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好处

2024-06-24T00:00:00Z | 31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4-06-24T00:00:00Z

又是一年春好处

又是一年春好处

芳华怨:烟花易冷为谁折腰

为了给沈家大少爷冲喜,沈家先后纳了六个小妾,她们齐齐整整全死了。

而我,就成了第七个。

深宅大院,人鬼难分。

病入膏肓的大少爷,笑里藏刀的老夫人,楚楚可怜的大少奶奶,嚣张跋扈的二少奶奶、资质平庸的二少爷,到底谁是敌,谁是友?

所有的人都觉得我软弱可欺,可是他们都不知道,越是表现的胸无城府的女人越会骗人。

1

嫁给病入膏肓的沈君临为妾,非我所愿。

我爹赌钱输了,欠了一百两银子的高利贷。

他因无钱还债,准备投缳自尽时,无意中捡到了沈家的告示——愿意出三百两银子买一个十六岁的黄花闺女嫁给沈君临冲喜。

我爹二话没说,喜滋滋逼着我上了花轿,换来三百两银钱还债兼作为赌资。

拜完堂后,沈君临连连咯血,病情似乎有所加重,被下人们七手八脚抬回东厢房。

我被视为不祥人,被勒令不准踏入东厢一步。

我也不太在意,在我之前沈君临娶的六个冲喜小妾倒是都可以登堂入室,结果她们齐齐整整全都死了。

作为一介贫女,我从小就习惯了孤苦伶仃的生活,现在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孤苦伶仃而已。

何况,自从得知刑风哥战死沙场的消息后,我嫁给谁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第二日一大早,我梳洗完毕后,就被丫鬟带去给给老夫人请安。

走到花园里,却看到两个女子在吵架。

丫鬟告诉我淡妆素颜,楚楚可怜的是大少奶奶梅若华,浓妆艳抹、盛气凌人的是二少奶奶苏小小。

苏小小手里抱着一个孩子,指着孩子小脸上血红的划痕斥责道:「梅若华,你个贱人,你相公快死了,自己又没有孩子,就想来杀死我女儿,你真恶毒!」

梅若华的芙蓉玉面上露出一抹红晕,愠道:「苏小小,你欺辱我诬蔑我随你去了,但我绝不许你诅咒我相公。」

苏小小不以为然,嗤笑道:「我不仅要诅咒你相公,我还要找道士来开坛做法,让他早日升天!」

「你……」梅若华气得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苏小小越发气势凌人:「你这个恶毒女人,少在我面前装柔弱!你居然敢弄伤我女儿,我教你不得好死。」

说完后,上前去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还用护甲狠狠划了一道,她脸上顿时渗出血迹,看得出来伤的不轻。

「我真的没有伤害眉儿……」梅若华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指着襁褓中的孩子,委屈的说道。

「呵呵,做戏给谁看呢,你这个下贱的渔家女!「苏小小说着,把孩子交给她身后的丫鬟,就去撕扯梅若华。

梅若华一边往后躲,一边轻声泣道:「小小,你冤枉我没什么,但眉儿是你亲生女儿,她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划伤她来诬陷我……」

苏小小也不睬她,拿着金钗就往她身上一顿扎,远远看着都觉得肉疼。

早就听闻沈家二少奶奶苏小小是开封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她泼辣至此。

我微微皱眉,准备上前去劝解,丫鬟连忙扯着我的衣袖对我摇头,示意我不要多管闲事。

听着梅若华的惨叫,我还是没忍住上前去拦住了苏小小,对她福了一福说:「见过二少奶奶。」

她上下打量我一番,冷笑道:「你就是沈君临新娶的小妾?」

我低眉道:「正是隽烟。」

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冷漠,仿佛看一个将死之人:「整个沈家除了老夫人没人敢管我和梅若华的事,你一个卑贱的小妾敢来多事?」

