你⾝边。
」这是我说过的话,李维安决定答应我。
李维权的⽬光下移,落在了李维安牵着我的⼿上,我反⼿主动回握了李维安的⼿。
我的⼼⼀点点越来越沉,李维权的⽬光越来越暗淡,最后成了⼀⽚灰。
我不敢再看他,⻜快转⾝,朝着外⾯⾛去。
「李维安,你要说话算话。
」我踮起脚尖,靠近李维安⽿侧,⽤旁⼈看起来⼗分暧昧的姿势跟他说着话。
不过⼗步之遥,怎么就那么远。
我不知道⾃⼰是如何跟着李维安上了⻢⻋,⼜是怎么回的安王府。
下⻢⻋的时候,沈灵茹就等在⻔⼝,看到我的时候,瞳孔抖了抖,有些后怕地看了眼李维安。
我抱歉地冲沈灵茹笑了笑,毕竟⼏个⼩时以前才答应她我绝对不再回来,这会⼉就跟着她⽼公⼀起⼜出现在了她的⾯前。
「外⾯冷,你带夫⼈进屋,没我的命令,别让夫⼈出屋。
」李维安⽤他⼀贯清冷的嗓⾳吩咐着丫鬟,⼀边⼜⼩⼼翼翼地搀扶着我。
我皱着眉将他推开,只⾝朝府内⾛去,但确实因为⾝体虚弱,脚下⼀个趔趄,栽倒在了院⼦⾥的雪地⾥。
我听⻅李维安在我⾝后脚步匆匆,就要上前来扶我。
「李维安,你想⼲什么?
」我望着他,⼼底好像⼲涸的河床⼀般。
「我现在不可能再喜欢上你了。
」李维安扶着我的⼿臂,怔在了原地。
「地上冷,玲玲。
」李维安没接我的话,难得有些温柔地提醒着我,将我扶了起来。
我⼼⾥觉得讽刺得很,⼜觉得好笑,当着他的⾯笑出了声。
可是我愈是笑,⽌不住的眼泪越是⼤颗⼤颗滑过脸颊,温热的触感在⼀⽉的冷空⽓⾥格外明显。
我发狠让⾃⼰笑得更⼤声,却不知怎么最后⼜跪在雪地⾥⼤哭起来。
上京城每逢新年就热闹⾮凡,今年也不例外。
各家各⼾都贴些好看的对联,挂着⼤红的灯笼,年味似乎⽐往年还隆重。
⼤年三⼗之前,太⼦和邵晋就要离开上京城,前往岭南了。
他们离京那天,李维安破天荒来问我,要不要去城⻔⼝送送,我因为⾝体不好,便摇摇头拒绝了。
不知道岭南的年是什么样的,我披着袍⼦,靠着窗框想着,像不像上京这样热闹,邵晋或许可以在岭南开个⼩酒楼,虽然不是江南,但也是南⽅,或许也差不了太多。
⾝体不好的还有皇帝,安王府的下⼈都在说,皇帝⽼⼉已经卧床不起了,睁眼的⼒⽓都没有了,全靠药吊着最后⼀⼝⽓。
不过短短⼀个⽉的时间,皇帝已经病得这般严重了,我不由联想到⾃⼰的⾝体,⾄少我现在时不时还能到处⾛⾛。
我喜欢跟后厨的⼏个⼩丫鬟聊天,活⼒满满,和病歪歪的我完全不同。
她们讲安王怎么怎么好看,怎么怎么厉害的时候,我就皱眉,鄙夷地摇头。
不过还好,她们偶尔也会提到贤王,她们说,可惜了,⽣得那般俊俏,现在只能做个被软禁的空壳王爷。
⼏个⼩姑娘七嘴⼋⾆的,我听得太阳⽳痛,就摆摆⼿回屋了。
⾄于沈灵茹,我估摸着李维安并不想让她⻅我,我偶然间问过他⼀次,李维安只是皱眉,并不说话。
我只能⽆趣地闭了嘴,他不是李维权,只要他李维安不想回答,就不会给你好脸⾊。
皇帝重病,李维安和沈相⼏乎完全把持着朝政。
对于现在的我来讲,喜闻乐⻅,⾄少这样李维安整⽇都在宫⾥,我眼不⻅不⼼烦。
除⼣前夜,李维安并没有回府,⽽是留在了皇帝的寝宫。
果不其然,第⼆天⿇⿇亮,皇帝驾崩的消息就从宫⾥传来,传位李维安。
李维安⼏⽇没有回府,⼤年三⼗晚上也没⻅着⼈影,整个王府倒是冷冷清清过了个年。
只可惜年后第⼀天,王府就出事了。
沈灵茹⼩产,毫⽆征兆,王府上下忙作⼀团,连沈相都连夜赶了过来。
我知道,李维安是断然容不下沈相了。
其实我也有些⼼疼沈灵茹,想去看看她,纠结了半天,还是待在了屋⾥。
我的⾝体也越来越糟糕,⾏动其实也很不⽅便,我过去也只会让她徒增烦恼,还是不要去添堵了。
⼤年初七,新皇帝李维安宣了沈相⼊宫,当着⽂武百官的⾯,从前皇后的死到刺杀太⼦,⼀桩桩、⼀件件全部清算给了沈相。
⼈证物证,⼀应俱全,根本不容沈相狡辩分毫。
我料到沈相会是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新皇帝李维安登基才不过⼏天,皇位还没坐稳,就着急清算,想来他们间的⽭盾,也不是⼀天两天了。
上京城的百姓⾃然是觉得新皇帝⼤义灭亲,除了⼀个国家的蛀⾍。
追随沈相的朝中⼤⾂,有的跟着⼊了狱,运⽓好些的,⾃⼰主动告了⽼还了乡。
沈灵茹来我屋外跪了很久,我知道这是为何,让丫鬟劝她回去,毕竟她刚刚⼩产,我也不想她落下什么病根。
