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把男主养废了」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 知乎(1)

2024-04-04T00:00:00Z | 24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4-04-04T00:00:00Z

如何以「我把男主养废了」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 知乎(1)

我把男主养废了。

是真的。

这是本不可描述的小说,我穿进来的时候还挺忐忑的,因为我的名字跟那个女主一模一样,叫云裳。

穿书这种事,会发生同名这种乌龙吗?

我充满希望。

可没想到穿进来还没几天,我都没摸透新手村环境的时候,我那乐于助人的老爹就给领回来一个小男孩,少爷头大眼睛,白皮肤小红唇,可爱得像条小狗狗。

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对吧。

除非他叫林珵。

「乖囡来,这是林叔叔的儿子,叫林珵,得在咱家住一年,比你还小几个月,你可别欺负他。

」林珵林珵林珵!这名字跟勾魂铃似的在我耳边响。

「云裳手脚皆被拷在床上,绳索上还坠着铃,她一动,那小小的铃铛就叮叮作响,平时仅她一人的时候,这声音是她活着的证据,但此刻林珵伏在她身上,这声音便成了吵闹。

林珵眼尾带红,好看的眉皱着,却不是愁虑,而是餍足,他在云裳耳边喘气,唤她姐姐……」我盯着林珵的眼睛,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片段,拘禁玩弄那啥……小狗狗个屁!这明明是个没长成的小变态!小变态八岁,我也八岁,离他变态化还有十二年。

「爸爸,我头痛……」我把下巴搁在牛奶杯口,冲老爹撒娇。

按剧情,今天是我和小变态一起上学的第一天,我们会成为同桌,然后一路读书一路同桌,同桌十年纠缠十年,最后一步踏错,变成他的「宠物」。

这剧情,我才不干!老爹给林珵夹了片火腿,然后头也不抬地对我说:「你就是肚子痛也不行!赶紧吃完上学去。

」林珵眼睛水汪汪的,不说话,在我和老爹之间来回看。

看什么看!我想瞪他,又怕小变态从小就坏心眼子多记仇,只得瞪了一眼我盘子里的煎鸡蛋,臭鸡蛋!就你能耐!满肚子黄色!也不知道这个女主咋混的,宠女老爹一点都不符合人设,他小摩托前头载着小变态,后头载着亲闺女,速度三十迈,轻声细语地叮嘱小变态在学校要听话,缺什么让老师打电话给他,有小朋友欺负他就找姐姐,让姐姐欺负回去。

什么玩意?

亲闺女就落个保镖下场?

我气成了河豚,直到老爹往我小兜兜里塞进十块钱。

他大手拍拍我的小衣兜,慈祥的叮嘱终于轮到我,「零花钱给你保管,跟弟弟一起花,可别丢了。

」看在钱的份上,我扯着小变态的袖子进了教室,不敢私底下欺负他,憋屈得很,但变态纠正计划已经提上了日程,我凑近他说悄悄话:「一会儿老师来了,你就跟老师说你看不清黑板,要坐前头,知道不?

」「姐姐坐哪?

」小变态歪头看我,表情无辜又可爱。

哎呦喂,这小娃娃……打住打住,差点被人类幼崽迷惑的我在心里头鄙视自己,这可是小黄文男主!可爱个屁,想想他的罪恶事迹!我避开他的视线,说起话来底气足了许多。

「我……我按个头坐,老师会安排的,你别管!」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遇上过特别热心肠的老师,就那种为你好但不如你愿的那种。

我遇上了,我和林珵一块儿坐在第一排。

老师摸摸林珵的小脑袋,充满了母性的怜爱,「林珵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云裳哦,云裳是我们班长呢。

」林珵乖巧地点头,而我,我好像真的开始头痛了。

小变态十二岁,我十二岁,离他变态化还有八年。

我做了很多小动作,但剧情方向还是没变,那个我没见过面的林叔叔从西疆调到了南疆,林珵带过去什么都不方便,所以他这四年一直待在我家,瓜分我老爹为数不多的父爱,眼看着我俩要双双步入青春期了,我更改了策略。

我仔细思考过,这小说设定有问题,我跟林珵两人都没妈,所以林珵对于女性的的认知,只能来自我和学校老师,成长路上大概是原女主一步踏错,让林珵对她的占有欲,直接变态化成了男女之欲。

思维清晰目的明确的我不一样,我要妈,我就妈到底。

「林珵你英语抄好没?