「妾身不敢,只是老夫人方才传话让隽烟先来拜见大少奶奶,再由大少奶奶带我去向她老人家请安。」我眼皮都没抬,从容不迫的说道。

苏小小举着手中的金钗,迟疑了片刻,才对梅若华说:「下贱胚子,今天算你走运,若是下回再教我遇见你对我女儿动手,仔细你的皮!」

说完,就带着丫鬟气势汹汹走了。

2

我把绢子递给大少奶奶,指了指她微微渗血的脸庞。

她接过去,清水的眸子中满是感激之色,对我说:「多谢你,隽烟。」

我微微行礼说:「大少奶奶客气。」

她诚恳的看着我,柔声说道:「我与你都出身寒微,都是相公的女人,以后当不分大小,姐妹和睦,守望相助,一同照料相公。」

说罢,就拖了我的手,一同去见老夫人。

到了正厅,苏小小早就陪老夫人在那坐着了。

见到我们,她冷哼了一声说道:「大少奶奶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都做了皇商世家的儿媳妇,脸上还时不时添红挂彩,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诅咒我们沈家见血。」

梅若华脸上的伤明明是她用护甲划的,却红口白牙反咬一口,属实不要脸的紧。

梅若华也不理她,见过老夫人后就在下首端坐了。

我接过婆子递过来的茶,跪下给老夫人敬茶。

老夫人满头银发,精神倒是矍铄,人也很慈祥,她叮嘱我几句后,就把茶水喝了,随手赏给我一件九纹镶银羚玉佩。

我又按照规矩给梅若华敬茶,她也笑着喝了茶,赏给我一对耳环。

轮到苏小小时,她皱着眉说:「这茶凉了,换一杯吧。」

就命令丫鬟重新上了一杯热茶,我举着银制托盘,把茶杯递给她。

她端起茶水后,皱着眉头说:「这是要烫死人么?」

说完,就故作失手,将整杯滚烫的茶水对着我的脸迎头泼了下来。

幸亏旁边的梅若华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扯开,否则那开水倒在我脸上,我这张脸多半就毁了。

饶是我平时处事不惊,也被吓了一跳。

梅若华有些不平,忍不住为我出声道:「苏小小,你平日里欺负我也就罢了,隽烟只是个妾室,你何苦要对她赶尽杀绝?」

苏小小却妖妖俏俏的笑起来,满脸无辜的说:「我只是不慎打翻了茶杯,大少奶奶就要给我安一个谋害大哥妾室的罪名,便是我那做开封府尹的爹爹都不敢这么判案呢,老夫人您说是与不是?」

老夫人听完后,不置可否,半晌才说道:「都散了吧。」

苏小小站起来,满脸挑衅的看了梅若华一眼,嚣张跋扈的离开。

梅若华也带着惊魂甫定的我从正厅走出来,她挽着我的手臂,歉声说:「隽烟,今天是我连累你了。苏小小只是不忿你帮我出头,才出手惩治你,只是……她这手段忒也狠毒了些。」

我抚着胸口说:「不怪大少奶奶,若是二少奶奶看我不顺眼,今日里不出手对付我,早晚也会出手,而且……似乎她针对的不仅仅是我。」

梅若华这才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告诉我。

沈家老爷沈万山原是酿酒高手,自己开了酒坊后,很快名声鹊起,后来就被朝廷聘为皇商。

他在世之时,娶了老夫人杜氏,老夫人为他生下两个儿子,大儿子是我嫁的沈君临,二儿子便是苏小小的夫君沈长青。

沈君临年少有为,甚得沈老爷和老夫人宠爱,沈老爷去世时,指定他做沈家酒坊的继承人。

而沈长青资质平庸,只分得了沈家酒坊的地契,来保障后半生的富贵生活。

没想到前几年沈君临染上重疾,久治不愈,失去管理酒坊的能力。

老夫人被迫把酒坊的管理权交给了二儿子沈长青,但她内心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儿子很不喜欢,一心想治好大儿子的病,重新把酒坊交还给他。

二少奶奶苏小小对此心中不忿,就千方百计针对沈君临和他身边的人。

我听完后,心中微微一凉,下意识问道:「相公死去的那六房小妾,是被苏小小害死的么?」

梅若华姣好的面容上,平添了几分哀愁,苦笑道:「我也曾这么想过,毕竟最不希望相公身子骨变好的,就是苏小小夫妇。」

我沉思片刻,继续问道:「我看老夫人对苏小小,似乎颇为纵容。」

梅若华无奈道:「她是开封府尹的长女,只要不是太过分,老夫人也只能纵着她去了。」

我俩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东厢房的外面。

我连忙摆手说道:「大公子下令,不准我踏入此间一步。」

梅若华笑得温婉,轻声道:「有我,不怕。」

就拉着我走了进去。

沈君临正斜卧在床榻上读书。

他原本生得丰神俊朗,如今便是瘦了也很有风华气质,只是看书的时候身子微微颤抖,看几眼便是一阵咳嗽,偶尔咳出血来,教人觉得好不心惊。

梅若华倒像是见惯了,上前去倒水递给他,指着我笑道:「这是相公新纳的妾室隽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沈君临看她的眼神,像极了热恋中的眷侣,满眼的温柔和热切。

