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结婚证
2024-05-04T00:00:00Z | 24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4-05-04T00:00:00Z
高危结婚证
婚途陌路:成年人的难言之瘾
我跟陆寻闪婚了,大学教授和女记者,看似天作之合,但实则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对他没什么企图,我希望他对我也不要有,我的心很冷很硬。
但婚后三个月,私生子、隐疾,我才知道,他跟我结婚的目的,让我恶心。
1
我跟陆寻领结婚证,是在我们相亲后的第二天。
结婚协议是我拟的,其中有一条:不接受婚内性行为。
陆寻一目十行,然后愉快地答应了。
当时我就提醒他,这一条,你看清楚了,是婚内,不是婚前。
「我知道,没问题。」
陆寻微笑着扶了扶眼镜,似乎在向我证明,四个眼睛看得很清楚。
从民政局出来以后,我整个人都还是恍恍惚惚的。
我任小琪,母胎单身的第三十个年头里,竟然真的就这么草草率率地把自己嫁掉了?
诚然,陆寻的相貌和气质已经算是所有男人里让我最不讨厌的那种了。
高高大大,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穿衣服挺有品的,脱衣服禽不禽兽那就说不准了。不过我并不关心这个,我们是无性婚姻,他在外面勾男惹女还是招猫逗狗,都跟我无关。
「明天收拾一下,后天陪我回趟老家吧。」
坐在副驾驶上,我脸朝窗外,对正在开车的陆寻漫不经心地说。
没等他答复,我又加了一句:「你先陪我回家,然后我再陪你去见你父母。」
我结婚,实在是因为被我妈催得快精神衰弱了。
我不知道她以前接受的到底是什么教育,好像女人不结婚就触犯了天条,十恶不赦。
说起来,她自己的婚姻明明也是一塌糊涂。我生父家暴,离婚后嫁了继父,我妈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去给人家儿子当后妈,她忍气吞声熬了这么些年,前两年我继父终于挂了,她终于解脱了。
我说她一个人跳跳舞,看看剧,做做饭,养养花,享受一下晚年生活不好么?怎么就一根筋地非要逼着我也往婚姻这个火坑里跳?
我是真搞不明白,结婚到底有什么好?自己进了火坑不算,还非催着逼着我也赶紧跳进去。
可我妈振振有词:「结婚当然有好处啦。要是不好,我还能结两次?」
我以为,陆寻家里也是这样的。
没想到,听了我的话后,陆寻摇了摇头:「你要回家我陪你,我父母那边不用。」
嗯?
我很是惊奇。
「我爸妈都是很敏锐的人。他们一生相爱,幸福和谐,一眼就看得出你的眼里对我没有爱,我带你回家,他们反而会担心。」
陆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老凡尔赛了。
我更奇怪了,如果陆寻说的都是真的,他没有被逼婚,那他为什么跟我结婚?只见过一次面就跟我领证,甚至连基本的夫妻生活都愿意放弃。
除了陆寻是 gay,或者他不行,我想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结结实实叹了口气。
陆寻看了我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样。」
哈?这么敏锐吗?连我想什么都能猜到?
哦,也对,陆寻是个大学教授,教心理学的。
我索性直接问了:「那你为什么会愿意跟我结婚?」
「你有钱啊,我想吃软饭。」
我用手指抹去额头上的三滴汗,然后弹了弹身下这辆小 polo 的窗玻璃。
车是陆寻的,十多万的代步车,没我的车好。
不过陆寻一个大学教授,除了那点死工资,基本上也没什么油水,收入估计真的没有我高。
我是个记者,目前在市电台一档民生栏目任职。月薪两万一,单位管三餐,在市中心租着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过得还是挺潇洒。
等红灯的时候,陆寻眯着眼看我。他的五官很别致,一说话就好像在眯眼笑。
我想了想,说,陆寻,虽然我们现在结婚了,但请你牢牢遵守我们的婚前协定,不要试图破坏我原本的生活节奏,否则,我可能真的会对你不客气的。
你知道一个连性生活都不需要的女人,她做起事来能有多极端多恐怖?
