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之人
2024-06-02T00:00:00Z | 154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4-06-02T00:00:00Z
宫外之人
凤凰涅槃:惑国妖后的荣宠之路
夜深人静的时候,穆澜和李时裕才回到宫中,但是穆澜却并没醒来,仍然昏昏沉沉的睡着,自从秋祭回来后,穆澜好像极为容易陷入这样的睡眠里,也好似怎么都叫不起来。
但是穆澜并没怀有身孕,所以这样的情况,也让李时裕紧张不已,只是御医来来去去,都没找到可以解释的情况,最终就只能是穆澜的过于疲惫,要多加休息。
但也确实是疲惫。
从西域一路赶回来后,宫内接二连三的事情,还有接下来的大婚,不管是哪一项,都足够让穆澜支撑不住。
就算穆澜什么事都不需要考虑,但是很多事还是要询问过穆澜的意见。
加上穆澜并无其他的异样,所以李时裕倒是也没再多想。
很快,李时裕把穆澜安置在床榻上,这才转身和容九回了御书房,龙邵云和穆战骁已经在御膳房内等着了。
御书房的烛光倒是一夜到了天明。
……
又是半月过去。
太皇太后的后事也已经处理稳妥了,何家的人,被李时裕才彻底的追杀的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就留稚儿,李时裕都不曾放过。
这一场杀戮,也让大周的人胆战心惊,不敢有任何的异心,之前的暗潮汹涌,倒是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而让穆澜觉得唯一不同的是,李时裕好似从太皇太后过世后就不曾再过问过穆澜身份的事情,就好像这件事被掀了过去一般。
穆澜原本应该要放心的,但是这高悬的心却怎么都放不下来,那种忐忑一直压在胸口,让穆澜无法喘息。
而唯一能和穆澜交谈的两人,却都不在穆澜的身边。
而对于穆澜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小莲仍然活着,只是也仍然昏迷不醒。
李时裕并不曾在提及自己身份的问题,着实是甜蜜了一阵。
他会带着穆澜到京都远郊的护城河边放河灯,在入夜的时候,两人会悄然出宫,找到一个静谧的地方,看天上的星辰闪烁,会低调的坐在京都的小馆子里吃一碗牛肉面。
也会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在市集给自己心爱的女子买一盒胭脂水粉,寻一朵娇艳的花。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曾真的让穆澜放下心里,心口的那种不安始终都在,带着忐忑,总觉得会发生何事。
特别是李时裕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让穆澜心跳加速。
越是平静,越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
在大婚前的几日,李时裕和穆澜就不再如此了,因为大婚前有很多需要准备,他们没了之前的空余时间,几乎是忙的不可开交。
特别是穆澜这边。
李家绣房的人要来量身裁衣,宫内的嬷嬷会亲自到凤清宫来教导一些细节,纵然穆澜前一世经历过一次,但是还是要从走一趟,这也是李时裕登基来第一次举行立后大典,所以也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怠慢。
任何一个细节都要注意到。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自然也显得疲惫的多,只是穆澜会强撑着,不想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
而李时裕在晚膳的时候也必然会出现在风情宫内陪着穆澜母子。
反倒是今日,李时裕到这个点了都还没出现,让穆澜觉得有些意外,因为若是之前,李时裕没来的话,也会让程得柱过来通知,而非现在,任何消息都不曾传来。
这下,穆澜低敛下眉眼,看着自己的绣花鞋尖倒是安静了下。
傲风玩的一身是汗的冲了进来:「娘,能吃饭了吗?我好饿了。」
在四下没人的时候,傲风还是如同寻常孩子一样叫着穆澜,并没守宫里的规矩,这是穆澜和傲风的默契,但是若是有外人在,傲风并不会这么没有体统。
穆澜在傲风的声音里回过神来,看了过去。
傲风好似忽然明白了:「娘,在等父皇吗?」
穆澜嗯了声,没否认,傲风已经小跑到了穆澜的身边,这一年的光景里,傲风好像一下子窜了身高,已经快到穆澜的胸口了。
「娘,我过来的时候,看见有几个宫外的人,去了御龙殿内。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傲风忽然开口,把自己看见的告诉穆澜。
这话,让穆澜微眯起眼,看向了傲风:「什么宫外的人?」
「不知道。」傲风摇头,「神神秘秘的,是容九亲自带过去的,去的路还是走的宫内极为偏僻的路,看起来这些人是从偏门进来的,那地方平日没什么人,若不是我今天正好凑巧从那边路过,怕是也看不见的。」
傲风想了想,把具体的事情告诉了穆澜。
穆澜的眉头拧的更紧了,这样的事有些出乎穆澜的预料,这些出现在宫内的宫外人,却忽然让穆澜变得紧张了起来,好似想到了什么,然后穆澜猛然的站起身。
「娘?」傲风奇怪的看向了穆澜。
玲珑刚好也走了进来,询问穆澜:「娘娘,是否可以用膳了。」
有玲珑在身边,穆澜很多事就变得顺手了起来,玲珑和穆澜的默契,一个眼神就能知道的清清楚楚,很多事不需要穆澜多加开口。
而玲珑看向穆澜的眼神安静了下,好似在这样平静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立刻恭敬的开口问道:「娘娘这是要出去吗?」
穆澜沉默片刻,倒是没否认领玲珑的猜测,应声而道:「本宫出去一下,你先伺候太子殿下用晚膳。无需等本宫。」
「是。」玲珑并没多问。
在玲珑的眼中,穆澜一直都是一个做事格外有分寸的人,无需担心太多。
最重要的是,穆澜今时今日的地位,就算在宫中做些什么,李时裕也会选择视而不见,所以倒是无需太过于担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玲珑没拦着穆澜。
反倒是傲风问了句:「娘,要用膳了,你要去哪里?」
「很快就回来,傲风先吃饭,嗯?」穆澜安抚了一下。
傲风噢了声,没说什么,看着穆澜从自己的面前离开,但是傲风眼中的担心却始终都在,眉头拧的很紧。
反倒是玲珑安抚了下:「殿下,无需担心,娘娘做事历来有分寸。」
傲风没说话,安静了一阵才开口:「本王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不会的。在宫内没人敢对娘娘怎么样的,除非是不想活了。」玲珑说的直接。
傲风摇头,看向了玲珑:「别人是不可以,但是父皇可以。父皇的心思没人猜得透,这些日子来,你都没注意到吗?父皇对娘好像格外的宠爱,但是父皇看着娘的眼神总带了一些心思,就像——」
傲风好似在想着形容词,而后才一字一句的开口:「就像是带了一丝的算计,总觉得要要对娘做什么。」
这话让玲珑拧眉,是没想到傲风会这么觉得,起码在她看来,李时裕和穆澜现在好得不能再好。
玲珑不知道穆澜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但是穆澜的身份在这个大家面前已经不再是秘密,每个人心中都有数,这里的每个人,自然也包括了李时裕在内。
也是因为知道,玲珑才觉得一切都肆无忌惮了起来。
所以傲风的话让玲珑紧张。
但很快玲珑安抚傲风:「殿下别多心,娘娘是皇上最重要的人,皇上不会对娘娘做什么的。您随奴婢去用膳,若是您饿着了,那娘娘才会生气的。」
傲风拧眉,脸上有些担忧,但是在玲珑的话里,倒是很快跟着放松了下来,毕竟傲风还就只是一个孩子,有着孩子的心境,倒是不会胡思乱想。
很快,傲风被玲珑带着,去了膳厅用膳,倒是没再想穆澜的事情。
……
彼时——
穆澜走出了凤清宫,低调的多,并没被人任何人注意到,她太熟悉宫内的每一条路,也知道怎么规避宫内的侍卫,而后,穆澜匆匆到了御龙殿外。
说不出为什么,那是一种直觉的反应,总觉得这些去宫内见李时裕的人,是柳州来的人,但是却又没任何肯定的答案。
毕竟穆澜从来没见过许家人,自然也无从判断。
但是那种不安的预感却始终萦绕在胸口,挥散不去,而穆澜更是了解李时裕,这人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
所以她是不是还认为李时裕还是惦记着自己的身份,只是表面不说而已吗?
「娘娘?您怎么会在这里?」御龙殿的侍卫看见穆澜的时候,楞了一下,立刻跪下请安,「奴才这就是去告诉皇上您来了。」
「不用。」穆澜眉头舒展,倒是淡定,「本宫自己进去便好,不需要通知皇上,本宫想给皇上一个惊喜。」
穆澜并没因为被侍卫发现而显得慌乱,倒是淡定无比。
在御龙殿,穆澜早就是来去自如,并不需要通传,偶尔穆澜也会忽然而来,御龙殿的人是习惯了。
所以侍卫没多想,恭敬的退到了一旁,穆澜颔首示意,这才朝着宫内走去。
只是穆澜的心跳很快,越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起来。
要知道,她纵然可以在御龙殿内来去自如,但若是李时裕在见大臣或者处理国家大事的时候,那么侍卫还是会提前告知一声,穆澜也不会贸然前去,而现在侍卫却没说。
是里面的人走了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穆澜的眉头微拧,全程没说一句话。
安静了许久,穆澜知道现在也就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而后,穆澜不再多想,淡定的朝着御龙殿内走去。
御龙殿内的奴才好似被遣退了出去,整个御龙殿内安安静静的,并没任何奴才走动。
这样的情况,也越发让穆澜不安。
在快走到御龙殿的时候,穆澜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她的脸色微变,最终就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听着里面的对话。
柳州许家的人依然还在。
……
而同一时间的御龙殿——
李时裕的面前跪着前柳州知府许明,还有一些府内的一些老人,当年陪着许蓁蓁长大的嬷嬷,但是气氛却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要知道,现在的许蓁蓁已经贵为一国之后,按理许家的人都应该得道升天,而非是现在这样的狼狈不堪。
在这样的情况下,许明几乎是瑟瑟发抖,自从被人从柳州带到京都后,许明的心就没停止过的紧张,虽然没被人刑罚,但是每一天都在这样的冷汗涔涔里度过的。
生怕有朝一日,自己就人头落地。
更不用说,现在许明面对的人是李时裕。
「欺君罔上,你可知道是什么罪?」李时裕冷声问着,居高临下的看着许明。
许明更是吓的不轻:「是臣的过错,还请皇上赎罪。绕过臣的家人。」
「说。」李时裕一字一句,阴沉的开口,不带任何玩笑的成分,「把事情的经过如实的告诉朕。」
许明不敢再迟疑,当年的事完整的和李时裕重复了一次。
「臣的女儿在选秀的同年就已经病死了,当时京里的人找上臣,借了臣女儿的身份,要把人送入宫中,臣无从拒绝,对方也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绝不会出任何的意外,对方也说,进入宫中,也不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份,再说,也没人见过臣的千金,若是有人调查,就照旧说。」许明继续解释。
这些事,当年穆战骁安排好,这么多年也都没出过问题,许明自然也无需担心,一直到忽然京都的人来查许蓁蓁的身份,这才让许明紧张了。
但是许蓁蓁确实存在,只是同音而已,柳州也都知道许明的女儿叫许蓁蓁。
而他女儿当年过世的时候,夫人哀伤无比,怎么都不愿意相信,也不想许明对外说自己的千金已经过世了,所以在柳州人的心里,许明的女儿仍然活着。
其实一切是天衣无缝的。
京都的人对许蓁蓁也并不了解,又岂能分辨什么,何况,这种杀头的死罪,进宫的这一位也不可能自己招了,给自己惹来麻烦。
所以许明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何会忽然出了差池。
京都第二次来人的时候,就继续是精准的找到了当年带着蓁蓁的嬷嬷,嬷嬷年事已高,哪里禁得住这样的刺激,被带进宫自然就全招了。
而许明上有老下有小,在蓁蓁过世后,夫人这些年又生了一个稚儿,现在才三岁而已,又岂能压上全家的性命,所以自然问什么招什么。
「好。」李时裕听着许明的话,淡淡应声。
许明仍然诚惶诚恐,虽然不曾进京为官,但是官场上的事,不代表许明并不知道,在李时裕这样的话里,许明知道,李时裕的话并没说完,仍是话中有话。
这下许明更是不敢开口,安静的等李时裕把话说完。
「朕要你做一件事。」李时裕等了一阵才开口,「朕要你指控当年让你做这件事的人。」
许明一愣。
这件事可是穆战骁所为,而穆战骁和李时裕的关系,又岂能出事?而李时裕这态度,让许明也有些摸不清了。
「有问题吗?」李时裕的眼神微冷,低敛下的眉眼藏起了深意,看向了许明。
许明回过神,不敢迟疑,立刻摇头:「臣遵旨。」
「很好。」李时裕点头,那眼角的余光淡淡的扫向了一旁,而后才开口,「你下去吧?」
「是。」许明很快就在侍卫的带领下退了出去。
而御龙殿内仍然是安安静静的。
在许明离开后,李时裕的眼神看向了穆澜的方向,但是又不着痕迹的,好似不知道穆澜在那站了许久的时间。
可李时裕清楚,今天这么做,都是做给穆澜看的,就像穆澜对李时裕的了解,李时裕也一样了解穆澜。
自己冷不丁的不曾到凤清宫用膳,穆澜虽然不会多想,但是也会觉得好奇。而傲风每次下了学堂的必经之路,都喜欢走偏门的小路,而非是宫内的大路。
因为偏门的小路到凤清宫的速度是最快的。
所以李时裕才会让人从这个地方把许明带到御龙殿来,是带给傲风看的,傲风的反应,李时裕很清楚,自然傲风会和穆澜说。
穆澜的冰雪聪明又岂能想不到,所以第一时间就会出现在御龙殿内。
再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事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安静了片刻,李时裕的眼神这才光明正大的落在了穆澜的身上:「为何不进来?」
穆澜在李时裕看过来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了这人知道自己来了,这下,穆澜倒是也不别扭,从容的朝着宫内走去。
之前的对话,她听的清清楚楚的。
但是在李时裕的面前,也不能多说什么,那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也就只能保持沉默。
这样的沉默里,穆澜就只能这么安静的站着。
李时裕站起身,走到了穆澜的面前,倒是淡定的多:「怎么忽然来了?不是在陪傲风吃饭?」
穆澜倒是淡定了下:「想着皇上还没用膳,所以就过来看看。」
这话让李时裕轻笑一声,而后才解释道:「正好朕手里有些事,就耽误了,处理完了就过去陪你们母子用膳。」
穆澜嗯了声。
两人好似都有着绝佳的默契,谁都没戳破现在的情况,而李时裕看着穆澜,眸光辗转。
忽然,李时裕才开口:「几日之后,就是立后大殿,朕把你的父亲从柳州请来了。」
李时裕淡淡的找了一个突破口,和穆澜说起了许明的事情,但是那眼神却一瞬不瞬的落在了穆澜的身上。
穆澜表现仍然冷静:「臣妾谢主隆恩。」
「就这样?」李时裕的口气淡淡的,「还有从小带着你长大的嬷嬷,朕也已经请到了京都。这些人都是你的至亲,你被册封,他们必然也要在场,你说是吗?」
「是。」穆澜开口。
只是全程不管李时裕怎么说,穆澜都没否认过自己的身份,好似对李时裕的安排,并没任何的意见。
李时裕的眼神微眯,倒是有些分不清的情绪。
「你来了多久了?」李时裕又问。
「刚来。」就连时间,穆澜都没想说实话,摆明了不想交谈这个问题。
李时裕走到了穆澜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穆澜:「来了为何不让人来传话?」
「正好见到皇上在忙,所以就没让人通知皇上了,臣妾等等就好。」穆澜的态度仍然很好。
「那又为何看见自己的父亲,无动于衷。你不像这样的人,你对家人倒是很好。」李时裕的口气多了一丝的咄咄逼人。
穆澜其实不认识许明。
就算许明站在穆澜的面前,穆澜也认不出来,在穆澜的位置,许明一直都是背对着自己的,里面的任何一个人,穆澜都无从熟悉。
这一切本来就是安排好的,所以李时裕的话,让穆澜越发显得紧张起来,这样的紧张好似怎么都挡不住了。
只是在李时裕的面前,穆澜不能把自己的紧张表露出来,只能强装淡定。
「怎么不说话?」李时裕问。
穆澜这才开口:「并不是不说话,父亲来的时候,臣妾并不知情。臣妾怕做了什么,坏了宫内的规矩。臣妾也几年未见父亲,匆匆一瞥,速度太快了,臣妾也没第一时间回过神来。」
这解释有些牵强。
李时裕很淡的笑了笑,有些嘲讽,再看着穆澜的时候,眼神倒是淡定了下来,顺着穆澜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也是,你言之有理,这大婚之前,事情很多,倒是大婚之后可以找个时间和你父亲叙旧。你父亲这些年倒是添了一个公子,你也不曾见过这个弟弟,现在朕派去的人,也应该是带着你娘亲和弟弟一起来了。」李时裕不咸不淡的继续说道。
穆澜听着一阵阵的头疼,这些事是着实出乎了预料。
而她想找穆战骁,但是就很奇怪,不管怎么找,好似她和穆战骁就能阴差阳错的错开,无法再交换消息。
穆澜很久不曾陷入这样的被动里,但是在这样的被动里,穆澜又显得无可奈何起来,最终,穆澜就只能无声的叹息。
而李时裕好似停止了这个话题,倒是自然的拥着穆澜的腰肢,转移了话题:「太晚了,我陪你去用晚膳,你这身体,怎么能不准时用膳呢?」
这话又好似有些斥责,不太赞同的看着穆澜。
穆澜笑了笑,没说什么,但是穆澜的心思却不在这里。
安静了下,穆澜才看向李时裕,李时裕很是淡定:「你有话要和我说?」
「我想——」穆澜的话才说到嘴边就吞了回去,不再开口了。
她脱口而出,差点说想见二哥穆战骁,也幸好这话收的及时。要知道,穆战骁在这样的情况下,和穆澜并没什么关系,和李时裕是君臣,所以这话显然是不可能的。
「想什么?」李时裕倒是没放过穆澜的意思,继续问着。
穆澜安静了下,无声的叹息:「没什么,就是想着傲风一个用膳,怕是要等急了。」
「嗯,现在就回去。」李时裕平静说道。
穆澜没说什么,很快就跟着李时裕朝着凤清宫走去,周围的奴才和有眼见力的并没靠近两人,知道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就喜欢独处的空间。
在回凤清宫的路上,两人倒是显得安静的多,谁都没主动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默。
一直到回到凤清宫,傲风还在用膳,看见穆澜的时候,傲风的眼睛亮了一下,但是看见李时裕,傲风就老老实实的请了安,倒是规矩的很。
玲珑立刻给两人添了碗筷,御膳房那边也送了新的膳食来,热情腾腾的。
李时裕陪着穆澜用了膳。
李时裕倒是和平日无异。
反倒是穆澜好似有心思,吃的比平日少了些,李时裕关心的问了几句,穆澜给的解释是最近有些忙,所以没什么胃口,李时裕倒是也没说什么,让御医来看了一趟。
姬长今对于穆澜的情况倒是了解的很,仔细的查看后,就开了点安神的药方,并没多说什么。
穆澜的情况一直不好不坏的,不至于恶化,但是也无法好起来,好似所有的奇珍药材到现在就已经是极限了。
不恶化,就是最好的情况了。
「娘娘现在什么情况?」李时裕问着姬长今。
姬长今解释道:「娘娘的情况还算稳定,和之前并没太大的出入。」
李时裕嗯了声,姬长今这才退了下去,而后,李时裕走到了穆澜的边上,搂着穆澜的腰肢,下颌骨抵靠在她的发丝之间:「你这身子骨,让我拿你如何是好。」
「我倒是习惯了。」穆澜笑,「得过且过,走一步看一步。」
「朕想你好起来,长长久久的陪在朕的身边。」李时裕说着话的时候,眼神显得再笃定不过,「所以你这身体,朕一定会有办法让你完全康复起来的。」
穆澜没说话,就只是这么看着。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流转,好似波光粼粼,又带着一丝言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忽然,是穆澜无声的叹息,那手主动搭上了李时裕的腰身,踮起脚尖,红唇印在了李时裕的唇瓣上。
很轻也很缠绵。
在穆澜的主动里,李时裕有些意外,但是下一瞬,李时裕就已经扣住了穆澜的腰身,一个用力,就把穆澜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可以吗?」李时裕低头轻声问着。
两人有些日子不曾亲近了,李时裕知道穆澜的体力支撑不了,这段时间来,因为册封皇后和大婚的事情,穆澜每天也是晕头转向的,还要费时间陪着傲风,所以这件事上,李时裕克制了很多。
在李时裕的眼神里,穆澜嗯了声,眉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虽然一闪而过。
很快,李时裕低头轻笑,拦腰把穆澜抱了起来,朝着床榻走去,青纱帐被放了下来,一道掌风而过,烛光被熄灭,床榻上的人影若隐若现,这样的气氛里,好似之前的紧绷又变成了现在的旖旎。
挥散不去。
……
很久,久到穆澜已经累的睁不开眼,大口大口的喘息,李时裕才结束了一切,拥着穆澜,气息也有些微微不稳。
一直到李时裕平稳下呼吸,他才看向了穆澜:「我带你去泡个澡。」
穆澜嗯了声,没拒绝。
凤清宫后有一处温泉池,那也是为穆澜准备的,李时裕抱起穆澜,朝着屋外走去,温泉池的寥寥雾气,把身体浸泡后,那种温热的感觉,瞬间就驱散了人的疲惫,没一会,穆澜白皙的肌肤上冒起了细密的汗珠。
倒是通体舒畅起来。
而穆澜靠着李时裕,两人谁都没说话,一直到李时裕开口打破了沉默:「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那声音沙哑而慵懒,懒懒的看着穆澜,修长的手指勾起了穆澜的下巴,眼神落在了穆澜的身上。
穆澜摇摇头,也没说什么。
「有没有什么和我说的?」李时裕倒是不介意,忽然又问了别的问题。
这问题让穆澜的心跳一紧,最终被动的看着李时裕,红唇微动,但最终很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没有吗?」李时裕又问,「我看你心思重重,就算是之前,你也心不在焉的。真的没什么事瞒着我吗?」
这话带着一丝的质问,那眼神更是锐利的看向了穆澜,穆澜被动了下,仍然是摇头。
李时裕倒是没再问,只是落在穆澜的身上的眸光也不曾收回,淡淡的看着穆澜,穆澜被李时裕看的有些心跳加速,那是紧张,不言而喻的紧张。
她知道李时裕要问什么。
而今日傍晚在御龙殿的一幕,穆澜也很清楚,李时裕这么做的用意何在。只是穆澜不说,李时裕就陪着穆澜在装傻。
但是穆澜不知道,这样的谎言能继续到什么时候,是谁会主动戳破这样的谎言。若真的戳破的时候,又会如何?