只是听她说到我后,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面无表情的对我吐出一个字:「滚。」

「相公,你不要吓坏了隽烟妹妹。」梅若华连忙抚慰他。

他却不为所动,继续对我冷声道:「出去。」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我叹了口气,哪里想留在这里惹人嫌,连忙施礼走了出来。

走出院子,却不巧又遇见了苏小小。

她正慵懒的躺坐在凉亭里吃话梅,旁边两个小丫鬟正给她打着扇儿。

她斜睨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小嫂子,在沈家要想命长,一定要学会明哲保身,装聋作哑。」

见我不置可否,她又继续凉凉地道:「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好人坏人也不一定是你觉得的那样,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才好。」

说完,便不再理我。

我也施礼后匆匆离开。

3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给老夫人请安外,我待在房间里足不出户。

大少奶奶倒是时常来探望我,也会给我带一些美食锦衣,偶尔婆子丫鬟服侍的不周到了,她也会帮我出头。

她当真是待我极好,把我当做亲妹妹一样疼惜照顾。

这天我正在精心伺弄一盆兰花,我的贴身丫鬟腊梅忽然急匆匆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说:「小少奶奶,大事不好,大少奶奶与男人私通,被老夫人抓了个正着。大少奶奶说是被冤枉,当场就撞了墙……」

我的手势微微停滞,问道:「大公子知道么?」

腊梅摇摇头说:「谁敢去知会大公子,若是他受不了刺激一命呜呼,岂不是要跟着倒霉?」

我瞟了腊梅几眼,沉思片刻对她说:「我们去找大公子。」

说完后,就带着她奔东厢而去。

沈君临看我的眼神仍旧是极其厌恶,让我滚出去。

我行了一礼,把大少奶奶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缺少血色的脸上,顿时露出紧张的神情,吩咐我和腊梅道:「扶我去见老夫人。」

到了正厅里,就见到额头流血的梅若华正跪在地上,泪光莹然,甚是可怜。

旁边苏小小扇着扇子,阴阳怪气地说道:「老夫人,大嫂出了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世人会怎么耻笑我们沈家?依我看,她应该服毒自尽保全家声才是。」

梅若华声音里,极尽凄凉,她全力说道:「老夫人,媳妇真是冤枉的。」

「你的意思是说老夫人冤枉你?」苏小小俏丽的脸上,露出一抹讥笑。

老夫人神色冷漠,似是沉吟不决。

梅若华见状,凄声道:「如果老夫人不肯信媳妇,我愿意服毒自尽,以示清白。」

沈君临闻言,开口虚弱的说道:「你若是死了,我又怎么会独活?」

梅若华一转身,惊讶的说道:「相公,你怎么来了?」

她看到旁边的我,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眸子中向我投来感激之色。

老夫人看到沈君临走路走得浑身颤抖,也很是心疼,连忙吩咐人拿靠榻给他倚了。

这才沉声说道:「临儿,我知道你对梅若华情深义重,只是她被捉奸在床,确实是我亲眼所见。」

说着,就指了指旁边的奸夫,奸夫竟然是管家的儿子李贽希。

李贽希跪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沈君临盯着他,问道:「贽希,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冤枉若华?」

李贽希连忙摆手说:「大公子,我和大少奶奶早就两情相悦,我们偷情很多次了,只是没想到这次被你撞上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君临嘴角扯出一抹凌厉的笑意,那样的凌厉真的不像是一个病人身上会有的。

他说:「你跟我做酒坊这么几年,也知道我做事的手段。你不肯说实话也没什么,只是你若害死我的妻子,我只能拿你至亲之人的性命来偿还。」

李贽希愣了一下,良久才磕头说:「大公子,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父母。」

沈君临只是冷哼了一下,不说话,已经派人去绑管家安叔。

李贽希闻言,已经吓得双腿颤抖如筛糠一般,他连连磕头说:「大公子,求你放过我的父亲,我说实话!是二少奶奶给了我二百两金子,让我迷晕大少奶奶冤枉她,她说等事成后,大少奶奶被赶出沈家,她再给我三百两。」