陆寻笑了笑,举单手投降状。
说实话,他用另一只手打方向盘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帅。
吃软饭,他确实有这个资格。
我是记者,他是大学教授,我们的职业都算体面,也有相似的教育背景和文化共识。
那么,不管是形婚也好,无性婚姻也罢,我们应该能处得和谐顺利。
只是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切,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2
陆寻把车开到江景花园的时候,我开始不淡定了。
这地方寸土寸金,是宣城最高端的社区之一,这里的房子,我几辈子都买不起。
陆寻住这里?不会吧?这小区的业主,怎么可能会为了仨瓜俩枣的租金,把房子对外出租呢?
我疑惑地看着陆寻。
不愧是心理学教授,陆寻把车停稳,指着前面那栋楼的最顶层对我说:
「上面那个,顶层复式,我买的时候挺划算的,阁楼是赠送的,五万三一平,贷款的。」
我瞪了他一眼:「三年前这房子开盘的时候,我是现场记者。你有五万三一平的?有多少给我来多少!」
五万三?做梦吧!十五万三还差不多!
陆寻有点尴尬地抓了下头发:「主要是离学校近。不过,还贷压力确实很大。」
「所以只能开十万的车?」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金黄色的小 polo,突然有点怀疑刚才陆寻是怎么把自己的大长腿给塞进去的。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停了过来。
车上下来了一个四十来岁,圆润温和的大姐。
「陆教授您回来了啊!」
我狠狠地震惊了!果然是有钱人住的小区,随便一个穿得像家政阿姨的人,出行都开着两百万的车子!
「嗯,回来了。」陆寻点点头。
大姐下了车,拎了包,笑眯眯地看着我:「这位是……」
「王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太太,刚结婚。」
陆寻大大方方地介绍我,我只能压住惊讶,硬着头皮,微笑着叫了声王姨。
「呦!恭喜啊陆教授,看来今晚我得多做点好吃的了!那什么,这个钥匙给你,车我漆好了。polo 你还给我吧,我正好去超市买点菜哈!」
说着,王姨用自己手里的保时捷的钥匙换走了陆寻的 polo 钥匙。独留我在风中凌乱着。
「陆寻……」
我愣了半晌,转头看向陆寻。
「王姨是我家阿姨,我的车刮了,她帮我去 4S 店取回来。」陆寻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原来他今天开去跟我结婚的车,是他家阿姨的买菜车?
电梯停在顶层,门开了,我站在门口怔怔不敢进。
陆寻问我:「怎么了?」
「陆寻,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很有钱?」
我看着陆寻,眼中充满了纠结和警惕。
陆寻皱皱眉:「你所谓的很有钱,多少才算很有钱?」
「就是跟我的经济条件差距特别大,天壤之别那种!」
我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看现在才两点半,民政局四点才下班,如果咱俩差距太大,现在去离了也行。
「任小琪,你是不是有病。」
陆寻扶了扶眼镜,看似有些不悦,但他的嘴角是往上扬的。
我摇头,我说不是这样的。
「我们结婚了,就是合法夫妻。但门当户对这种事,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如果你拥有超乎我认知的财富和社会地位,那么在日后的相处中——」
「你别跟我说,这也是你妈教你的?」
陆寻打断我的话。
我点点头。
的确是,我妈两段婚姻都很不幸,归根到底,不就是差在门不当户不对上么?