好似,穆澜不敢再想下去了。
在这样的被动里,穆澜不吭声了。
「累了?」李时裕倒是淡定的转移了话题,「累的话,我就抱你回去休息。」
穆澜嗯了声,是真的有些乏了,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压力。
在穆澜应声后,李时裕拦腰把穆澜抱了起来,快速的擦拭干净穆澜的身子,而后带着穆澜回了屋内,屋内的暖炉开的很足,并没任何的温差,也不会让穆澜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一直到李时裕给穆澜盖好被子,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早点歇息,后天的册封大典,还有你辛苦的地方,在册封之后,朕要带你去南山祭祖。」
这是大周的习俗,不管是哪一任皇上,都不可能避免。
因为穆澜的身体吃不消,所以在册封大典后的第二日,李时裕才安排了南山祭祖的事,朝中的大臣倒是也没说什么。
这规矩毕竟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况,这事做足了也就足够了,倒是不需要太过于计较这些。
「好。」穆澜应声。
一整天的疲惫,加上之前的酣畅淋漓,穆澜倒是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李时裕看着怀中熟悉的人儿,安静了片刻,很久才沉沉开口:「澜儿,你非要朕逼着你承认自己的身份吗?」
李时裕的声音很轻,已经熟睡的穆澜自然是听不见的。
但是李时裕也只这么说了一句,在看着怀中的穆澜,李时裕的眉眼藏起了深意,而后才这么搂着穆澜,沉沉入睡。
……
两日的光景,飞逝而过。
整座帝宫也跟着张灯结彩起来,一片喜庆的红,乐队一早就在奏乐,宫内的老嬷嬷和宫女们走进走出的忙碌着,今日是李时裕登基来,帝宫第一次出现这么热闹的场面。
这些年来,就连册封的那些嫔妃,也不过就是李时裕的一句话而已,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自然不可能出现热闹的场面。
而现在——
可想而知穆澜在李时裕心中的地位。
而现在的凤清宫更是热闹一片,穆澜安静的任奴才们给自己梳妆打扮,嬷嬷在一旁仔细的交代着宫中的各种规矩,避免出了差池。
「娘娘,奴婢会一直跟在您的身边提醒您,您无需担心。」嬷嬷说完,见穆澜没开口,以为穆澜是担心,所以忍不住安抚了一下穆澜的情绪。
穆澜倒是笑了笑,并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有劳嬷嬷了。」
「娘娘,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嬷嬷恭敬应声。
而宫内仍然是人潮涌动,穆澜就始终这么安静的坐着,从天亮起身到现在,那种不安的情绪跟着越发的明显起来。
甚至是有些忐忑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从来不曾有过的情绪反应,也让穆澜难得有些绷不住了。
玲珑自然是注意到了:「娘娘,您是否有事?」
「没什么。」穆澜摇头。
玲珑见穆澜这么说,也没多问,安静的退到了一旁,而就在这个时候,穆澜却忽然开口看向了玲珑:「穆大人进宫了吗?」
今日是册封典礼,按理穆战骁是应该进宫了,但是穆澜却一点穆战骁的消息都没有,这就有些奇怪了。
玲珑被穆澜问的一愣,然后下意识的点点头:「启禀娘娘,穆大人应该是进宫了,毕竟今天是册封大典,他是当朝丞相,很多事是要亲力亲为的。」
这是事实。
穆战骁已经顶替了何元的位置,变成了当朝的丞相,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战骁很早就会入宫,甚至前一天晚上就会在宫内了。
只是穆澜说不上为什么,没有任何穆战骁的消息,反倒是让穆澜有些胆战心惊的,那种堵在心口的难受好似怎么都抚不平了。
安静了下,穆澜深呼吸,但是好似不管怎么深呼吸都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娘娘是要找穆大人吗?」玲珑敏锐的问着。
玲珑笃定了穆澜的身份,所以穆澜要找穆战骁的话,玲珑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这个问题才问的很是自然。
穆澜见玲珑这么问,倒是踌躇了下,好似在想,自己要如何开口。
「不如奴婢出去给您看看是什么情况,如果正巧遇见穆大人的话,我就让穆大人来找您?」玲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好。」穆澜应声。
玲珑很快匆匆转身走了出去。
穆澜对玲珑办事倒是放心,并没多想,但是穆澜也没想到,玲珑这么一去,去了挺长的时间也不曾回来。
这也并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毕竟帝宫这么大,但是也有些许让人说不上来的怪异。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的眉头拧了起来。
不仅仅是玲珑,就连傲风好似都不见了踪影。今日傲风本应该在自己这边,这是之前他们就说好的,李时裕也并没任何异议,但是到现在,早就过了傲风起来的点,傲风也不曾出现。
就好似,该来的,一个都没出现。
不该来的,也没出现。
可是一切又显得风平浪静的多。
「娘娘,您要换喜服了,一会程公公会亲自来带您去御龙殿册封,重臣们都在那等着您了。「嬷嬷再提醒穆澜。
穆澜嗯了声,而后才问着:「太子没过来吗?」
「这——」嬷嬷一愣,显然没想到穆澜会这么问,「奴婢暂时还没看见太子殿下过来。」
「玲珑回来了吗?」穆澜又问。
嬷嬷仍然是摇头:「奴婢也没看见玲珑姑姑。」
这下,穆澜的眉头是彻底的拧了起来,而后才看着嬷嬷:「你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为何到这个点,太子和玲珑还没回来。」
嬷嬷安静了下,倒是不敢怠慢,很快就退了出去,一旁的嬷嬷接替了上去,快速的给穆澜换了大红的喜服。
喜服也是出自李家绣房,是李艳亲手绣的,还有无数的绣娘赶工了三个月才完成的喜服,可见精美和独特。
每一针每一线也是按照穆澜的身材来的,更是把穆澜姣好的身段勾勒的清楚。
在铜镜里的穆澜,虽然这张脸平平无奇,但是却让人局的气势惊人。
「娘娘,时辰到了。」嬷嬷提醒穆澜,「册封大典可不能耽误了吉时,程公公已经在殿外等着了。」
穆澜嗯了声。
她在嬷嬷的搀扶下,朝着殿外走去。
而此刻,不仅仅是傲风和穆战骁没了消息,就连先前出去的玲珑也不知所踪了,玲珑并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若是找不到人的话,第一时间就会回到自己的面前汇报。
就在穆澜走出去的时候,之前出去找玲珑的嬷嬷回来了,倒是步伐匆匆的:「娘娘,奴婢没看见玲珑姑姑。」
「这样吗?」穆澜的眉头微拧。
「是。」嬷嬷恭敬应声。
这方圆的距离,嬷嬷都已经找过了,并没玲珑的身影,就连周围的奴才也问了,也没看见,嬷嬷这才看着时间不对,立刻回来复命了。
穆澜越发有些不明白了,但是碍于时辰,穆澜也不好耽误,这才随着嬷嬷走了出去,但是越是离开凤清宫,那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也跟着越发的明显起来。
在穆澜上了软轿后,奴才们抬起软轿,缓缓的朝着御龙殿而去。
前方不远处的御龙殿,一片红灯笼高高挂起,看的出喜庆,而在穆澜离开后的凤清宫,却一下子陷入了阴霾里,奴才们瑟瑟发抖,显然没想到,下一瞬,皇上的旨意,就让他们再没了任何的退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凤清宫所有奴才打入天牢,违者杀无赦。」太监尖锐的声音传来。
凤清宫内是一片哀嚎,和这样的喜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凤清宫内的红灯笼在此刻,就好似变成了一片血腥的汪洋,而原本再凤清宫内伺候的这些奴才都被被关押到了天牢,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明明在这以前,一切都是安然无恙的。
而已经离开的穆澜并不知道。
软轿抬着穆澜,朝着御龙殿的方向而去,一直到御龙殿的门口,软轿才停了下来,太监已经准备好椅凳,让穆澜下了软轿。
一旁的嬷嬷把手给了穆澜,穆澜搀扶着嬷嬷,后面的奴婢拖着穆澜的喜服,就这么一步步的朝着御龙殿内走去。
御龙殿的台阶,高高在上。
穆澜每走一步,一旁的侍卫就跪下来,齐声请安:「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穆澜颔首示意,在穆澜走过后,这些侍卫才起身。
但是这一路走来,穆澜却始终没看见李时裕的身影,若是以往,李时裕不会顾忌太多,一定会在殿前等着自己,而现在,穆澜已经临近殿前,却仍然没看见李时裕。
穆澜安静了下,并没说什么,脚下的步伐并没停下来。
一直到穆澜走到殿前。
程得柱应声:「娘娘您可以进去了,皇上在里面等着您,还有文武百官,奴才带您进去。」
一旁的嬷嬷也在提醒穆澜要注意的事情,穆澜点点头,没说什么,安静的跟着程得柱走了进去。
李时裕回京后就已经册封了穆澜为皇后,而现在就是一个册封大典,所以见到穆澜进来的时候,这些大臣下跪,对穆澜的尊称还是皇后。
大殿内,是齐齐的请安声:「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穆澜点头,大臣们这才起身,但是很快,穆澜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穆战骁和龙邵云都不在大殿之上,这完全不符合体统。
丞相的位置是空着的,龙邵云的位置也是空着的。
换句话就说,大殿上的气氛,倒是诡异的让人有些摸不透。
穆澜下意识的看向了傲风的位置,而傲风也不曾在大殿上。
好似穆澜身边最为亲近的人,都这么无声无息的在穆澜的面前消失了,这些大臣对于穆澜而言,就无关痛痒了。
而在主位上的,除去皇上,反倒是战战兢兢的许明。
这也是穆澜第一次看见许明的容颜,穆澜冷静了下,脑子里闪过无数的想法,但是却怎么都抓不到重点。
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却有酝酿着诡异的气氛。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就只能硬着头皮朝着御龙殿内走去。
一直到殿前,穆澜跪了下来,请了安:「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妃平身。」李时裕拂袖示意。
按照大周的习俗,穆澜的身份已经确定,而李时裕则亲自给穆澜戴上后冠,把代表皇后象征的印章给了穆澜,一道圣旨昭告天下,等南山祭祖后,穆澜就是真正的大周皇后了。
过程并不复杂。
也考虑到穆澜的身体,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繁文缛节,倒是简单的多。
而在穆澜起身的时候,李时裕却忽然看向了穆澜:「爱妃可认识眼前的人?」
这人值得是许明。
被李时裕这么一问,穆澜不敢迟疑,点头应允:「这是臣妾的爹爹,臣妾自然认得。」
「是吗?」李时裕淡笑一声。
穆澜没说话,有些不明白李时裕是在笑什么,就连一旁的大臣也有些奇怪,而今日内殿,穆战骁和龙邵云不在,就更是让穆澜觉得惊讶不已,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时半会,大家也是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最终,也就只能保持冷静。避免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
「爱妃也不过离开柳州几年的时间,在没入宫之前,一直都在许府生活,为何会连自己的爹爹都认不出来?」李时裕忽然问着穆澜。
穆澜微微错愕,有些不明就里。
面前的人确确实实就是许明,起码穆澜觉得这是许明,而非是别人,而对于柳州的情况,穆澜并不了解。
所以一切就只能是直觉判断,而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个肯定的答案。
何况,从许明出现到现在,穆澜就没机会见过穆战骁,更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所以冷不丁的这么问,穆澜是哑口无言的,更多的是一种紧绷,言不由衷的紧绷情绪。
最终,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就只能保持沉默。
而李时裕却好似没放过穆澜的意思,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穆澜:「爱妃确定面前的人就是你的爹爹许明?」
这话有些咄咄逼人,眸光更是一瞬不瞬的落在穆澜的身上。
穆澜镇定了一下,才冷静开口:「臣妾不知道皇上这么问臣妾是有何用意?」
这话,让李时裕看着穆澜的眼神带着一丝的复杂,但是很快,这样的复杂一闪而过,再看着穆澜的时候,好似清冷了许多。
穆澜表面也镇定无比。
两人是在无声的较量。
大殿上的大臣更是不敢开口,而坐在位置上的许明早就吓的瑟瑟发抖了,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势。
那种颤抖,显而易见。
「皇后为何不回答朕的问题?」李时裕没理会穆澜,继续执意的要得到一个答案。
穆澜的红唇微动,才想开口解释的时候,李时裕的眸光却忽然锐利了起来,一字一句的开口:「皇后是否有事瞒着朕,在这里,只要皇后和朕说明白了,朕必然既往不咎。但这个时候过去,朕就定会追查到底了。只要是牵连上的人,朕也必定会问责。」
李时裕的话不带一丝的玩笑情绪,眸光落在穆澜身上的时候,给了穆澜选择的空间。
但是不管是何种选择,穆澜清楚,都是逼着自己朝着绝路上走。
只是这样的情况下,穆澜更清楚,自己不能慌乱。
「皇上,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穆澜心一横,「难道殿中坐的人不是臣妾的爹爹吗?皇上有所困惑,可以直截了当的询问。」
「好一个直截了当。」李时裕阴沉的看着穆澜,那音调也降低了无数。
大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大臣们也更是不敢吭声,要知道,穆澜被立为皇后,他们都下意识的觉得,穆澜在宫内是无所不能的,自然是从来没想过李时裕竟然会为了穆澜发火。
毕竟在西域的事情,他们也是知道的,就连那样的情况下,穆澜都没任何事情,若不然换做别的妃子,当即就会斩立决了。
而现在——
但越是这样的气氛,大臣们越是不敢说话,大家最终就只能面面相觑,就这么看着彼此不吭声了。
而穆澜因为李时裕的声音,安静了下,并没说话。难道这个人并非是许明吗?明明那天见到的就是许明,而时候穆澜谨慎也求证过,再说她的耳朵并没聋,很多话是听的清清楚楚的。
若不是许明,那会是谁?
李时裕在一阵绵长的冷笑后,就这么看了过来,他的眼神落在穆澜的身上,身上带着一丝的阴沉,一字一句的命令一旁的人:「告诉皇后娘娘,你是谁。」
本穆澜认为是许明的男人,却忽然开口说道:「草民不是许明,是许明的双胞胎兄弟许义。」
这下穆澜的脸色微变。
而李时裕已经看向了穆澜:「皇后,你说面前的男人是你的父亲,但是你却一直没认出来,这合情合理吗?现在这样,你要如何给朕一个答复?」
穆澜回过神来,明白了这是李时裕给自己下的套,若不是下套,李时裕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而这件事估计就只是一个开始,并不是结束。
不然的话,李时裕为何要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些。
沉了沉,穆澜没说什么,逼着自己渐渐的冷静下来,而后才开始继续说道:「臣妾入宫多年,已经未曾见到父亲,乍一看认错人,也并不是多奇怪的事情。」
这也算是解释,只是口气有些冷漠而已。
而从头到尾,李时裕都没说话,眸光落在穆澜的身上,一瞬不瞬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越发显得被动了起来,而被叫做许义的男人更是吓的瑟瑟发抖,已经第一时间就被人带了下来。
李时裕冷哼一声,一扬手,很快,真正的许明被带了上来。
穆澜看见许明的时候,安静了下,然后就不说话了。
她很清楚,自己之前的理由说不过去了,许明和许义虽然是双胞胎兄弟,虽然有相似的地方,但是并不完全是相似的,而且是肉眼可以区别出来的,只要是知道两兄弟的人,都可以第一眼分出两兄弟哪里不像。
而自己说出口的话,自然就站不住脚了。
「皇后,现在你还有话可说?」李时裕好似冷淡的看向了穆澜,「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朕不喜欢任何人隐瞒,如果有任何事的话,朕希望从你嘴里听见实话,而非是朕被迫你说出的实话。」
穆澜安静的听着李时裕的话,低敛下眉眼,并没开口。
李时裕这是一点点的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完全不给自己任何反抗的机会,甚至是当着众臣的面。
这人是非要逼着自己当面承认自己的身份吗?
她何尝不想对着李时裕承认自己的身份,但是她又岂能说,若说的话,结果是如何,穆澜比谁都清楚。
但是谁又能在这样的时候帮自己呢?
好像无能为力了,这些现场的大臣都在冷眼旁观,毕竟李时裕是当今帝王,李时裕现在翻脸的时候,没人敢开口多说一句话,都生怕自己被无妄之灾所牵连了。
沉了沉,穆澜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这段时间来,压在胸口的忐忑不安,让穆澜越发没办法冷静下来。
藏在喜服里的宽袖,也跟着攥紧了拳头,指甲就这么掐入了肉中,而浑然不觉。
「怎么,事到如今,皇后也不愿意和朕说实话吗?」李时裕冷笑一声,「皇后难道不知,欺君之罪是死罪,甚至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吗?」
这话已经是威胁。
李时裕又岂能不知道穆澜的身份,这字里行间对穆澜的威胁,让穆澜无处闪躲,最终就只能被动的站着。
株连九族,意味着,不仅仅是穆澜出事,还有和穆澜有所牵连的人,就比如当今的丞相穆战骁。
而现在——
穆战骁并不在现场,这就足够让人匪夷所思了,穆澜的心跳越来越快,很久都不能从这样的心跳里回过神来,但碍于一切,她就只能原地不动,什么都无法做。
但是面对李时裕的问题,穆澜还是淡定回答了:「臣妾知道。」
「好一个知道。」李时裕冷笑一声。
原本在手中的东西就这么被砸在了地上,应声二列,而穿着喜服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却再阴沉不过,大殿内的空气几乎已经被压抑到了极点。
而后,李时裕不再看向穆澜,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许明:「许明,眼前的皇后可是你的亲生女儿许蓁蓁。」
这话问的阴沉,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而朝中的大臣或多或少也知道发生了何事,大家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的错愕,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竟然还有人冒充了别人的身份入了宫。
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个入宫的人,竟然还成为了当朝皇后,这是何等的笑话和夸张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下,大殿内的众臣各种大气不敢喘。
「不……不是……」许明的声音微微颤颤的传来,那声线都跟着断断续续了,「眼前的皇后娘娘绝非是微臣的亲生女儿。」
「好。」李时裕冷笑一声,那眼神又落在了穆澜的身上。
穆澜仍然一动不动的站着,脊梁骨挺分很直,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李时裕怀疑自己后,是用这样的方式逼着自己承认。
但是穆澜心中有数,很明白就算是这样的方式,李时裕也不可能真的拿自己怎么样,他要的不过是自己承认身份。
有些事,穆澜也明白,在李时裕心中一直都是一个梗,过不去的梗。
就好似龙邵云知道,穆战骁知道,唯独李时裕不知道。
但是李时裕又可曾想过,龙邵云也是和李时裕一样,是自己猜测到的,只不过龙邵云不会要她承认自己的身份,也更不曾对外说过一句,而穆战骁也是如此,甚至这些年来,穆战骁都不曾主动开口说过一句。
可是这些在李时裕的身上就没了用处,李时裕就偏偏在执意的逆天而行,而她能说什么,她什么都不能说。
最终,穆澜闭眼。
今日的难堪,已经是难堪了,她不可能再把自己赔进去,而穆澜坚信的是,就算自己什么也不说,李时裕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因为对于自己的身份,李时裕一直都是心中有数的。
不然的话也不会走到现在了。
想到这些,穆澜的眉眼带着一丝丝嘲讽的笑意,很久都没开口多言一句。
她仍然安静的站在眼底,看着李时裕的眼神都不曾发生任何的改变。
而李时裕面对穆澜的不承认,眼神也越来也沉:「皇后可以和别人承认自己的身份,但是却永远不愿意和朕承认自己的身份是吗?朕想问,皇后把朕置于何地?」
「臣妾不敢。」穆澜平静开口,「臣妾就是许蓁蓁,并没隐瞒任何身份。」
她确确实实是许蓁蓁,许蓁蓁是自己穿越前的名字,并没任何的差池,也确确实实是父母所给的,所以这点上,她不算说谎。
「你——」李时裕的脸色骤变,「是真的死到临头不知悔改吗?」
穆澜冲着李时裕笑了,有些悲凉,李时裕被这样的笑意弄的胆战心惊,但也只是胆战心惊,最终并没开口说什么。
「很好。」李时裕话里的嘲讽显而易见了,他没理会穆澜,问着许明,「告诉朕,你的女儿去了哪里?」
「微臣的女儿在选秀之前就已经过世了。」许明不敢迟疑。
「好。」李时裕看向许明,又继续问道,「既然你的女儿在选秀之前已经过世,为何朕第一次派人去柳州的时候,你却丝毫不说这一点,还一口咬定你的女儿是在京都为妃?现在你所见到的皇后许蓁蓁,就是你的女儿许蓁蓁?」
李时裕的问题尖锐的多,眸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许明。许明自然不敢撒谎,而李时裕要许明做什么,许明心中有数。
他的内心微微颤颤的,那也是对穆战骁的愧疚。
但是许明也不可能拿许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做赌注,那样的代价太惨烈了,特别是许蓁蓁过世后,许明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儿子,许明有了延续,怎么都不可能把许家人拖累下水。
在这样的复杂情绪里,许明低头,很久都不曾开口,就这么被动的看着李时裕。
好似在思考要如何解释,而李时裕并没着急催促许明,大殿上的大臣已经是倒抽一口凉气。
这明显就摆明了告诉所有的人,李时裕并不是现在才知道的,甚至是再册封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但是李时裕还是册封了,却有偏偏在册封大典的这一日,才问出这样的话,总觉得是在酝酿什么。这下,大殿里的大臣更是大气不敢喘,彼此低着头,生怕这样的无妄之灾,把自己都牵连进去。
而许明的声音这才颤抖的传来。
「因为……因为这是丞相大人亲自来过柳州,仔细的吩咐过微臣要这么做,微臣才如此做的。丞相对微臣有恩,微臣不会背叛臣相。而臣相当年也就只是说,借用微臣已故女儿的身份,所以微臣才没多想。」
许明把事情原封不动的说出口。
大殿上的大臣哗然。
这件事竟然还牵连了穆战骁,但是大家彼此的眼中又带着一丝的困惑,穆战骁在当年又岂能笃定的知道穆澜一定会得到皇上的注意,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人相貌平平无奇,而且区区一个许家,别说是得到李时裕的注意,就算是进度京都都难上加难。
穆战骁这么做的意义何在,更何况,穆战骁今时今日的地位完全不需要用女人来控制李时裕。
而现在——
大臣们脸上有着费解。
而这样的画面,却让穆澜的脸色骤变,忽然就明白了李时裕说的株连九族的意思,更明白了为何今日穆战骁不在大殿之中。
如果穆战骁出了事,那么龙邵云——
这下,穆澜的脸色大变。
而穆澜惊变的脸色自然也看在李时裕的眼中,那种嘲讽的笑意变得更为明显起来,在这之前,穆澜仍然云淡风轻,并不为所动,就算被许明当众揭穿,穆澜也不曾有任何的反应。
而现在,只要是涉及到龙邵云和穆战骁的事情,才会让穆澜有所反应。
他眉眼里的冷笑越发明显起来,再看向穆澜的眼神更是阴沉无比:「皇后还有何解释的?」
「臣妾不知道皇上说些什么。」穆澜到死都不能承认。
「好。」李时裕忽然就这么笑了,「所以皇后是不到最后一刻,宁死都不知道悔改是吗?」
穆澜就这么看向了李时裕,倒是不介意现在的气氛,平静的开口:「皇上如果对臣妾不满,皇上可以冲着臣妾来,不需要牵连无辜的人。不管臣妾的身份是何许人,这件事都是臣妾一人所为,和任何人都无关系。」
穆澜松口承认自己不是许蓁蓁,这不在自己和黑山之神的契约里面,所以就算承认也并没什么。
何况,穆澜就算不是许蓁蓁,也是会别人。
「如果皇上心中早就明了一切的话,那就会知道这里牵连了多少无辜的人。皇上又何必做到如此的地步。穆丞相对皇上忠心耿耿,臣妾想皇上自然心中明白,而倘若皇上对臣妾有所怀疑或者肯定,那么皇上就更不会怀疑穆大人,难道不是吗?」穆澜的声音越发显得冷静。
她并没因为现在的环境而发生任何的改变,那眸光落在了李时裕的身上,两人的眼神交替,但是却不似之前的浓情蜜意,带着更多的复杂。
李时裕明白穆澜的意思。
穆澜也在赌李时裕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
而显然,两人的想法都有了偏差。
李时裕在穆澜的话里了,觉得穆澜是在用穆战骁和龙邵云威胁自己,是大周的人其实都明白两人对于李时裕的重要,何止是左膀右臂,除去穆澜外,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李时裕信任的人,大概就只有两人了。
不然的话,两人的手中也不会握着如此的权利。
所以,李时裕是不痛快的。
这样的情绪里,李时裕看着穆澜的眼神也带了一丝的阴沉,好似无法把自己的情绪抚平。
他看向了穆澜:「若是皇后主动开口,那么朕可以既往不咎。若皇后不愿意开口,那么朕牵连所有人的,也在所不惜。」
「皇上一定要逼着臣妾吗?」穆澜苦笑一声,那眼神落在李时裕的身上,有些悲凉。
而李时裕好似也没后退的意思,阴沉的看着穆澜,仍然是一瞬不瞬的。
李时裕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会说实话,而穆澜却很淡定,每一个字也显得再认真不过:「皇上,臣妾无话可说。」
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不是许蓁蓁,但是除此之外,穆澜就没任何再开口的意思。
这样的态度,让李时裕的色骤变,周围的大臣也已经大气不敢喘了。
李时裕冷笑一声,没再和穆澜多言,冲着一旁的程得柱下令:「让人把穆战骁带上来。」
穆澜因为李时裕的话,猛然看向了面前的人。而李时裕却没理会穆澜的意思,眸光阴冷的可怕。
这下,不淡定的人是穆澜:「你……」
李时裕的表面却始终不动声色。
而很快,穆战骁被人带了上来,虽然不至于狼狈,但是行动也已经受限,只是穆战骁却始终很冷静。
在看见穆澜的时候,穆战骁对着穆澜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但是却字里行间都在提醒穆澜,千万不要说出不该说的话,不要拿自己开玩笑,也好似在安抚穆澜的情绪。
穆澜站着,但是攥着的手心也越来越紧,那眼神最终落在了李时裕的身上。
而李时裕没给穆澜开口的机会,又看先给了许明:「让你伪造皇后身份的人,可是面前的穆战骁?」
「是。」许明被动开口。他的眼神不敢看穆战骁,那是心虚和愧疚。
穆战骁倒也没责怪,表面仍然平静。
「好。」李时裕冷淡的应声,而后那眼神落在了穆战骁的身上,「既然皇后不肯说实话,而穆大人也已经承认了这些是是你所为,那么穆大人费尽心思把皇后送到朕的身边,那自然穆大人也知道皇后的身份。」
穆战骁没说话,看着李时裕的眼神平静,但是眉头却已经跟着拧了起来,那是一种不赞同,可是碍于情况,穆战骁却不能解释什么。
「你跟着朕也已经多年,只要你说实话,这件事,朕也一样既往不咎。」话音落下,李时裕站起身,一步步的朝着穆战骁走去,「说,皇后是谁?」
最后的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好似从喉间深处发出,看着穆战骁的眼神也越发的阴沉起来。
穆战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并没因为李时裕的震怒而有所的胆战心惊,表面却显得镇定无比,平静的看向了李时裕。
「皇上,皇后确实是许蓁蓁。」半晌,穆战骁就只是这么回了一句。
「好,很好。」李时裕的怒意也越来越甚,「穆战骁,你是真的以为和朕多年的交情,朕不敢对你怎么样,才让你为所欲为,如此的狂妄自大,嗯?」
穆战骁平静的看向了李时裕:「臣不敢。」
李时裕并没因为穆战骁的话而息怒,反倒是怒意越来越深:「朕要看看,你能瞒着多久,你能瞒着,朕又要看看,许蓁蓁能看着你坚持多久。」
这话,让穆战骁的眉头微拧,而穆澜的脸色已经变了,在李时裕的字里行间里,穆澜听明白了李时裕的威胁。
穆澜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时裕已经下令:「传朕旨意,废除穆战骁一切官职,打入天牢,即刻问斩。」
这下,大殿上的人惊愕了。
就连站在一旁的容九也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好半天,大殿上的人不敢有任何的动静。
穆澜更是震惊无比,不敢相信的看着李时裕:「皇上,一定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吗?」
「你愿意实话实说,朕就可以既往不咎,这些话,朕说过,但是你却从来没放在心上,走到这一步,也是你逼着朕。」李时裕的话坚定无比,没因为穆澜而有所动摇。
而后,李时裕不看穆澜,继续命令:「来人,摆驾刑场。」
这是动了真格。
而近日原本是大周多年来不曾有过的喜事,但是现在的喜事却瞬间变成了丧事,甚至是对着李时裕最为信任的爱将下了手。
大臣们面面相觑,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喘。
在李时裕站起身的时候,众人也已经跟了上去,侍卫回过神,押着穆战骁朝着刑场走去,穆战骁不动声色。
穆澜看向穆战骁的眼神带着一丝的担忧,但穆战骁却仍然冷静。
反倒是没人理睬穆澜,就好似笃定了穆澜不可能从这里逃离,必然会跟上去一般。
而穆澜也却是如此,并没迟疑,她知道很多事好似已经失控了,起码现在很多事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了。
结果,穆澜还没走两步,李时裕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了穆澜,这话是对着一旁的侍卫说的,但是却是说给穆澜听的。
「把龙邵云也押解到刑场,这西域的事,是应该好好清算一下了。不然的话,朕的脸面何在。」李时裕说的直接。
话音落下,侍卫不敢迟疑,立刻应允,而后匆匆离去。
穆澜更是脸色大变:「你……」
这是冲着自己来的,穆澜很肯定,而李时裕并没因为穆澜的脸色而有所改变,他的眼神阴沉的落在穆澜的身上,见穆澜仍然坚持,最终他拂袖而去。
一行人跟着李时裕朝着刑场的方向走去,这是帝宫内从来不曾有过的安静,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喘。
穆澜站在原地,手心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
走在最后的容九,看向穆澜,最终无声的叹息:「娘娘,您这又何必呢。您和皇上本来就是神仙眷侣,何必因为这样的事情,闹到现在不可开交的地步。」
容九也自然是知晓穆澜身份的,他劝着穆澜:「皇上要的不过就是您当面承认你的身份,皇上心里有芥蒂,芥蒂穆大人和龙将军,您可以对他们无所顾忌,但是对皇上却……」
这话说到后面,容九就没再开口,容九清楚,穆澜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而穆澜却什么都不能做,最终她的脸上露出了苦笑:「他为何要如此逼我。」
「娘娘——皇上不是逼你。」容九企图给穆澜解释,「但是娘娘,您若犹豫的话,皇上今日真的不知会做什么事,属下跟着皇上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皇上,属下都猜不透皇上的想法了。」
容九是真的担心。
人都去了刑场,一个激怒之下,可能做出的事就再也无法挽回了。而容九也不能理解穆澜,为什么不能和李时裕承认自己的身份。
「娘娘,您承认自己的身份就真的很难吗?」容九问。
穆澜闭眼:「容九,人一生有很多无可奈何,并不是你想怎么样就可以为所欲为的。」
这话,容九无法反驳,最终就只能无声叹息。
容九只是单纯的觉得,李时裕和穆澜没必要走到现在这一步。
安静了下,容九不再开口,就这么跟着穆澜,朝着刑场走去。
……
——
这个刑场不在宫内,而是在宫外不远的地方,靠近北边,这里历来都是重型犯砍头的地方,这个地方,已经多年不曾启用过了,在这里带着腐朽的气息,还带着一丝丝曾经的血腥味。
好似进入到这里,就让人不寒而栗。
而穆战骁已经被拉到了斩首台上,龙邵云被捆绑着,也已经送了上去,在今日之前,只是穆澜不知道,两人已经被李时裕控制在天牢之中,两人也都知道是为了何事,但是谁都没主动开口捅破这一层纸。
台下的众臣更是被这样的画面吓的瑟瑟发抖,谁都不敢再多说什么,就这么被动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李时裕坐在主位上,在看见容九带着穆澜行色匆匆走来的时候,李时裕的脸色并没缓和。
他的眸光落在了穆澜的身上:「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肯和朕说实话吗?」
「臣妾无话可说。」穆澜说的直接,「如果就只是因为这样的事情,皇上一定要牵连对皇上忠心耿耿的穆大人和龙将军,那么臣妾也只能以死谢罪,不然对不起这大周的臣民。」
李时裕因为穆澜的话,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在用穆战骁和龙邵云威胁穆澜,穆澜也一样可以用自己威胁李时裕,他们之间的较量,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输赢。
谁妥协了,那么谁就是赢家。
就好比现在。
穆澜的话,让在场的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是完全没想到穆澜可以这么胆大妄为,更是因为如此,就没人再敢开口,就连呼吸声都跟着轻了许多。
「你以为朕不敢吗?」李时裕咬牙切齿的问着穆澜。
穆澜淡笑一声:「皇上自然敢。这天下没什么事,是皇上所不敢的。」
「好,很好。」李时裕冷笑一声,「朕现在知道了,让他们死,太便宜你了,朕要一点点的折磨,包括你宫内的任何人,朕就要看看,你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嘴硬多久。」
穆澜表面镇定,但是内心已经慌乱。
她肯定李时裕不敢动穆战骁和龙邵云,但是不敢保证李时裕不敢动其他的人,人的怒意总是要找到发泄的渠道的。
「来人,把凤清宫的奴才带上来。」李时裕一字一句开口,而后李时裕看向了穆澜,「朕要看你,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说着,他的声音一顿:「是不是宁死不说。」
侍卫转身去办。
就在这个时候,始终安静的龙邵云却忽然开口,并没因为自己此刻的狼狈而有所慌乱:「皇上,您这么做,终究是会后悔的。」
话音落下,李时裕还没来得及说话,穆战骁也已经看了过来:「皇上,这件事是微臣一人所为,如果皇上要找任何人的麻烦,微臣愿意以死谢罪,平息圣怒。」
穆战骁的话,让李时裕冷哼一声,脸色的阴沉并没以内穆战骁的话而有所缓解。
穆澜拧眉,好像局面越发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李时裕却忽然开口:「来人啊,把穆战骁和龙邵云放入冰火之中,朕要看看,到底是谁的耐性好的。」
这话,让穆澜完全错愕。
要知道冰火之行是极为残忍的刑罚,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君王用过,若不是大凶大恶之人,完全用不到。
就如同处死熹贵妃的时候一般,在水牢中,让水满满的淹没你的头颅,但是却不会让你窒息,因为这水会不时的放下一些,几乎是可以让你在恐惧之中活着,基本人都挨不过这一招。
而在你精疲力尽的时候,那水却有已经完全的退化,你以为你活了,但是烈火却第一时间熊熊燃烧,从极寒到极热,那是一种面对死亡的悲凉,你根本无处藏身。
在这样的折磨里,就算任何不愿意招供的人,也已经招供了。
而现在李时裕却用这样的刑罚来对付穆战骁和龙邵云,这让穆澜简直不敢相信,更不用说在场的大臣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显而易见。
穆战骁拧眉,龙邵云也没说话,两人相视看了一眼,第一次在李时裕的眼中读不出任何的情绪,但是他们知道,李时裕的目的是逼穆澜说。
而他们却无能为力,他们明明知道也不能说,说出来,无疑也是把穆澜推入了深渊之中。
最终,穆战骁闭眼。
而凤清宫的奴才已经被带到了刑场,五花大绑的跪在了众人的面前,奴才们看见穆澜的时候拼命的求饶,让穆澜向李时裕说清。
穆澜的心如刀绞,她何尝想让任何人出事,但是她能怎么办?