我数学也做好了,直接给你放这?

」我说了,我做了很多努力,比如让林珵抄作业,抄试卷,玩游戏,看电视,所以小变态的成绩永远都在中下游徘徊,跟原书里的学霸人设背道而驰。

他戴着呆呆的黑框眼镜,转头看了我一眼,按着游戏机的动作没停,他说出了我期待的那句话,「懒得写,你给我抄吧。

」嘻嘻,「好呀!」我忍着笑意把他书角打卷的作业们笼进怀里,继续玩吧,小东西,本姑娘可是要好好读书一飞冲天去了。

怎么养废一个变态男主呢?

从破坏他的人设开始。

精英人设?

你见过小学英语考四十分的精英吗?

完美人设?

戴上丑眼镜,你还能怎么完美?

如果林珵他老爹没回来,我这破坏计划应该能实行到最后,可坏就坏在,我那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林叔叔回来了,拎起蹲在街角玩游戏机的林珵一顿揍,这下好了,堕落计划全军覆没,林珵靠着男主的运势,两个月时间,直接在小学毕业考上把我这个万年第一拉下了马。

妈不下去了,我想套麻袋揍他!小变态十五岁,我也十五岁,离他变态化还有五年。

中考前,我焦虑得不行,脸上起了好几个痘子,红彤彤的很是吓人,搞得老爹给我熬了半个月的降火凉茶,直接把我的大姨妈给喝没了。

姑娘大了嘛,也不能啥事都跟老爹讲,更何况我这样的半路闺女,我偷摸揣着我的病历卡,去医院挂了妇科号。

事有多愿违呢?

就是你去看个妇科,都能碰上变态男主林珵。

林叔叔回来之后就住在我们小区了,离得也不远,前后幢楼,打开我家朝北的窗,都能瞧见他家阳台晒的衣服。

他也不怪我老爹差点把他儿子养成小废物,对我家极好,所以我老早就晓得了,他最近有个相亲对象,是个医生。

只是我没想到,是个妇科医生,更没想到林珵和他未来后妈的关系已经好到了这个地步,他一个半大男孩会来妇科办公室送蛋糕。

「云裳你生病了?

」林珵站在办公室门口,高高的个子为了屈就我弯了点腰,他近几年审美崛起,丑眼镜弃了,换了个细边框的,斯文败类气质隐隐约约开始出现。

他离我太近了,身上若有若无的洗衣液味道将我包围。

我越大越怕他,甚至怕得激素水平紊乱,我想逃开,林珵紧追,一激动嘛,我就感觉下面一股热流往外涌。

好了,医生不用看了,推迟二十几天的大姨妈被林珵吓来了。

回家路上我俩一言不发,公交车摇摇晃晃,开过落满银杏叶的街道。

林珵坐我前排,我看着他头顶的两个旋,有些迷茫,其实小变态目前都挺正常的。

我好像什么都没改变,但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原文里面,林叔叔在林珵小学毕业那年牺牲了,根本没有转业回来这么一说,所以那一年他被我老爹正式收养,从临时寄人篱下变成了永久寄人篱下。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林珵迫切地想真正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而为了安抚他,老爹跟他说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他跟云裳永远都不会离开林珵。

加之街坊邻居从小就爱调笑,他是云家的童养婿,所以林珵一直觉得云裳就该爱他、嫁他,云裳不依,反抗之后便激起了他的占有欲和阴暗面……「到站了,想什么呢?

」我的头被推了一下,顺着力道的方向看去,林珵穿着T恤牛仔裤,好样貌给他加了层滤镜,真是……妈不下去了好烦啊!「哎,你在闹什么脾气啊?

」林珵追上跑下车的我,见我脚步不停,就掰了一下我肩膀。

一掰给我掰出一身鸡皮疙瘩,长达七年的自我催眠,让我觉得林珵还是那个未长成的变态小魔头。

「别碰我!」林珵被我吓了一跳,他收了笑意,沉着脸看我,眼珠乌黑。

「云裳断了一条腿,反抗起来更加无力,她抵不住林珵的入侵,听着铃铛杂乱的响声,她眼前浮起黑暗。

云裳觉得自己病了,一个人被锁在房里的时候,她希望林珵早些回来,好将成团的孤独驱逐走,但林珵回来了,她又害怕,她害怕他的身体,害怕他的声音,害怕他的眼神……」原著的片段又开始在我脑子里漂,眼前的林珵和原来的云裳害怕的林珵重合,我颤着声音跟他道歉,「对……对不起……」没想到林珵直接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打断我,「算了,我知道女生大姨妈期间脾气差,不跟你计较!」我几欲落泪,人家一个好少年,我非要妖魔化人家,简直可耻。