可是她就是不⾛,我⽆可奈何,⻅了她。
「我救不了沈相的。
」我叹了⼝⽓,「他不会容许任何有威胁的⼈存在。
」「玲玲,那是我们的爹爹呀!你救救他,只有你能救他了!」沈灵茹拉住我的⾐袖,苦苦哀求着。
「今天,今天维安会回府,你去求求他,他会听你的,他会放过爹爹的,你去试试吧,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我赶紧拉住沈灵茹,答应她试⼀试。
「你了解李维安,我不能承诺什么。
」李维安前脚刚进府,我就被沈灵茹拉着⼀起跪在了他⾯前,尽管我⼼⾥⼀万个不愿意。
「维安,求你放过爹爹吧!」沈灵茹趴在地上,⻓发散在地上。
我瘪瘪嘴,直直跪着。
李维安知道我俩⽤意何为,⼀挑眉,蹲在我⾯前:「这就是你求⼈的态度?
」沈灵茹偷偷扯了扯我的⾐⻆,我深吸⼀⼝⽓,软了语⽓开⼝:「求求你放过沈相吧。
」「我可以给他⼀条活路。
」李维安⼀⼝答应下来,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只要你答应我,做我的皇后。
」沈灵茹张了张嘴,待在了原地,愣愣地望着我。
「不可能。
」我虽然有些吃惊,但本能地⼀⼝回绝了。
「随你便吧,我不在乎。
」我费了好⼤⼒⽓才站起来,不想再掺和了。
「我替她答应了。
」跪在地上的沈灵茹突然开⼝,声⾳僵硬,像个机器⼈似的,「我作为⻓姐,替她答应了,只要你放过我爹。
」李维安⼀勾嘴⻆:「很好。
」我有些⼼烦意乱,什么都没说。
随他们这群⼈的便吧。
那⽇后,李维安就将我和沈灵茹接到了皇宫。
对于我⽽⾔,不过是换个地⽅,整⽇躺着罢了。
来为我诊脉的太医来得更频繁了,从越来越苦的中药,还有李维安越来越不安的表情可以看出来,或许我时⽇⽆多了。
其实我⾃⼰也能猜个⼋九不离⼗,毕竟从搬到皇宫开始,我已经连床都没办法下了。
李维安每⽇上完早朝就来陪着我,后来⼲脆将政务也搬来我屋⾥。
我必须每⽇对着李维安,⼼⾥烦闷,可⽆奈连怼他的⼒⽓都没有,只能整⽇整⽇地叹⽓。
李维安向来充⽿不闻。
「我觉得我要死了。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声嘟囔,但我知道李维安听得⻅。
李维安原本翻奏折的声⾳顿住了,半晌才开⼝说:「你死了,就⻝⾔了。
」我⼼⾥翻了个⽩眼,这个混蛋李维安,就知道拿他来威胁我。
但说来也奇怪,第⼆天我奇迹般有了⼒⽓,还能到屋外⾛⼏圈。
到元宵节前⼣,我的⾝体居然越来越好,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元宵节那⽇,李维安特别兴奋地来找我:「玲玲,咱们去摘星楼看孔明灯!」我不耐烦地捂住⽿朵。
「玲玲,今年,我特意让上京为你放孔明灯。
」他附⾝在我⽿边轻声说,「你就跟我去吧。
」我听得出来,他有些⽆奈,近乎哀求。
我拉过被⼦捂住脑袋,并不想搭理他。
「沈玲玲,那个⼈还在贤王府。
」李维安威胁我,「跟不跟我去,你决定。
」我掀开被⼦起⾝,⾯⽆表情地开⼝道:「⾛吧。
」李维安的脸⾊并没有因为我的同意变好,反⽽像吃了苍蝇⼀样难看。
他有些愠怒地瞪了我半晌,最终也没说什么,抿着嘴,拉过我的⼿⾛向摘星楼。
摘星楼很⾼,站在顶层,上京的繁华便⼀览⽆余。
只可惜我⽆⼼欣赏,裹了裹袍⼦:「⻛⼤,我想回去。
」李维安闷闷脱了他的袍⼦给我。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不发地站在他旁边。
忽然间,许许多多明⻩⾊的孔明灯从上京城的各个⻆落向天空⻜去,那么多,那么亮,我竟看得有些迷了眼。
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四年前,回到了那天站在河对岸,看着漫天孔明灯升起的那个夜晚。
⾝体有些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但四年前的光景却愈来愈清晰,我甚⾄能听⻅河边男男⼥⼥的嬉笑声和惊叹。
可是河对岸那个少年的⾝影,却越来越模糊,我努⼒睁⼤眼睛,还是⽆法看清。