所有的事,就如同一双无形的手,一点点的把穆澜推入了深渊,让穆澜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
「李时裕,你真的要做到如此的地步吗?」穆澜连名带姓的叫着李时裕。
李时裕面不改色,并没理会穆澜的大不敬:「朕只要你说实话。」
穆澜没说话。
而李时裕好似也忽然不介意了,就这么扬手:「杀。」
话音落下,在凤清宫内,就算不是小莲或者玲珑这般身份的人奴才,但是也是对穆澜忠心耿耿的小太监,他的脑袋就已经落了下来,那种血腥味带着腐朽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每个人的鼻尖,几乎要让人崩溃。
穆澜的脸色瞬间惨白了,而一旁的奴才们更是吓的瑟瑟发抖。
「娘娘,娘娘救救奴才们……」奴才们朝着穆澜求情。
穆澜的手心攥的越来越紧,她何尝不想,但是她能做什么?李时裕要的答案,她给不了,但是她有岂能这么坦荡的面对这些人。
她看向了穆战骁和龙邵云。
那水淹没的速度极快,已经到了两人的鼻间。
就算两人武功了得,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正常人都不可能支撑多久的,而李时裕一点松软的意思都没有,那眼神落在穆澜身上的时候带着阴沉和坚定。
几乎好似是要把穆澜给彻底的吞噬了。
穆澜的神行都在颤抖。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穆澜冲着李时裕怒吼了起来,「为什么要逼着我。你拿他们这些无辜的人下手是为什么!」
李时裕并没因为穆澜的震怒而有所缓和,那眼神里的阴鸷不曾改变,再一扬手:「杀。」
在小厨房里的小柱子就已经被拉了上去,这些都是当年穆澜入宫的时候,在小厨房里对穆澜极好的人。
「不要——」穆澜尖叫出声。
但是她的尖叫并不能阻止李时裕,在瞬间,小竹子人头落地,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魂归故里了。那眼睛看着穆澜的时候,带着一丝的悲凉,可却没任何责怪之意。
人世间最残忍的事,并非是这样痛快的死了,而是终其一生活在自责之中。
穆澜知道自己行事素来果断残忍,然是穆澜却从来不会对身边无辜的人下手,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可以终其一生成为穆澜的梦魇,他们是因为自己,才无辜丧命的。
「你一定要逼着我吗?一定要逼着我吗?」穆澜哭了,「我的身份就如此重要吗?难道两人在一起不是情意相同吗?」
穆澜闭眼。
而耳边传来是水里的扑腾声,那是人本能的自救,穆战骁和龙邵云被死死的捆绑着,想从这样的水牢里出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穆澜不敢看。
她的手心越来越攥紧。
她知道,自己当着李时裕的面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无疑就是魂飞魄散,但是如果她不承认,那么凤清宫里的人会死的干净,就算是穆战骁和龙邵云都逃不掉。
她还会牵连多少人?
呵呵——
穆澜笑的悲凉,就这么看着李时裕。
这一次,穆澜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时裕却又很沉的看着穆澜,就这么忽然说道:「朕倒是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穆澜以为李时裕要杀第三个奴才,而水牢里面的水反反复复的,穆战骁和龙邵云终究不同于常人,能坚持的时间也更长,穆澜看向两人的时候,两人的眼神里带着平静,但是五一不告诉穆澜,不要说出任何不应该说的事情。
这是一场角逐,心理战的角逐。
谁坚持到最后,谁就赢了。
而现在看来,先崩溃的人显然是穆澜,李时裕能把穆澜的弱点拿捏的极好,而李时裕就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穆澜。
所以穆澜想威胁李时裕,就变成难上加难的事情了,无路可退的人,也就只剩下穆澜了。
在穆澜的思绪越发混乱的时候,李时裕的声音却已经阴沉传来:「把太子带来。」
这下,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不仅仅是穆澜和在场的大臣,还有穆战骁和龙邵云都变了脸,谁都没想到李时裕竟然拿傲风来威胁穆澜。
傲风的存在,对于穆澜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这样的威胁,又岂能让穆澜坐的住,那几乎就是如同一盘散沙,全面崩盘。
穆澜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就这么看向了李时裕:「李时裕,你……你不要让我恨你。」
李时裕无动于衷。
而一旁的侍卫惊愕后回过神,这才匆匆而去,显然也没想到李时裕对傲风也下了手。
要知道,这些年来,在宫中,傲风表面不得宠,不意味着傲风没地位,就凭那些后宫嫔妃不管怎么撼动,都无法让傲风的地位有任何改变,就可以看的出,傲风其实在李时裕的心中,地位绝不一般。
那是穆澜留给李时裕的血脉,李时裕又岂能让人动傲风。
而现在——
刑场内一片死寂。
而龙邵云和穆战骁在水牢里,在勉强的支撑着,水牢里的水越来越冰寒,两人的唇色也变得为的苍白。
但李时裕却没说话。
一直到侍卫把傲风带来,傲风看见这样的画面,瞬间就哭喊着:「娘,娘……」
那是委屈的。
但是傲风却无法动弹,更不用说靠近穆澜了,就这样被侍卫死死的控制着,李时裕看见这样的画面,眉眼冷淡。
他的眼神落在了穆澜的身上:「傲风在这里,你也不愿意对着傲风承认你的身份吗?」
穆澜的牙齿死死的咬唇了自己的唇瓣,一声不吭。
她不愿相信李时裕会对着傲风下手。
而傲风被这样的画面弄的有些莫名,在看见穆战骁和龙邵云的时候,还有现场掉落的人头,脸色已经吓的苍白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娘,娘……」傲风就这么叫着穆澜。
穆澜看向了傲风。
而李时裕的声音再一次的传来:「如果你不愿意承认,也意味着你不愿意傲风,既然不愿意承认,就证明傲风和你没什么关系,毕竟当年的事,人人皆知。」
这事,指的是当年穆澜被李时元强的事情,那时候,李时裕很明确的认定傲风是李时元的儿子,而非是自己的。
现在这件事拿来重提,让穆澜错愕的看向了李时裕:「李时裕,你说什么?你可以侮辱任何人,不可以侮辱傲风,怀疑傲风。」
「你身为娘亲都不愿意承认傲风的身份,朕又何必承认,既然傲风不是朕的血脉,朕又何尝需要费神费力,这个太子之位为何要给不是朕血脉的人,朕这是和自己过不去,要把大周的江山拱手相让吗?」
李时裕的话咄咄逼人,而在场的人听着这样的话,好像听出了端倪,他们的脸色也骤变。
傲风是谁的儿子,在场的人都很清楚,而现在李时裕却好似在逼着穆澜承认自己的身份,那么眼前的穆澜是?
这样的想法,让在场的人都跟着惊愕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要知道当年,穆澜若是能活,李时裕也绝不可能下了穆澜仙逝的讣告。
这——
不过在场的人,没人敢开口,就只能这么被动的看着彼此。
「你要做什么?」穆澜也震惊了,就这么看着李时裕。
李时裕冷笑一声:「朕做什么?既然傲风不是朕的皇子,朕又何必留着这一条肮脏的血脉。」
穆澜的脸色一白:「你……」
「来人啊,把傲风给带上来,斩立决。」李时裕的脸色不带一丝玩笑的成分。
侍卫被吓的一动不敢动。
傲风也惊呆了,没想到李时裕是要送自己上断头台,这下,傲风瞬间惊恐的看向了李时裕:「父皇,儿臣做错了什么。」
「错就错在,你的母后都不承认你的身份,朕又何须承认。」李时裕的表情残忍无比。
在侍卫的手扣住傲风,要把傲风送入断头台的时候,穆澜却疯了一样的朝着傲风的方向冲去:「谁敢动太子。」
这话,是真的震慑到了侍卫,他们的手放了下来,但是碍于李时裕的命令,他们又继续朝前。
但是穆澜整个人护在傲风的面前,根本不给任何人靠近的机会:「好,要带走太子,就从本宫的尸体上踏过去。」
言下之意要傲风,就要先杀了她。
侍卫哪里敢。
这一来,情况更是陷入了僵持之中,每个人都不敢动,就只能这么被动的看着彼此,而李时裕已经站起身,就这么看向了僵持的母子俩。
而两人身上的喜服,在现场,却变成了一种嘲讽。
「你一定要逼着我吗?」穆澜再一次的问着李时裕,「用穆大人和龙将军逼着我,杀了凤清宫的奴才,来逼着我,这一切的一切难道还不够吗?你现在还要用傲风逼着我。」
穆澜悲凉的低吼出声:「你质疑傲风的身份,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偌大的刑场内,就只剩下穆澜的声音,而穆战骁和龙邵云仍然被浸没在水里,这么久的时间里,他们的反抗已经低了起来,这是在苦苦支撑,可是却不知道能支撑到什么时候了。
而忽然,水牢里的水被肆意的放开,两人就这么在打着漩涡的湖面上打着转,速度越来越快。
但是在这样水流逐渐减少的时候,龙邵云却忽然开口:「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
穆澜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李时裕冷笑一声:「怎么,你们是要违抗圣旨吗?还不把傲风带上来!」
这下,侍卫不敢迟疑。
他们走上前,两人控制住了穆澜,另外两人把傲风架了起来,傲风几乎是拳打脚踢的,但是傲风的力气哪里挨得过两个人高马大的习武之人,三两下就被控制中了,很快捆绑的上了断抬头。
「杀。」李时裕面无表情的开口。
穆澜的脸色瞬间煞白。
而傲风也跟着惊呼,不断的哭喊着,这样的画面傲风从来没遇见过,那种恐惧显而易见。
铡刀带着很重的血腥味,那鲜血甚至还没干涸,而刽子手已经喝了一口烈酒。
李时裕没任何玩笑的成分。
场面更是一触即发。
「住手。」穆澜终于开口,眼神里的悲凉已经越发的沉。
而李时裕就这么看着穆澜,一扬手,那刽子手的动作停了下来,傲风已经吓的不轻,但是并没从断头台上起来。
穆澜安静的看着李时裕,眼眶腥红,氤氲的雾气显而易见。
那是悲凉。
而李时裕好似无动于衷:「要朕住手可以,你知道朕要什么。」
「李时裕,你只要我承认我的身份是吗?」穆澜逼着自己冷静,「而后放过这些人,包括凤清宫冤死的奴才,李家也要厚葬,是吗?」
这话,是穆澜问李时裕的。
李时裕给了肯定的答案:「只要你说,一字不漏的告诉朕,这些要求,朕无条件的答应你。」
「好,放了穆战骁和龙邵云,放了凤清宫的奴才,让傲风回去,我就说。」穆澜一字一句的把自己的要求说完。
李时裕就这么看着穆澜,不知道是在思量穆澜话中的真伪还是别的,他不不动声色,而穆澜也没任何退让的意思。
一直到李时裕扬手。
穆澜才跟着松了口气。
凤清宫的奴才被带了回去,傲风从断头台下来,但是已经冷汗涔涔的,想也不想的就跑到了穆澜的身边,紧紧的抱住了穆澜,看着李时裕的眼神是哀怨的。
而龙邵云和穆战骁也已经被人从水牢之中带了出来,两人有些脚软。
但是穆战骁出来后的第一句话却是冲着穆澜怒吼:「不可以,你什么都不能说,不可以。」
穆澜看向了穆战骁:「二哥,我并无选择的余地。」
她改变了称呼。
在场的大臣愕然。
大家都知道,穆战骁除了穆绵这个妹妹外,就只有穆澜才会这么开口叫穆战骁,而眼前的人显然不可能是穆绵,穆绵当年的事情,经历过的大臣仍然是知道的,而现在的穆绵一直都在穆王府,几乎是足不出户,又怎么可能摇身变成现在的一国之后呢?
所以在穆澜的称呼里,大家面面相觑,那是一种震惊和不敢相信,再想到李时裕这段时间来对穆澜的种种异常,这下,每个人的脸上除去震惊,还带了不可思议,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最终每个人都保持了沉默,谁都不敢开口打破这样的阴沉气氛。
穆战骁听着穆澜的话,不顾一切的要冲上来,但是侍卫却第一时间拦住了穆战骁。
龙邵云的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你……」
穆澜冲着两人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绝望,而后,她的眼神就这么淡淡的收了回来,好像无所畏惧了。
穆战骁和龙邵云想阻止,但是却被困着,根本无法动弹。
他们看向了李时裕,但是李时裕眼神里却不带任何妥协的成分,好似一定要穆澜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战骁冲着李时裕喊:「皇上,你会后悔的。」
「皇上,还请三思。」龙邵云也跟着沉沉开口。
越是这样,越是激怒了李时裕内心最后的一根稻草,那种嫉妒疯狂的折磨着李时裕,几乎让李时裕丧失了所有的理智。
他的内心在怒吼,在煎熬。
穆澜身边每一个亲近的人都知道穆澜的情况和真实身份,穆澜和他们显然也是有所交流的,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是组中不知情的那个人,这让李时裕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李时裕低头冷笑。
他完全没理会在场的两人,眸光就这么落在了穆澜的身上,而傲风仍然被架再刑场上,傲风毕竟就只是一个孩子,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画面,几乎是吓的全身发抖。
穆澜闭眼,那是一种心疼。
「娘,娘——」傲风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就这么拼命的叫着穆澜,想拳打脚踢,但是一个孩子的力气哪里抵得过这些成人。
这样的拳打脚踢就像是孩子的玩闹,所有的力气打再棉花糖上,不具备任何意义。
「李时裕。」穆澜看向了李时裕,口气也跟着冷静了下来,眸光更是不曾从这人身上挪开分毫。
那眼神里的悲凉,看的李时裕有些胆战心惊,但是走到现在,李时裕也并没任何退路可言了。
「你我走过多年,从你还是四皇子到如今的大周皇帝,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我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最终逼着我走向灭亡的人会是你。」
穆澜的话很冷淡,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晰无比,这样的字眼里,已经无形的向所有的人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这个身份还不曾从穆澜的口中亲口说出。
「我是谁,很重要吗?我以为你我的默契,不需要在意这些。我费尽心思回到你的身边,想看着你,想看着傲风成长。我付出了所有我本不应该付出的一切,甚至和神明打了赌,我以为我会赢的漂亮,但是我也从来没想过,我最终还是输的一无所有。」
穆澜笑了,很自嘲的笑了,很快,她的眉眼低敛而下,但是瞬间,穆澜又看向了李时裕:「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你从头到尾都知道。但是你为什么要逼着我承认我的身份呢?」
「你……」
「承认我的身份对你而言有特别的意义吗?并没有,你只是嫉妒,嫉妒二哥和邵云知道。但是你从来不知道的是,他们和你是一样的,只是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嫉妒使人疯狂,使人失去理智,不是吗?」
「……」
「你杀了凤清宫的奴才,因为你知道我从来不会碰无辜的人,你只会让我的这一生一世背上浓重的孽债,怎么都还不轻。你用二哥和邵云威胁我,你知道他们对于我的意义有多重」
「……」
很快,穆澜深呼吸,再看着李时裕,眉眼里的嘲讽也跟着越发的明显:「甚至你用傲风威胁我。傲风是多大的孩子,傲风懂什么。傲风只知道谁是对他真的好,谁又对他恶,他不会在意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只在意我是一个可以陪在他边上,带他学习玩乐的娘亲!」
说到傲风的时候,穆澜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了起来。
偌大的刑场上,就只剩下穆澜的声音,那带着喘息和怒意的声音,就这么在空荡的刑场上回荡,听起来倒是让人觉得瘆得慌。
「李时裕,你永远不知道你这样做,我要付出的是什么代价,当你知道的时候,却永远为时已晚了。」穆澜凄凉的笑了,「前一世和这一世,我遇见你不悔,是我低估了你的执念,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判断。」
穆澜说到这里,眼眶已经腥红一片,眸底氤氲着雾气,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李时裕已经站起身,那手心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在场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喘。
而穆战骁闭眼,知道大势已去,他已经无法阻止任何事情发生了。
龙邵云虽然并不知道细节,但是龙邵云或多或少可以明白什么,最终,他安静的闭眼。
终究是无法挽回。
……
而穆澜的笑声很轻的传来:「李时裕,你杀了凤清宫的奴才,让我背着这样的罪孽,那你亲手把我送上断头台,你会不会终其一生都活在你的愧疚之中?」
「澜儿——」李时裕低头,轻轻的念着自己对穆澜的昵称。
而穆澜听着,好似这一声【澜儿】显得格外的遥远,也好似很久很久不曾听过了。
只是这一声澜儿,却不是时候。
穆澜眉眼里的轻笑也跟着越发的明显起来,她安静的看向了李时裕:「是,我就是穆澜,曾经大周的帝后,曾经陪伴在你周遭数年的人,是傲风的生母,是凤清宫真正得主人。」
这段话不长,但是每一个字都是穆澜拼尽全力地吼出声的。
而就在穆澜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的时候,刑场外匆匆走进了一人,小太监尖锐的声音传来:「太后娘娘驾到。」
那是容妃,但是所有的人已经被面前的一幕震惊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容妃也不介意,她的脚步极快,几乎是想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只是为时已晚。
容妃看见刑场内的一幕时,就这么站定闭眼,很久没说一句话,她知道自己来晚了。
容妃也更清楚,她无法胜天,这些事,是早就已经命中注定的,她的出现也无法扭转,就好似今天一路从寺庙赶回来的时候,路上就发生了诸多的事,羁绊了她的脚步,最终还是耽误了时辰。
容妃并没站在原地,朝着穆澜的方向走去。
……
穆澜看着现在的模样,看着再次的人,她愤怒吗?
并不愤怒,穆澜只是觉得可笑,最终还是走向了黑山之神预料的结果一般,她是人,她觉得自己可以胜神,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她想起了在塞外的时候,龙族的长老玄空,一遍遍的问过自己,有朝一日如果李时裕还亲手要了她的命,她会后悔吗?