「你说什么?」苏小小见状脸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

「二少奶奶,你也知道大公子虽然平素温和,但是手段狠辣,事到如今,我不能为了金子把我老父的命也给搭上,只能实话实说了。你给我的那些金子我藏在炕膛里,一分一毫也没有动过。」李贽希不敢看她的脸,显然十分害怕。

「你不要冤枉好人,李贽希!」苏小小的阴谋被揭穿,显然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李贽希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沈君临抬眸看了一眼老夫人,淡淡的说道:「娘亲,这个结果您可还满意?」

老夫人慈祥的脸上,布满了阴翳,她冷冰冰的说:「李贽希,你居然敢冤枉主子,原本应该送官究办。但如今为了沈家的名声,我饶你一次。」

说罢,吩咐道:「来人,打他一百板子,撵出府去。」

下人们就上前来,拖着李贽希下去了。

不多久,外面就传来了打板子的声音还有李贽希的哀嚎声。

一百板子下去,就算李贽希不死,也会落个终身残疾。

我抬头看了看老夫人、沈君临,这才明白能在沈家生存下去的人,不管看起来多么温和,骨子里都是凌厉的。

老夫人又斜了一眼苏小小,冷笑道:「我念在你是开封府尹千金的份上,素日里你再怎么胡闹都原谅你,这次竟然糊涂至此!你给我滚回房中,闭门思过,不准再踏出房门一步,否则我便让长青休了你。」

苏小小再骄纵,也知道害怕了,她连忙跪下肃容说:「娘亲,这次的事情媳妇真的不知,我是被李贽希冤枉的。」

「李贽希拿自己的命来冤枉你?」面对她苍白无力的辩解,老夫人不屑一顾。

苏小小听到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知道再怎么辩解也没用,只好收敛了脾气说:「媳妇这就回房闭门思过。」

她站起来转身就走,经过我身边时,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别以为见到的就是真相,总有一日你会为今天的愚蠢付出代价。」

她说的很轻,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

说完后,就愤然而去。

老夫人连忙着人扶起梅若华,亲自为她擦拭血迹说:「媳妇你受苦了。」

梅若华的眸中满是盈盈清泪,却露出感激的笑容说:「谢谢老夫人还媳妇清白,我不苦。」

她又转身握着我的手,对我说道:「谢谢你隽烟,没想到危难时刻,只有你肯帮我。」

我含笑摇了摇头,也为她感到高兴。

一转头,我的目光接触到沈君临的目光,他看我的眼神似乎……也变得异常柔和起来。

一切都很顺利,但是我心里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安——今天这一切,似乎太过于顺利了。

4,

自从苏小小被禁足后,沈家就安静了很多。

我正在小院里栽兰花,梅若华笑吟吟走了进来。

她的额头仍旧包扎着,但是人却显得精神奕奕。

我连忙对她行礼,她却笑着问我说:「妹妹似乎是很喜欢兰花?」

我有些羞涩道:「古往今来,世人多爱牡丹,陶渊明独爱菊,周敦颐独爱莲,我却喜欢兰花——-千古幽贞是此花,不求闻达只烟霞。」

梅若华点点头说:「我是渔家女出身,没有读过书,却也能明白妹妹话中所达。我今天来,是想送妹妹一件礼物,感谢妹妹那日以身犯险帮我。」

说着,就把手中的锦盒递给我。

我拿出来一看,是一串镶嵌着兰花的南红玛瑙八棱手串,做工十分精美,触手生凉,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我连忙摆手说:「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梅若华倒是急了起来:「东西再贵重,有我的命贵重吗?妹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是相公送给我的,我瞧见妹妹喜欢兰花就借花献佛送给妹妹,你若不肯手下就是嫌弃了。」

「我怕大公子怪罪。」我说道。

「相公听说我送给你,倒是很欣喜。相公原本觉得妹妹你是为了银两嫁到沈家冲喜,心里瞧不上,自从你上次舍命救我后,他便改观了。」梅若华说着,就亲手把手串给我戴上。

我总觉得她说我舍命救她什么的,太言过其实,但也不好再推脱。

我俩正聊着,她的丫鬟春雪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哭哭啼啼说:「大少奶奶,大公子大不好了!」