小变……啊不,林珵十八岁,我也十八岁,这一年我们参加高考。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养废了男主,反正十八岁的林珵和书里那个一点都不一样。

林叔叔再婚了,和那个医生阿姨。

医生阿姨人超好,真把林珵当亲儿子疼,连带着我都感受了几年母爱。

林珵和我中考考上了同所高中,但是没有同班,他交了很多朋友,世界里不再只有云裳。

「你跟林珵青梅竹马,就没发生点什么?

」同桌抓着我八卦。

是了,林珵凭着好样貌和好头脑成了学校里极受欢迎的男生,我这个发小自然被关注得也多了,有些女孩子不好意思直接给他送东西,都托我转交,而我同桌则想近水楼台,三番五次说这些目的含糊的话。

我没理她,狠狠啃了口早上从林珵那抢来的苹果,发生什么?

我把自己代入受害者身份这许多年,满头满脑都是保持距离,我要妈到底,我能发生什么?

林珵在球场挥洒汗水,我这位置望出去瞧得极清楚,一记三分空心球,赚取喝彩声一片。

啧,这苹果酸得很,难吃。

「我不出省,我不想期末回家还要抢春运票。

」考完试商量志愿的时候,我抱着布偶熊跟三个笑没眼的家长说话。

我和林珵都考得不错,嗯,可以说非常好,好几个学校的招生办老师已经联系上了我老爹和林叔叔。

「切,没志向,而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读南大。

」林珵歪在我家沙发上,他离空调近,手上玩着遥控器,腿也不老实,人字拖挂在脚尖晃晃悠悠,一个男孩子,却白得耀眼。

南大在南城,离我们市将近一千六百公里,高铁将近十二小时,飞机也要四小时。

我的手捏住布偶熊的手,慢慢收紧,收紧。

「去那么远干吗?

一年都见不上几回,还是和云裳一样,读省内的好,咱们明大排名还比南大要高好几位呢!」医生阿姨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乐呵呵地道。

林叔叔没了以往严厉的模样,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我老爹自己闺女还没乐够,完全没心思管别人家小孩,手里拿着一叠招生简章,翻来覆去地看。

林珵在和他父母掰扯南大有多好,他喜欢的航天专业有多高端,但话没说完就被林叔叔打断,林叔叔说……他们很热闹,都在笑,我一个人坐在会被日头晒到的窗边。

盛夏,好像也不热,甚至还有点寒气从指尖蔓延上来,我看了眼对着我吹的空调。

哦,原来是因为你啊。

林珵二十岁,我也二十岁,他如愿去了南城读书,而我家里出了点事,也没留在省内,去了邻省。

我离家三百公里,他离我一千三百公里,我们的人生与原著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甚至觉得林珵都把我忘了。

大一大二这两年,他只主动联系了我三十七次,有许多次都是节日群发和投票帮忙,仅有四次是他主动找我又有内容的,两次祝我生日快乐,两次祝我新年快乐。

我将他的对话框置顶,翻来覆去地看他发给我的字眼。

大一的时候我在新环境受了些挫折,常常一大段一大段地同他说生活的不如意,起初他虽回我寥寥数语,但也能感受到他的关心。

再后来,我大片大片的绿色方阵只能得到一个表情图片,或者一句看得出敷衍味道的语句。

他应该很忙,我想。

这年寒假,我们都回了家,我是在林家吃的年夜饭,医生阿姨按习俗包了汤圆在守夜时候吃。

林珵不爱吃这些糯叽叽的玩意,八个汤圆舀了五个进我碗里,我看着吃干净的碗里复堆起的白圆子,白白胖胖,可可爱爱,随手戳破一个,里头馅料淌出来,将其他的都染了黑。

林珵冲我眨眨眼,无声地说:姐姐,帮帮忙。

从后脑到脚尖的战栗,我得把指节都攥白了,才能不被看出异常。

我曾将我脑中还记得的原著片段逐字逐句地默写在纸上,那些笔画构建的皆是香艳场景,以前我看到的是道德沦丧和欲海浮沉,但这会儿再看,我却好似看到了浓厚的不安。

林珵和云裳亲密长大,幼时他们仅有彼此,大了之后云裳却如四处征战的勇士,不断地扩张她的世界版图,只留林珵在他们的小世界里,卑微又害怕地等她回头。

可惜了,等了许久,只等来她的向前走。

既然如此,那就折断她征战的剑,将她从广阔天地里拉扯回来,关在眼里,只看得到他的暗房,让她重新只爱他,这样他便不必忍受有一日,会坐在云裳家属席上,看她的未来与他彻底分割。