那时候穆澜的回答是不会后悔。
好似也在瞬间,穆澜明白了为什么玄空和姬娘都明确的告诉自己,她和李时裕是三世情缘,这才第二世,而这第二世却走的漫长无比,好似怎么都到不了终点了。
这样的漫长,让穆澜险些认为,人定胜天,他们会停留在第二世。
而如今,穆澜才知道,是自己天真了,第三世还是会鲜血淋漓的来,甚至这样来的过程,还远远出乎了你的预料。
最终,在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穆澜就只是看着面前的一行人,没再多言一句。
而刑场上的大臣惊愕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李时裕在听见穆澜承认自己身份的时候,他猛然的站起身,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而傲风完全没了反应,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穆澜,也没想到穆澜竟然就是自己的亲生娘亲。
刑场内的气氛低沉到了极点,好似随时随地都可以把人彻底的吞噬了,在这样的低迷里,每个人更是大气不敢喘。
然后——
让人震惊和不敢相信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还是那张其貌不扬的脸的穆澜,在穆澜说出这些话后,她的面容开始出现了神奇的变化,好似脸上的表皮在一点点的脱落,完全不需要人为控制,就这么掉落在地上,幻化成了灰烬。
而原本属于穆澜的惊艳容颜重新回到了众人的面前。
岁月好似从来不曾吞噬穆澜,这么多年,这张容颜却仍然可以让人一眼惊艳,她很淡的笑了,这样的笑容倾倒众生。
李时裕也震惊了,站在原地完全没了反应。
而穆战骁是第一个回过神的人,他挣脱了侍卫,立刻冲向了穆澜:「不要。不要,不可以……」
每个人还没从穆澜变脸这样的事情里回过神的时候,穆战骁已经冲到了穆澜的面前。
而龙邵云随之也赶了过去。
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见了穆澜在一点点的幻化。
原先是一个真实存在的肉体,但是现在,她的灵魂逐渐的离开,原本站着的人,渐渐的软在了地上。
就连冲着你笑的时候,看起来都显得虚无的多。
「穆澜。」穆战骁叫着穆澜。
穆澜冲着穆战骁摇摇头,而后才说着:「二哥,这是我的宿命,逃不掉的,你知道的。」
「不会,不会的。」穆战骁不愿意相信。
穆澜抓了抓穆战骁的手,但是穆战骁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力气了:「帮我照顾好傲风,不管何时何地,摆脱了。」
穆澜认真的交代穆战骁。
穆战骁没说话,高大的男人眼眶也不免红了起来。
龙邵云站在一旁,最终一言不发,半蹲了下来,就这么看着穆澜,穆澜冲着龙邵云笑了笑:「邵云,就只有你,才可以无时不刻的认出我,是吗?你何必这么傻,守着我,不要再守着我,放开我,你的人生不需要随着我转的。」
穆澜是在劝着龙邵云,龙邵云看着穆澜:「不准胡说八道,你不会有事的。」
穆澜很淡的笑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有事没事,和黑山之神的赌约,本就不是常理可以判断的,也不可能粗线任何的意外,毕竟神明是不会说玩笑话的。
既然她和黑山之神的赌约失败了,那么她就会彻底的烟消云散,这并没任何可以扭转的地方。
但是,穆澜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
而李时裕好似回过神了,快速的朝着穆澜的方向冲了过去。
穆战骁看向了李时裕:「皇上,你可满意了?」
李时裕没说话,下颌骨绷紧,而龙邵云并没开口,但是看着李时裕的眼神并不赞同。
李时裕已经到了穆澜的面前。
穆澜很淡的看着李时裕,那笑容几乎是看不见了,李时裕想触碰穆澜,但是触碰的不过是一具冰冷的身体,只是这具身体的容颜已经发生了变化,变成了自己所熟悉的那一张绝世的容颜。
「澜儿,我……」李时裕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穆澜伸手,但是那手却始终垂在地上,怎么都没能伸起来,触碰到李时裕的不过就是虚幻的灵体,那纤细的掌心就这么贴在李时裕的脸上,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
就好像穆澜已经不存在了。
穆澜也就只是看着李时裕,不笑不哭也不闹,那眼神甚至有些冷淡,越是这样,李时裕越是觉得惊慌失措的多。
「来人,传御医。」李时裕几乎是怒吼出声。
穆澜听着李时裕的话,笑了:「不用了。华佗在世都救不了我,更不用说御医了。」
而一旁站了很久,不曾开口说一句话的容妃这才念着穆澜的名字:「澜儿,你又何必……」
「母妃,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是吗?」穆澜笑。
很淡很淡的笑,就连这样的笑意都已经让人感觉不到了,她的手想抓着李时裕,但是却怎么都抓不住了。
之前还能清晰见到的声音,现在也已经听不见了。
带着绝美容颜的躯体,一点点的没了声息,而穆澜的灵体也跟着渐渐地消失在众人的面前,所有的话随着灵体的消失,就再也看不见听不见了。
李时裕怀中的穆澜,就这么没了声息,软在了地上。
在刑场内的大臣当即跪了下来,一句话都不敢说,空气都变得凝固了起来,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阴沉,好似怎么都挥散不去了。
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喘。
李时裕一言不发,就这么拦腰抱起了穆澜,穆澜仍然穿着喜服,身上的喜服和脸上的苍白行程了鲜明的对比,但是李时裕却仍然抱着穆澜,一步步走的坚定无比。
大家不敢吭声。
就只能这么看着李时裕抱着穆澜走出了刑场,而周围的人就这么被遗留在原地,大家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你们都下去吧。」最终开口的人是容妃。
「臣等遵旨。」大臣们这才齐齐应声。
很快,所有人低着头,鱼贯离开了刑场,而近日的事情,容妃并没交代不要外传,刑场的人太多了,不可能一一堵住每个人的嘴。
何况,这是发生就是发生了,也并不需要在遮遮掩掩了,穆澜都已经离开了,再说,就算穆澜的身份不管怎么外传,李时裕也绝度不会让人动穆澜一下。
沉了沉,容妃摇摇头,这才看向了穆战骁和龙邵云:「跟哀家去看看吧。」
「是。」穆战骁和龙邵云并没拒绝。
但是两人的申请也都带着阴沉,那是对李时裕的不赞同,容妃知道,也不再提及,三人就这么跟着李时裕的步伐走了上去。
……
——
彼时——
李时裕就这么抱着穆澜回了御龙殿,安静的把穆澜放在了龙床上,穆澜的身体逐渐的开始冰凉,就连最初那一点点的温度都不见了。
他的手就这么牵着穆澜的手,眼角挂着一滴的泪,很轻,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眼眶更是红的吓人。
「我是咎由自取。」李时裕很平静的开口,「若不是咎由自取,我为何一定要你对我承认你的身份。我若知道……」
然而这个世间并没早知道,也并没任何后悔药,做出的事,就再没退路了,就好比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李时裕一个人接受。
「你恨我吗?恨我这样威胁你,逼着你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你是穆澜,但是我却不甘心,我嫉妒你和战骁邵云之间的感情,我嫉妒他们什么都知道,我却一无所知,所以我一步步都到底,终究还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李时裕在忏悔,但是这样的忏悔,穆澜已经听不见了。
「是我的错,才让你一次次的从我面前离开,而到你死,我甚至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叫你一声澜儿,不能对天下人承认你的身份。我太失败了。」
李时裕自嘲的笑出声。
而李时裕的脑海里闪过的是各种各样的画面,不是之前的穆澜,而是变化了容颜,用许蓁蓁名字出现的穆澜。
但是这人的一颦一笑,李时裕明白,就算不曾见到,只是尝到这人做的饭菜,都能第一时间的明白,匆匆赶到了御膳房。
那一眼,是失望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进,这样的失望变成了希望,一直到李时裕肯定了穆澜的身份,那种希望是兴奋难耐的,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可如今,这样的兴奋却没给李时裕太久的时间,他直接被人拽入了地狱,而把自己拽入地狱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怨不得任何人。
而最终,走到现在,一切无挽回。
他安安静静的看着,大手仍然牵着穆澜的手,却始终没松开过,御龙殿内静谧的吓人,奴才们都聪明的退到了殿外,不敢再靠近一步。
一直到容妃匆匆赶来,御龙殿才多了人的脚步声。
而容妃走到李时裕的面前,躺在御龙殿龙床上的穆澜,看起来也好似不过睡着了。
穆战骁和龙邵云都没说话,就这么站在原地。
是容妃主动打破了沉默:「澜儿已经走了,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李时裕好似听不见,就只是这么看着,容妃并没介意,继续淡淡说道:「皇上,放手吧。你和澜儿只是在第二世。你们是三世情缘,第二世本就是不得善终,又何必强求,就算今日不是这样的事情,早晚你们也会遇见别的事情。」
容妃显得冷静的多,只是容妃也没想到,这第二世的宿命,竟然也是这般的惨烈。
最终,容妃无声的叹息,就这么摇摇头。
「皇上,让澜儿长眠吧。」容妃许久,才开口继续劝着。
龙邵云和穆战骁始终保持沉默站着,李时裕也仍然就这么看着穆澜,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窗外的天色渐渐的暗沉了下来,李时裕才好似忽然有了反应。
「把宫内所有的红色都去了。准备好水晶棺,朕要澜儿永远长眠在帝陵,陪在朕的身边,朕百年之后,和澜儿同葬帝陵。」李时裕平静开口,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晰无比。
周围的人并没异议。
大周的人都知道,穆澜对于李时裕的意义何在。
更不用说,穆澜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的,那对于李时裕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怕是终其一生一生,都带着阴影。
别说李时裕了,就算是傲风,到现在都不能接受穆澜不在事实,在东宫内发着脾气,不让任何人靠近,就算是玲珑,也无法近身到傲风的身边。
而就在这一道圣旨后,李时裕又下了第二道圣旨:「太子已经不再年少,从今日开始,太子跟在朕的身边,学习国事,每日随着朕一起上早朝。」
这话一出,就连穆战骁和龙邵云都彼此对视一眼,他们在李时裕的话里,好似读懂了什么。
李时裕是要逼着傲风成长,他要把这大周的江山交到傲风的手里,而后李时裕呢?
穆战骁和龙邵云最终没说什么,就只是这么被动的站着。
容妃全程听着,但也只是保持了沉默,并没多言一句,而李时裕的圣旨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京都无人敢反抗。
而今日在刑场上发生的一幕,也都沸沸扬扬的传着,李时裕和穆澜的故事,被变成了几乎于神话的故事。
光怪陆离,却带着几分的真实,但是李时裕并没阻止过。
……
当天,穆澜被送到了水晶棺里。
这一副的水晶棺不同于先前的水晶棺,这水晶棺可以护住穆澜的容颜,千年不腐,就算千年后的人看见这具水晶棺,穆澜的容颜也如同现在这般。
在穆澜被送入水晶棺后,李时裕也没大肆的在让大周跟着一起服丧,而是就这么一个人在帝陵陪着穆澜三天三夜不曾离开过。
就算是平日亦步亦趋跟着李时裕的容九和容寺两兄弟都被隔绝在帝陵之外。
同时还有穆战骁和龙邵云一起站着。
大家都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帝陵的方向,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一直到三天后,李时裕出来,众人才松了口气。
而帝陵厚重的门重新被关上,隔绝了任何的光线,让穆澜可以在里面安心的长眠。
李时裕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就好似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他一步步的朝着穆战骁和龙邵云的方向走去,口气倒是淡定:「陪朕喝一杯,我们三个也很久没喝一杯了。」
「是。」两人应声。
三人朝着御龙殿走去,容九很快跟了上去,帝陵和平日比起来就显得肃穆的多,重兵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帝陵。
一直到三人回到帝宫的御龙殿。
御龙殿内的人被容九遣退,整个殿中就只剩下李时裕,穆战骁和龙邵云三人,三人安静的坐在桌边,喝着茶。
而后,李时裕才淡淡开口:「朕要知道整件事的经过,从头到尾。事到如今,你们也并没什么好隐瞒的,不是吗?」
听见李时裕的话,喝了口茶的龙邵云安静了下,他的眼神不着痕迹的看向了穆战骁,穆战骁却很淡定,一言不发。
三人僵持了片刻。
最终开口的竟然是龙邵云:「皇上对娘娘的事,知道多少?」
龙邵云再反问李时裕,李时裕听着龙邵云的话,低敛下眉眼,倒是安静了片刻,而后自嘲的笑了笑:「除去朕和澜儿的三世情缘,澜儿是龙女,你是澜儿的前世,朕一无所知。」
确确实实是一无所知,这些事都是这些年来不断发生后,才逐渐的拼凑起来的。
龙邵云听着李时裕的话,安静了下,好似在斟酌如何思考,而后,他才淡淡开口:「如果臣说,娘娘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皇上信吗?」
李时裕看向了龙邵云:「有何不信。在她身上不是发生了无数不可用常理来解释的事情吗?」
确实也是。
但龙邵云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怕是已经超出了李时裕的预料,所以龙邵云一直沉默,脑子好似怎么都没把这件光怪陆离的事情串联在一起。
就连穆战骁都看向了龙邵云。
对于穆澜,穆战骁知道最多的就是黑山的事情,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穆战骁知道的并不齐全,而和龙邵云认识多年,穆战骁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怕是龙邵云说出的事,能超出他们的预料。
而李时裕也并没催促龙邵云。
很久,龙邵云才缓缓开口:「穆澜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除去龙族的身份外,她来自千年后的世界,应该说,她的灵魂从千年后穿越而来,落在了穆澜的身上,而形成了现在的穆澜。」
这话一出,果不其然穆战骁和李时裕都震惊的看向了龙邵云。
龙邵云低头自嘲的笑了笑:「是,臣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也震惊了,所有的反应和大家是一一模一样的,不敢相信,因为完全超出了臣的理解。」
龙邵云回想他们聊天的那个晚上,穆澜说出这些的时候,龙邵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能明白过来。
这远比他们的重生都来的让龙邵云震惊。
很久,龙邵云才接受这个说辞,但是现在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更不用说在场的穆战骁和李时裕了。
李时裕微眯起眼:「你说什么,她是千年后的人?」
「但是她对于穆王府的一切是完全悉知的,又如何只是穿越到穆澜身上的人,若是别人的灵魂,又岂能知道这些?」穆战骁很快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龙邵云安静了下,继续说道:「当时,她和臣说,她穿越来的时候,穆澜不过是两三岁的孩童,所以她自然对穆王府的一切都是了解的,从小耳濡目染。难道不也是那时候开始,穆澜的体质才发生了变化吗?」
这话,让在场的人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很清楚,穆澜年幼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那一次差点要了穆澜的命,结果穆澜却奇迹般的好了起来,而后穆澜的人生确确实实是发生了转变。
好像对任何事情都得心应手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是众人并没觉得任何奇怪的地方,毕竟这样的事对于他们而言是不可思议的。
「但是穆澜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是穿越而来,真的就以为自己是穆王府的千金,一直到后来,穆澜发现自己龙族的身份后,连带才让这些记忆重新回来。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龙邵云继续把话说完。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好像就串联起来了。
李时裕安静了很久,才忽然开口:「难怪那时候她嘴里念叨着朕完全听不懂的说辞,朕记得好像是叫妈咪?」
「所以皇上,娘娘走了,也许是回到她的世界里。在这个时空里,娘娘帮皇上完成了大业,而皇上和娘娘有三世情缘,这只是第二世,那么第三世的时候,你们终究还会相遇的。」龙邵云在安抚李时裕。
但没人知道第三世会发生什么,也没人知道第三世是在这么情况下来的,就好比从第一世到第二世,就已经等待了千年之久的时间,那么第三世呢?
如果彼此依旧不曾相识,那一切是否又重新来过呢?
但这些话就只是安抚,李时裕明白龙邵云话里的意思,龙邵云和李时裕说这些,无非是告诉李时裕,穆澜也许只是去了别的地方,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现在得这具躯体,是穆王府千金穆澜的,并不是穆澜的躯体。
李时裕明白龙邵云的意思,他沉默了下来,并没再说话,龙邵云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李时裕看向了穆战骁。
穆战骁放下茶杯,也好似才从龙邵云带来的消息里面回过神,眼神里的震惊仍然还在,好似怎么都没办法挣扎出来了。
「当年的事——」李时裕起了一个头。
穆战骁知道李时裕要问什么,手指微微曲起,这才开口:「当年皇上出了事,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是娘娘带着臣去了黑山,臣和容九在外面等着娘娘,一直到娘娘从黑山出来。」
这些事,李时裕是知道的,从容九那问过,但是更多的事,李时裕就不清楚了,因为穆澜只和穆战骁说过。
李时裕并没打断穆战骁的话,而是耐着性子听了下来。
桌面上的茶已经彻底的凉了,里面的小点谁都没动过。
御膳房的御厨们都学过穆澜的小点,御厨毕竟是一门手艺,穆澜教后就自然学会了,只是现在摆在李时裕面前,却让在场的人并没吃的意思。
他们吃的其实并不是小点,而是穆澜在的那种气息和感觉。
很多时候,是外人所不能替代的,若能替代,这些年来,宫内的人又何须这么战战兢兢的。
很快,穆战骁的声音继续传来:「娘娘出来后,就只说可以回宫了,臣和容九都没多想,直觉的就认为娘娘已经找到了救皇上的办法。结果没想到,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娘娘却把臣拦下了。」
穆战骁想到这些往事,仍然不胜唏嘘。
「娘娘告诉臣,她见到了黑山之神,用自己的容颜,声音和健康交换了救回皇上的丹药,娘娘不会死,但是不能对任何人承认自己的身份,如果承认的话,那么就会灰飞烟灭。」
穆战骁说的直接,这话也让李时裕的心口一紧,他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若是知道,那么他便不会——
可是,没有早知道这种说辞。
「所以娘娘在救回皇上后,用了假死的方式离开了帝宫,娘娘的易容出神入化,那时候皇上刚苏醒,很多事是混乱的,就是借着这样的时候,娘娘骗过了所有的人,臣带着娘娘出宫了。」穆战骁回忆这些年的事。
「……」
「臣把娘娘安置在京都远郊的房子里,那里安全也安静,就如同娘娘说的,在皇上苏醒后,她完全变了一个人,身体也逐渐的溃败,这些年来,臣无数的奇珍异草用来维持娘娘的性命,但是情况却始终并没好转。」
「……」
「娘娘思念太子,思念皇上,进入帝宫,今天的情况,臣想娘娘早就心中有数了,臣劝过娘娘,但是臣知道娘娘的执念,就如同皇上对娘娘的执念,所以臣伪造了身份,让娘娘入了宫,自然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
「结果是臣天真了,臣以为皇上不会发现娘娘。结果皇上还是发现了。臣以为发现了,最多也就是这样情况,不会再出任何意外了。结果没想到,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
这些,让穆战骁现在想起来还有些不可思议,说不出的感觉,几乎压的人要喘不过气了,三日前在刑场的画面太壮烈了。
怕是一生一世都难以忘记了。
龙邵云更是没说话,穆战骁说得这些,他已经猜到了,但是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是如此的惨烈。
而御龙殿内,渐渐的陷入一片死静,谁都没开口说过一句。
很久,是穆战骁看向了李时裕:「皇上,你悔吗?」
李时裕没说话,低敛下的眉眼,眼眶里尽是一片腥红,说不出的隐忍和懊恼。如果他知道,他又岂能这么做,不管多深的执念,都是因为穆澜,而他也无非只要穆澜在身边。
只是,理智被嫉妒击垮,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一步错,步步错,一旦陷入漩涡,就再没回旋的余地了。
穆战骁见李时裕不说话,倒是不动怒,很安静的笑了笑:「皇上,现今顾好太子,就是对娘娘最大的宽慰了。她从来放不下的是太子。」
「朕知道。」李时裕淡淡应声。
「娘娘会在天上看着皇上,保佑大周。」穆战骁淡淡开口。
而后,三人不再多言,就这么安静的坐着。
一直到入暮的时候,穆战骁和龙邵云才起身离开。
……
穆澜离开,并没给大周造成多大的影响,在了穆战骁还有龙邵云密谈的三日后,一起都恢复了正常。
朝堂上没人再提及穆澜这两个字,这两个真正成了大周的忌讳,每个人都显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再被无端的牵连。
何家被连根拔起,大周好似一下子陷入了稳定,再没了那些不安定的因素,前朝公主的事情,看似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傲风和平日不同,几乎是随时随地都被李时裕带在身边,除去太傅之外,李时裕亲力亲为的教导傲风如何做一个明君,傲风也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不再胡作非为,不在大吵大闹。
李时裕布置的功课,傲风都会认真的完成,而原先那个小小的孩童,也已经瞬间成长成了一个少年。
时间一晃而过,从穆澜离开到现在,又已经是五年的光景过去。
傲风也已经是一个 10 岁的男孩。
而在这一年,原本和谐关系的父子俩却第一次爆发了了争执,傲风气的摔门而出,完全没了体统,但是李时裕也就只是这么看着傲风,并没多说什么。
傲风的话仍然还在李时裕的耳中回荡。
「父皇,你这样对得起母后吗?你就信那个女人是母后吗?就凭帝陵里面母后的身体不见了,所以就笃定了这个和母后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是母后吗?」傲风是在质问李时裕。
但是也仅仅是傲风的冲动,宫内的人却很镇定,毕竟立后这件事,除去李时裕,已经没人敢提过了。
这忽然而来的人,几乎让所有的人都震惊不已,她说自己是穆澜,她重生了,她可以把当年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的,甚至很多细节是只有李时裕和穆澜才知道的。
李时裕惊愕不已。
而在惊愕后,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而冷清了五年的凤清宫,重新迎来了主人,一切好像都各自归位了。
而李时裕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凤清宫,和穆澜没离开时候无异,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凤清宫里。
穆澜归来的消息,穆战骁和龙邵云知道后,也匆匆赶来,但是看见面前的穆澜,两人有着熟悉感,但是也有着说不出的异样情绪,最终,谁都没开口,就只是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总觉得有事发生,又总觉得一场狂风暴雨在酝酿了。
而在摸不清情况的前提下,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而李时裕面对傲风的质疑,好似在一意孤行:「朕心意已决。」
「父皇,你会后悔的。」傲风转身就走。
容九想拦住傲风,但是却被李时裕阻止了:「随他去吧?」
「皇上,娘娘的事——」容九倒是改变了称呼。
「你信吗?」李时裕问。
容九答的直接:「娘娘身上太多光怪陆离的事情,臣不得不信。」
大概大周的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对这个忽然出现的穆澜,没任何的怀疑,容九也是如此想的,因为这个穆澜知道了太多的细节,若不是本人,又何尝知道。
李时裕淡淡的笑了笑,好似却不再继续这个问题:「摆驾凤清宫。」
容九应声,程得柱已经出去通传。
其实这些年来,自从穆澜过世后,后宫的嫔妃虽然还在,但是都安分守己了不少,而李时裕也不再宠幸过这些嫔妃,这些人虽然还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但是除此之外,一切就和在冷宫无疑了。
李时裕说过,若是这些嫔妃要离开帝宫,他不会阻止,但偏偏没离开,她们心中总有希望,而她们也很清楚,嫁入帝宫,若是再离开的话,那才真的是一无所有。
所以,帝宫内也行程了诡异的气氛。
一直到这个穆澜出现,李时裕才重新的活络了起来,出现在凤清宫内,穆澜得宠,毋庸置疑,也无人敢里挑衅。
李时裕从容离开。
……
彼时——
穆王府。
穆战骁下了早朝就回了穆王府,徐婉莹怀孕身孕,穆战骁看见徐婉莹出门迎接的时候,倒是眉头皱了一下:「为何不好好休息?」
徐婉莹淡笑:「正好看弈儿练剑,听到你回来了,就刚好过来了。」
穆战骁的手很自然的徐婉莹的手,两人朝着穆王府内走去,这些年来,徐婉莹和穆战骁倒是如胶似漆,和最初的冷漠不一样。
而穆战骁也没立侧妃,边上始终就徐婉莹一人。
徐婉莹就算是在穆王府,自然也知道宫中的事情,安静了下,徐婉莹看向了穆战骁:「你在想皇后的事情吗?」
「你可觉得有何异常吗?」穆战骁问徐婉莹。
徐婉莹并非是无脑之人,她安静了下,才淡淡开口:「表面看起来没任何问题,但是是否有问题,只能静观其变。何况王爷对于皇后娘娘极为了解,王爷若是心存怀疑,那么就有问题。」
穆战骁轻笑一声。
穆之奕倒是匆匆而来,见到穆战骁请了安:「见过爹爹,娘亲。」
穆战骁嗯了声,示意穆之奕起身,穆之奕起身后,倒是淡定开口:「爹爹,儿臣在练剑,忽然来了一人,能叫的出儿臣的名字,但是指明了要见爹爹。」
「是谁?」穆战骁拧眉。
「一个女人。」穆之奕说的直接,「很漂亮的女人,但是穿着奇装异服。」
一句话,让穆战骁回过神,匆匆问道:「你说的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
「就在后院,被侍卫控制起来了。」穆之奕也没隐瞒。
要知道,擅闯王府本就是死罪一条,当场就可以赐死,若不是这人可以准确的叫出自己的乳名,那口气又和穆战骁极为的熟稔,还有对整个穆王府极为的熟稔,穆之奕不会专程来说这件事。
在穆之奕话音落下的时候,穆战骁已经从偶从朝着后院走了过去,并没再多说什么。
穆之奕看着穆战骁离开,反倒是有些担心的看向了徐婉莹。
徐婉莹低头轻笑,安抚了一句:「你爹爹做事素来有分寸,不要胡思乱想,你先回去把功课做完了,下午不是要进宫和太子一起上课。」
「是。」穆之奕这才没开口说什么。
而徐婉莹卡着穆战骁离开的方向,倒是没跟上去,因为徐婉莹很清楚,能让穆战骁这么行色匆匆瞬间变了脸色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穆澜。
最近的事,是有些复杂了起来。
徐婉莹安静片刻,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而穆战骁已经回到了后院。
……
——
而时光回转。
穆澜在当面说出自己的身份后,灰飞烟灭,她眼中的大周渐渐的模糊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变成了蚂蚁般大小,一直到彻底的看不见了。
她觉得就好似坠入了时空的幻境里,甚至开始想,自己当初来到大周,是不是也是如此。
但是穆澜却在这个幻境里呆了很长的时间,好似不管走哪里,都走不出去,四面的墙壁都绵软无比,你只会深深的被嵌入其中,但最终就彻底的被困在这里了。
「放我出去。」穆澜在叫着。
她仍然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找着出口,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但是穆澜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就好似走出这里后,穆澜就可以回到大周。
在穆澜找了一圈后,她逐渐的疲软了下来,那是一种无措,就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动前进,却怎么都无法后退了,而大周在自己的身后,越来越远。
穆澜半蹲了下来。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忽然听见了玄空长老的声音,她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眼神快速的看向了四周,玄空的身影渐渐从幻影变成了事实,一点点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玄空长老——」穆澜叫着不远处的玄空。
她想朝着玄空走进,但是整个人却好似被固定住了,无论如何也不能靠近玄空,玄空看起来真实,但是却又显得虚幻的多。
最终穆澜就只能被动的站着,就这么看着玄空。
在塞外的时候穆澜就知道,玄空已经不存在了,他最后的灵体都是为了等自己,和自己说完这些话,而现在的玄空又无法靠近,穆澜很清楚的知道,怕这一切都只是制造出来的幻境。
她不是死了吗?
穆澜的眉头微拧了起来,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之前的慌乱不见了踪影,倒是变得淡定了起来。
而玄空这才笑呵呵的开口:「好久不见啊,澜儿。」
穆澜没应声,就只是这么看着,玄空倒是看出了穆澜的警惕,眉眼里的笑意更是明显了起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这地方不是我制造出来的幻境,我已经无能为力再制造环境了,我只是在这里等着你。」
「我是死了吗?」穆澜一愣,半天才开口说着。
听着穆澜的话,玄空又笑了起来:「你在大周的肉身是死了,但是你的灵魂还活着,毕竟你的灵魂不属于这里,终归是要回到你原本的地方,而不是留在大周。你本来就不属于这个时空。」
这话让穆澜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是穿越而来,她是来自现代社会的人,而非是来自古代的。
所以现在的灵魂是自己的?是现在的许蓁蓁,而非是穆澜了吗?
穆澜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淡定起来,甚至手心的拳头都跟着微微的攥了起来。反倒是玄空看见这样的画面,就只是慈爱的看着穆澜,冲着她笑。
最终,是穆澜打破了沉默:「长老,您专程在这里等我,是有话和我说吗?」
「你后悔了?」玄空忽然开口。
穆澜一愣:「我后悔什么?」
玄空又跟着笑呵呵的:「后悔和李时裕在一起,后悔现在发生的一切。就算你回到大周,你穿越后活了十几年,没能激发你骨子里的狠戾,最终重生,却有再遇见了第一世和你纠缠不清的人,而现在,仍然是他把你送上了黄泉路,你难道不后悔吗?」
玄空的话很微妙,每一个字都在控诉李时裕,而后他的眼神倒是锐利的看向了穆澜,好似想看出穆澜现在的真实想法。
穆澜安静了下,忽然就这么低头轻笑出声:「长老,人生在世,无后悔一说。你问我悔不悔,就如同当年在塞外的时候,我给您的答案是一样的,我并不后悔。」
「就算李时裕亲手把你送上了黄泉路,你也不后悔吗?」玄空的声音带着一丝的费解和困惑,就这么看向了穆澜。
穆澜摇头:「不悔。」
「为何不悔?」玄空又问。
「神已经四大皆空,无需七情六欲,但是人有七情六欲,总有无法控制的时候。他爱我,我爱他,这一切就足够了,我们有傲风。但是我和黑神之神的交易,所以我有我的无可奈何,而他也有他的嫉妒和占有欲,两方碰撞,总有人要妥协,要无奈,所以如何谈及悔和不悔?」
穆澜的声音却显得平静的多,把自己的想法完整的说出口。
而玄空听着穆澜的话,倒是笑出声了:「澜儿啊……你啊,有着君王的睿智,但是却少了君王的果断,你就是七情六欲太多了。」
「所我无法成仙,让长老失望了,也无法走到最后。」穆澜自嘲的笑了笑。
玄空摇摇头:「我以为事到如今,你会悔恨,看来是我想多了。」
穆澜没再回应长老的话,长老也没在多说什么,两人的眸光就这么碰撞在一起,而后,是穆澜主动打破了沉默。
「长老,我现在是死了吗?」穆澜忽然问着。
玄空抓了一把自己的胡子,这才继续说:「我说了,你的肉身已死,那么你的灵魂就要回到你最终的归宿去。」
「是回现代吗?」穆澜一愣。
「是。」玄空应声。
「那我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穆澜看着玄空的灵体逐渐的开始变淡,她着急的问着,但是穆澜却仍然无法靠近。
玄空淡淡的笑了笑:「自然是无法回来了。时空大门已经关上了,你想再回来,难如登天。」
这也意味着,她和李时裕的一切彻底的断了联系,不再是和黑山之神交易的时候出现的这般情况了,所以这代表着什么?