「玲玲!」我似乎听到有⼈在呼喊我,但是声⾳却那么缥缈,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传来,⼀声⼀声,越来越弱,越来越远,直到什么都听不⻅,直到周遭归于平静。
今夜星空真美,就和当初⼀样。
……再次醒过来时,我看⻅闹钟指向下午4点,⼿臂有些微微发⿇。
被我压得微微发⿇的⼿臂下⾯,是那本我还未看完的虐⽂⼩说。
我愣住,胸腔闷得难受,鼻⼦发酸,眼泪浸湿了扉⻚。
番外(李维权):⼈⽣若只如初⻅⽂朝刚刚上任的新皇帝年少有为,只可惜皇后年纪轻轻,不过⼗⼋就因病⾹消⽟殒。
虽连封后⼤典都未来得及举办,可这准皇后的丧葬规格,⽐起前皇后有过之⽽⽆不及。
百姓们都知道先皇和先皇后的爱情佳话,想必新皇对这⾹消⽟殒的准皇后,也定然⽤情⾄深。
虽然被软禁在贤王府,终⽇不得外出,可这消息还是⻜速传了过来,成了院⾥丫鬟们闲暇时的茶余谈资。
消息刚传来时,我从不敢相信到出奇愤怒,李维安,你怎么敢让她死掉!怒⽕灼烧着胸腔,我只觉呼吸都有些不畅,脑袋⾥⼀声巨响,更是站都站不稳。
我连忙扶住桌案,勉强站定。
「罢了,既然你要跟我⼀起回去,我定护你周全就是了。
」那⽇,我在江南的别院,信誓旦旦向她保证。
可我终究没能护得了她,终究⻝⾔了。
可是她那么相信我,总是告诉我:「我相信你,李维权。
」⽽我,愧对于她,从⼀开始就愧对于她。
第⼀次⻅她,是在很久之前的⼀场端午灯会。
那本就是⼀场别有⽤⼼的灯会,是精⼼设计的除掉李维安的良机。
训练有素的刺客混在放孔明灯的男男⼥⼥之间,只等孔明灯漫天升起的⼀刹那,只等我⼀个⼿势,⼀声令下。
⼀切都按部就班进⾏着,李维安出现在了河岸附近,我坐在河岸边酒楼的⼆楼上,刺客互相传递着眼神,在整个闹哄哄熙熙攘攘的灯会下,计划有序悄然地进⾏着。
可惜,我出了差错。
明⻩⾊的万千孔明灯从湖岸升起,灯⽕阑珊间,少⼥⼀袭红⾐,弯着嘴⻆,唇红⻮⽩,明艳娇媚不过如此。
⼀时间,连我也分不清到底是隔岸的少⼥看着漫天灯⽕,还是这⽆尽的灯海落⼊了少⼥的⼀汪眼眸。
也许是惊叹于眼前美景,少⼥忽然笑了起来,露出整整⻬⻬的⼀排⼩⽩⽛。
那⼀天,我第⼀次知道,露⻮⽽笑竟可这般可爱。
「那是沈相过世的夫⼈收留的养⼥,闺名沈玲玲。
」我盯着她⼀蹦⼀跳穿过⼈流,⻜奔过桥,红⾊的裙摆在随⻛飘动。
看着她奔跑朝着的⽅向,⼼中升起了⼀股从未有过的不安,果然,她在四弟⾯前停了下来,对着他笑得那么明媚好看。
我不⾃觉地捏紧了拳头,可是那时我想,这样也好,李维安若是爱上了这个养⼥,对我来说怎么都是利⼤于弊,何必过多计较。
我起⾝准备离开,告诉⾃⼰别再继续细想。
「⽇后在沈府多留意⼀下这个叫沈玲玲的养⼥。
」我对潜伏在沈府的亲信如是说,到底是没忍住。
「⽇后,或许有⽤。
」想了想,⼜怕他觉得奇怪,多说了⼀句。
不过,这话到底是说给亲信听的,还是给⾃⼰找了个了解她的借⼝,到现在,我也很难分清。
从那天起,那些从沈府传来的,原本⽆聊⾄极的密信,突然变得有趣了许多。
「沈玲玲今⽇⼜偷溜出府去了德来居,待了两个时⾠才出来。
」「沈玲玲在院⼦⾥玩了⼀下午泥巴。
」「沈玲玲偷溜出府被沈相发现,罚她在书房外跪着,跪了不到半个时⾠,她竟倒在地上睡着了。
」诸如此类种种,仿佛是我的解闷良药。
我开始期待那些密信,没事⼉时开始琢磨她今天⼲了什么。
后来,我也开始频繁出⼊德来居,可惜她从没留意到隔壁桌的我,圆溜溜的眼睛只能瞧⻅桌上的板栗酥。
每次吃完,她总会向后⼀仰,靠着椅背,眯着眼睛,拍拍圆⿎⿎的肚⼦,⾮常⼼满意⾜的样⼦。
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从我们遇⻅那刻开始,她从来都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兔,⽽我是⼀个躲在暗处,机关算尽的狼。
我和四弟,不,或许该叫当今皇帝,⼀⼈⼀⼿,拉她下了深渊,万劫不复。
其实我也尝试过去喜欢沈灵茹,既然⼀定要攀附沈府这棵⼤树,那就试着去喜欢。
沈灵茹确实不愧为京城第⼀美⼈,只是我脑海⾥,⽼是想起那个吃饭狼吐虎咽,时常⼤呼⼩叫,没有⼀点⼤家闺秀样的沈玲玲。
「⽐起我,⼆皇⼦可能对家妹更上⼼吧。
」沈灵茹摇着⼀把圆扇,不动声⾊地说。
我轻声笑道,不急着否认:「此话怎讲?