林珵怕的是云裳再也不要他,像极了现在的我怕林珵再也不要我一样。

林珵和同学拜完年后,凑到我身边同我说:「云裳,春节快乐!」窗外有爆竹声,屋内有晚会大合唱,我回他:「春节快乐……」但是林珵,我不快乐,你别祝我快乐。

林珵二十一岁,我二十一岁,我送了他一颗铃铛,金色,指甲盖大,铃声清脆。

医生阿姨在一旁替我补充,「这是平安铃,烧头柱香才得来的,你好好留着可别丢了。

」林珵把它挂在钥匙扣上,在我眼前一晃而过,「谢啦!」我们原先分别两年的距离似乎在这一瞬消失不见了,他又成了那个眼里有云裳的林珵。

林家亲戚没剩几个,但医生阿姨家有许多,林叔叔和医生阿姨从初三忙碌到初六都不见人影。

好在林珵是继子,不必跟着挨家挨户奔波,留守家中独得清闲。

但他嫌弃他家网不好,连日窝在我家打游戏。

「你要在我家待到什么时候?

」我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看着沙发里躺得四仰八叉的林珵问道。

「不走了,你家风水好,我要在这里生根发芽。

」看得出来他刚赢了一局,嘴角翘翘。

我不继续搭腔,吹完头发换了套衣服,便自顾自往外走。

这时候忙碌的林珵终于舍得将视线从他的屏幕上分给我一缕,「云裳你干什么去?

」「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水果,要一起吗?

」我拉好靴子的拉链向他发出邀请,然后看着沙发上的人点点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毛衣上缩,露出一截线条清晰的腰,他正在男孩和男人界线模糊的年纪,举手投足皆是风景。

门口的我像视线被烫到一般,匆匆低头瞧地板的花纹,委实是关于这腰的片段太多,我无法控制自己不乱想。

年年正月都是春暖最明显的日子,我们走到弄堂口的时候,遇到大我们几岁的邻家姐姐和她的小孩,孩子看着两三岁模样,两人晒着太阳在念绘本。

「勇士科布向国王许下诺言,日落三次后必将打败恶龙,救出公主。

」「他穿过大漠和森林,在精灵的指引下攀上了恶龙所在的山峰。

不想山峰上有个下陷的洞,那洞好似无底,却又透出些许金光,科布趴在洞口看。

」「你猜猜科布看到了什么?

」小娃娃奶声奶气地回答:「看到浓(龙)……」「对,看到了红色的恶龙趴在金币堆上,正在睡觉呢!金币有好多好多,可怜的公主在金币堆边上擦金币,边擦边哭,因为恶龙说了,不擦完金币不能睡觉!」「噗……」林珵突然笑出声。

我不解:「你笑什么?

」「没什么,这恶龙还挺爱干净的。

」他手上拎着钥匙和水果,铃铛随他动作叮叮作响。

爱干净的恶龙拥有金币和公主睡得香甜,勇士科布却在窥探中拔出了长剑。

林珵二十一岁,我二十一岁,我希望时间在这一年停滞不前。

林珵确实在我家生根了,他不仅白天霸着我家沙发不走,晚上更是被子一铺,躺在我老爹的床上呼呼大睡。

大概是男孩的睡眠好,我敲房门许久,都不听里面有什么响应,便索性直接开了门进去。

窗帘没有关严,借着窗外的光能看见床上隆起的身形,我摸黑走过去,打开床头的小灯。

这下总算吵醒了林珵,他一脸蒙地看着我。

「云……云裳?

」他初醒,声音喑哑,「大晚上的,你干什么?

」我蹲在床边,尚矮了靠在床头的他许多,我问他:「你要不要回你家?

」「啊?

」「或者,你去我房间睡?