「什么叫大不好了?」梅若华脸色一变,身子微颤。

春雪抹着眼泪说:「大夫说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梅若华惊呼一声,跌跌撞撞便向东厢飞奔而去。

我丢下手中的花锄,也跟着一起冲了过去。

到了东厢房,见到老夫人面色阴沉坐在外面,听丫鬟说有几位大夫在房中给沈君临会诊。

过了半个多时辰,那几位大夫才一起出来,对老夫人作揖说:「老朽们幸不辱命,把大公子救回来了。」

老夫人这才面露愉色,连声感谢大夫们,吩咐下人们奉上金银。

为首的林大夫捋着山羊胡须,沉吟道:「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老夫人道。

林大夫缓缓说道:「老夫原是宫中御医,后来年纪大了才告老还乡,这件事想必老夫人也是清楚。我在宫中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今天看大公子忽然发病的情况,竟像是我前些年在宫中见到的……」

他对老夫人轻声说了四个字:「厌胜之术。」

「厌胜之术?」老夫人惊道,「林大夫医术高明,竟也相信这个?」

「宫中见过,不得不信。」他叹口气,拎着药箱子走了。

老夫人神色不虞,过了半晌,才转身问梅若华道:「你觉得呢?」

梅若华低眉顺眼,柔声说:「妾身也觉得相公此次发病来得奇怪,毕竟他前些日子为我得罪了人,莫不是有人下咒害人?」

老夫人想了想,点点头说:「你说得也有道理。既然这样,你就跟着刘嬷嬷把阖府上下搜一遍,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梅若华答应着,就带着刘嬷嬷去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总是觉得哪里说不出的奇怪。

看到老夫人急不可耐的进了大公子房间,我这才恍然大悟。

果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大公子刚被抢救回来,老夫人身为亲娘自然是迫不及待想见他,只是……大少奶奶不是他心尖上的人吗?

为什么——

我还来不及多想,就被婆子们喊进去探视大公子。

他的脸色看起来倒是不错,呼吸也渐渐平稳,只是双目紧闭还没有醒转。

我和老夫人陪着坐了好大一会,就听到下人来报说果然搜出来实行厌胜之术的物件。

老夫人一听,神色凛然,带着我回到正厅。

就见到梅若华带着丫鬟婆子下人们乌压压的站了一地,旁边就连被禁足的苏小小也来了。

老夫人坐下后,问梅若华说:「你们搜到了什么?」

梅若华给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刘嬷嬷就把手中的物件递了过去。

打开黄绢子一看,里面包着一个小小的稻草人,稻草人上被密密麻麻扎了好多针。

刘嬷嬷说:「老夫人,这稻草人上写的是临哥儿的名字,上面还有他的生辰八字。」

老夫人被气得睚眦俱烈,双手颤巍巍的指着苏小小说:「你这个贱人,纵容你是开封府尹的女儿,敢害我儿子,老身也要让你不得好死!」

苏小小见状,双目圆睁,连忙摇头说:「老夫人,你弄错了,这稻草人可不是从我们二房搜出来的。」

老夫人有些惊讶,也渐渐恢复了冷静,厉声问道:「那是谁?」

刘嬷嬷指了指我,说:「是从小少奶奶房中的兰花盆底搜出来的。」

「我?」我略一怔忡,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刘嬷嬷点头说:「当时有十多人跟着,大少奶奶也在旁边,没有人可以栽赃嫁祸。」

说完,她看了一眼梅若华。

梅若华双眼通红,点点头说:「刘嬷嬷说得对,只是妾身无论如何也不信妹妹会做这样的事,还请老夫人查清楚,还妹妹一个清白。」

她话音刚落,侍奉我的丫鬟腊梅猛地跪了下来,哭着说:「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奴婢不该为虎作伥,帮小少奶奶实行厌胜之术害人。」

「腊梅,你胡说什么?」她的举动让我猝不及防,我连忙斥责她。

她却哭着说:「小少奶奶,我知道你心里不忿被你亲爹卖入沈家,嫁给大公子冲喜,葬送一世幸福,但是你也不该心生歹念害人。如今既已经被人查出证据,你不如就招了吧。」

「你收了陷害我的人多少银两?」我目光如炬,盯着她问道。

她却转而望着老夫人,脸上满是视死如归的神情:「老夫人,是奴婢错了,不该伙同大少奶奶害大公子,奴婢愿意以死赎罪。」

说完后,她就猛地向旁边的柱子撞了过去。

只听到砰的一声,身躯重重落在地上。

刘嬷嬷上前探了探鼻息,竟然已经死了。

腊梅这一死,算是彻底坐实了我用厌胜之术谋害大公子的事。

她若只是为了金银,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老夫人拍案而起,怒斥我说:「真是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封隽烟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儿子与你无冤无仇,你居然谋害亲夫,我沈家绝对容不得你。来人,把她拖出去沉井。」