」「或许⼆皇⼦还未察觉,这在船上待了不过半个时⾠,你已经提了很多次家妹了。
」我不置可否,只好勾了勾嘴⻆。
沈灵茹⻅我没有否认,继续道:「其实我也早已⼼有所属,⼆皇⼦不必浪费时间了。
」「好啊。
」沈灵茹被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吓了⼀跳,但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丢了沈相这棵⼤树,⽓得⺟妃⼤半个⽉没同我讲话。
我也本该⽓恼,此时却只觉得满⾝轻松,⼼底深处有⼀丝丝庆幸。
仔细想来,我这样,输给李维安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到底是不如他那般殚精竭虑,⾄死⽅休。
不过,他也和我⼀样。
我们机关算尽,步步为营,满⼼以为可以掌控棋盘的⼀切,却都被⼀只不知从哪⼉蹿出来的⼩⽩兔给掀翻了棋盘。
你揪住它,它就⽤⼀双懵懂的眼睛看着你,朝你眨眨眼,令你没来由就没了脾⽓,只觉得这⼩兔⼦冒冒失失,⼜傻⼜爱玩。
想放它⾛,⼜控制不住地担⼼,指不定哪天就被⼈捉去红烧了,不如好⼼圈养在⾝边吧,让它⼀直做⼀只懵懂开⼼的傻兔⼦就好。
或许我和李维安都这样想过,偌⼤的王府,还容不下,护不住⼀只⼩兔⼦?
可惜,沈玲玲不是⼀只⼩兔⼦。
兔⼦急了,会咬⼈。
可是她不会,她只会傻乎乎地去撞南墙,撞得头破⾎流,还笑嘻嘻地看着你说,我很好啊。
我真傻,她那样说,我便那么信了,⼀次次⽆所畏惧地把她放上棋盘。
我总以为,反正我也能护住她。
我托沈灵茹将⼩云安排到了玲玲⾝边,她会些功夫,性格也活泼,和玲玲作伴也好,不⾄于让她可怜到整天⽆聊地只能在院⼦⾥玩泥巴。
⼩⾬的出现,是意料之外,但也算情理之中。
我这个四弟,⻅我安排了⼈去玲玲⾝边,⾃然是坐不住的。
只不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下着⼀盘⼤棋,⼩⾬是⾄关重要的棋⼦,连带着玲玲⼊了局。
我本打算不动声⾊,将计就计,从中获利就好。
可是每每到夜⾥,我都辗转难眠,沈玲玲的脸⼀次⼜⼀次出现在我眼前,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眼神像是在质问我,兔⼦这才养了多久,就要抛出去当诱饵了?