」林珵彻底清醒了,他撑着床坐起来,眉拧着,看怪物一般看我。

地板的凉意顺着我光裸的脚掌一层层上升,不止关节冷得发疼,我的头也好像要裂了一般。

耐心几欲耗尽,但我仍不想吓到他,只好扯了个难看的笑,与他慢慢解释,「我,我想在这睡,我想我爸爸了……」林珵满脸的不可思议瞬间褪去,换上怜悯和心疼,自从三年前我老爹出了意外之后,他常用这副表情瞧我。

他翻身下床,将我推进还带着他体温的被窝,温热的手掌在我额头贴了贴。

「云裳,云裳?

你好像病了,要不要去医院?

」林珵帮我将被角细细掖好,也不走,担忧地看着我。

这个晚上的我好似并不是我,我是游离在半空的魂,残存些许理智,冷眼瞧着床上那个我眼瞳黑黑,拉着林珵的袖子不放,「我不去,我只是害怕,林珵我害怕……」林珵躺着我身边,我看得出来,局促即将大过于担忧。

「你不喜欢我,对吗?

」我侧躺着,看着他,贴着枕头的眼角湿热。

「我没有。

」林珵很快否认,但看了我一眼后便迅速转头。

在我的视线里,少年郎绝色,朱砂红从耳尖往下蔓延,喉结滚动频繁,被这一幕取悦的我感觉满身被寒气侵蚀的血脉渐渐回暖,睡意层层笼上来。

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那就好……那就……好……」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还抓着林珵的袖子,只他睡衣还在我手里,人却不见踪影,半边床满是凉意。

我靠着床头,看着备忘录里密密麻麻的文字陷入了沉思。

勇士科布来找恶龙做什么来着?

夺金币?

还是找公主?

又或是,取代恶龙?

林珵二十一岁,我二十一岁,屠龙少女,终成恶龙。

我走出房间,正好看见拎着早餐回来的林珵,头发尖尖乱翘着,眼下青黑。

「你怎么还在?

」我嗓子疼,说话有些费劲。

话音刚落,便见林珵皱了眉,他将早餐随手一搁,从鞋架上拿了双拖鞋走过来。

他嗓子也是哑的,却说了许多话:「你怎么这么喜欢光脚,你家又没地暖,这么踩着人不难受吗?

寒从足生啊!」大概是医生阿姨常年念叨,他也学了不少。

鞋子扔在脚边,我退了两步,也不看他,只看着那双拖鞋。

我感觉头又开始隐隐作痛,额角连着牙齿,无一处舒适,情绪也差到了极点,质问的语气冲他说话:「你为什么还不走?

你回来干什么?

啊?

」脚踝被温暖的手掌握住,林珵将拖鞋怼到我脚边,我不动,他抬头看过来,面无表情,声音也是冷的,带命令的,「抬脚。

」我还犟着,但人不争气,眼泪淌下来滴到衣襟上,印出一团团深色。

「你哭什么?

」强行把鞋子给我套上的林珵站起来,现在换作他居高临下。

「你明知道我昨晚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昨晚什么意思?

」「我……」我哪里能想到这人这般的无赖装傻,气急无语之下,若孩童吵架一般,猛推了他一把,然后转身就跑。

可惜林珵腿长步子大,三两步便拦在了我前头,还在那装,「继续说啊。

」我懒得再与他吵,几乎是喊出来的:「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到我已经计划好了如何得到你,喜欢到我已经准备好了如何囚禁你,喜欢到我成了书里的林珵,要用折翼的方式得到我的心上人。

只不过,我还剩一丝舍不得,所以求求你,我的少年,快走吧……「我有说不行吗?

」林珵二十一岁,我二十一岁,我们都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珵拥着我,心跳声在我耳边,平稳,有力。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但是云裳,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很开心,这是我在别人告白的时候从未感受到过的开心。

」「我昨晚一夜没睡,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在可怜你?

」我闻言脊背明显僵硬了几分,换来他安抚性的轻拍,他顿了顿,继续说:「但答案是否定的,如果云伯伯还在,你害怕的时候来找我,我会更开心。

」「你没有弄错吗?

你可能只是觉得能得到好朋友的需要,很开心而已。

」我已经平静了,理智也回来了,所以即使心头开满了春花,也不耽误我杠他。

林珵没有回答,托起我的脸与我对视,眉眼带笑,像极了小区里阿婆养的大金毛,在我热气布满全脸后,他揶揄我,「那你呢?