穆澜下意识的后退,就会这么看着玄空,在玄空的灵体越来越淡的时候,她忽然喊道:「长老,你告诉我,我和他的第三世是在什么时候好不好?」
玄空听着穆澜的话,倒是笑出声,而后就这么摇摇头:「澜儿,我无法告诉你你和李时裕的第三世在什么时候,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我已经泄露太多天机给你了。澜儿,将来的路,你要保重,我帮不到你了。」
「长老——」穆澜想追过去。
但是穆澜的身体却被困在小小的方寸之间,完全动弹不得,就只能这么看着玄空的灵体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而穆澜老不及反应,她惊呼一声,就被极大的吸力给彻底的吸了进去,然后就再没了任何的反应。
……
彼时——
2020 年的周城。
「醒了醒了,谢天谢地。」许母就这么对着老天爷拜了拜。
床榻上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许蓁蓁,自从半年前许蓁蓁出了车祸后,就被医生判定为了植物人,虽然人没死,但是已经完全没了意识,在长时间的治疗后,医生都劝许家的人放弃了。
毕竟治疗和医护植物人是一件极为耗费精力的事情。但是金钱对于许家而言并不算什么,所以许家坚持到了现在。
许家也庆幸自己坚持到了现在并没放弃,许蓁蓁在半年后醒了过来,在医生看来,这几乎就是个奇迹,一个被判定脑死亡的人,忽然醒了过来,这简直让觉得不可思议。
穆澜的眼睛很慢的才适应了面前的光线,就这么拧眉看着在自己面前的许母,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
大概是离开太久了,所以许蓁蓁甚至没意识到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自己也回到了现代社会。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再看着周围的环境,觉得陌生无比:「我在哪里?这是什么时间?」
那是人的本能,要询问一切。
许母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立刻解释:「蓁蓁啊,我是妈咪啊,你还认得妈咪吗?」
穆澜的眉头微微拧着,觉得自己动弹起来都浑身绵软无力,但是她还是挣扎了一下,倒是点点头:「我认得。」
「太好了。」许母松了口气,「我已经给你爹地打电话了,他在来的路上了,你先别急,让医生给你检查完,我再一点点的告诉你。」
穆澜嗯了声,而后才艰涩的开口:「妈咪……」
是真的很久没见到许母了,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就是一晃而过的光景,好似在大周二十年的光景,在现代社会不过就是半年。
在大周的时候,她在梦境里梦见过哭泣的许母,对着陷入植物人的自己,那是一种悲凉和愧疚。
而现在,依旧如此。
许母倒是哄着眼眶,哄着穆澜:「别说话,你才刚醒来,医生很快就来了。」
穆澜没应声。
是真的有些累了,身心俱疲的感觉。
而医生也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出现在病房内,再给穆澜检查后,更是惊叹的觉得这是一个奇迹,穆澜就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忽然就这么醒了过来。
穆澜在医院又呆了三天,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确定没任何问题后,终于被准许出院回到许家。
许母和许父更是欢欣鼓舞。
而穆澜也渐渐的把这些支离破碎的事情,变成了片段,聚集了起来。
半年前,她出了严重的车祸,虽然身上没太大的损伤,但是却直接变成植物人,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在医院里没离开过了。
而这半年的光景,她的灵魂却回到了大周,到了年仅三岁的穆澜身上,再经历了一些列的时光后,又重生了,若是算上重生前的那一世梦魇,她几乎是已经在大周生活了整整二十多年的光景。
真的是恍若隔世。
而大周的一切早就已经取代了现代社会的一切,她让这里的记忆变得模糊了起来,而大周的所有才是清晰可见的。
只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穆澜低头,自嘲的笑了,这就是宿命吗?
而许母面对穆澜的安静,倒是就单纯的认为,这是穆澜醒来后的不习惯,也并没说什么,只是每天的嘘寒问暖并不曾少。
「蓁蓁啊,别胡思乱想的,现在一切都好好的,等你身体都好了,再回去上课也来得及,也就休学一年,不会差太远的。」许母安抚着穆澜,「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体养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穆澜冲着须弥笑了:「妈咪,我知道。」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许母点点头,忽然她有些安静,「邵阳来了,你要见吗?」
这名字,让穆澜一下觉得陌生的多。
忽然她回过神来,这是她在这一世的男朋友,他们一起读研究生,出事的那年,是研究生的最后一年,他们的感情也很不错,甚至穆澜都不怀疑,等他们毕业后,就会结婚。
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阴差阳错。
「好。」穆澜也没拒绝。
只是许母的神色有些不太淡定,穆澜看向许母一下子就明白了:「妈咪,你有话可以直接说,我没关系的。」
「你当时出了事,医生判定了你的死刑,邵阳是林家唯一的儿子,自然不可能和你就这么纠缠不清,所以我就劝他放弃,林家的人也劝他放弃,这大半年过去,林家火速给邵阳找了一个未婚妻,所以……?」许母说的小心翼翼的。
穆澜也就只是这么低低的笑着:「没关系的,也是应该的。」
许母见穆澜真的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很快,林邵阳也进来了,看见穆澜的时候,那眼神复杂和愧疚,穆澜倒是没说什么,冲着林邵阳温婉的笑了笑,很久两人都没说话。
最终是穆澜打破的沉默,倒是宽慰了林邵阳几句,林邵阳安静了下,而后才失笑出声,两人倒是恢复了如常。
但是林邵阳并没在穆澜这里多呆,临走前郑重的和穆澜说了珍重,穆澜也没送,就只是颔首示意。
可穆澜却知道,林邵阳来看自己是责任,他们终究也是有缘无分。
那她和李时裕呢?
就这样彻底的有缘无分,第三世是不是还要再等待一个千年,那时候是否还有龙邵云告诉自己这一切呢?
穆澜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嘲讽的笑容。
……
——
穆澜在家里休息了整整两个月,让所有的机能都恢复后,才被准许离开许家,但是已经不允许再开车,许家并不差钱,给穆澜找了司机。穆澜拒绝了,她的代步工具成了周城的地铁。
穆澜恢复后,并没马上回到学校,她的学校远在美国,她要等到一年的休学期结束,才再回到学校注册。
那是一种莫名的感觉,就想留在周城。
在恢复行动自如后,穆澜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周城所以的走动,陪着许父许母,周城倒是已经传遍了,许家的千金醒了。
许家的财力雄厚,实力摆在那,穆澜醒了,那么上门求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也因为如此,穆澜才火速从家里逃离,而不在家里多呆一分钟。
一直到市区清净的地方,穆澜才深呼吸。
忽然,她的眼神就被博物馆门前的免费展览给吸引了,那是一个考古展览,但是用的噱头却是周城,说是周城的前世今生,那个国家叫周国。
不知道是不是周这个字,让穆澜忽然就这么心态加速,她登记了身份证预约后,就朝着展览走去。
这个展览就寥寥几个人,因为和历史无关,就只是野史的传说,但是穆澜却看的入了神。
这分明就是大周。
是她所熟悉的大周。
这里出土的一切文物都自己所熟悉的,特别是李家绣房的刺绣,穆澜一眼就能认出来,就算经历了数千年,它的刺绣依旧光洁如新,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变化。
还有那些瓷器,都好似曾经穆澜用过的,精美的无比。
穆澜看的格外认真,眼眶都不免蓄着泪意,在每一个物件面前,她都停留了很久很久。
历史觉得大周并不存在,但是穆澜确很清楚,这是真实存在过的世界。
她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而这一切,从尘土里被人挖出,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种热泪盈眶的感觉,显而易见。
一直走到后面,穆澜看见了一副字迹,那是被表框了起来,上面的字已经模糊了,但是龙飞凤舞的字迹却是李时裕的笔迹。
穆澜隐忍的泪水再也没能忍住,就这么一点点的滑落。
纵然第二世,还是这人亲手把自己送上了黄泉路,但是看见这些的时候,却仍然记忆深刻,就好似这人还在自己的身边。
她的手就这么隔着厚重的玻璃门,轻轻抚摸着。
而一旁的工作人员看出了穆澜好似对这个展览的特别,这才走上前:「小姐,你是我们展出的这一个星期来,第一个这么感兴趣的人,大部分的人就是走马观花的看一圈,然后就走了。」
穆澜被人这么一叫,回过神,这才恢复了镇定:「是真的很好。」
工作人员倒是笑脸盈盈的:「方便的话,我给您讲解一下?」
「好。」穆澜没拒绝。
她从来没听人和自己说过大周的事情,而现在有人这么和自己娓娓道来,倒是让穆澜觉得惊喜和亲切。
工作人员和穆澜讲述了一个帝王的生死爱情,穆澜知道,那是自己和李时裕。而在工作人员的讲述里,穆澜的眉头微拧,就这么看向了工作人员。
「你说他们三世情缘,到他们死的时候,就是第三世了?」穆澜一愣。
「是啊。」工作人员笑眯眯的,「这个故事,都是从大周的史书里看见的,他们虽然不同生,但是却同死,这份史书是后人记载的,说是大周的皇后过世的时候,帝王当日的晚上也离开了,他们是手牵手,已经快百岁了。」
这话,让穆澜觉得惊愕不已。
这样的震惊,也好似怎么都藏不住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李时裕和自己的第三世还是在大周进行的吗?但是现在她人却在现代社会,李时裕却仍然还在大周。
「帝王死的时候,真的是已经快百岁了吗?」穆澜又问。
工作人员倒是没任何不耐烦,对于穆澜的急切就理解为了她的好奇:「是的,我们挖出尸身的时候,都葬在水晶棺里,从来没见过制作这么精美的水晶棺,他们是葬在一起的,虽然容颜不在,但是却看的出恩爱无比。」
「我能看看这个水晶棺吗?」穆澜的声音渐渐有些颤抖了。
工作人员如实解释:「小姐,怕是不可以,因为这个水晶棺还在处理,我们也不敢随意乱动,怕外面的空气进去,里面的尸身就不能保存了。很抱歉。」
穆澜闭眼,那种澎湃的情绪跟着越发的明显起来。
而工作人员也看出了穆澜对于这个故事的认真,有些意外的问着:「小姐,你信大周存在吗?我们从出土了这座皇陵到现在,考古界的人都不肯承认这是真实的,都觉得是我们虚构捏造的。因为大周在历史上根本不存在。而出土的东西,他们认为太新了,所以对于这一切都嗤之以鼻。」
「……」
「但是我们的教授认为,要敬重先祖和神明,历史的长河那么宽阔鸿远,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必然就会有所遗漏,可能大周就是遗失在历史长河的一颗明珠。」工作人员尊敬的说道。
穆澜嗯了声,又问道:「你们是在哪里发现的大周的皇陵?」
「就在周城大概两百公里的小镇里面,那边其实还保留了不少大周的传统,只是都被现代人认为,那是汉代的传统,其实是大周的。他们之间还是有细微的差别。」工作人员仔仔细细的解释。
穆澜很安静的听着。
她所熟悉的大周已经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穆澜的面前了。
穆澜忍不住深呼吸,听到动情的地方,那是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而工作人员也从来没遇见过穆澜这样的人,所以讲解起来更是显得认真的多。
一直到讲解结束,竟然都到了晚餐的时间。
穆澜有些不好意思。
工作人员倒是大方:「不用不好意思,这本身就是我的工作职责,而这也是我第一次遇见对这个朝代这么感兴趣的人,我回头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教授,如果教授愿意的话,他会带你去看看水晶棺的。」
「好。」穆澜道谢,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工作人员仔细的记录下。
穆澜离开博物馆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但是穆澜的心跳却仍然很快,她从工作人员的口中也已经知道大周皇陵的具体位置,她想去看看。
好似不管什么情况下,只要能靠近大周,对于穆澜而言,都是一种希望。
就算再也回不去,能听着曾经她参与的故事,也是一种念想,但越是这样,她越是想起了那个俊朗的男人,还有在自己身边,软软叫着娘亲的傲风。
很多的思绪涌了上来,最终,穆澜在路边泣不成声。
……
两日后。
穆澜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也顾不及许父许母的反对,就直接坐上去了小镇的大巴车,明明就是两百公里的路程,但是却因为小镇的未曾开发,导致高铁没到,高速也不能直达。
她花了六个小时,才抵达了小镇。
小镇仍然保持了原始的相貌,但是说不出为什么,穆澜直觉的认为这就是当年大周的京郊,因为皇陵的位置就在京郊的南边,和出土的古墓位置是一样的。
越是接近,越是觉得熟悉。
但是穆澜的表面却始终镇定。
小镇并没什么奢华的酒店,就连民宿都少之又少,民风淳朴,穆澜给了当地居民一些钱,就在居民的家里找了一个落脚的地方,她并不介意。
而她说明了来意以后,屋主倒是亲自带着穆澜去了出土古墓的地方,顺便了比了比一个位置:「许小姐,你看见没,那个位置就是皇陵出土的地方,水晶棺出土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真的是闪闪发光啊。」
屋主是一个老者,没读多少书,形容词也是有限:「我活了这一辈子,没看见过这么亮眼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在地下埋了千年还能这样,可见都是真金白银啊。」
「……」
「那水晶棺也很邪乎,就怎么都运不走,只要动水晶棺,就会发生诡异的事情,所以我看啊,这事最终也是不了了之了。」屋主继续说着。
「什么诡异的事情?」穆澜拧眉,倒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那些企图碰触水晶棺的人,最终都是大病一场,甚至险些要了命,后来就真的没人敢碰了。怕是最终要把这个水晶棺再埋回去呢。」屋主解释了一下,「这些人啊,就是亵渎神灵,真的以为先祖不会动怒吗?」
屋主倒是和穆澜说起了老一辈人的故事。
穆澜在这里听见了各种各样的传说,有巫女,有龙女,但是拼凑起来,却仍然是自己在大周所经历的一切。
而屋主却说,这是历代相传的的故事。
穆澜很安静的听着,并没打断屋主的话,一直到屋主说完,穆澜道了谢,屋主倒是交代了几句要,木材小心的话,这才转身回了小镇。
穆澜没着急回去,而是就在原地看着。
这里早就是一片平地,但是很快穆澜深呼吸,就朝着不远处的帐篷走去。帐篷里的人仍然在忙碌着,穆澜来的时候,他们也意外了一下。
要知道,来这里除了当地人外,就没看见过其他人了,而穆澜和当地人显然不一样。
「你是?」一个头发发白的老者问着。
穆澜安静了下很快就开口:「栾教授。」
「你认识我?」栾教授也有些意外。
「正好再周城看过您出土的文物展览,然后我就迫不及待的先来了这里,没想到意外的遇见您了。」穆澜解释了一下。
栾教授回过神:「我的助理和我打过电话说过你的事情,我也没想到能遇见你。」
穆澜笑,没想到工作人员竟然还真的联系了栾教授,而栾教授很快就看向了穆澜:「许小姐对吧,你来这里是对大周的历史感兴趣吗?」
「是。」穆澜不否认,「更想看看那个千年不腐的水晶棺。」
说到水晶棺的时候,栾教授的眉头拧了起来,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穆澜看见教授面色严肃的时候,她的心头一惊,总觉得是不是水晶棺出了什么问题。
而还没等穆澜开口,教授就已经继续说道:「许小姐,那个水晶棺大概是带了诅咒。我们考古过程也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任何靠近水晶棺的工作人员都陆续的出了问题,怕是要把水晶棺重葬回皇陵,不能见天日才能安息了。」
「这样?」穆澜安静了下,这些话,屋主已经和穆澜说过了。
「你如果一定要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但是后果我不负责,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栾教授拧眉把话说完。
穆澜嗯了声:「我还是想去看看,有任何事情我会负责,我也可以签订一份协议。」
栾教授思考了片刻,才答应了。
「你是我见过第一个对大周历史这么感兴趣的人,这个王朝不被记录在历史里,所以大家都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也就是无功而返,出土的文物可以留着,但是大概是被记录成别的朝代。这个皇陵到现在一直没被人动过,估计和水晶棺被人诅咒也有关系,因为我们下去的时候,分明见过皇陵被开启过的痕迹,沿路的尸首也不少。」
栾教授缓缓解释,一边说着,他一边带着穆澜去了水晶棺的位置,显然就如同栾教授说的这般,水晶棺已经要送回皇陵了。
这里几乎没什么工作人员了。
「到了,就在这里。」栾教授开口,「定的时间是后天把水晶棺送回去,你来的也刚好是时候。」
「谢谢您。」穆澜应声。
栾教授就没再靠近:「你自己多加注意。看完了就出来。」
「好。」穆澜应声。
而后,教授就朝着外面走去,把穆澜一个人留了下来,穆澜就这么看着帐篷里的一切,并没说话,好似越靠近水晶棺,那种激动的情绪就怎么都藏不住了。
她一步步的朝着水晶棺走去,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一直走到水晶棺的面前,穆澜却觉得心平气和起来,好像回到现代后,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让人觉得平静无比。
穆澜安静了下,好似鼓足勇气,才看向了水晶棺内的一切。
她害怕自己离开后,李时裕也跟着离开,就这么丢下了傲风。但是工作人员却说,水晶棺出来里面的人是白发苍苍的,所以他们是一起到老了吗?
这样的想法,伴随着穆澜忐忑不安的心。
但是明明她在大周已经死了,又岂能白发苍苍呢?
穆澜的困惑在走进水晶棺的时候,瞬间就解开了,看着水晶棺内的人,穆澜惊愕了,水晶棺内的人,那是老去的李时裕,还有——
穆澜的心跳很快,就这么看着一旁的和李时裕一起老去的女子。
容颜虽然不在,但是穆澜却很清楚的知道,这是自己年老后的样子,说不出为什么,那是一种本能的直觉。
这意味着什么?
是她回去了吗?
还是别的原因?
穆澜的大脑一下子就混乱了,她的手就这么仔仔细细的抚摸着水晶棺,眸光更是显得一瞬不瞬的,好似要把这一幕给刻下来。
就这么看着,穆澜入了神。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穆澜以为是地震了,但是很快穆澜就已经站定了身体,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她确定自己还在帐篷内,但是帐篷却已经发生了变化,周围的一切陷入的了密闭的空间,看起来就好似一个幻境——
对,幻境。
穆澜渐渐的冷静了下来,虽然是在现代社会看见幻境,但是穆澜并没任何的惊慌失措,她安静的等着幻境的主人出现。
她的直觉,对方并不会陷害自己,好似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出现,所以才守护着这个棺木,又或者说,对方在引导自己。
片刻的宁静后,幻境出现了一个黑洞。
穆澜愣住,很快就认出了缓缓走出来的老者,那是黑山之神。穆澜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黑山之神,她已经自己此生都不会再看见了。
「穆澜,好久不见。」黑山之神主动打了招呼。
穆澜片刻安静,并没马上说话。
黑山之神也不介意,倒是笑了笑:「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本尊?」
「是。」穆澜也没否认。
但很快,穆澜看向了棺木又看向了黑山之神,而后才开口:「黑山之神,这……」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黑山之神倒是笑了,「穆澜,还敢和我再打一个赌吗?」
这话,让穆澜安静了下,警惕的看着面前穿着黑色长袍的老人,并没说话,但是黑山之神倒是也不着急。
他反倒是和穆澜解释了起来:「这个棺木,李时裕下了诅咒,不想任何世人来打扰,所以擅自动棺木的人必然会遭到惩罚的,就好比现在。所以这千年来,皇陵内的东西就算被取空,这个棺木却依然还在。」
穆澜安静的听着。
「棺木中的人,确确实实你和李时裕。」黑山之神继续说道,「你们的牵连太深,大概龙族和王母都没想到会是如此。」
穆澜猛然的看向了黑山之神,那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是不是意味着我会回到他们身边?」
「是。」黑山之神倒是没装神弄鬼,说的直接,给了穆澜肯定的答案。
穆澜的脸上有着一阵的惊喜,就好似绝处逢生的感觉。
但是黑山之神的话却继续说了下去:「除此之外,天机不可泄露,我什么都不能和你说,只能给你选择。」
「好。」穆澜冷静了下来。
「两日之后,这些人会把棺木葬回皇陵,但是皇陵的入口已经被破坏了,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入。你如果想回到大周,那么两日之后,在棺木回到皇陵后,你也进入皇陵,自然就会有人带你回到大周。」
黑山之神说的简单,并没太复杂的过程,这让穆澜一怔,很快,她就这么看向了黑山之神,好似并不信他说的话。
「你可以不信我说的话。」黑山之神倒是不以为意,「但是穆澜,你就只有这一次机会回到大周。」
「我回大周会发生何事?」穆澜问道。
「这是天机,我也悟不透。只是我不能改变历史的轮回,你已经在大周了,这个水晶棺理里葬的是你和李时裕,只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你们是否就一直在一起,就无人知晓了,只有你自己回去才能知道。」
黑山之神倒是说的直接。
而后他认真的看着穆澜:「这是你的选择,你可以不回去。那么这一切在两日后入葬皇陵就会灰飞烟灭,因为你不存在了。」
穆澜闭眼。
「穆澜,这一次回去了,不管是生死与否,你都只能留在大周,再也不可能回到这个时空里,你的父母无法看见你,你也无法再得知你父母的任何消息了,在他们的世界里,你就是一个过去的人了。」黑山之神继续说道。
穆澜一怔,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她和她的父母生活了 22 年的光景,而后才穿越回了大周,在大周就算呆了二十年,但是对于她的父母而言,不过是离开了半年的光景。
好不容易苏醒的女儿,却又消失不见,那比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让难让人接受。
穆澜不知道自己这么自私,是否对得起她的父母,但是穆澜的内心却渴望回到大周,好似那里才是她的根,她的世界,她的一切。
这样的矛盾几乎要把穆澜给彻底的吞噬了。
她被动的站着,一言不发。
而黑山之神就这么看着穆澜:「穆澜,你就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要慎重做好选择。」
穆澜很久才看向了黑山之神:「我若回去,我的父母——」
黑神之神已经开口:「你若回去,意味着你不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那么,你的父母记忆里,不会再有你这个一个人,周围的人的记忆里也会彻底的把你抹去。这是游戏规则。」
言下之意,是彻彻底底的把穆澜从这个世界里彻底的抹平了。
穆澜沉默的站着:「我若是回去,我要付出什么呢?」
和黑山之神之前的交换,到现在仍然让穆澜记忆犹新,而这话倒是听着黑山之神大笑出声。
「不用。」黑山之神的答案有些让穆澜意外,「这一次,我不需要你身上的任何东西。你已经给过了。而这一次是顺天而为,之前救李时裕是逆天而行,你是强行用你自己,改变了李时裕的命格。」
言下之意,那一次,李时裕就要死亡,而是穆澜坚持下,李时裕活了下来,所以他们之间的轨迹早就已经发生改变了。
现在的一切,王母都不可控制了,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黑山之神。
而黑山之神的话,穆澜却始终不信,警惕的看着面前的老者。
黑山之神倒是不介意,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才继续说道:「但是,有一个条件。」
穆澜看了过去:「您说。」
「和之前一样,你不能主动告知李时裕你的身份。你回去后,也不会再变化成之前的穆澜,你只能带着在这个时空的肉身回去,你还是现在的许蓁蓁。」穆黑山之神说的直接。
穆澜拧眉:「如果说了呢?」
「那就灰飞烟灭。不仅仅是你,还有李时裕和整个大周,以及你们周围所有的人。」黑山之神的话不带一丝玩笑的成分。
穆澜的神色震惊了。
那是一种不自觉的担心和恐慌,最终穆澜就这么被动的看着黑山之神。
大周之前发生的事,她仍然历历在目,那一次就只是牵连自己,而住一次,是牵连整个大周,甚至包括了傲风,穆战骁这些她在意和关心的人。
穆澜深呼吸,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越来越快。
她就这么被动的看着黑山之神,逼着自己镇定:「如果是他认出了呢?」
「之前他不也认出你了吗?结果呢?」黑山之神反问穆澜。
穆澜不说话了。
而黑山之神却好似没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平静把话说完:「穆澜,你的时间就两日,你可以自由选择,两日后,在水晶棺回到皇陵的这一天,就是你唯一可以进入皇陵的时间,而后,皇陵的门会被重新关上,世人无法再找到这个皇陵,你也一样。那你就永远回不去了。」
「……」
「因为你的不存在,大周也会发生逆转,至于怎么逆转,我就无法得知了。」黑山之神是在逼着穆澜做选择。
不是双向选择,而是单项选择。
言下之意,不管穆澜是否回去,都是一场赌博。
穆澜深呼吸,她看向了黑山之神:「我要回去。」
那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从来不曾发生任何的改变。
而黑山之神听见穆澜的答案,好似也不意外,就这么笑出声:「好好好,记住我说的话,两日之后,你要重新在这里,你能准备的时间并不多了。」
说完,周围的幻境开始一点点的龟裂,穆澜知道,这是幻境要消失之前的征兆。
而到现在,穆澜都不知道最终的答案。
一切好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种感觉有些让人身心俱疲。
穆澜缓缓闭眼。
……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澜忽然听见耳边传来的声音:「许小姐,许小姐。」
穆澜睁开眼睛认出了声音的主人,那是栾教授,她看向了栾教授,栾教授见到穆澜醒来,这才松了口气:「你醒了,太好了,我真怕你也跟着出事了。」
「我刚才?」穆澜一愣。
栾教授才解释:「你忽然尖叫一声就昏迷了,我们马上把你送了过来,检查后你并没任何问题。不然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穆澜安静的听着,而后才说道:「我没事,我挺好的。」
「那就好。」栾教授看着穆澜,「许小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大周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但是这棺木确确实实是被诅咒了,所以也请你不要再靠近棺木了,是为了你好。」
「好。」穆澜没为难栾教授。
她身上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多少人在听了她的故事,能惊愕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要么就是把自己当成了神经病给关押了起来。
栾教授见穆澜答应了,这才跟着放了心。
穆澜回过神后,并没在栾教授这里多停留,而是回了村民的家中。
但是穆澜也并不曾在村民家中继续停留,她的时间不多了,只有两日的时间,起码她要回到周城,再看一眼自己的亲生父母。
纵然她知道,她离开这里后,她的一切记忆都会被彻底的抹去,在父母的眼中就不会再有她这么一个人。
起码这样不会太残忍。
但是穆澜还是想回去看看。
她赶上了小镇今天回周城的最后一辆大巴车,在凌晨的时候抵达了周城。
穆澜到家的时候,许父许母看见穆澜倒是急忙的起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差错,眉眼里带着都是对穆澜的关心和紧张。
穆澜的眼眶有些红。
很久,她才说着:「爸妈,如果有一天我不在家了,你们都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我也会好自己的。」
许父许母倒是跟着笑了笑,他们以为穆澜说的是要回美国读书的事,反倒是来安慰穆澜:「别胡思乱想的,现在交通这么发达,爸妈随时可以过去的,再说,也可以视频。」
「好。」穆澜笑。
许母给穆澜煮了面条,许父陪着穆澜聊着天。
很晚,穆澜才入睡,但是在大床上,她辗转反复,却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日一大早,穆澜又已经醒来了,陪着许父许母一起吃了早餐,逛了街,一家人吃了午餐,而后穆澜才找了理由离开,说今晚去同学那过夜没回来,许父许母倒是也没多想。
穆澜什么都没带,就匆匆朝着车站飞奔而去,坐上了下午到小镇的大巴,到小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穆澜联系了之前的屋主,仍然是住在他家里。
而穆澜知道,在第三日的时候,水晶棺就会被放回陵墓,她自然不可能跟着进去,但是却可以在水晶棺放回,所有人离开后,她再进去。
这一页,穆澜睡的断断续续的,梦境里交替出现了无数的画面,但是却都始终模糊,让穆澜看不清。
就好似老天爷再给穆澜提示,但是却又不把这个提示说明一般,让人无可奈何。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恍恍惚惚的。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穆澜就猛然的睁眼,好似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反倒是这个平静的小镇,人们早就忙碌了起来,她看见了微微的光亮。
穆澜没迟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才清晨六点不到的时间。
她翻身下了床,收拾好就走到了房间外,房东刚好走了进来:「许小姐,你们城里人也起的这么早吗?」
显然房东很是意外。
穆澜笑了笑,倒是没说什么,而房东也没多想:「我熬了小米粥还有一些小菜和馒头,不嫌弃的话可以一起来吃点。我也不用给你保温放着了。」
穆澜没拒绝房东的好意,但是也并没坐下来吃饭,她的心思不在这里,就拿了两个馒头,说自己要去晨跑,就匆匆离开了。房东耸耸肩,看着穆澜离开的身影没说什么。
小镇上的人心思单纯,并不会多想。
而穆澜的脚步很快,到后面几乎是奔跑了起来,小镇到墓葬群所在的位置,还是有些距离的,穆澜花了点时间才抵达了墓葬群所在的位置,但是穆澜并没出现,就只是小心的藏在安全的位置。
她知道今天是水晶棺重新回到陵墓的时间,考古队的人也会算计时辰的,这个时辰是在早上 9 点,大约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完成。
而前期的准备工作也不少,穆澜抵达后没多久的时间,就看见考古队的人也陆续抵达了,帐篷的灯亮了起来。
穆澜仍然安静的呆着,但是却清晰的听见考古队员的交谈。
「真的是可惜了。没想到这个水晶棺竟然还带着诅咒。我听过无数的传说,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却见到了。」
「教授说,为了平息大周王的怒意,要把墓道的入口给封死,不让外界的人再进去影响他们,不然的话,怕是我们把水晶棺葬回去也不可能安息了。」
「是,这是教授找的高人指引的。这个墓葬怕是不可能再见天日了。」