我想反驳,养你才不是为了当饵……我连夜翻窗去找她,急切想告诉她,你不是诱饵。
可是⻅着⼈,⼜觉得这话⼀出⼝,连我⾃⼰都难以信服,到底是没能说出来。
后来,我夜夜去,夜夜都想告诉她,可始终没能对她讲出来。
再后来,好像去找她成了习惯,我喜欢看她有些怒⽓冲冲地瞪着我,怪我弄坏了纸糊的窗⼾;喜欢听她说那些胡⾔乱语,时间允许的话,我甚⾄可以坐在那⾥,听很久很久。
现在看来,那时候未能说出来的那句话,到底⼜有何难,不过是要给⾃⼰留⼀个,去⻅她的⼼安理得的理由。
到底是⼼疼了,我决定放她⾛,放她去江南。
只可惜,李维安不愿意放她⾛,不惜提前实⾏计划,只为了能及时将她追回来。
在刑部狱中⻅到她时,我难以抑制⼼底那肆意的欣喜,那种失⽽复得的欣喜。
太好了,她还在上京。
⽗皇托我调查沈灵茹中毒事件,出奇顺利,线索⼀条条都指向了⼩⾬,继⽽再指向了皇后背后的林家。
只不过⼩⾬拒不承认,⼀⼝咬定是沈玲玲所为。
⼩⾬背后的⼈是谁,做了个怎样的局,我⼀早就知道,也不打算毁掉这局好棋,只能牺牲⼩⾬。
想必李维安就是料定了我会救玲玲,继⽽顺⽔推⾈归罪于⼩⾬。
罢了,或许,他本就⽐我适合当皇帝,他想当,⽽我只是因为⽆可奈何。
⺟妃被锁深宫,早年便失宠。
从我懂事起,她便整⽇教我如何看懂⼈情世故,如何巩固势⼒,如何去争这皇位,所以我除了争这皇位以外,似乎什么也不会了。
可是玲玲的出现让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第⼆种选择。
那⽇在先帝为⺟妃所建的园林之中,第⼀次有个⼥孩温柔地拥着我,为我流泪,声⾳轻柔⼜坚定,让我为⾃⼰活⼀次。
我⼀直都好想问问她,她是如何知道,我对皇位之争的⽆可奈何,只可惜我永远都⽆法知道答案了。
其实玲玲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偷偷决定,带着她⼀起去她想去的江南。
和她⽐起来,皇位于我其实没那么重要。
只是⺟妃对皇位执念太深,时常拿玲玲的性命,⼜或者是⾃⼰的性命相威胁。
我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到头来还是负了玲玲,也愧对⺟妃。
太⼦带着⼤批⽻林军攻进皇城内宫之时,我才醍醐灌顶,千算万算,没想到李维安给⺟妃也设了⼀个杀局。
杀掉皇后这么冒险的举动,让他看似四⾯楚歌,丢掉了皇帝的信任,其实不过是向⺟妃⽰弱,让她放下戒⼼。
⺟妃虽⼀向⾃视甚⾼,但毕竟常年待在深宫,宫内外形势⼜瞬息万变,怎能⽃得过⾃幼在权谋中打滚的李维安。
在江南之时,⺟妃早早传书信给我,庆功宴时会有刺客⾏刺,叮嘱我⼩⼼,但务必出席。
我当时单单以为这事是⺟妃⼀⼈所为,⽬的⾃然是为了斩断太⼦和将军府的联系,可能……还会随带除掉玲玲。
我选择瞒了下来,玲玲⼀旦知道,便定是⾮去不可,我不能让她去冒险。
李维安在江南出现也并没让我多想,只当他是对玲玲动了真情,就像我⼀样。
我低估了他。
玲玲出现在宴会的那⼀刻,我便猜到⺟妃和李维安合谋做了这场刺杀。
玲玲看着左⻘⽊死去时的暗淡眼神,让我⼼疼不已,懊悔万分,却更是⽆法告诉她我知情的事实。
⺟妃此事让我意识到,我不得不回上京。
那毕竟是我的⺟妃,我不能留她在上京做⼀只待宰的羔⽺,不能眼睁睁看她死去,我却享乐于江南。
李维安是在⽤⺟后逼我回到棋局,逼我在玲玲和⺟妃间做选择。
我⼜能如何选呢?
玲玲必然会因为左⻘⽊⼀事,要跟着回上京,除了带着她,我还能怎么选呢?
李维安确实对玲玲动了情,否则何必将我摆了⼀道,当着玲玲的⾯揭露我知情的事实。
他不过是想让玲玲死⼼,让玲玲⼼⽢情愿留在他⾝边。
或许他早就料到玲玲定会和我回上京,否则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我精⼼藏匿的别院,皇位要争,玲玲,他也从未想过放⼿。
玲玲不喜深宫⼤院,我深知她的性⼦,早先住在静妃宫中时,我就提前跟⽻林军将领知会了⼏句,若是看到⼀个兔⼦⼀般的⼩姑娘想要逃出宫,就由得她去,休要追究。
可我没想到,她到头来,却因为我,被永久锁在了深宫⾥。
我能好好苟活于世,软禁在这王府,定是她以⾃由和李维安所换。
如今她⾛了,李维安怕是不会再留下我这眼中钉,⾁中刺。
也好,如果有来世,可以早些碰到她。
深夜⼗分,我听⻅屋外响起了丫鬟的尖叫声,伴随着哭腔喊道:「王府失⽕了!快救⽕!」⽕光离我住的这间屋⼦愈来愈近,呼喊声、脚步声都逐渐远去,只剩下有些灼⼈的热度,和⽕燃烧正旺发出的噼啪声。
我平静地翻⾝下床,找到了玲玲绣给我的荷包,淡淡的粉⾊,就和她⼀样,好看得打紧,烧坏了可不⾏。
我将它⼩⼼藏于胸⼝,⼜躺回床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再有意识之时,我本能抬⼿摸向胸⼝的荷包,却摸了个空。
我猛然惊醒,睁开眼,四周⽩晃晃⼀⽚,刺得眼睛有些微痛,不由伸⼿挡住了眼睛。
鼻⼦⾥钻⼊⼀些陌⽣⼜刺鼻的⽓味,⽿边⼀直传来莫名的滴滴声。
「醒了!醒了!医⽣!他醒了!」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强烈的光线,我这才发现,⾃⼰⾝处⼀个四⾯⽩⾊的屋⼦,正被⼀圈⾐着打扮奇怪的⼈包围着。
他们全都惊喜地瞧着我,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个奇怪的妇⼈突然冲了进来,抱着我⼜是哭,⼜是叫,跟她⼀起的还有⼀位中年男⼦,他也⽤⾐袖偷偷擦拭着眼泪,我只觉得好⽣奇怪。
⾝上传来的强烈痛感,让我否认了这是梦的想法。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拉着了妇⼈的⼿:「你认识沈玲玲吗?