第一段婚姻,我妈低嫁了。我生父是个没念过书的小混混,好赌酗酒,喝醉了就打她、打我。为了离婚,我妈几乎掉了半条命。
第二段婚姻,我妈高攀了。我继父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他打心底里瞧不起我妈,娶她回来,不过是看在她贤惠能干,做得一手好菜,能帮他照顾前妻留下的儿子而已。
「你继父是干什么的?」陆寻问。
「是我最讨厌的一个职业。」我低头,盯着自己的皮鞋尖,我说:「大学教授。」
陆寻长出一口气,趁我不备将我拉进玄关。
「结婚第一天就离婚,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另外,我没你想得那么有钱,家里的钱是父母的,和我没关系。你嫁给我,做好吃糠咽菜过苦日子的准备就行了。」
3
第二天,我带陆寻回老家。如我所料,我妈对他简直是一百二十分满意。
出身知识分子家庭,体面的工作,人长得又周正,简直是我妈心中完美的女婿人选。
临走前,她还专门把我拉到一边,悄声问我,小琪,你俩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我不耐烦摆摆手:「再说吧,我俩都忙。」
「忙什么忙啊,都多大年纪了?」
我妈脸一沉,急了,「我告诉你任小琪,孩子一天不生,你拿什么绑住男人啊?像陆寻这样的家庭,能看上咱们就不错了。你还不赶紧把他牢牢攥住了——」
「你倒是生得出孩子,是我亲爹能绑住,还是我后爹拿你当盘菜了?」
我火了,说话很毒。
「你!要不是我在你继父面前忍气吞声,你能有机会去重点高中念书,能有机会上大学?!」
「所以我不想将来也像你一样忍气吞声啊!干脆不要生不要养!」
这番争执的结果,以我妈被气哭告终。
第二天一早,我就离开了老家。
后来我才知道陆寻给我妈留了一个大红包,里面放了八万块。
我们那边有给彩礼的习俗,我没提过,估计陆寻是自己打听的。
回宣城以后,我和陆寻相安无事相处了一个来月。
每天早上,我们各自去上班,他忙他的,我忙我的。
王姨每周一三五上门,打扫洗衣买菜做饭。平时我们都在单位食堂解决三餐,周末的时候,陆寻偶尔也会心血来潮下个厨。
他的厨艺特别好,所以我忍不住调侃他:「你不是一位脱离了低级生理需求的人类高质量男性么?怎么还整天琢磨着怎么做饭好吃?」
陆寻臭不要脸地看着我:「那还不是因为还有你这张世俗的嘴巴需要喂饱么?不塞你点好东西进去,你能乖乖听话?」
我也不知道为啥,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五颜六色,怪里怪气的呢?
那天,是我结婚以来第一次在他面前红了脸。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陆寻刚洗了澡下来,身上还没有完全擦干的水渍透出了他结实紧致的腹肌。
他有健身习惯,体型保持得很好。
这么来看,他或许真的是个 gay。
打脸来得太快,两天后一位不速之客突然找上门来,彻底颠覆了我对陆寻的认知。
那天我外出跑新闻,忙完都快三点钟了,我也就没回台里,直接回了家。
刚到小区门口,就被一个女人拦了车。
这车是陆寻的,就那辆银灰色的保时捷。他借给我开的,答应我不用我付油钱。
拦车的女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皮肤很白,长得很漂亮,眼神却有点恍惚,精神状态不怎么好。
我奇怪地问她,你找我?
「你是陆寻的妻子吧?」
女人意味深长的样子,让我心生不妙。
我应了一声:「你是……」
女人得意地看了我一眼,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甩手又是一记重磅大炸弹丢过来。
「我是陆寻他儿子的妈。」
看着女人划开手机屏幕,展现在我面前的一张照片,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
陆寻在左,女人在右,当中的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
背景是迪士尼小镇,一家三口出行,浪漫又温馨。
我定了定神,脸上挤出一个挺尴尬的笑容:「所以您,是他前妻?」
除了这个可能,我一时也想不到别的。
然而女人直接就给我跪下了!
是真的跪下了,当街跪那种,一把抓着我的衣服,怎么都不肯松!
「我求求你,你离开陆寻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啊!」
我直接傻眼了,资深记者当了这么多年,我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我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陷入这么尴尬难堪的境地。
「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我拼命拉她。
「我不起来!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你带我去见陆寻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任性,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你起来好好说啊!」
眼看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我的脸都没地方搁了。
就在这时候,那女人突然仰面一倒,整个人开始抽抽起来。
不多时,她眼睛翻了,口中一个劲儿冒白沫。
「这是羊癫疯啊!快打 120 啊!」
我在病房外面坐着,半小时后,陆寻才赶过来。
「乔禾怎么样了?」他问我。
我说,打镇定剂了,人还睡着。
「她怎么会突然过来找你的呢?」陆寻问我。
陆寻抓了下头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局促紧张。
我冷笑一声:「你问我啊?」
这时候,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拖着一个小男孩来了。
那是乔禾的妈妈和她的儿子小蛋。
我瞅瞅陆寻,说:「你看,你儿子长得多像你。」
陆寻皱眉:「小琪,你胡说什么呢?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哪样了啊?」
我简直哭笑不得,我说陆教授,咱俩为什么结的婚我心里没数么?