你就没有弄错?

你可能只是对邻家哥哥有些许占有欲,情感认知错误而已。

」「你懂个屁!」我气急败坏地推开他,随即反身凑回去,拉着他的领子令他低头,纠正道:「还有,我比你大。

」「嗯,姐姐。

」他认得爽快,凑到我耳边唤我,声音绵绵的,毫无刻意勾引的味道。

但于我,却是真真要命了,我躲进洗手间久久不出去,后来听得他在外头问我:「姐姐,早饭凉了,重新买还是我给你煮啊。

」煮个鬼啊,我都已经被荷尔蒙喂饱了啊。

林珵番外一在我们面临分离的时候,事事还要与我们愿违。

云伯伯出事那天,是我们高考志愿填报的倒数第二天。

我记得清楚,那日天才蒙蒙亮,云裳来找我爸,人抖成筛子一般,将警察打的那通电话复述出来。

见义勇为,抢救无效。

前一个词有多风光,后一个词就有多令人绝望。

后来我们去了医院,还见到了轻生的那人,是个女孩儿,与我们一般年纪,被家长按着跪在云裳跟前。

云裳哭哑了嗓子,所以拼尽全力发声时,好似字字都带着血,「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跳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害死我爸爸?

!」问得尖锐无理了些,女孩儿在哭,她的家长护在前头,将云裳称托得像个绝望的战士,握着折戟,无盾,一身伤口赤裸地露着。

我从不知道可怜这个词可以这般具象,具象到这时候的云裳不管你对她说什么,都是错的,都是未经他人苦痛的言语。

「云裳,我们……我们去陪陪云伯伯……我陪你去……」我不想让云裳再面对这样的场景,手环着她的肩,半拖拽半搀扶地将她带离。

也是这会儿,我才发现,一起长大的她比我小很多,柔弱很多。

只可惜这般柔弱的姑娘,永远失去了那个会挡在她身前的人。

我同我爸说,我要改志愿,我要陪云裳去省大。

我爸没说话,阿姨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们……阿珵,阿姨没别的意思,就是,阿珵,你和云裳在恋爱吗?

」我顿了顿,恋爱吗?

自然是没有。

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喜欢云裳,我只知道现在想护着她,让她在伤心的时候,身前也有人挡着。

我没有认下,所以我爸和阿姨都不同意我改志愿这事,可志愿填报是网上的,我可以不与他们商议。

我登了云裳的账号,第一志愿到第五志愿,我与她的,无一有差。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小时候游戏的公园坐到了很晚,我觉得我是个义无反顾的勇士,舍弃一切,去陪云裳闯一个未知的未来。

只是那时候的我,哪里知道我挣扎许久送到她面前的,是她不要的。

如果我足够聪明和警惕,就该在志愿填报结束前去确认一下填报信息,毕竟我知晓云裳的密码,她自然也知道我的。

可惜了,那时的我满腹的自我牺牲和自我感动,紧张到连去见云裳都不敢。

直到6月27日17点30分,志愿填报结束,尘埃落定。

我去云裳家找她,门没关,灯没开,黄昏尚有余韵,云裳坐在东边的窗下抽烟,闻声望来时,周身烟气萦绕,如恶鬼重生。

你们害怕过吗?

害怕自己亲近的人。

我有,我对不起云裳,我那一刻只想掉头逃走,我觉得她像个会让人没顶的沼泽,靠近了都会万劫不复。

「林珵,我不去省大了。

」我在门口迟疑后退的步子,被她这句话制止。

「你什么意思?

」云裳的手肘抵着膝盖,脸放在手心里,红色的烟头就在眼角,不小心就会伤到她自己。

她轻轻地重复,「我不去省大了。

」「你安心去南城吧。

」她吸了口烟又说。

南城个屁啊!我什么都放弃了要去陪你!你就这样对我?

一句安心?

我走过去将云裳扯起来,烟被我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

我实在是气极,气得头脑发蒙,不知从何开始控诉,这时的云裳先出了声,「你的志愿我帮你改回去了,」她是教育的口吻,「你不要再这样了,前途是你自己的,没必要因为一时冲动全盘赔上。

」「这后果你担不起,我也不想承担。

」我被她几句话说得心口泛酸,我的挣扎我的不舍我的义无反顾,到了云裳这里,是不成熟,是不理智,是一时冲动。

人冲动时做的事,是从心的吗?