「教授说了,你们今天亦步亦趋都要跟紧了,绝对不能落下,不然的话,就真的要陪葬了。」
……
工作人员在彼此传达教授的意思,但是这些话,穆澜却听明白了,她最初以为这个墓葬群不会被关闭,但现在的意思却变成了墓葬群要被关闭,关闭的话这意味着,如果她不和这些工作人员进去的话,那么就会再也进不到这个水晶棺的边上。
那自然也无法回到大周了。
而黑山之神给自己的时间就只有今日。
她忽然明白了,黑山之神说的大门一关,就再没了机会,这个大门,指的不是墓葬群的门,而是通往大周的时空之门。
穆澜深呼吸,但是穆澜却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想私自混入考古队是完全不现实的事情,除非——
想了想,穆澜反应的很快,她看向了一旁在忙碌的工人,这是教授请来抬水晶棺的人,会一路抬到墓葬群里,这些人会先行离开,而后教授他们完成后续工作后,带着工作人员彻底封闭古墓的大门。
穆澜没迟疑,她看了一眼附近的工人,而后就大模大样的走了进去,很自然的拿起一旁的衣服,就这么套了进去。
原本的长发早就扎成了丸子头,就这么藏在帽檐下,加上穿着工装,刻意把脸摸黑了点,混在工人群里,就像一个偏瘦的人,看起来有些奇怪,也并没什么不合适。
毕竟这墓葬群被诅咒的事情这附近的人都知道了,原先干活的人早就吓跑了,这些人都是从不同村落找来,大家彼此都不认识,而且有着高工资的,所以穆澜不需要担心被揭穿。
穆澜很快就这么混了进来。
教授的前期工作准备好后,他们就开始抬棺了,水晶棺很重,这里的人加起来才面前抬起水晶棺。
在教授的指挥下,他们把水晶棺小心的送入了主陵墓后,大家放下水晶棺,就混乱的朝着外面走去。
毕竟这种事,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忌讳的。
而穆澜却在众人外出的时候,就这么隐匿在了石柱的后面。
这是通往偏殿的路口,但是穆澜却可以清楚的看见外面的人的一举一动。
栾教授带领工作人员完成了祭拜的仪式后,显然也没想在这个主陵墓里多呆片刻,很快他确认了人数。
「大家都在这里吗?」栾教授一一轻点。
众人报了数,这下栾教授才点点头放宽了心,就在栾教授要往外走的时候,忽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那些工人出去了吗?」
「应该出去了,水晶棺一放下来,他们就出去了。」工作人员解释了下,「没人傻到留在这个地方吧,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栾教授想了想,这才放心,但是栾教授还是仔细的在里面找了一圈,确定没人后,这才带着工作人员往外走去。
穆澜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墙壁,差点被吓出心脏病。
因为她险些被教授发现了。
在教授走后,穆澜深呼吸,而她看向了教授离开的方向,忽然有些感慨,穆澜知道这意味着,在那主入口被封住的时候,她彻彻底底的和这个现代世界说道别,她不可能再回来了。
如果她没能回到大周,那么这个墓葬群内的空气会越来越少,她也一样会葬身于此。
最重要的是,大周的格局会发生改变,那一切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穆澜深呼吸。
栾教授也已经让工作人员快速的封住了墓葬群的主入口,她就这么平静的看着,看着墓葬群的主入口被封住,而她面前的光线逐渐的消失不见,彻底的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这样的环境里,人要恐惧,但是穆澜却没任何恐惧,就只是这么站着,安静的等着。
黑山之神既然已经说了,那么她能做的事就是等待,等待黑山之神的主动出现。
穆澜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的时间,渐渐的,她开始有些恐慌,只是穆澜的表面不显,就这么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这个主陵墓的位置已经没了任何东西,就只有自己和两具尸体。
她深呼吸:「黑山之神,你为何不愿出来见我。」她的声音回荡在陵墓里,也几乎是她的话音落下,陵墓内忽然变得光亮十足。
穆澜安静了下,有些警惕的看着。
很快,穆澜确定了这是幻境,新出现的环境。
而黑山之神的身影出现在穆澜的面前,一步步的朝着穆澜的方向走来,穆澜并没拒绝,就这么看着,安静的在原地等候着。
「你倒是孑然一身的就来了。」黑山之神笑了笑,「龙女啊,你这是笃定了一定要回大周是吗?」
「是。」穆澜应声。
「不管前面是什么风险,都阻止不了你了吗?」黑山之神又问。
「是。」穆澜的答案还是坚定的。
黑山之神听着,点点头,抚了抚自己的长胡子:「你这样子啊,玄空怕是失望了。若我说,你跟着我回到仙界,列入仙班,你可还想回到大周?」
这话反倒是让穆澜低头轻笑出声:「黑山之神,仙界这么无趣,又岂是人间繁华可比的?您在仙界不无趣吗?若不无趣的话,也不会在人世间给世人找尽麻烦了。」
「你……」黑山之神被穆澜怼的说不出话。
但黑山之神也没和穆澜计较这些。
毕竟人世间,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没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彼此的身上,他倒是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向了穆澜。
穆澜坦荡荡的,也不曾回避黑山之神。
「我和你说的事,你记住了吗?」黑山之神回到了正题上。
穆澜嗯了声:「我仍然是不能主动坦诚身份,是吗?」
「我忘记说了,你不仅不能主动坦诚身份,你还不能主动去找。就像之前,你自己进入帝宫,也是违背承诺的事情,你必须等李时裕主动来找你。」黑山之神哼了声,这才继续把话说完。
穆澜拧眉:「之前我们没说过。」
这条件,在穆澜看来就无非是自己顶撞了黑山之神,而后这人才小心意的继续提出了条件。
黑山之神倒是一脸爱信不信的样子:「随你信不信,反正我的话就放在这里了。这是王母的意思,并非是我的意思。你们的第三世,王母怎么可能把你亲自送到李时裕的身边?每一世,按理你们都应该完全不相识,没了所有的记忆,而这第三世,你们甚至都带着第二世第一世的记忆相遇的,这已经是王母的宽容了,所以不要得寸进尺。」
黑山之神不疾不徐的把话说完,而后就这么看向了穆澜。
穆澜深呼吸,走到现在她也无路可退,除了答应,并没其他的方式。
「除去他我不能找外,别的人呢?」穆澜又问。
「可以,但是你也不能说你的身份,除非是对方认出来。」黑山之神不怀好意的看着穆澜,「所以你可要想清楚了。」
穆澜:「……」
「你这样回到大周,你可不再是穆澜,你举目无亲,能帮你的人就不存在了。」黑山之神再一次的和穆澜确认。
穆澜深呼吸,就这么看向了面前的黑山之神:「就算如此,我也要回去。」
「好。」黑山之神点点头,「我送你回去。但是龙女,你要记住,你回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若是这一世,你和李时裕不能相遇,那么你们就此断了所有的情缘。你可知道?」
穆澜嗯了声,很是淡定的站着。
走到现在,她早就没了回头路了。
不敢前面面临什么样的风险,她都只能一路往前走,走到头了,才知道最终的结果是怎么样的。
穆澜无声的站着,安静的看向了黑山之神。
黑山之神也倒是冷静了下来:「准备好了吗?」
穆澜嗯了声,面色越发显得淡定了,黑山之神大袖一挥,穆澜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无数的光亮闪过,整个人好似被拽入了无尽的深渊,脑海里盘旋而过各种各样的画面。
但是最终定格的却不过是那个在皇陵面前,守着皇陵,一脸落寞的男人。
穆澜的眼眶微红,那是一种酸胀的感觉。
一直到一阵天旋地转,穆澜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明显的疼痛感传来,让穆澜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
这是穆澜睁眼后的第一个反应,她仔细的看着自己周围的情况,但是却好似分辨不出这是何处了。
穆澜的心头闪过一丝的不安,她总不能又穿越到别人的身上了吧。
这样的想法,让穆澜的心跳加速,但是很快她想起黑山之神的话后,就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不可能的。
穆澜并没迟疑,站起身,而她身上穿的都仍然是现代社会的衣服,和这个大周格格不入,要是这样的情况下出现在任何人面前,怕是要被当成怪物抓了起来。
可是她现在对于周围的一切都是迷惘的。
忽然,有人的声音传来,倒是悦耳好听:「过几日,听说皇上要来呢。」
「真的吗?」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兴奋,「皇上怎么会来我们这样的地方呢?」
「不知道,听老嬷嬷说的,所以这几日来,大家都在辛勤练习,要知道,如果能被皇上,或者丞相大人看上了,那就是一跃龙门了。」
「那我要找舞娘再好好的练练舞。」
……
这样的声音很快就渐行渐远,穆澜拧眉听着,这个皇上指的是李时裕吗?
她安静了片刻,还没来得及深思,就已经听见了更为凄厉的叫声。
「不要不要,求求你放过我,不要。」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望香楼,你爹把你卖到望香楼,你还想从这里离开吗?你痴心妄想,你老老实实的等着嬷嬷调教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穆澜在听见望香楼三个字的时候,微微错愕了下。
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么来,竟然是在望香楼的后院,一边是京城名妓的交谈声,一边是新来的小丫头无法接受的哭喊声。
她无言以对,穆澜甚至觉得黑山之神怕是故意的吧。
但起码这是在大周的京都,而非是把自己丢到什么荒山野外的地方,那才真的是无路可走。
毕竟她现在就是一个正常人,没任何身份也没任何的武功,丢在野外,那真的就是以卵击石了。
沉了沉,穆澜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再看着周围的情况,穆澜快速的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了一件外套,就这么给自己穿了起来,那是前面姑娘们的衣服,但是还有些微凉,显然还没干透。
穆澜不介意。
望香楼穆澜不算太陌生,这里的格局并没改变过,她环视了一圈,确定了后院的位置,这才朝着后院的门走去。
她穿着奴才的衣服,倒是没引起多大的注意,加上现在太平盛世,望香楼的警惕也不如最初,她很快寻了交接班的空挡就这么混了出去。
很快,穆澜一路快走到了京都的集市。
望香楼毕竟就在京都最繁华的地方,一出去没多久就是集市,看见京都的集市时,穆澜已经渐渐的回过神了,但是穆澜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集市大体没变,但是还是有些细微的变化,一些商铺更新换代了,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她回来的时间,已经不是自己离开的时间了。
这下,穆澜拧眉,就这么站在繁华的京都口,沉默不语。
但很快,穆澜并没主动询问路人现在是大周的几年,而是快速的走到了一间茶楼边上,并没走入。
茶楼是开放的。
你在外面听得见夫子在说话,只是无法坐下来喝茶而已。
夫子说书的内容都是各种野史,听起来倒是觉得人津津有味,而从夫子口里说出来的东西,不一定可信,但是值得参考。
这也是穆澜来这里的原因。
夫子天花乱坠的说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在夫子的话里,穆澜渐渐明白了,她这一次回来,距离她离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六年的光景。
在一年前,李时裕立后,而立后是因为死去的自己死而复生了,她的身份被夫子玄幻了,半真半假,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得一脸兴趣的模样,夫子的熟练,显然这个故事已经被说过无数次了。
穆澜拧眉。
自己死而复生了?她怎么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在皇陵里的尸体就只是穆澜而已,而现在的她,才是真实的自己,那么死而复生的人是如何而来的,又如何能骗得过李时裕的?
起码在穆澜看来,李时裕绝非是无脑之人,也绝不是说两句就轻易能把李时裕忽悠过去的人。
如果这个人是自己死而复生,那么皇陵里面的尸身又去了什么地方?
穆澜沉了沉,脑子一片混乱。
但是她的步伐极快,倒是也不无需遮掩自己的容颜,毕竟现在的大周没人认得自己,自己在大周不过就是一个陌路人。
在这样的混乱里,等穆澜回过神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里竟然顺着记忆之中的路直接回了穆王府。
而且还是在穆王府的后门。
穆王府并没改名,只是穆王府现在的主人穆战骁已经是当朝的丞相了,自然戒备也是无比森严。
「你是何人,穆王府岂是你说来就来的地方。」侍卫的利剑指向了穆澜,那眼神看着穆澜的时候都带着一丝的打量。
这人穿的太奇怪了。
穆澜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倒是安静了下,自己穿着确实有些奇怪,除了大袖衫是这个时代的外,里面的牛仔裤和 T 恤都是现代的,大周的人看见自己,当然不能适应了。
穆澜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忽然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你是谁?」
穆澜一愣,看向面前的人,那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穿着一身月光白的长衫,清隽无比。
但是很快,穆澜看清少年的脸就恍然大悟了,这是穆战骁和徐婉莹的儿子。
徐婉莹和穆战骁成婚的时候,就带着一个五岁多的男孩了,现在过去了六年的时间,这孩子也已经 12 岁了,确确实实是一个少年了。
而这眉眼里,根本就是穆战骁的翻版,一眼就可以判定他们的父子关系,不需要再任何的深思。
「你是弈儿?」穆澜开口问着。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穆战骁的儿子叫穆之奕,但是穆澜却不敢确定,所以这样的口气带着一丝的询问。
而穆之奕听见穆澜这么问自己的时候,眉头微拧,倒是有些意外了。
「你认识我?」穆之奕看向穆澜,倒也淡定。
穆澜很漂亮,这是穆澜带着现代的真身来的,那是许蓁蓁的真是容颜,和大周那些女子的温婉比起来,这样的穆澜带着攻击性,是自成一体的明艳,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所以穆之奕不免多看了穆澜几眼。
如果是这样漂亮的女子认识自己,穆之奕不可能没印象的。
但偏偏,现在的穆澜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完全一点记忆都没有,所以穆之奕拧眉。而门口的侍卫看见穆之奕和穆澜交谈,倒是恭敬的退到了一旁,请了安:「奴才参见小王爷。」
穆之奕颔首示意。
穆澜被穆之奕这么一问,安静了下,不过很快说道:「我想见丞相大人。」
这丞相大人是穆战骁。
好似回到大周最快的途径就是穆战骁了,如果刚才听夫子说书没听错的话,龙邵云这段时间不在大周,而是在边塞。
而龙邵云好似也已经完婚了。
但是在夫子的字里行间里,龙邵云娶的并不是名门千金,而就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至于细节,自然这些夫子也不可能知道。
沉了沉,穆澜也没说话。
而穆之奕就这么看着穆澜,穆澜被穆之奕看着忽然有些恼,她现在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轻易的见到穆战骁。
这下,穆澜不吭声了。
结果让穆澜意外的是,穆之奕倒是淡淡开口:「好,你稍等。」
剩下的话,穆之奕并没多言,就如同穆战骁一样,穆之奕也显得寡言的多,很快穆之奕就朝着穆王府内走去。
见穆之奕亲自给穆澜传话,门口的侍卫倒是对穆澜恭敬了起来,也没再阻止穆澜,而是安静的站在原地,恪守自己的指责。
穆澜看着穆之奕走进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忽然想到什么,她的脸色微变。
她记起来了黑山之神的话,她不能主动找任何人,都必须让人来找自己。
而现在她的行为就是主动在找穆战骁。
她这么冷不丁的出现在穆战骁的面前,以穆战骁的敏锐不可能觉察不出什么,何况,现在大周还立了新的皇后,因为死去的自己死而复生了。
最少穆澜要和穆战骁解释。
不然口说无凭。
可是这就违背了和黑山之神的协议。
沉了沉,穆澜深呼吸,她并没在原地多停留,很快转身离开,侍卫看见穆澜离开的时候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住穆澜,穆澜的身影就已经从穆王府的后门消失不见了。
在穆澜走后不到一会的功夫,穆战骁就已经匆匆出在王府的后门。
但是这里哪里还有人。
「人呢?」穆战骁问着穆之奕。
穆之奕拧眉:「先前还在这里的。」
就在父子俩交谈的时候,侍卫已经说道:「启禀王爷,小王爷说的那个姑娘,已经离开了,就前不久的时候。」
这下,穆战骁没说话,很快,他一言不发的就朝着前方快速的走了过去,穆之奕微微一愣,但是有些意外。
没想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可以让穆战骁有了情绪反应。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在穆之奕看来,穆战骁就是一个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人,就算是对待娘亲,也是显得寡淡的多。
所以冷不丁来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这才让穆之奕主动去找的穆战骁,总觉得有些诡异。结果没想到——
这下,穆之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穆战骁一路追了出去。
穆王府也在京都闹中取静的地方,走出这个巷子,就是京都最繁华的地段之一,街上的商贩和人群不断的走动,想在这样的人群里找打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穆战骁这么冷不丁的冲出来,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怀疑。
怀疑面前的女人。
不管是什么身份,穆战骁总要看一看,好似看一眼才能让自己安心。而现在朝中之事,很多事已经不可言喻了。
沉了沉,穆战骁就这么站在巷口,眼神仍然锐利。
但是在人群里,穆战骁却始终没能发现任何异常,而后,穆战骁才转身,朝着穆王府的方向走去。
既然有人主动来了。那么这个人就必然还会出现,只是用什么方式,那就不得而知了。
说不出为什么,穆战骁直觉的认为,这个主动上门的人,才是他们心心念念的人,而非是宫中现在住在凤清宫的这一位。
宫中的现任的大周皇后,熟知他们之间的每一件事,甚至是曾经过往的所有细节,加上那容颜是一模一样,并没任何易容的痕迹,所以没人怀疑这个穆澜的身份。
但是穆战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说不出为什么。
太熟悉了,熟悉的就好像早就已经有人把这些都告诉了这个穆澜,而你熟记于心了,所以任何时候,第一时间询问就可以准备的告诉你答案。
这不符合人的惯性。
有些事,时间久了,总归都是要回忆的,脱口而出,反而就觉得不太现实。
这样的想法,不仅仅是穆战骁,龙邵云也有过,只是两人心照不宣,都没开口说过什么。
而两人对这个穆澜的态度,不冷不热,明面上倒是热络,私下其实往来并不多,李时裕不可能感觉不出来。
龙邵云和穆战骁也不曾和李时裕提过这个事情,那好似是三人之间的默契,不需要太多的言语,都可以知道彼此的想法。
在这样的感知里,龙邵云和穆战骁也可以清楚的知道,李时裕的心思,好似也不是外人看的那般。
他像是给了这个穆澜无上的荣宠,但是在这样的荣宠里,却又带了一丝外人难以接近的冷漠。
就好比这个穆澜提出要把傲风带在身边的时候,李时裕却以傲风已经成长不适合在跟在母妃身边而拒绝了。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而傲风对于这个母妃的态度,仅仅是恭敬有礼的,和年少时看见穆澜那种黏糊的感觉截然不同,带着一丝的疏离感。但是在外人看来,也是因为傲风早就是十二岁的少年了,所以不可能像先前那本黏糊着自己的娘亲。
现在的傲风几乎都跟在李时裕的身边,很多时候,李时裕是把国事放手给了傲风,傲风的话,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李时裕的旨意。
但是李时裕的身边,却仍然也就只有傲风这么一个子嗣。
这个被立后一年的穆澜,却也好似没传出任何的消息,这在外人看来也有些不可思议的地方。
只是穆战骁,龙邵云和李时裕三人的默契,好似谁都没戳破这件事,不管众臣如何在他们耳边吹风,他们也不曾提及。
在这样的情况下,忽然出现的奇怪女子,才让穆战骁觉得意外不已。
沉了沉,穆战骁没说什么,转身回了穆王府。
而穆之奕仍然在等着穆战骁。
穆战骁安静了下看着穆之奕:「弈儿在等本王?」
「爹爹,孩儿一是不明。」穆之奕倒是实话实说,「您的情绪从来都藏的很好,就算对娘亲也不曾外露过,但为何听见有这样的人来找您,您倒是显得情绪外露了?」
「你想说什么?」穆战骁负手而立,就这么问着穆之奕。
穆之奕安静的看着穆战骁:「孩儿只是觉得您对母妃的关注太少了。」
那口气淡淡的,那是对穆战骁的疏离和冷漠,穆战骁没说话,就这么看着穆之奕:「本王和你娘亲的事情,你无需过问。管好自己的功课就行。」
说完穆战骁倒是转身朝着王府内走去,并没再理会穆之奕。
穆之奕对穆战骁一直都有怨言,总觉得是因为穆战骁的原因,才让徐婉莹的前些年过的饱受凄凉。
但是这些年来,就算徐婉莹嫁入了穆王府,两人也看起来并不是多好,最起码最初的两三年里,徐婉莹几乎都是被穆战骁冷落的,这比起徐婉莹被逐出家门,甚至更为来的恶劣。
人人都知道徐婉莹是穆王妃,但是人人也都知道,这个穆王妃随时可以被更替的。
所以随着穆之奕长大,对于穆战骁的态度并没好到哪里去。
一直到这两年,两人的关系好似有所好转,徐婉莹已经再度怀有身孕,穆之奕对穆战骁才开始热络了起来。
而今日穆战骁的反应,又像是一夜之间把一切都打回到了原点。
偏偏,穆战骁没解释的意思。
穆之奕有些恼,不过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快速的朝着穆王府内走了进去,穆王府的大门重新关上,倒是很快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
彼时——
穆澜在暗处看见了穆战骁,自然也知道穆战骁追出来是为何,穆澜深呼吸一直到穆战骁的身影离开,她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现在的一切,确确实实是要从长计议了。
穆澜在集市转了一圈,想做任何事情都无能为力,因为她没钱,就连把这一身的衣服换下来都显得不太可能。
最终,穆澜竟然回到了望香楼的门口。
她安静的看着望香楼的门牌,沉了沉,而后她就这么朝着望香楼内走去。
门口的守卫想也不想的就拦住了穆澜:「这里女眷不得入内。」
望香楼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女人自然不得入内,能进入的女人那就是这里的舞娘,是用来伺候男人的。
所以穆澜这么冷不丁的出现在这里,守卫当然会把穆澜拦了下来。
穆澜倒是不慌不忙,就这么镇定的看着守卫:「我要找元嬷嬷。」
这话让守卫一愣。
倒是极少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妄想楼的门口要找元嬷嬷。元嬷嬷是什么人,那是望香楼的当家,看起来貌不惊人,但是京都出了名的名妓都是元嬷嬷一手带出来的。
有人说元嬷嬷当年是被人毁了容,所以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但是元嬷嬷在京都的势力却不容小觑。
还有人说,元嬷嬷的靠山就是当朝臣相穆战骁,所以望香楼的生意才能如此之好。
但是对元嬷嬷稍微了解的人都知道,元嬷嬷在妄想楼里是绝对神一般的存在,有着权威和不容置疑的威信在,而元嬷嬷天生狠辣,若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把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控制的如此之好。
更不可能得到上面的人的青睐。
毕竟穆战骁和龙邵云出没在这里,是京都的人知道的,至于李时裕,望香楼内的人传言过李时裕来过,只是没人能亲眼见到,毕竟李时裕若是真的来了,也是极为的隐秘,不会被外人所知晓。
穆澜在先前从望香楼出去的时候,就听见这里的舞娘说,几日后穆战骁和李时裕他们会来,而这一次,是穆澜的机会。
所以穆澜才折返了望香楼。
至于元嬷嬷,穆澜并非是没打过交道的,元嬷嬷是穆战骁一手安插在望香楼的人,望香楼在李时元的事情后,就彻底的交给了元嬷嬷打理,自然也成了穆战骁情报的来源地之一。
元嬷嬷的厉害,穆澜很清楚。
而现在唯有元嬷嬷,才可以让穆澜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而后才能从长计议。
「你说你要找谁?」守卫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元嬷嬷。」穆澜很冷静的把话说完。
这下,守卫倒是拧眉:「你以为元嬷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
「麻烦小哥转告元嬷嬷,她若是不见我,必然是她的损失。」穆澜的口气是狂妄的也是自信的,她的眉眼里带着清冷,就这么看着守卫。
守卫被穆澜的眼神弄的微微拧眉,但是却莫名的心悦臣服,好似根本无法阻挡穆澜这样的锐利。
最终守卫点点头:「我让人进去通传一声,至于嬷嬷见不见你,那就是你的运气了。」
穆澜道谢:「多谢。」
守卫没说什么。
而穆澜仍然就这么在门口站着,她知道在自己楼上的位置,就是元嬷嬷居住的位置,通传的人必然要到这里找到元嬷嬷,而元嬷嬷头过窗棱也能把自己看的清清楚楚的。
在没见到人之前,她的脸是唯一的通行证。
穆澜对于自己的容颜还是极有自信的,和先前的容颜比起来,甚至更为的惊艳,元嬷嬷阅人无数,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的。
而这一切也都在穆澜的预料之中,所以守卫派人进去没多久的时候,小厮回来的时候,就直接看向了穆澜。
「这位姑娘,请跟我来。」小厮的态度倒是不错。
穆澜颔首示意,而后就这么朝着望香楼内走去。
小厮并没带着穆澜穿过望香楼的大堂,而是从一旁的小道直接上了二楼,那是元嬷嬷居住的地方。
「嬷嬷在里面等你。」小厮解释了一下。
「多谢。」穆澜颔首示意。
而后小厮敲了敲房门,里面穿来了元嬷嬷的声音:「进来吧。」
小厮才推开门示意穆澜进入,在穆澜进入后,小厮重新关上房门,这才转身离开。
穆澜看向了前面的中年女人,身材倒是极致,就只是这张脸,让人怎么都没了欲望。
而元嬷嬷也在穆澜进来的瞬间,就锐利的看向了穆澜。
穆澜并没闪躲的意思:「元嬷嬷。」
「你是谁?」元嬷嬷问的直接,「口气倒是狂妄,我不见你的话,就会后悔,我倒是好奇,你是有什么资本和我说这样的话!」
说着,元嬷嬷一步步的朝着穆澜的方向走去,一直到穆澜面前站定:「你可知道你说出这些话,如果做不到的话,会面临什么情况吗?」
「死。」穆澜淡淡开口。
「你倒是了解。」元嬷嬷这下是笑了。
她的眼神锐利的看向了穆澜,打量了起来:「这张小脸倒是好看,我在这望香楼这么多年,还从来不曾见过你这么精致却又让人一眼不忘的小脸。」
「是嬷嬷过奖了。」穆澜倒是自傲。
元嬷嬷没说话,就只是这么看着,好似那眼神没办法从穆澜的身上挪开了。
你要说比穆澜美艳的人,元嬷嬷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元嬷嬷没见过穆澜这样有张力的人,好似只要一眼,就可以被穆澜深深勾引,完全无法自拔了。
这样的女人,放在男人群里,那就是祸水,红颜祸水。
所以也难怪穆澜能对自己说出如此狂妄的话。
但是元嬷嬷更是好奇,穆澜这样的人,为何要出现在望香楼内,毕竟主动来望香楼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被迫的,或者是元嬷嬷去异域找回来的姑娘。
要知道,进入望香楼,被贴上了标签,想再找个好人家成为正室,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了。
「你是谁?」元嬷嬷敛下眼神,就这么问着穆澜。
穆澜安静的开口:「小岑。」
这一听就不是本名,不过元嬷嬷不介意,在这个地方的人,没人会用本命,只是元嬷嬷的眼神也不曾从穆澜的身上挪离开。
她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的清晰:「我要知道你完整的来龙去脉,如果有所隐瞒,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还有,望香楼是什么地方,你来的时候应该就很清楚,在这里你想活下去,那就势必有你过人的地方,就凭你这张脸,是不可能的。」
元嬷嬷把话说明白:「来这里的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和目的。我也要知道的清清楚楚的,让我知道你有什么值得我和你交易的地方。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把你身上这一身奇奇怪怪的衣服给我换下来,而后到后院来找我。过时不候。」
元嬷嬷说完,就没再理会穆澜,很快让奴才进来给穆澜送了衣服。
而后元嬷嬷就转身离开了。
穆澜安静的在屋内站着,也只是片刻后,就利落的换下了自己的衣服,把元嬷嬷准备好的衣服给换了上去。
在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虽然素颜,但是那张脸却仍然美的不可方物。
而元嬷嬷给的衣服,也并非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穿的,这些衣服都是取悦男人用的。
这一盏茶的功夫,是元嬷嬷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她并非强迫女人,只是订立了契约之后,进入望香楼的人,元嬷嬷却不会再给对方任何的机会,所以元嬷嬷的残忍是来自于此,但起码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而穆澜不可能有退路。
而后,她拿起了桌面上的胭脂水面,仔仔细细的给自己上了一个妆。
在快到和元嬷嬷约定的时候后,穆澜才收拾好自己,下了楼,循着记忆里的路,在一盏茶的功夫到的时候,穆澜已经出现在后院了。
她款款而来,后院的姑娘们看见穆澜的时候,眉眼里都有着惊讶和惊艳,但是她们都很聪明的不发一语,就这么安静的站着。
元嬷嬷也是如此,很快,在穆澜走进来的时候,元嬷嬷才淡淡开口:「我交代的你们可记住了?如果记住的话,那就退下吧。」
元嬷嬷的话音落下,这些姑娘们很快就鱼贯走了出去。
后院里,就只剩下穆澜和元嬷嬷。
「你可是想清楚了?」元嬷嬷问的直接。
「想清楚了,若不然也不会如此来见元嬷嬷了。」穆澜很是镇定。
元嬷嬷点点头。
穆澜很自觉,没等元嬷嬷开口,就已经主动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我是宿州人,父母双亡,也不曾有任何亲戚,在宿州我找不到好的门路,也不想做男人的妻妾,所以这才到了京都。在宿州的时候我就听说望香楼,也知道了元嬷嬷,我想搏一搏,还请元嬷嬷成全。」
这话进退得宜,把自己交代的清楚,也把元嬷嬷捧了一遍。
只是圆满嬷嬷不会这么轻易的掉入陷阱:「好姑娘家从来不会主动进入望香楼。」
「我留在宿州,最终的解决也是沦落在这样的地方,那我为什么要在宿州,而非不来京都试试呢?」穆澜淡定开口,「就算为妾,京都的达官贵人,难道不比宿州多吗?」
「这倒是。」元嬷嬷哼哧一声,「但是在望香楼,各凭本事,我不会干涉,只是望香楼内,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你可又知道?」
「嬷嬷请说。」穆澜不卑不亢。
「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该逾越的千万不要又非分之想,不然的话,那就是沙头的死罪。」元嬷嬷一字一句的提醒穆澜。
很多话不用说明,穆澜也明白。
这样提的请的人,元嬷嬷倒是不多见,这望香楼内的不少头牌都是红了以后自视过高,最终的结果呢?