那你明明都有老婆孩子,你干嘛抛妻弃子地随便找个女人又闪婚?
而且不图我钱不图我色的,你该不会就为了故意气乔禾的吧?
我敏锐的记者思维一下子燃了起来——
捂着嘴,我大惊失色:「我的天!陆寻,那女的是不是把你给绿了?所以你才不原谅她?」
陆寻凶着一张脸:「任小琪你有病是不是?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打住!」
手机响了,我看了一眼单位的来电:「我没兴趣知道你俩以前的事,我找你结婚就是图个干净省心。那既然现在不干净不省心了,我给你几分钟时间想个像样的说辞,然后咱俩趁着没到四点半,赶紧体体面面去把婚离了。我先接个电话哈!」
电话是我同事打过来的,一接听,那边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叫喊声。
「你别砸了!喂,我警告你!报警了啊!」
「住手!你到底想怎么样!」
「喂喂,小琪我跟你说,不好了!有个男的自称是你哥,扎在你工位上不走,说今天一定要见到你!」
4
我心里骂了句操他大爷的任高飞,挂了电话就冲了出去。
任高飞是我哥,没血缘关系的。
我妈带我嫁给任志光的时候,我才八岁,任高飞十二岁,是我继父和他亡妻的儿子。
估计是怕他受后妈的气,所以他大多时候都是在奶奶家。
他的奶奶和姑姑、叔叔没少嚼舌头,以致于他对我和我妈怀有天生的敌意,即便我妈任劳任怨当牛做马的,到最后也捞不着一句好话。
他爸是体体面面的大学教授,可惜这小子不学无术,三十几岁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这次跑来我单位闹,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原因——
为了争我继父生前留下的那套房!
我继父原来有套小房子,是任高飞爷爷留下的,才六十几平,我和我妈嫁进去以后,一家四口人非常拥挤。
后来学校给分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的福利房,五年期的共同产权。五年以后,就算是商品房了。于是继父就把这小房子给了他妹妹——也就是任高飞的亲姑姑——结婚用了。我们一家四口搬进了大房子。
这套大房子虽然是学校分给我继父的,但那会儿他和我妈已经结婚了,而且前期个人要出资六十万,我妈卖了我外公外婆留下的房子,跟我继父一起出的这笔钱,所以这房子本来就是夫妻两人共有的。
我继父死了,这房子若要分,那得是分我继父的那部分,再一分为二,按市值最多也只能给任高飞四分之一,也就是八十多万。
可是他不满意,说什么那房子是他爸爸的,自己至少要一半。
就这样,前两年为这房子的事,我们两家也没少扯皮。
后来我和我妈不堪其扰,干脆把房子给卖了。
钱多钱少让法院去判,最后的结果当然没什么悬念,年初那会儿就判下来了,钱也跟他家结算清楚了。
我就是怕他总来骚扰我妈,才让我妈回老家的。可是这人要是不讲道理,那可比癞皮狗还要赖皮。
我回到单位,看到任高飞坐在我的椅子上,双腿翘得高高的。
已经临近下班,办公室里外都围了不少人。
我上去一把就把任高飞的烟给扇飞了,我说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任小琪,你不把我该得的那份吐出来,今天你就别想囫囵离开这儿了!」
我说行啊任高飞,几天不见,能耐见长啊?
你跟我要多少,我就给多少,那法院是幼儿园啊?