我不知道,反正我亲了她,或者是咬?

分开时云裳的唇破了个口子,而我的舌尖还残留着腥甜。

她看着我,满脸的惊惧,就像小时候她偶尔会露出的那种,好似刻在灵魂里的害怕。

我落荒而逃。

那个夏天,我们走在了不同的路上,并且看不到重合的希望。

云裳去了个二本院校,她一个能上顶尖重本的成绩,去了个二本院校。

不管是学校老师还是我爸和阿姨,抑或是我,没有人知道云裳到底要干什么?

她也没给我们机会询问,她消失了,处理完云伯伯的葬礼就消失了,他们联系不上她,而我,从没联系过她,我不敢。

如果从云裳嘴里说出再也不见,我想我会发疯吧,疯到……想让她再也说不出这种话。

十八岁的我,以为我们之间会一直沉默下去,沉默到距离将我阴暗的念头淡去,沉默到时间令我能接受我们的彻底分离。

可这个认知一直只持续到云裳主动来找我前的那一秒。

八月下旬,盛夏都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她才回来,穿着好看的裙子,站在弄堂口的路灯下,笑眯眯地用脚尖逗狗。

「林珵!」她冲我跑过来,仰头瞧我时面上是往常模样,眼神磊落到我不敢直视。

「嗯,你回来了。

」我们沿着弄堂一路走,走过家门口,走过小公园,再回到弄堂口,再走到单元楼下。

我们说了许多话,但没有一句关于志愿,也没有一句关于那个黄昏。

「云裳」「嗯?

」几个字眼在我舌尖翻滚许久,仍是没有传进她耳里。

「没事,早点睡。

」「好,晚安。

」这是我们十八岁最后一次见面,熟悉又陌生,熟络又疏离。

林珵番外二我知道云裳改志愿的原因,是在我们分离两个月后。

那时候南城的秋意尚不明显,但S城的夜晚已经感受不到燥热。

我跨越一千多公里跑来找云裳,脑中排练多次,但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还是质问:「云裳你到底在做什么?

」云裳的表情从初见的欣喜转为了错愕,还有一丝难堪和尴尬,我们太熟悉彼此,所以她立刻就知道了我在生气什么。

十八岁的我冲动、自以为是,我不去留意那一瞬间的欣喜,我只在乎那丝难堪,甚至感受到了背叛。

多可笑啊,我们这样的关系,我居然还是通过同学,才知道她在大学的真实情况。

云裳骗我,在她嘴里,在新环境的不顺是永远不好吃的食堂和永远占不到座的图书馆,可实际呢?

抢了别人的男友,把人前女友逼得差点跳楼。

我从知道这事后,就难受得后槽牙都隐隐作痛,恨不能将她团成小小一团,塞进我身体里,与我感同身受才好。

她如何能这般?

那人是有多好?

值得她背了骂名也要得到。

云裳看了我一会儿,后垂下眼睫扯起个笑,轻飘飘地说道:「那是徐雅燕的男朋友。

」说完便不再看我,望向日头消失的天际。

也不知道是天色暗了还是我的错觉,那一瞬我觉得她眼里的光熄灭了,像那西沉的日头,暗夜无穷尽地涌上来。

徐雅燕,是云伯伯六月救的那个女孩。

云裳的睫毛缓慢颤动,我憋了几小时的气,突然就被那黑鸦鸦的睫毛尖尖扎破了小口子,漏得干干净净。

若是几年后的我,应该会抱抱她,如我心里头真正想做的那样,告诉她不管如何,都还有我,所以不要用自己去惩罚别人的错,那太不值得。

可当下的我却努力压制着那点莫名的庆幸,嘴巴不知所谓地占领着道德制高点,说出自以为的话语,「就算是她的男朋友,你这么做就是对的吗云裳?

你能不能正常理智一点……」「不能!」大概是被我的话刺激了,云裳红着眼,手指冰凉却有力,将我抓着她手腕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声音透着些许疯魔,「我不正常?

林珵你有什么资格觉得我不正常?

!」「我不是……」我后悔莫及。

「死的是我爸爸!」「她不是觉得不能一起上大学就很绝望了吗?

那么分手呢?

分手了她不是更应该去死吗?