除去凄凉,找不到第二条路。
能找到出路的,那就真的好吗?不竟然。
大周的民风再开放,那些王公贵族也不可能真的娶一个妓女回去,那是玷污门楣的事情。
真的被立为妾的那些人,最终的结果也是枉死一场。
何必呢。
「嬷嬷请放心。」穆澜淡淡开口,仍然不卑不亢。
「好。」元嬷嬷点点头,「你会什么?」
「棋琴书画,只要嬷嬷想的出来的,我自然都会。」穆澜的口气是狂妄的。
元嬷嬷微眯起眼,并没给穆澜准备的机会,很快就让乐师奏乐,而随着音乐声起,穆澜就开始翩翩起舞。
她带着记忆而来,自然不可能忘记自己学会的这些东西。
而自己真身在现代社会从来都是当成名媛在培养的,这些舞蹈自然不在话下。所以穆澜起舞的瞬间,就足够让人惊艳,更不用说这一举手一投足的优雅,好像天生为了舞蹈而存在的。
元嬷嬷阅人无数,在这一刻都看的有些闪神。
很快,她变化了曲调,穆澜空灵的声音已经跟着传来,什么叫如同黄鹂一般的悦耳,穆澜权势到了完美。
就连写字,穆澜都写了一手好字。
而诗词歌赋,穆澜也是张口就来,这必然是学富五车的人,才可以做到这么的自信坦荡。
越是这样的穆澜,越是看的元嬷嬷一脸惊奇,但是这样的惊奇并没让元嬷嬷放下心来,那对穆澜的怀疑也跟着越发的明显起来。
「你完全不需要来望香楼,都可以活的很好。你说你无父无母,又岂能学的到这些?」元嬷嬷锐利的问着。
穆澜低敛下眉眼的,淡淡笑了笑:「元嬷嬷,您认为我为何而来?」
「你——」元嬷嬷的眼中闪过一丝的震惊,又不可思议。
「我为了当今皇上而来,您可信?」穆澜笑。
「放肆。」元嬷嬷怒斥穆澜,「你可知道这是死罪一条。」
元嬷嬷的眼神不带一丝玩笑的成分,看着穆澜的时候更是震惊不已,从来不曾有人在自己面前这么放肆的说过,纵然元嬷嬷很清楚,这望香楼内不少姑娘的想法是这样。
但她们要见到李时裕是何其难。
李时裕和穆战骁,龙邵云他们是偶尔才来之,一年不会出现一两次,而出现在妄想楼也必然是有要事,几乎不会有任何女眷陪伴,偶尔是带着人来的时候,也就有一个极为亲近的舞娘。
这几本是穆战骁安排的,别的人不需要多想,更不用说想借此靠近李时裕他们,引起注意,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些对李时裕有幻想的人,只会把这样的想法压在心底,绝非是像穆澜这般。
所以元嬷嬷不敢相信的看着穆澜,总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
但穆澜的眼神也明白的告诉元嬷嬷,她并没听错。穆澜就这么坦荡荡的站着,一瞬不瞬的看着元嬷嬷。
最终,元嬷嬷哑然失笑,不知道是气笑了,还是觉得穆澜不知量力。
「你又什么条件和我谈这件事?」元嬷嬷冷静的问着。
穆澜淡定的笑了笑:「如果我能被带走,那对于望香楼而言,也是蓬荜生辉,毕竟从望香楼走出去的姑娘不少,但是那都是被赎身的,自然和主动被带走的是不一样。望香楼内,有能被皇上看上的人,这就必然是稳居整个大周的第一把交椅,无人可以撼动了。」
元嬷嬷微眯起眼。
「第二,元嬷嬷倒是不必担心我是否对皇上有害,皇上何时是沉迷女色的人,是与不是,我的任何动作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神,更不用说皇上的边上还穆丞相和龙将军,我真有想法,插翅难逃。」穆澜冷静的分析。
元嬷嬷始终没说话,就只是听着,好似穆澜的话并不能引起她太多的动静。
穆澜倒是不急不躁的,跟着低低的笑出声:「而我若是在皇上他们来的那一晚,没能顺利被带走的话,那么我甘愿一生一世的留在望香楼,听从元嬷嬷的安排。」
这下,元嬷嬷才看向了穆澜。
「我想,我在望香楼,元嬷嬷得到的好处绝非是现在这么多,我可以让望香楼和现在比起来更不一样。」穆澜的口气淡定沉稳。
明明穆澜其实什么都没做,但是莫名的穆澜说出口的话就可以让人深信不疑,不会再有任何怀疑的成分在。
而穆澜倒是也没再多说,就这么看着元嬷嬷。
她知道元嬷嬷动心了。但是穆澜也很清楚,自己继续多说下去也并没任何的好处,能否听进去,元嬷嬷早就表达的清清楚楚了。
所以,穆澜只要等待答案就行。
偌大的后院里,隐隐带着一丝暗潮涌动,那是对彼此的选择。而元嬷嬷不能否认的是,穆澜的话让自己心动了,而且是格外的心动。
那是多年再望香楼阅人无数后的想法,在看见穆澜的时候,元嬷嬷就很清楚,穆澜绝非是等闲之辈。
而在商言商,总归是有风险的,不可能有人有一本万利的生意,元嬷嬷低敛下眉眼丝毫在思考着什么,但是眼角的余光却仍然在观察穆澜。
穆澜坦荡荡的站着,并没因为元嬷嬷的没吭声而有所慌乱,好似对于现在的情况,最为淡定的人是穆澜,而非是别人。
最终,是元嬷嬷笑出声,看向了穆澜。
在元嬷嬷的笑声里,穆澜就很清楚的知道了元嬷嬷的想法,但是她仍然面不改色的站着,只是先前的担心也已经跟着放了下来。
「行。」元嬷嬷终于开口,「我可以安排你见皇上,但是你不可能靠近皇上,你只能在中心的舞池里跳舞,只是皇上的位置看得见,你是否能成功,那就是你的本事了。」
元嬷嬷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样一来就杜绝了一切的可能。
她不会告诉穆澜,李时裕所在的位置,元嬷嬷不可能拿自己项上的人头做担保,毕竟她对穆澜的底细知道的并不清楚,这一切都是从穆澜的嘴里说出来的,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么陪葬的是整个望香楼的人,而非是她一个人。
所以这种风向,元嬷嬷不可能冒,也绝对不会冒。
但是元嬷嬷却可以做到让李时裕看见穆澜起舞,李时裕是可以不看,但是她可以提醒。而李时裕所在的厢房位置,看见外面的动静,轻而易举。
穆澜在元嬷嬷的话里,一下子就知道了李时裕所在的位置,这个地方,确确实实就如同元嬷嬷所说的这般。
所以穆澜倒是也没多想,她颔首示意:「有劳嬷嬷了。」
「但是你要知道,若是你没能被带走,你这一生一世都要留在妄想楼,也不用和我刷什么阴谋诡计,你是无法离开的。」元嬷嬷的声音狠戾了起来。
「我言出必行。」穆澜淡淡开口,也没惧怕眼嬷嬷的阴沉。
「很好。」元嬷嬷没再多说什么,「我会安排一个人在你身边伺候你,剩下的事情就等我消息,这几日,你不能随意的离开你的房间,你要知道,你的走动也会给你惹来麻烦。」
这话是淡淡的警告,但是却不容穆澜的拒绝。
穆澜也没想法离开自己的包厢,在望香楼是现在最快见到李时裕的方式,如果这次错过了那就可能需要等待更长的时间,只是阴差阳错,她来的及时。
其余的时间里,穆澜要冷静的把她离开的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情给捋顺了,而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做,穆澜也要心中有数,不然一切都显得太混乱了。
穆澜从来不做没准备的事情,所以元嬷嬷提出的要求,穆澜自然不会拒绝。
「这点还请嬷嬷放心。」穆澜给了承诺。
元嬷嬷嗯了声,很快就差人把穆澜送回了包房,穆澜很听话的跟着走了,元嬷嬷给穆澜安排了一个手脚灵活的奴婢,但是也就只是伺候穆澜的起居,这个奴婢是一个哑巴,不可能说任何话,也不识字。
而在穆澜的包厢外,有一两个守卫守着,穆澜很难从这里离开分毫。
穆澜也不介意。
这日子倒是一日日的过去了。
……
——
几日后。
李时裕和穆战骁来的望香楼,自然不是为了寻花问柳,以他们两人的今时今日的地位,根本无需来望香楼这样的地方,来这里,是有别的目的,有些事在宫中不好处理,但是在望香楼内却是极好处理的。
「四爷,都安排稳妥了。」穆战骁已经改变了对李时裕的称呼,「我们等着请君入瓮就行,史仁想不到今日您会出现在这里。」
李时裕嗯了声,没说什么。
两人的穿着无非就是京都的翩翩贵公子,一人是淡金色的长衫,一人是儒雅的紫。在两人抵达的时候,元嬷嬷早就安排好了,带着两人从后面的密道进了望香楼,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穆战骁和李时裕亲自来,是要抓史仁一个人赃俱获,他贪污国库却有显得精妙无比,所有的交易倒是都安排在妄想楼内进行了。
望香楼内的人虽然传说皇上会来,但是这朝中的大臣从来不会这么认为,毕竟他们也出现在这里,只是从来没见过皇上,若是真的皇上来了,这望香楼怎么会没一点动静。
久而久之,这几年下来,也就只是传说,大家都不以为意了,自然就放肆的多。
李时裕对于官员寻花问柳,只要没闹出事,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闹出事了,那就严惩不贷,所以这些人对于这种事,倒是心中有数,也不至于太过放肆。
「四爷,骁爷,请跟奴家来。」元嬷嬷的声音是讨好的,「这个包房,您能看见所有的地方,一举一动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今晚的史仁就安排在您包房的隔壁,您包房有一扇隐秘的小窗,透过小窗也能看的真切。但是对方绝对不会发现。」
「很好。」穆战骁颔首示意。
元嬷嬷倒是没说什么,就这么在前面亲自把两人带入了厢房内。
而就如同元嬷嬷说的,这个厢房的位置是极好的,不仅仅是可以注意到史仁的一举一动,也能看清舞台上舞娘的每一个反应,那特质的镜子,就更可以清楚的看见舞娘的容颜和表情。
望香楼的舞娘是出了名的。
以往他们来的时候,元嬷嬷倒是没这么大费周章,只是按照穆战骁的安排去坐,而现在——
穆战骁安静了片刻,看向了元嬷嬷:「你倒是煞费苦心了。」
这话不咸不淡的,可是却是在询问元嬷嬷,元嬷嬷自然明白穆战骁的意思,笑了笑,也很是镇定。
「启禀骁爷,正好这段时间奴家这里来了一个舞技超群的姑娘,今晚是她的首秀,奴家倒是没别的意思,这每一间包房,奴家都做了这样的准备,倒不是刻意为之。」元嬷嬷淡定的解释,并没慌乱。
穆战骁看了元嬷嬷一眼,也没说什么。
当今若说舞技超群,也就只有穆澜当时无愧,之后并不是没出过舞技超群的人,就只是看过穆澜起舞后,就再也难找到让你动心的人了。
宫中的舞娘何其多,又有谁让李时裕动心了吗?
就连已经回来的穆澜,好似李时裕也从来不再让她起舞过。
穆战骁低敛下眉眼,好似陷入了沉思。而元嬷嬷并没多说什么,很快颔首示意就从容的退出了厢房,厢房的门被关了上去。
李时裕全程没怎么说话,穆战骁跟着坐了下来,主动给李时裕沏了一杯茶,李时裕倒是给面子的喝了一口:「容九那边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穆战骁应声,「这史仁今晚怕是能拖拉出不少朝中的大臣,若不然的话,我们也无需到这里了。」
「哼。」李时裕冷笑一声,「朕真是太放纵这些人了,这些人真的以为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人总有得意忘形的时候。」穆战骁淡淡开口。
李时裕又喝了口茶,而后才把茶杯放了下来,穆战骁倒是看了一眼:「四爷好似自从夫人回来后,也不怎么去夫人那饮茶了?」
这话,让李时裕重新拿起茶杯的手顿了顿,那茶杯就这么在李时裕的手中转了一个圈,平静的容颜,让人看不出任何的神色。
「你想和我说什么?」等了一阵,李时裕才开口问着穆战骁。
穆战骁笑了笑:「夫人回来后,我们极少聊起夫人,夫人虽然也到穆王府走动,但是也极少,就好像,夫人和我们之间还有了一层隔阂,至于和四爷,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李时裕这才看向穆战骁,一字一句说着:「守株待兔。」
这话有些意味深长,穆战骁低敛下眉眼,倒是没说什么,他和李时裕多年的默契,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宫中的这位王后,不仅仅是他,李时裕也一样觉得有蹊跷了。
「澜儿的身上,我犯过不可饶恕的罪,又岂能再错一次。如果澜儿出现在这我的面前,我不可能再认错,那是我欠澜儿的,永生永世都无法偿还的。」
说这话的时候,李时裕的话语带着坚定,并没任何一丝一毫的玩笑。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战骁倒是没说什么。
两人安静了下一下,就这么轻轻碰了茶杯,而耳边也已经传来了悦耳的乐曲声,在台下的舞娘开始翩翩起舞。
「不如看看望香楼新来的舞娘,若不是舞技超群,元嬷嬷绝对不敢说活出这样夸大海口的话。」穆战骁转移了话题。
李时裕嗯了声,那眸光落在了不演出的舞台上。
而一旁的厢房里,却显得一片混乱,容九已经带人冲了进去,人赃俱获,他们听的清清楚楚的,但是却没主动出现,这种事,容九处理,就足够了。
倒是舞台上和下面大堂的人完全不受影响。
很快,李时裕和穆战骁的眼神就这么落在了舞台上,也好似忽然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元嬷嬷的意思。
何谓舞技超群。
面前的女子,甚至没蒙面纱,绝美的容颜带着精致的妆容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就已经让在场的人鸦雀无声,好似所有的心魂都已经被勾走了。
更不用说,随着乐曲响起,女子的舞姿,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人心跳加速,那眼神更是无法从面前的女子身上挪开。
大堂里的人是如此,其余包厢的人是如此,而李时裕也亦是如此。
明明不是一张脸,李时裕入眼所见的容颜,娇艳的带着攻击性,但是这样的攻击性,在他们相视的瞬间,李时裕好似就无法在挪开自己的眼神了。
之前和穆战骁的交谈,轻易之间就被搬上了台面。
面前的人,那是一种直觉,那是才自己永生永世要找的人,不愿放弃。
明明宫内的穆澜,跳起舞来也勾人心魂,但是却永远少了一个味道,那是穆澜特有的风情,在眉眼里可以展露无疑。
李时裕的手心拳头就这么攥了起来,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了舞台上。
不仅仅是李时裕,穆战骁也是如此。
很快,他们交换了眼神,最终却是谁都没说话。
耳边的乐曲仍然响着,面前的女子也在起舞,只是眸光深处,他们却已经自动的把面前的人和曾经记忆深处的人重叠了起来。
许久,一直到乐曲结束,李时裕明明白白的看见了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那眼神带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但是很快,这样的眼神就跟着低敛而下,最终没再开口多言一句。
随着乐曲的结束,女子的舞姿也已经落幕,优雅的下了台,不急不躁的。
「把元嬷嬷唤来。」李时裕忽然开口。
「是。」穆战骁应声。
很快,穆战骁摇了身边的一个摇铃,摇铃的声音顺着线,元嬷嬷自然就能听见,在摇铃响起后没多就,元嬷嬷就已经匆匆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元嬷嬷一脸恭敬:「四爷,骁爷,唤奴家来有什么事要吩咐的吗?」
「今日的舞娘是谁?」开口的人是穆战骁。
李时裕安静的喝着茶,表面平静的毫无波澜,让人根本无法揣测此刻李时裕此刻的情绪。
而元嬷嬷在听见穆战骁的话时,心中一惊,是真没想到穆澜的一曲就可以让李时裕和穆战骁有了兴趣。
要知道,穆澜在台上跳舞,台下的人几乎是疯狂了,想得到穆澜的人数不胜数,若是穆澜能留在望香楼,那样的场面可想而知。
但是如今——
不过元嬷嬷没把心思表露出来,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今日的舞娘,叫小岑。是宿州人,无父无母。」
元嬷嬷没迟疑,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穆澜的事很直接的说了出来。
穆战骁倒是淡定:「来望香楼多久了?」
「刚来。」元嬷嬷应声。
就在这个时候,望香楼内却忽然混乱了起来,元嬷嬷惊了一跳,是没想到有人敢在望香楼内做什么,她立刻走了出去,而穆战骁第一时间护在了李时裕的面前,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而外面传来了兵荒马乱的声音,更是无数的尖叫声起来,这下元嬷嬷的脸色更是不好了。
这事好像都是在这个小岑来了之后才忽然发生的,要知道,在望香楼内,已经多年不曾出现这样的事情了,或者说,是不敢出现。
在这样的情况下,元嬷嬷的脸色也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穆战骁阴沉的问着。
但是这样的慌乱很快就被阻止了,一旁有守卫快速的走了上来:「元嬷嬷。是新来的那个舞娘。」
元嬷嬷的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下面的人为了这个小岑打了起来,所以才造成这样的混乱。」守卫快速的解释了。
元嬷嬷微微放心,但是却更肯定这是红颜祸水,今日要是李时裕和穆战骁不在,那么这样的事情,元嬷嬷倒是好处理,而现在——
穆战骁听见这样的情况,微微宽心,也没说什么,而后就这么看向了元嬷嬷:「把小岑带上来。」
「是。」元嬷嬷不敢迟疑。
但是随着穆战骁的态度,元嬷嬷或多或少知道,自己是留不住这个小岑,但是她不至于为了一个舞娘和穆战骁过不去,那是赔上整个望香楼和自己的基业。
很快,厢房的门重新被关了上去。
元嬷嬷快速的转身朝着下面走去。
下面的混乱显而易见,那几个闹事的人已经被控制住了,穆澜倒是淡定,就这么在原地站着,一瞬不瞬的看着,那眼神里有着一丝的不屑和倨傲。
「你倒是好本事。」元嬷嬷冷哼一声,「一曲舞就让我这望香楼乱成一团。」
穆澜淡淡笑了笑:「嬷嬷,我什么都没做。难道不是吗?」
元嬷嬷一时半会被怼的说不上话,确确实实穆澜什么都没做,这人是她的客人,穆澜也从来不曾提前见过人,而望香楼这些年来的姑娘,一直都是全京都最出色的,只是和穆澜比起来,还是逊色的多。
穆澜的出现,让那些寻花问柳的人一下子闹腾了起来,倒不是没理由的。
但现在的关键不是这个——、
很快,元嬷嬷正色看向了穆澜:「骁爷让你上去。」
这话虽然是穆战骁开口,但是元嬷嬷却可以肯定的是,这怕是李时裕的意思,所以元嬷嬷在穆澜面前倒是不敢怠慢。
万一穆澜真的得宠了,自己若是得罪了穆澜,那么这望香楼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多谢元嬷嬷。」穆澜淡淡颔首示意。
元嬷嬷倒是没说什么,反倒是穆澜看向元嬷嬷:「元嬷嬷无需担心,若是我的心愿能达成,必然会替元嬷嬷美言。」
元嬷嬷看着穆澜,很快就在前面带路,并没带着穆澜走前面的主道,而是通过后面的小道,快速的朝着二楼的厢房走去。
穆澜跟着元嬷嬷,这才忽然明白了,为何李时裕和穆战骁出现的时候无声无息,这道怕是专程给他们准备的。
不过穆澜并没说什么,一直到了厢房的门口,元嬷嬷走上前,敲了敲厢房的门:「骁爷,小岑来了。」
「进来。」穆战骁的声音传来。
而后元嬷嬷才推开厢房的门,示意穆澜进去,穆澜并没说什么,也只是颔首示意,很快就从容走进厢房之内。
厢房内是熟悉的檀香味,带着一丝的清茶的香气。
李时裕就坐在穆澜的面前,穆战骁在一旁,两人的眼神几乎是同时落在了穆澜的身上。
穆澜淡淡一笑,福了福身:「民女见过四爷和骁爷。」
那态度不卑不亢,宠辱不惊,现在的大周极少有人可以在穆战骁和李时裕的面前做到这般的淡定。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时裕的眼神几乎是一瞬不瞬的落在穆澜的身上,很久,是李时裕主动开口:「你叫什么?为何会来望香楼?」
「民女叫小岑,因为父母双亡,在宿州呆不下去了,所以才来了京都。京都走投无路,这才投奔了望香楼的元嬷嬷。」穆澜合情合理的解释。
「望香楼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李时裕又问。
「民女知道。」穆澜并没否认。
李时裕放下茶杯,挑眉:「既然知道,还来望香楼,不怕毁了自己的一生吗?」
「回四爷的话,别无选择的情况下,那么民女首先做的是活下去,不然民女手无缚鸡之力,身上也无任何银两,在京都一样活不下去。那又如何谈及毁了自己的一生呢?」穆澜淡定应道。
这次,李时裕轻笑出声:「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民女不敢。」穆澜仍然不卑不亢。
反倒是穆战骁一直在一旁站着,并不曾开口,偶尔他的眼神落在了穆澜的身上,那微拧的眉头,总能让穆战骁想到那一日忽然出现在穆王府后门的神秘女子,但是穆战骁却从此没再见过。
是眼前的这一位吗?