「你有种在这儿立霸,你有种继续砸啊!我们有保安,有警察,我还怕你闹不大呢!有种你往我这儿招呼——」
我指着自己的脑壳,笑他是个孬种:「今天你要是能把我放躺下了,回头坐个十年八年的牢,我反倒清净。」
见我压根不吃硬的,任高飞又软了。
「小琪,咱们怎么说也是兄妹一场嘛,你也不能眼看着你哥走投无路是不是?我最近做生意亏了点,你说你和姨两个人手里握着好几百万呢,也没啥急用场是不是?先借我点呗,回头我赚了,我给你们分红——」
「滚。」
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我的态度激怒了任高飞,他一蹦三尺高,指着我的鼻子辱骂我:「任小琪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跟你妈两个嫁进来,不就是卖完你妈再*你,你当我不知道是吧?」
「咣当」一声,我操起手边一个订书器,直接砸在了任高飞的脑壳子上!
我在拘留所里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陆寻带着律师进来,把我保了出去。
后来我才知道,他跟任高飞私了的,赔了他五万达成了和解。
我连一句感谢都不想说,我一路跟在他身后,像他提在手里的行李箱。
快到家的时候,我说:「我上去收拾东西,明天咱俩去离婚。你把乔禾和小蛋接回来吧。」
陆寻哭笑不得:「小琪,你怎么就一根筋呢?我和那孩子哪里长得像了?」
陆寻说,乔禾可不是他前妻,甚至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只是他的病人,一个有着严重心理障碍合并妄想抑郁症的女病人。
单身未婚,却带着一个儿子。
陆寻说,自己只是看她太可怜了,偶尔多关照了一些。
结果,这姑娘妄想症犯了,非要说他是她的男人。
听完这些,我不厚道地笑了:「话说,女病人爱上自己的心理医生本来就是很常见的事,否则怎么叫病人呢!但你作为一个专业人士,你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呢?还带着人家母子两个去迪士尼,你可真敬业啊!」
我犀利地提出了质疑,甚至已经做好了抨击的大纲。
谁叫我是个以笔代枪的有良知的新闻人呢?
「瞅你这幸灾乐祸的混账样!」陆寻瞪我。
我说,那可不,我是记者,致力于挖掘事实真相。
「行,你要想写乔禾的事,以后我保证你有机会。」
陆寻这个乌鸦嘴,竟一语成谶。
临近五点半的时候,乔禾的母亲打了电话过来。
我和陆寻饭都没吃,急忙出门。
乔禾站在医院的天台上,穿着一件素白色的长裙,随风起舞。
「乔禾!」
我和陆寻跟着保安爬上楼顶,此时警察还没到位。
「小禾,小禾!小禾你快下来啊!」
乔禾妈妈坐在一旁的水泥地上,哭得力竭声嘶。
「乔禾!」陆寻大声呼喊着:「你冷静一点,想想小蛋,想想你妈妈!快回来,不要做傻事!」
乔禾回过头,长发被风吹散,笑得甜美又凄绝。
「陆医生,谢谢你。我已经想起来了很多事……给你添麻烦了,真抱歉……」
陆寻白着脸色,一边大喊她的名字,一边试着往前靠近。
「你别过来!」乔禾激动大叫。
陆寻不敢再动,「乔禾,听话。既然你什么都想起来了,你就应该明白,那些噩梦已经过去了。你听话,下来。」
「不会过去的。」乔禾摇头,「永远不会过去的,我已经毁了,我的一辈子都毁了,还有我可怜的小蛋,只要我活着,他就永远会被别人指指点点。除了死,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不!这不是你的错!乔禾,你是个好姑娘,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为此付出代价。但这个人,绝对绝对不应该是你和小蛋!」
乔禾的泪水随着风飘过来,落在我的脸颊上,烫出我心口上的共情。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乔禾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只是一低头,我看得到我手腕上陈年的割腕伤——
我想,那种共情,大概来源于这个世界对女孩子们的敌意。
「陆医生,谢谢你。可是我不死,那个人渣又怎么能得到报应?」
乔禾说完,纵身一跃。
「砰」的一声!