」我的嗓⼦极⼲,发出的声⾳嘶哑难听。
妇⼈不答话,只是抱着我哭,说⼀些我不完全明⽩的话。
可是我隐隐觉得,这⾥或许是玲玲曾经说过的家乡,她说过她以前叫江⼩⽉。
「你认识江⼩⽉吗?
」我侧头问中年男⼦,妇⼈已经哭得上⽓不接下⽓。
中年男⼦还没答话,围着我的⼈群中有⼀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姑娘开⼝道:「班⻓,你等等,⼩⽉去厕所了,我这就去帮你找!」说完⻛⼀般冲了出去。
我⼼中⼤动,真的是她吗?
会是玲玲吗?
周围的⼈依旧不停地跟我说着什么,我只是眼巴巴望着那位姑娘出去的⽅向,等着那个被他们叫江⼩⽉的⼈。
那位姑娘再回来时,⾝边还跟着⼀位陌⽣⼥⼦,我的⼼沉了下去,难道不是玲玲吗?
可是,为什么随着她离我越来越近,我的⼼跳竟不受控制地变快,愈来愈熟悉的感觉,让我有些肯定,但⼜有些害怕失望。
「你绣给我的荷包,被我不⼩⼼弄丢了。
」被叫作江⼩⽉的姑娘,不可置信地睁⼤了双眼,继⽽眼底升起雾⽓,被泪⽔迷了眼。
这么爱哭,是我的玲玲⽆疑了。
番外(⾔庭):惜不遇逢时「岭南那边已经处理妥当了。
」我刚刚从岭南快⻢加鞭赶回上京,⽔还没来得及喝上⼀⼝,便被招进宫中复命。
皇帝伏案批着奏折,闻⾔,抬头道:「史官那边,就按太⼦于岭南染疾暴毙记录吧。
」他淡淡交代了⼀句,接着⼜埋头于奏折之中,寝殿⾥烛光摇曳,⼀时间静得只闻笔墨声。
我转⾝欲退下,却忽地被叫住了。
「⾔庭,这皇位我终是坐稳了是吧?
」我背着⾝⼦,看不到皇帝说这话的表情,⾔语⾥倒是听不出半份欣喜。
登基⼀年以来,以前的政敌、盟友,对皇位有威胁的⼈,都被他逐⼀清除掉了,上京的⽼牌世家⼤族,该处理的也都处理了,⼜提拨了很多⻘年才俊,想必这皇位该是稳坐了吧。
我点了点头,转⾝应道:「回陛下,稳了。
」⼀阵⼤⻛刮来,吹开了政务殿的⻔,啪地⼀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响亮。
皇帝抬头看向政务殿外的层层台阶,⼀时失了神,很久没有说话。
冷⻛灌进殿内,掀起帷幔,我不由打了个寒战。
第⼀次⻅到当今皇帝还是⼗岁那年,⽗亲当年位⾼权重,我也跟着沾光,和皇⼦们⼀起在太傅处学习。
那天,先帝领着个⼩男孩出现了,跟太傅交代了⼏句。
看他穿着寒酸,⼜瘦⼜⼩的模样,我还以为他是哪个⼤⾂的庶⼦,送过来陪皇⼦们读书的。
后来,我从⼤皇⼦⼝中断断续续听到,他是皇帝醉酒后和宫⼥所⽣的皇⼦,以⼤皇⼦为⾸的⼏个显贵之⼦整⽇捉弄他,可也从不⻅他⽓恼,只是⾯不改⾊地继续读书。
和皇⼦们读书,稍有不慎,惹恼了哪个皇⼦,是会掉脑袋的,严重的话甚⾄会连累整个家族。
因着朝堂上的厉害关系,每⽇回府,⽗亲都要我按时汇报上学情况,每每说到李维安时,他总是让我少去操⼼皇家的事,管好⾃⼰。
有⼀次我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说李维安可真是个怪⼈,从来不恼不怒,⽗亲拿出戒尺打在我⼿臂上,狠狠责罚了我,并且严厉叮嘱道,那是四皇⼦,名讳岂是我们可以随意叫的。
⽽后,⽗亲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良久之后⼜让我⽇后多多照拂下四皇⼦。
当时我也不过是个半⼤的孩⼦,难懂其中深意,不过听⽗亲的话总是没错的。
从那以后,每⽇午膳时,我总是将⾃⼰的饭菜偷偷分⼀些给他,因为他总是只吃两个⼲巴巴的⽩⾯馒头。
没想到,这个⼩⼩的举动让我逃过⼀劫,李维安作为四皇⼦救了我⼀命。
⼗⼀岁那年,⼀个炎热的午后,我在太傅的学堂上昏昏欲睡,抱怨着这么热还要读书,可真是命苦,抬眼瞅瞅四皇⼦,居然还能聚精会神听着那些知乎者也,⼼下正佩服他可真有毅⼒,突然⼏个侍卫冲进学堂,架着我就要出去,慌乱中,我压根不明⽩发⽣了什么事。
四皇⼦李维安猛地站起来,厉声开⼝道:「太傅学堂,乃是皇⼦们学习的清净之地,扰了⼤皇⼦学习的雅志,该当何罪。
」为⾸的将领拱了拱⼿:「⾔家获罪抄家,皇上下令带⾛⾔公⼦,末将也是奉命⾏事。