而穆澜知道穆战骁在看自己,她的眼神很平静的回望了穆战骁,好似也只是颔首示意,但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让人莫名的熟悉。
那是之前的几年,穆战骁和穆澜相处的时间最多,那时候的穆澜身体极差,大部分的时间穆澜就连说话都很少,但是他们的默契,就算是眼神交流,也能明白彼此的涵义。
就好比现在。
穆战骁在穆澜的眼神看出了端倪。
穆澜就算什么都没说,穆战骁也明白,她的意思在告诉自己,今日她要离开这里,不管用什么方式。而这个带她离开的人,只可能是面前的两人。
沉了沉,穆战骁低敛下眉眼,倒是把自己的心思藏的很好。
而李时裕的声音继续沉沉传来:「是谁教你跳舞的?」
「民女的娘亲,不过她已经过世了。」穆澜仍然镇定。
反正这些人都是编造的,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大周的百姓这么多,李时裕想查也差不出个所以然。
穆澜以为李时裕要继续深究的时候,没想到李时裕却意外的停止了:「你娘亲的舞技倒是很好。」
「民女谢四爷夸奖。」穆澜仍然不卑不亢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但是穆战骁却知道,这大概是这几年来看,李时裕对女人最有耐心的时候了。
穆战骁也不曾开口。
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
一直到李时裕忽然问道:「可会沏茶?」
「会。」穆澜不含糊,「只是不知道是否合四爷的心意。」
「让人送新的茶具和茶叶来。」李时裕低头吩咐。
穆战骁很快传话,没一会的时间,新的茶具和茶叶已经送来,穆澜从容的接过,颔首示意后,就这么安静的坐了下来,认真的泡茶,所有的动作就如同行云流水,没任何的生疏。
一直到两杯清茶递到了李时裕和穆战骁的面前。
两人接过,穆澜没说话。
李时裕喝了一口,眼神微微一拧,但是这茶杯里的茶水是悉数喝完了。穆战骁在喝到茶的那一瞬,也拧眉了一下,只是那茶杯里的茶水,也是一饮而尽。
而后,茶杯放了下来。
李时裕站起身,不着痕迹的看向了穆战骁,而后才淡淡开口:「行了,今日已晚,下次有机会再来和你一起品茶。」
话音落下,李时裕就朝着厢房外走去,并没留下穆澜的意思。
穆澜也有些意外,但是表面她却始终淡定。
因为穆战骁还没走,穆澜并不需要慌乱,何况,就算今日不成,但是今日李时裕和穆战骁亲自见过她,她留在妄想楼内,元嬷嬷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她还是有办法的。
沉了沉,穆澜并没紧张。
而在李时裕出门后,穆战骁才看向了穆澜:「你跟我走。」
「是。」穆澜并没任何异议。
倒是穆战骁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看着穆澜:「谁答应的这么爽快,不怕是我把你拉出去卖了吗?」
穆澜听着穆战骁的话挑眉:「骁爷会吗?」
穆战骁但笑不语,就只是这么看着穆澜,眼神并没从穆澜的身上挪开,而后才一字一句的问着:「你到底是谁?要知道,岑这个字,在大周也是忌讳。」
「因为穆澜吗?」穆澜反问。
穆战骁没承认,但是也没否认,穆澜倒是笑了笑,不太介意。
但是穆澜并没开口说自己的事,就这么安静的站着,穆战骁很快转身走了出去,穆澜跟了上去。
他们走的还是密道离开的。
元嬷嬷在原地等着,看见穆澜的时候,元嬷嬷也没说什么,而穆澜倒是淡定的对着元嬷嬷颔首示意。
对于元嬷嬷,穆澜是感激的,若不是元嬷嬷,今天很多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就会显得复杂的多。
而元嬷嬷也没说什么,只是恭敬开口:「奴家送四爷和骁爷。」
很快,容九也走了过来:「四爷,事情处理好了,史仁已经被羁押了,证据确凿,这朝中怕是要动荡。」
李时裕颔首示意:「先回宫。」
「是。」容九应声。
而后,一旁的影卫已经牵来了马匹,李时裕快速的跃身上马,容九也跟着上马,两人倒是没停留,很快就策马而去,没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容九上马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穆澜,但是表面容九却始终不动声色。
要知道,这是这么多年来,穆战骁第一次从望香楼带了一个姑娘出来,这个姑娘国色天香,但是容九却不认为这件事这么简单。
只是容九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在这件事上,容九最终保持了沉默。
而在一行人离开后,穆战骁才看向了穆澜:「我送你去四爷的别院。」
穆澜挑眉:「四爷还有别院?」
在穆澜看来,现在的大周是李时裕的,李时裕一个帝宫都根本住不完,完全无需在京都安置一个别院。
但是李时裕有行宫,也分散在几个显著的州县里面。
「四爷还未曾登基的时候,留下的裕王府,就这么一直空着,只是有人来打理,偶尔四爷需要清净的时候,会私下去裕王府里,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穆战骁解释了一下。
这裕王府也是这些年才重新用起来的,但是除去亲近的人,大周并没人知道这一点,就只是认为裕王府是李时裕的起家,所以李时裕不可能把裕王府赐予任何一个人。
能得到裕王府的人,换句话说,在李时裕的心中,地位必然斐然。
穆澜这才点点头,倒是没说什么。
穆战骁没策马,而是带着穆澜走在静谧的京都街道上,两人并肩而行,只是也并不曾交谈。
一直到两人回到裕王府。
穆澜这才发现,王掌柜竟然一直在裕王府内。
穆战骁看见穆澜惊讶,解释道:「王掌柜是四爷的亲信,留在裕王府再合适不过。」
穆澜了然的点点头,也并没觉得任何不对的地方,王掌柜也是跟着李时裕无数年的人,除去商铺,现在打理裕王府也没任何不合时宜的地方。
反倒是王掌柜看见穆战骁带了一个女人回来,惊愕了一下:「骁爷,这是?」
「四爷的人。」穆战骁淡淡开口,很是平静,「暂时居住在裕王府,平日的衣食住行好生伺候着,不得怠慢。」
「是。」王掌柜没迟疑。
别说是李时裕的人,就算是穆战骁带来的人,王掌柜都不会迟疑,他很快就转身去准备,而穆战骁则带着穆澜一路朝着厢房走去。
到厢房门口的时候,穆澜这才发现,这是当年李时裕还是裕王的时候居住的东厢房,也是裕王府的主屋。这言下之意就有些不言而喻了。
穆澜这才看向了穆战骁。
穆战骁倒是没回避穆澜的眼神,淡淡开口:「你是四爷的人,理应住在这里。」
「不怕外面传出闲话吗?」穆澜问。
「既然四爷能把你带回来,又何须怕闲话?」穆战骁反问,「只是四爷要给你找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而已。」
现在的身份必然不行。
所以李时裕有李时裕的思量,才没并没第一时间带穆澜回到帝宫,何况,现在的帝宫里的那一位帝后,也不见得安全,若是真的如同他们猜测的这般,贸然把穆澜带回帝宫,那就只是把穆澜陷入危险之中。
这样的事情,李时裕又岂会再做。
所以没有完全的把握,李时裕都不会冲动行事。
穆澜没说话,就这么低敛下眉眼,安静的站着。
明明在她的时间轴里,她离开大周也不过几日的时间,而现在的大周却已经过去了五年,和穆战骁这么并肩站,也好似过去无数的光景一般,
最终,是穆战骁打破了沉默:「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我先回去,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吩咐王掌柜,王掌柜会处理。别的事情,明日下了早朝,我再过来和你说。」
「有劳骁爷。」穆澜颔首示意,并没拦着。
穆战骁在这里,以现在的情况,他们能说什么,穆澜不可能主动说自己的身份,甚至不能主动去找他们,所以现在的情况,穆澜也不算违约,毕竟是穆战骁把她带回来的,而非是她主动的。
沉了沉,是应该要从长计议,每个人都要消化一下现在的情况。
而后,穆澜倒是没说什么,就这么亲自把穆战骁送到了裕王府外。
「你回去吧。」穆战骁阻止了穆澜。
穆澜并没说什么,看着穆战骁上了马,马儿的身影从穆澜的面前消失不见了,穆澜这才转身回到了裕王府内。
王掌柜已经给穆澜准备好一切,并不需要穆澜操心。
「小岑小姐如果还要什么,请尽管吩咐。」王掌柜恭敬应声。
穆澜颔首示意:「有劳掌柜了。」
「小岑小姐客气了,如果没事的话,奴才就先行告退了。」王掌柜也并没和穆澜继续交谈的意思。
穆澜嗯了声,王掌柜安静的退了出去。
在王掌柜离开后,穆澜这才仔细的看向了这厢房内的一切,她并非没来过这里,只是这里和之前,未曾有任何的变化。
男人的房间并没铜镜,而李时裕的厢房内却有,穆澜知道,这个铜镜是当年的时候,李时裕为自己准备的。
穆澜低头轻笑,仔仔细细的抚摸着这些熟悉的东西,倒也没想到,她竟然回到了这里。
很快,穆澜在铜镜面前却意外的发现了几个造型精致的盒子,这让穆澜安静了下,纤细的手就这么拿起了桌面上的檀香木的盒子,轻轻的抚摸起来。
穆澜知道,这是李时裕用来装簪子的。
而这些簪子都是李时裕亲手送给自己的。
她不知道她离开后,那些簪子如何处理,但是她却清晰的记得每一个簪子,包括这些盒子。可是面前看见的,却都是穆澜没见过的。
穆澜知道未经过他人的允许,不可以擅自动他人的东西,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却有些情不自禁。
好似想看见这几个檀木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而檀木盒子已经拿到了穆澜的手中,她深呼吸后,就这么打开了其中的檀木盒子,里面是极为精巧的发簪,也是穆澜从来不曾见过的,但是却穆澜喜欢的。
剩下的几个檀木盒子都一一被穆澜打开了,里面无一例外都是簪子,但是却也都是从来不曾有人用过的,崭新无比。
穆澜沉了沉,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在面前的簪子,一动不动的站着。
她不相信李时裕会不知道这里有这些东西,这些也必然是李时裕放的。但是李时裕却授意穆战骁把自己带到裕王府来,这意味着什么?
穆澜忽然有些不明白了。
是李时裕怀疑自己的身份了吗?
还是别的原因?
沉了沉,穆澜没说什么,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是被动的,在摸不清情况前的前提下,穆澜只能按兵不动。
她仔细端倪着自己手中的这些发簪,最终,穆澜的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就这么把发簪一一放回了檀木盒子里,而后,她才回到了床榻上。
一切都是熟悉的,又好似他们从来不曾分别过。
……
——
翌日。
这是回到大周的这段时间来,穆澜最为放心的一夜,所以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并没任何奴才来喊自己,穆澜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昨夜发生的事情才一一回到穆澜的脑海里。
她深呼吸。
门外的奴才听见穆澜的动静,这才推门而入:「小岑小姐,您醒了。奴婢是王掌柜派来伺候您的,奴婢叫栀子,小姐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奴婢。」
「好。」穆澜点头,仔细打量了下栀子。
她倒是没什么担心的,这地方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裕王府内停留了,
「小姐,奴婢伺候您洗漱,早膳也准备好了。」栀子仔细的交代。
穆澜点点头,栀子就利落的伺候穆澜洗漱更衣,就连准备来的新衣服也不是望香楼舞娘的衣服,而是出自李家绣房。
穆澜一眼就能看的出来,这是李家绣房准备给李时裕准备的料子,包括绣法的精湛,都要符合李时裕的要求。
但是偏偏,现在这些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穆澜沉了沉,也很是安静,并没多说什么,就只是轻轻抚摸着衣服上的料子,好似陷入了沉思。
反倒是栀子在一旁开口:「小姐,骁爷应该很喜欢您。不然的话也不会让人专程准备李家绣房的衣服来了,这些衣服平常人家是穿不到的。就算是宫内的娘娘也不一定能穿的到的。」
穆澜倒是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些事,她自然是知道的。
栀子见穆澜没开口,也聪明的不说话,很快就给穆澜更衣,再仔细的梳妆打扮后,她看着铜镜里的穆澜,更显得惊艳:「小姐,您真的很好看。」
和昨夜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不一样,现在的穆澜看起来又多了一丝温婉的气质,倒是像一个久居深宫的人,而这样的穆澜,在裕王府内也没任何违和的气息,并没从望香楼出来的风尘。
「骁爷倒是找了一个嘴儿甜的在我这。」穆澜笑了笑。
栀子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很快跟着穆澜朝着膳厅走去,穆澜倒是也没说什么。
等穆澜在膳厅坐下来的时候,再看着桌上摆的早膳,穆澜越发显得安静。
因为这些早膳也是自己所喜欢的,就连细节都注意到了,穆澜用膳的时候,粥喜欢到七分满,而粥也必定是熬煮透彻的,还要有一丝丝的味道,上面撒着葱花。
而摆在前面的是小菜,穆澜会先吃小菜,再开始喝粥。
这样的细节,若不是常年生活在一起的人,不会知道的如此清晰,穆澜可以确定的是,栀子自己并不相熟,所以这些必然不可能是栀子安排的。
「早膳是谁安排的?「穆澜问着栀子。
栀子安静了下,解释道:「早上是骁爷交代过王掌柜,而后王掌柜交代的厨房做的。小姐您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奴婢这就让人撤了,重新给您做过。」
「没有,我很喜欢。」穆澜温润的笑了笑。
而在这样的笑意里,栀子才跟着放下心来。
她生怕穆澜不喜欢,那么手动其中的就是自己这个奴才,毕竟在栀子看来,现在的穆澜就是穆战骁的心头好,是得罪不得的。
所幸的是,穆澜看起来格外的好相处。
这也让栀子放下心来。
很快,她伺候着穆澜用膳,穆澜也没说什么,倒像是习惯了边上有一个人,就只是穆澜吃着面前的食物,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这意味着什么?
是穆战骁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这样的想法让穆澜微微安静了下,事情进展的好似比自己顺利的多,上一世的事,到现在她都记忆犹新,而这一世太过于顺利,顺利的让穆澜有些措手不及。
沉了沉,穆澜没说什么,就只是这么低头,认真的吃着自己面前的东西,显得分外的安静。
见穆澜没说话,栀子也自然没开口,生怕一小心说错话,把这位新主子给得罪了。
一直到穆澜快吃完的时候,王掌柜却忽然找来了:「小姐,骁爷来了。在书房等着您。」
这些话,王掌柜倒是说的面不改色的。
穆澜嗯了声,正好把最后一口早膳吃完,而后就站起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王掌柜跟了上去,但是不免也多看了穆澜几眼。
王掌柜跟着穆战骁和李时裕十几年的光景,太清楚穆战骁是一个极其寡淡的人。当年就算是娶亲,也没见穆战骁热情过,对于自己的妃子也始终都是冷冷淡淡的。
就算是现在两人的关系逐渐好了起来,但是穆战骁在徐婉莹的身上也看不见身为男人的热情,更不用说是对别的女人了。
何况,穆战骁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沾花惹草的人,更不用说会把人从望香楼带回来再私藏在别院里。
穆战骁不可能不知道望香楼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里面出来的女子是否能碰,穆战骁心中有数。
而现在——
王掌柜越发显得莫名,但是他的眸光也很快不着痕迹的从穆澜的身上收了回来,这个从望香楼出来的姑娘太淡定了,这样的淡定,王掌柜这么多年,就只在曾经的穆澜身上见过。
想到这些,王掌柜也不敢多言,就这么安静的在前面带着路。
穆澜都是觉察的到王掌柜的眸光,她也知道王掌柜的想法,只是穆澜没说出来而已。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书房。
王掌柜示意穆澜稍等,他敲了敲门:「骁爷,小岑小姐来了。」
里面传来了低沉熟悉的嗓音:「让她进来。」
「是。」王掌柜应声。
很快,王掌柜推开门,示意穆澜进去,穆澜颔首示意:「有劳王掌柜。」
而后穆澜没说什么,从容的朝着书房走去,书房的门很快就被王掌柜关了上去,穆澜这才看向了穆战骁。
穆战骁的面容平静,看着穆澜的时候眼神有些复杂,就这么负手而立站在穆澜的面前,穆澜也并没开口,谁都没打破这样的沉默,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但是彼此的眼神却在空中碰撞。
「好久不见了。」很久,是穆战骁主动开口。
穆澜挑眉,安静了下,而后就这么笑出声:「是真的好久不见了。」
没询问彼此的身份,没询问穆澜为什么会用现在这样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只是感慨。
好似真的太久了。
而对于穆澜而言,确确实实是很长时间不曾见过了,她纵然回到现代社会才几日的光景,而大周却已经过去了数年的时间。
很多发生的事情匪夷所思,就算是现在穆澜想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穆战骁主动朝着穆澜走去。
或许对上一世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穆战骁不知道穆澜是怎么回来的,为何又换了容颜,但是穆战骁全程不曾提过穆澜的身份,好似这样的聊天就只是寻常,寻常的知道彼此的身份而已。
而穆澜听着穆战骁的话,自然也明白穆战骁话里的意思。
之前大家都心有余悸,穆战骁到现在也是如此。
穆澜在思考要如何回答穆战骁的话,而穆战骁倒是没催促穆澜,一直到穆澜抬头看向自己,穆战骁的手心才微微攥成了拳头。
「我回了一趟家。」穆澜解释,「亲生父母的家。只是没想到,我的光景才过去几日,而大周却已经数年了。」
穆战骁惊愕的看着穆澜。
穆澜的身世或多或少穆战骁也是知道的,从龙邵云那知道的,而现在穆澜亲口说出来的时候,穆战骁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就这么被动的看着穆澜,很久都没能说一句话。
「当年出事后,我也以为我魂飞魄散了,但是没想到的是,我竟然回去了,回到了我原先的世界里,我以为我回不来了,结果没想到,最终我还是回来了,带着我原先的肉身回来了。」穆澜笑了笑,低头解释。
穆战骁完全没打算穆澜的话,表情里的震惊显而易见,好几次张口欲言,但是那声音却最终被压了下来,就只是这么安静的听着。
「这一次,我哪里都去不了了,只能留在大周,如果死了,那就真的没任何回旋的余地了。」穆澜低低的笑出声,有些自嘲。
可不是这样吗?
她在 21 世纪已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了,若是在出现上一世的事情,那么灰飞烟灭后,就真的是彻底结束了。
穆澜仍然记得玄空长老说,他们有三世情缘。
但是玄空长老却没和穆澜说过,这第三世她是否和李时裕能修成正果。所以穆澜的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表面的镇定,也就只是表面,内心的慌乱也一样存在的。
所以对于这一次回来,穆澜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到这些,穆澜低头轻笑出声,有些自嘲。
穆战骁安静的听着,面对穆澜的话,穆战骁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终就只能站在原地,越发显得沉默了起来。
穆澜轻笑一声:「既来之,则安之,我都不紧张,你有何必替我紧张呢。」
最终,穆战骁没说什么,就只是这么平静的看着穆澜,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很久都有人主动打破沉默。
一直到穆战骁开口,但是这一次,穆战骁围绕的却不是这个话题,已经淡淡的转移了话题:「这一次你住在别院里,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皇上的意思。」
这话,让穆澜安静了下,就这么看向了穆战骁,有些不可思议。
「是,皇上的意思。」穆战骁肯定的说道,「我也摸不透皇上是什么意思,皇上不曾和我主动提及过这件事,好像把你放在别院里,这件事就这过去了。」
穆澜也有些不太明白,最终就只能这么被动的站着。
而穆战骁看向了穆澜,却主动提及了宫内的事情。
「约莫是一年前,宫内忽然出现了你,和你一模一样不说,面容里也没任何易容的痕迹在,我和皇上都想过是不是就像穆知画一样,是被人换了脸的,但是你已经死了,就算你的尸身保存在水晶棺里,对方也无法换脸,因为只要水晶棺打开,你就会灰飞烟灭。」
穆战骁拧眉继续说着,穆澜并没打断穆战骁的话。
「而这个人,对你的一切知根知底,包括你们曾经在塞外的点滴,所以自然无从被人怀疑她的身份。」穆战骁越说,眉头拧的越紧了。
穆澜就只是安静的听着,脑子转的飞快,好似在思考这件事。
「皇上想也不想的就给她立后,大周和朝中大臣自然不敢反对,当年的事情,那么多大臣看着,所以你忽然回来,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立后这件事就顺理成章的,她现在住在凤清宫里。」
「……」
「仍然是玲珑在边上伺候着,玲珑也丝毫没怀疑,她好似在不经意里,都会提及到曾经的事情,让那些曾经跟在你身边的人深信不疑,毕竟若不是亲身经历过,那绝对不可能知道。」
……
穆战骁缓缓讲述的都是这个冒名顶替自己进宫的人的事,穆澜听着也跟着眉头微拧了起来,她低敛下眉眼,好似在沉思什么,并没主动开口。
而穆战骁就这么轻笑一声:「最初我真的以为那是你,皇上也肯定是这么认为的。甚至这一年的时间里,皇上下了早朝几乎都是在凤清宫。但是——」
说着,穆战骁顿了顿,而穆澜这才看向了穆战骁:「但是什么?」
「但是皇上和她,又好似保持了适当的距离,看起来亲密,看起来给了她所有女人想要的荣耀,可是皇上却不曾真正的亲近过她。」穆战骁找了一个含蓄的说辞。
穆澜是听明白了。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穆澜,李时裕和这个假的自己,并没发生任何的关系,最多就只是聊天。
而这样的聊天,穆澜好似也忽然知道了什么,就像是在这个冒名顶替的人的身上找寻丝毫的慰藉,不管对方说什么,看着这一张一模一样的容颜,都足够让人怦然心动。
穆战骁见穆澜不说话,又轻咳一声:「我说的意思,你明白吗?」
穆澜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穆战骁这才松了口气,而后,他很快就继续说道:「但是傲风却始终不曾给这个人,而是皇上一直带在自己的身边,皇上的解释倒是很直接,傲风要跟在自己的身边学习君臣之道。」
穆澜挑眉。
「说来也奇怪,傲风好似对这个娘亲并没太大的反应,见面的时候一样恭恭敬敬的请安,但是却带了距离感。」穆战骁想了想,「很是疏远的感觉,只是宫内的人也没觉得奇怪,就只觉得是傲风长大了,不会像小时候那么缠着娘亲了,这期间还隔了几年的时间,自然就寡淡了。」
「……」
「但是这一年来,宫内也风平浪静,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她虽然被册封为皇后,可也显得低调,加上后宫的那些人,不敢造次,也自然无法有任何的动静。所以这一年来,相安无事。」
穆战骁话到此,就不再开口,而是平静的看向了穆澜。
穆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的脑海在快速笑话穆战骁告诉自己的事实,很久,穆澜才抬头看向了穆战骁,还没来得及开口,穆战骁已经打断了穆澜的话:「现在想来,怕是皇上早就怀疑宫内的那个人。」
「他是个聪明人,时间久了,必然要怀疑的。」穆澜淡淡开口。
那是对李时裕的了解,穆澜说出这话的时候,很是自信,而穆战骁就这么好奇的看向了穆澜。
穆澜这才缓缓解释:「我和他若是在一起,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怕是都要经过思考,能脱口而出的事情和详细的经过,那必然都是刚发生的,时隔多年后的事情,能这么清晰,这才是让人怀疑的原因。」
「……」
「他从来都是一个冷静的人,最初的震惊和相信后,自然就会逐渐的冷静下来,这些说辞也就站不住脚了。他没揭穿宫里那一位,一是真的看着这张一模一样的假脸,他是怀念的,但更多的我想他应该是想等幕后的人出现。」穆澜冷静的分析。
穆战骁的眉头拧了起来:「幕后的人?」
「是,莫名其妙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必然事出有因,而显然对方的耐心比我们更好。当年何家被灭亡,何家背后的人瞬间和何家断绝了任何往来,我们这找不到蛛丝马迹,就证明对方的聪明和厉害。」
穆澜说的直接,眸光更是一瞬不瞬的,带着一丝丝的阴沉:「怕是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能大费周章,甚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
这下,穆战骁也跟着拧眉,顺着穆澜的话,他的神色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而后,穆战骁看向了穆澜:「你怀疑这个人就是当年和何家勾结的人,和前朝公主这件事有直接关系,是这样吗?」
「可能。」穆澜没敢保证,「何家倒了,他宫内的人都被彻底的清空了一轮,现在能在工种的,必然都是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人,绝对不会被外力所控制,何况,皇权都在皇上的手中,外人想介入也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
「……」
「对方隐忍了这么多年,没爆发,甚至何家倒了这么多年,也不曾有任何动静,证明对方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就只能亲自出现了。宫内的这个人,怕就是一个前阵,如果顺利的话,那么可以一举拿下,若是不顺利的话,背后的人也不会再这么蛰伏了。」
穆澜冷静的分析:「而现在皇上按兵不动,越是这样,宫内的人越是做不了什么,这背后的人,怕是也没办法冷静了。这一次逼着他们主动出手了,就证明,他们的时间怕也是不多了。」
这么算下来,对方和李时裕纠缠最少十年的时间了。
而这十年里,李时裕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藏的极深,对于自己的保护更是做到了极致。
「而且这个人,我敢赌,一定是对皇上极为了解的人,对这个帝宫也是极为了解,对朝中的事情也分得清,不然的话,不会每一次都刚刚好,把事情都控制在手中,但是却又可以顺利脱身。」
穆澜说到这,倒是安静了下来。
穆战骁看着穆澜,说的直接:「你的意思是,这人还是宫内的人?」
也只有宫内的人,才会对皇上这么了解,而宫内的人,任穆战骁想破头皮都想不到所以然。
穆澜并没给出肯定的答案:「不敢肯定,先静观其变。」
不然的话,一旦怀疑,要被牵连的人太多了,这件事,不能轻举妄动,轻举妄动甚至可能中了对方的圈套。
所以,一切都只能静观其变。
穆战骁嗯了声,书房内倒是安静了下来。
「我想去一趟皇陵。」一直到穆澜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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