楼下是高八度的尖叫声,人们在惊呼,在围观。
他们像我一样,只嗅到这场意外里猎奇的味道。
5
回家后,陆寻一头扎进了洗手间。
一个小时后,陆寻出来了,眼睛很红。
他没理我,直接上了楼。
我跟进去,看到他坐在阳台的地上抽着烟。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抽烟。
我靠着他坐下,从他手里接过烟,就了一口。
很呛,呛得我眼睛也跟着疼。
然后,陆寻给我讲了乔禾的故事。
乔禾上大学的时候,还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姑娘,爱说爱笑,人人都喜欢她。
人人都喜欢她,禽兽也喜欢她。
那个禽兽叫金鼎元,是乔禾的专业课教授。
他总是以指导课业等名义有意无意接近乔禾,最后终于有一天,在一次学院活动之后,他将乔禾灌醉,侵犯了她。
为了安抚乔禾的情绪,他谎称自己是真心喜欢乔禾,并哄骗乔禾,说自己已经跟妻子离婚了,等她毕业后就跟她结婚。
就这样,可怜的女孩陷入了禽兽的 PUA,三年为他流了四个孩子,最终万劫不复。
东窗事发,禽兽的老婆打上门来,所有的脏水都泼在乔禾的身上。
她从学校退了学,才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医生说,再流产的话,她很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做母亲了。
生下小蛋,乔禾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她和她的家人不是没想过去找金鼎元讨公道,可是金鼎元的背景通天,乔禾这样的女孩,不会是第一个受害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几年状告无门,乔禾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去年初,乔妈妈带她来找陆寻做心理咨询。
温柔体贴的心理医生,让这个可怜女孩产生了病态的依恋。
她的精神时好时坏,这也就是她一开始突然来找我时,疯疯癫癫的缘故。
最后,陆寻对我说:「小琪,有关乔禾的事,我那里有一份完整的口述资料。你,能写个报道文案么?你是记者,说话有分量,你爆出去的料,会得到相关部门的重视。」
我怔了一下,盯着陆寻。
我说:「你什么意思?」
「金鼎元那样的畜生,不该逍遥法外。」陆寻低着头说。
我笑了:「陆寻,全世界就我一个记者么?」
「金鼎元背景很深,我找过其他媒体,要么没有人敢报,要么就是只想享受流量的红利,都不是真心想帮助她。」
「我不接,我怕有危险。」我毫不犹豫地拒绝。
陆寻说:「小琪,我以为,就算全世界都不帮乔禾,你也会去帮她。」
我笑:「为什么啊?」
陆寻的眼睛依然明亮:「小琪,我知道你的事。」
我脑袋一炸,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说他知道!他知道什么?他到底知道什么?
「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陆琪直视着我的眼睛。
原来如此。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的声音冷冷的:「你知道什么?就因为我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所以我义不容辞,所以我不能拒绝,是不是?」
「小琪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个狗屁!」
我呼地一声站起身,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
这是我第一次在陆寻面前流泪。
「我告诉你陆寻,我跟乔禾不一样!她脑子蠢!她自甘堕落!她自作自受!我呢?我他妈的,我被我继父强奸的时候,我叫救命了!」
我真的喊了,求了,我挣扎了,我也绝望了……
可我能怎么办?我妈以死相逼,让我不要报警,让我忍!她说她丢不起这个脸。
是啊,离开了继父,我妈怎么生活?我还在上大学,而她,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
我抑郁,我脱发,我自残,我以为我的人生彻底完了!
我熬啊熬,终于熬到那个禽兽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陆寻还要来揭穿我的伤疤!
「小琪!」
陆寻将我紧紧搂在怀里,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胸腔里的心脏如此鲜活有力。
我歇斯底里地大哭,但我不想在他面前哭出声。我张口咬住他的肩膀,狠狠地咬。
他一声不吭,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
他说,小琪,你一定会愿意帮助乔禾的,对么?
只有为乔禾讨回一个公道,你才能真正救出你自己。
「小琪,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我恨恨地说,陆寻你少给我放屁,你不是心理医生么?你就是想治好我的心结,治好我的性冷淡,然后好睡我是不是!