」虽然我还不明⽩究竟是为什么,但我知道,这⼀被带⾛,怕是凶多吉少了。
慌乱中,我挣扎着求救:「别带我⾛,我不想死。
」我⽤求救的眼神看向李维安,但转念⼀想,他⼀个宫⼥所⽣的皇⼦,没权没势,⼜能如何呢。
被带⾛后,我待在⼤牢⾥,⼏乎已经在等死了。
也不知道是何时,突然有侍卫带我出了⼤牢,进了宫⾥⼀处⼗分偏僻的院⼦。
后来,我才知道,李维安在政务殿⻔⼝跪了⼀天⼀夜,⽔都没有喝上⼀⼝,向先皇求我做他的贴⾝侍卫。
我⻅着他时,他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看⻅我,低声道:「我现在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那时我被他所救,虽捡回⼀条⼩命,可全家⼈都没了。
或许是因为⽗亲⽣前的叮嘱,或许是因为觉得李维安定能成事的信念,⼜或许是因为他救了我⼀命,从此后,我便跟着他从这宫中偏殿,到安王府,再到这皇宫,⼀跟便是近⼗年。
他对我绝对信任,我也从未有过⼆⼼。
数⼗年如⼀⽇,我所⻅过的李维安,沉着冷静,运筹帷幄,⾝上永远有⼀股能震慑⼈的傲⽓。
例如,他让我带了邵晋来⻅他,⾯⽆表情地沉声警告他,要他离沈玲玲远点。
那股寒意,让我都经不住打了个颤。
不过,想到他当⽇在沈府家宴,瞥⻅沈玲玲和邵晋⼜⼀次⼀起偷偷溜出去,⽓得⼀拳锤在桌⼦上时,我就觉得好奇⼜不禁失笑,原来整个上京城出了名不苟⾔笑的冷漠四皇⼦,居然也会因为⼀个⼥⼦失态。
后来,或许是⼼⾥实在挂记得很,⼀向冷静的他竟然急急同沈相告了别,跟着找了过去。
第⼀次注意到沈玲玲是在中秋灯会,我在暗中保护李维安,很快注意到有个⼩⼩的东西打量着李维安,眼睛⾥闪着光,笑得很好看。
那次意外邂逅以后,⽆论是在先帝宫宴还是⼤⾂家宴,她都会偷偷瞧上⼏眼李维安,漆⿊的眸⼦似夜幕,但总是含着点点闪亮星光。
可惜,我也亲眼看⻅那⼀点的星光逐渐消散,只剩暗淡。
或许那时候,我应该出⼿制⽌,那样也许她现在还能活着。
她那样的⼥孩⼦,不该卷⼊这⼀切。
李维安也这么说,可是他还是将⼩⾬安排到了沈玲玲⾝边。
起初我还以为或许是⾃⼰会错了意,毕竟在沈灵茹⾯前,李维安会说些漂亮话,会哄她开⼼,也总是笑着,永远⼀副很温柔的样⼦,或许他喜欢的,还是像沈灵茹这样的⼤家闺秀。
如果不是沈玲玲中箭昏迷,我⼏乎就要相信,冷冰冰的四皇⼦李维安,他爱上的是真是沈灵茹。
那⽇,我第⼀次瞧⻅李维安⽣⽓,额头上的⻘筋突突跳着,咬着⽛,抱着沈玲玲就冲了出去,⼏乎忘了⾃⼰四皇⼦的⾝份。
我跟着李维安⼀起守了沈玲玲很久,他坐在床边沉默不语,我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那时候,我想,或许连李维安⾃⼰都掂量不清沈玲玲在他⼼中的份量。
和相府的结亲按计划进⾏得⾮常顺利,李维安有了正⼤光明的理由更加频繁地进出沈府,当然⼤部分时间是和沈相在书房商谈正事。
有趣的是,进了沈府正⻔,李维安总是⾛右边的⼩道去书房,尽管左边明明更近。
「这⼤⽚的爬⼭虎绿绿的,真好看。
」⾛右边的⼩道,会途径⼀⾯爬满爬⼭虎的墙,李维安喃喃⾃语,像是在解释什么,不知道是向我,还是向⾃⼰。
我很清楚,右边⼩道途径的不只爬⼭虎,还有沈玲玲的别院。
每每经过她⻔前,或许连李维安⾃⼰都没察觉,他会不⾃觉地放慢脚步,连表情都会变得认真起来。
有时候别院⾥会传来沈玲玲的笑声,⼀阵阵,像银铃晃起来⼀般叮叮当当,怪好听的。
李维安也会难得地勾起嘴⻆,眉眼都藏着笑。
他这样笑,我才记起李维安也是个和我同岁的少年郎⽽已啊。
「明⽇,把上京最好看的花都买来,搬去沈⼆⼩姐的别院。
」他这样吩咐我,只是因为⼩⾬写信道,沈玲玲时常抱怨院⼦没有沈灵茹的有⽣⽓,不好看。
「别被她发现了。
」末了,他沉思⼀会⼉,⼜叮嘱道。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李维安下令让我将已然乘⻢⻋逃跑出城的沈玲玲追回来时,我⼀点⼉也不惊讶。