一次死不了,她就该去死第二次!」话到最后,已成诅咒。

我喉头一梗,无力感遍布了我全身,我此时醒悟想去拥抱她,却失了资格和立场。

「可是……」「林珵,我非弄死她不可!」云裳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转头走进夜幕里,背影决绝。

我无言可劝,在这场闹剧里,徐雅燕确实是罪魁祸首。

她当时寻死的原因在旁人看来简直匪夷所思——复读了还是考不上男友在的那所大学,所以想用死威胁父母去走关系。

只是运气不好,做样子做成了真,反而害了云伯伯。

她毁了一个本可站在云端摘星星的姑娘。

云裳改志愿就是想要自己来惩罚徐雅燕。

这前因后果一联系,我越发觉得我自己才可笑,这场错事里,谁都有理,唯独旁人劝告是无理的,如今好了,我是那个无理的旁人,我不仅想劝云裳,我还骂了她。

夜露渐浓,风里有几声压抑的抽泣,我听着幻觉一般。

云裳走得快,没几分钟就到了她宿舍楼下,我在她进大门前叫住她。

「云裳」「对不起。

」她脚步顿了顿,没回头,轻轻说了一句话:「林珵,你回去吧,今天就回去,我当你没来过。

」我没有听她的,我没有走,我在s城呆了两天,戴着口罩和帽子,偷摸地跟了云裳两天。

她确实当我没去过,隔天就发我信息与我说六食堂的师傅大抵是江南来的,炒的土豆丝都带着甜味儿。

这排了两行字的绿色方块,是她在河边吃三明治的时候发我的,她说应用技术的老师带着口音,上课听着很费力,这是她在图书馆待了一天后发我的。

我手指在键盘上停留许久,却没按下一个字,我不知道她这般自欺欺人的意义为何,我不想放任,却又不知如何去帮助她,最后的最后,我回了一句话。

「你没事就好。

」她粉饰着太平,我敷衍着她的演技。

只是每个月最后的那个周末,我都有了个固定的行程,去s城做一个跟踪者,偷偷看那个演技拙劣的演员编织不高明谎言。

林珵番外三云裳终究没有再和那个男的继续纠缠,因为徐雅燕不需要云裳的惩罚了,她父母生意被举报彻查,她不知是无法接受家境变迁还是什么,半夜里跳了江,这次运气好,没人救她,顺她的意,三四天后才被捞上来。

这则消息在本地新闻上占了很大的版面,我细细看完后点了关闭,过了一会儿想起到日子了,给云裳发了个祝你们七夕快乐。

她过了许久才回我,很冷淡的几个字,你也快乐。

嗯,你快乐我就快乐。

日子过得快,我们从事事都写在面上的孩子成了满了双十的大人,小城有小城的说法,二十岁以后便不再被称为小孩,因为这时候开始要真正负担起自己的人生了。

在大二的寒假前,前一年没回来过年的云裳收到了我阿姨的信息,毕竟受过几年疼爱,她拒绝不了长辈的央求。

我看着阿姨发给我的那张截图,长长吐了口气,真好啊,我们终于要回去了。

我本想着,诱惑云裳应当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我还算对自己有些自信,可我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走向。

手里的本子很厚,没怎么用过,隔好几页才写几行字,字体娟秀,内容……嗯……还挺精彩。

「你在干什么?

」一年多没清理的屋子满是灰尘,云裳打扫了大半天,额头上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许是不满我站着偷懒,拧着眉头看我。

我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本子塞回原处,指了指门边两个箱子的杂物,回答她:「喏,全整好了,一会儿你叫人来收走。

」她注意力被转移,又去将别处理出来要丢弃的东西放到一起,忙忙碌碌,跟空气里扬起的灰尘一样,一刻都不停。

「姐姐。

」我探究性地叫了一声,便看到云裳的表情变得很可爱,就那种极力想逃又努力忍住,还要装作一点事都没有的模样。

我在心里暗笑,说她是演技拙劣的演员都是高看,她分明连演员的门槛都没摸着。

二十一岁了,我们要开始为自己的人生筹谋。

我相信云裳的头柱香确实是诚心诚意地给我求的,因为一切顺利得不像话。

天花板被外头的光划分成好几块,明明暗暗。

正月的日子,我却如身处火炉,她拽着我的袖子睡过去了,大概是睡前哭得累,呼吸有些沉重,但是真实。

她的存在,她的需要,真真实实地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一夜未眠,幼兽入笼,猎人已然秉了十足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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