「你来啊!老娘有什么心结?老娘是受害者,老娘又没错!我凭什么因为那个禽兽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都毁了?」
我一扑身就把陆寻压在了身下,直接骑上他的腰。
我撕扯他的衣服,像一只中了邪的豹子。
我说,我用不着你治愈,你想睡就睡啊,今天你要是不做点什么,你丫就是孙子。
然后,陆寻就真的当了一回孙子。
他不行,是真的不行。
我分明能感觉得到,他对我是有感觉的。
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他没能成功。
我郁闷地爬起身,在后半夜的蒙蒙细雨中,走出了家门。
我坐在马路边,手边放了好几罐啤酒。
都是刚才在便利店买的。
我很努力地喝,却怎么也喝不醉。
大概是因为,那酒喝进去立马就出来了,全变成了眼泪。
6
我纠结了整整一周,终于做出了决定。
没错,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记者,我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去为别人抗争。
可是,如果当年有人为我抗争了,如果当年,有人能站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一起面对邪恶,我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我选择当记者,不正因为我曾孤单站在雨里,所以才想为别人撑一把伞吗?寻求真相,声张正义,我忘记自己的誓言了吗?
girls help girls,乔木的痛,没有人比我更懂。
我联系乔木妈妈,拿到了很多一手材料。回到单位后,我跟我的上级领导说,我有个稿子要发。
不出所料的,提交复审的时候,稿子被拦下来了。
说我没有证据,不符合一个媒体人的职业道德。
我笑说:「要什么证据?小蛋不就是证据么?是不是那畜生的,亲子鉴定还不够?另外乔禾自杀的时候二十四岁零六个月,不如咱们推算一下她生小蛋的时候,多大年纪?」
「任小琪!你简直胡闹!你知不知道金鼎元什么背景啊?」
我仰起头,笑着说:「我管他什么背景?我只知道他是个人渣。」
我说,你们不发,我就到别的媒体去发。我不相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找不到一个敢说真话的人!
几经波折,新闻稿终于发出来了。虽然没有直接用当事人的姓名,但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按照惯例,这样的新闻一定会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和彻查,我知道,金鼎元一定会有所动作,但我一点也不怕。
就在第二天一早,我和陆寻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开门却发现外面没人,只有一个帆布包。
打开来,里面是五十万的现金。
我们对视了一下,报了警。
接下来一周,陆寻都来单位接我。我知道,他怕我出事。
于是我笑他,你担心什么啊,当初不是你把我拉下水的么?我死了,你当英雄,正好以丈夫的身份继承我的花呗。
陆寻沉着脸说:「小琪,我是担心你。」
我眯眼一笑:「陆寻,你爱上我了啊?」
「琪姐!」
真扫兴,有个同事突然从后面追上来,叫我。
我赶紧跟陆寻分开,回头应声:「什么事?」
「差点忘了,你有个包裹在前台呢。」
我和陆寻面面相觑。
我说,我最近没买东西啊?
包裹沉甸甸的,打开来,是一只血肉模糊的黑猫。
我尖叫一声,吓白了脸。
我和陆寻冲回家,看到大门被人撬开了,到处被人泼了红油漆。
接下来,依然是报警,调查,取证。动静越来越大,除了我的一封新闻稿外,渐渐地,其他受害人也开始在各大平台揭发金鼎元。
终于,我们微不足道的发声,引起了司法部门的重视。
为了保证这场官司能够获胜,除了寄希望于陆寻的律师团队之外,最重要的是保护好活生生的证据。
我问陆寻,要不,先把乔妈妈和小蛋接到我老家怎么样?等开庭的时候再回来?
「你妈妈同意么?」陆寻问。
我不太确定,只能说,试试吧。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于是打了电话回家。
果不其然,我妈把我一顿臭骂,说我多管闲事吃饱了撑的,跟人家无亲无故的,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么?
我被骂到怀疑人生的时候,反驳了一句让我妈也怀疑人生的话——
我说妈,我被任志光强奸的时候,哪怕有一个陌生人能站出来见义勇为保护我,我也不至于自杀那么多次!
挂断的电话那边,我妈是什么反应,我已经不知道了。
我愣愣地看着陆寻转身冲进了洗手间,半晌没出来。
我敲敲门:「陆寻你没事吧!」
他突然推门出来,像炸弹一样扑到我身上。
他把脸埋在我肩膀,手臂的力度几乎要把我揉断。
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他说:「小琪,对不起。」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以为他是因为担心我,压力太大了。
我笑着说你放心吧,现在这件事已经发酵成这样了,我倒不信金鼎元还敢动我。
可他却把我抱得更紧了。
我说,我快透不过气了,陆寻……你,你让开一点,别拿东西顶我啊。
话一出口,我自己反而愣了一下。
陆寻低头,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吻了我。
我低声问他,要不要再试一试?