对李维安,我能确定⼀件事,便是他看中的⼈或物,⼀定会不惜⼀切得到。
上京城内,李维安也提前实施了计划,安排⼩⾬给沈灵茹下毒,再嫁祸给皇后。
当时先帝有意清算林家,正暗中收集证据。
李维安正是利⽤这点,设计了这么⼀次对簿公堂,借着沈相给先帝施压,给了先帝⼀个废掉林家势⼒的借⼝,同时⼜能削弱先皇后的势⼒。
毕竟先帝为了保先皇后⼀命,⾃然会选择其他的惩罚⽅式来安抚沈相。
先帝不蠢,事后只是稍微⼀想,便知道这是被沈相和李维安给算计了。
唯⼀的变数,可能是李维安让⼩⾬将毒藏进了沈玲玲的房间。
李维安担⼼林家会将这⼝锅扣在沈玲玲头上⾃保,便抢占先机,提前捉了沈玲玲⼊狱,断了林家的可能。
「这段时间形势险峻,沈⼆⼩姐⼼智单纯,不如让她在牢⾥待着,更安全,你去跟刑部⽀会⼀声,别为难她就⾏。
」后来,李维安有漫不经⼼地问我:「那⽇对她,我是不是过分凶了些?
」我简直哭笑不得,不知如何作答。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很多,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印象中的李维安。
「和沈府⼤婚将⾄,还是少些联系好。
」⼤婚当⽇,李维安骑⻢在前,领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前往沈府接新娘,⻛光⽆限。
路过德来居时,他忽然勒住⻢,独⾃去买了⼀⼤袋板栗酥带上。
这件事在很⻓⼀段时间⾥,都是这上京城的⽼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都说这安王啊,最爱吃德来居的板栗酥。
旁⼈不知,我却⼗分清楚,李维安素来不喜甜⻝,这袋板栗酥通过宝⼉⼩公主,⾃然是到了最爱德来居的沈玲玲⼿⾥。
明明是和沈灵茹的婚礼,可李维安的眼神追随的,始终是另外⼀个⼈。
再譬如,得知沈玲玲在太傅处陪宝⼉公主读书后,李维安便隔三差五去太傅处,也不进去,只是静静站在⻔⼝,陪在暗处的我经常脚都给站⿇了。
难得⼀次,他进了殿内,也只是静静坐在熟睡的沈玲玲旁边,宫⼥来换炭⽕时,李维安亲⾃接过来,⼩⼼翼翼地摆弄着⽕炉,⽣怕弄出⼀点声⾳。
如此总总,太⼦⾃然有所⽿闻。
沈玲玲进太⼦府⼀事,李维安在⼤殿上听到时,也是⾝体⼀怔。
倒不是因为吃惊,更多的是他终于意识到,⾃⼰的⾏为终是将沈玲玲置于了险境。
那⽇,他在安王府彻夜未眠,房⾥烛光通宵亮着,我很难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计划不变。
」「那沈⼆⼩姐?
」我不知为何,担⼼地问了⼀句。
「我有法⼦。
」可他⼝中的法⼦,却是全天下最蠢最蠢的法⼦,当⽇,这都是后话了,当时的我,还以为李维安想到了什么⼀⽯⼆⻦的好主意。
当我在河道下游找到他们俩,看到重伤的李维安时,才知道原来再精明,再会算计的⼈,也有鲁莽和不顾⼀切的时候。
先皇后的意外之死,令先帝开始对李维安和沈府处处提防,可是能⽤的⼈已然不多,正如李维安预料的那样,李维权被授予重⽤,着⼿调查先皇后的死。
李维安故意让淑妃得知⾃⼰要于江南刺杀太⼦的计划,⽽后书信淑妃,假意要与她联⼿对付太⼦。
淑妃答应了,毕竟此事对李维权来讲也算有利⽆弊,就算事情败露,也可以全然推到李维安头上,撇清⼲系。
更何况,淑妃也有意在庆功宴上除掉沈玲玲。
李维安的实际⽬标,其实不是太⼦,⽽是太⼦妃。
他要利⽤太⼦妃的意外,切断左将军府对太⼦的⽀持,顺便拉淑妃下⽔,对付李维权。
所以沈玲玲南下江南时,李维安特意安排我暗中保护,以防不测。
只是,他到底还是放⼼不下,⾃⼰也跟着来了。
「是不是放她⾃由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时讶异李维安会愿意放⼿,都忘了回答,不过这个问题,他似乎也并不需要我的答案。
如果沈玲玲留在江南多好,有时候我也这样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