他将我直接推到在沙发上,可是当我们正式开始的时候,他又不行了。
「对不起,小琪。」
他抱着我,这道歉声真的让我太心疼了。
我不知道陆寻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天为什么这么残忍,让一个这么优秀这么完美的男人有这样难以启齿的缺陷?
那我,有没有可能让他恢复正常呢?
可是,上天没有给我们这个机会。
开庭的前三天,我和陆寻从律师那里回来,经过地下停车场时,遭到了袭击。
我一眼看到三五个身形晃动着,投影在停车场的墙壁上。
他们的脚步越来越快,来者不善。
「陆寻。」
我拉着陆寻的手,另一只手摸索着电话准备报警。
然而陆寻单手护住我,冲我使眼色。
「报警来不及,你先跑!」
那些人的动作快如闪电,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陆寻的身体已经挡在了那把尖锐的匕首之前。
我从来不知道,男人的身体,原来也是可以那样伟岸,那样让人充满安全感。
「陆寻!」
「救命!救命啊!来人啊!」
我抱着陆寻,双手按住他腹部汩汩流血的伤口。
那种恐惧,瞬间冲淡了我十多年来的噩梦。
「陆寻!陆寻你坚持一下!陆寻!」
「小琪……」
他吃力地弓着上半身,嘴角微微一动,鲜血就止不住地溢出。
「对不起……如果当年,我可以再勇敢一点。」
7
金鼎元的案子宣判下来的那天,我同时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告诉我说陆寻的父母从国外过来,把他带走了。
也是,我是他的妻子,却不是他真正的妻子。
陆寻受伤失血严重,脑部缺氧导致昏迷,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他的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说是要把他带回国外去,他们问我,还有什么要求,会尽量满足。
我只在电话里说,我想知道,陆寻有没有什么东西留给我。
他妈妈想了想说,陆寻有封信,夹在他的结婚证里。
上面写着:小琪亲启。
十六岁那年的暑假,我捉了一只蝉,于是以为自己捉住了整个夏天。
那天,我妈做了一碗凉粉,让我送到继父任志光的办公室,他在值班写论
文。
蝉鸣阵阵,整个办公室,乃至整个走廊都空无一人。
空调坏了,他看着我进来,满头大汗。
我以为任志光会舀起凉粉,可他却掀起了我的百褶裙。
他强迫我的时候,世界全都黑暗了。
我只记得,在门玻璃后,有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清瘦身影一晃而过——那个男孩子,他看到了。
陆寻在信里说,他是过去提交保研材料的,最后一道流程,就是身为系主任任志光的签名推荐表格。
所以他害怕了,犹豫了,然后选择了离开……
陆寻说,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发现自己不行了。
他交往过各种女朋友,环肥燕瘦风情万种,他去看那种片,去刺激自己,可无论如何,都不行。
他病了。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天下午,我被任志光压在桌子上哭喊恳求的样子——
最后,他放弃了保研,考了心理学专业。
他想救自己,也想救千千万万个像乔禾一样的女孩子。但他最想救的,是我。
8
又一年秋天,我仍然单身。
年前申请领养小蛋的资格终于下来了。今天,是开学日。
我送他到校门口,看到他主动给女同学开门时绅士有礼的样子,我很欣慰。
阴霾终究都会过去,日子一点一滴,温馨且平静。
放学时我牵着小蛋的手回家,走到街角时,我看到了一个身影。
夕阳给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光,他身材高大,五官温润,即便不笑,嘴角也总是翘起来的。
我的泪水模糊了眼睛。他身上的光,我真的很想牢牢抓住。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让所有的罪恶曝光,让所有的正义虽迟但到。
两年后,我和陆寻迎来了我们的第一个女儿。
加上小蛋,我们儿女双全了。
教女儿,保护好自己;教儿子,严于律己。
愿天下所有的父母,不再心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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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1-08-12 15:33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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