她话音刚落,就有护院上前拖我。

我连忙跪下,说道:「老夫人,请您给我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我有证人证明稻草人是有人栽赃陷害。」

苏小小在旁边冷言冷语的说:「封隽烟,我劝你认命,不要做垂死挣扎了。反正大哥的侍妾都死了六个了,也不多你一个。」

倒是梅若华,向老夫人求情说:「求老夫人给隽烟一个解释的机会,若是她说得不可信,再处死她不迟。」

老夫人犹豫了一下,就让我说下去。

我说道:「求老夫人命人去大公子床榻下的锦盒中取一封信。」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很吃惊,但老夫人还是命人去做了。

过了没多久,信被取了回来。

老夫人看了一眼,让刘嬷嬷念出来。

信是腊梅的遗书。

她在遗书里写她的身世十分不堪,与府中一个贵人有关,被人发现后,那人就用这件事威胁她,让她拿命来诬陷我,为了保全那位贵人的声誉,她只能牺牲自己。

为了防止指使她的人反悔,她就写下了两封遗书,一封说明事情原委,一封写出指使之人的名字,分别藏在府中不同的地方。

这封信十分荒诞,没有人肯相信。

我落落笑了起来,说道:「这封信也是我前几日种兰花挖土时,无意中在园子里深埋的一个坛子里发现的,当时我将信将疑,但为了稳妥起见,就把这封信交给大公子帮我保管,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日果然派上用场了。」

「你和相公私下见过面?」梅若华脱口而出问道。

我点点头说:「我只是向大公子求助而已,姐姐不必紧张。」

我又向众人说:「假如我在说谎,我怎么能未卜先知,提早伪造出那么一封信来?若是诸位不信,可以等大公子醒过来时问他。」

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老夫人也信了我的话。

只是,她的心头应该也和我一样萦绕着疑团:对沈君临施行厌胜之术的人是谁?他/她的目的是仅仅想害我这个小妾,还是真的想害死沈君临?

5,

厌胜之术这件事,我侥幸逃脱。

但是自此之后,我的身体变得很差,精神也是恹恹的,做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

倒是大公子醒转后,身子好了很多。

我也时不时会去东厢房探视他,我们两个的相处也渐渐融洽了起来。

梅若华见了,也很为我欢喜。

这日里她看我无精打采,就问我怎么了。

我如实告诉了她,并说道:「我最近时常会出现幻觉,总觉得腊梅的冤魂夜夜在喊我,大少奶奶,你说我是不是被冤魂索命了?」

恰好,我们的对话被从园子里路过的苏小小听到,她嗤笑一声道:「腊梅若真是想索命,也应该去找那害死她的正主,找你有什么意思?」

梅若华拉着我避开她,叹口气说:「这人最擅长的便是贼喊捉贼,不要睬她。」

我应了一声。

她继续说道:「倒是你一直精神不爽利也不是法子,听说普济寺的菩萨特别灵,不如明日我陪你去上香祈福吧?不管什么冤魂,总是害怕菩萨。」

我原本笃信佛,她这话是说到我心坎上了,连忙应了下来。

第二天,我们就带着丫鬟仆人一起去普济寺上香。

从普济寺回来的路上,经过一段人烟稀少的山路时,没想到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强盗持刀跳了出来,打跑了仆人家丁后,就把我和大少奶奶掳劫到旁边的一间破庙里面。

梅若华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被绑起来后吓得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与平时端方柔雅的形象判若两人。

我倒是还算镇定,只是觉得这个强盗特别奇怪。

他单枪匹马打劫我们,既不求财,也不图色,是何用意呢?

是夜时分,他不知道从哪里端了两碗水给我们,对我们说道:「你们别害怕,明天早上我就放你们回沈家。」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便问他说:「派你来劫持我们的人,恐怕只是想你留我们在这荒山野岭一夜,坏掉我和大少奶奶的名节吧。」

他愣了一下,挠头说:「你倒是聪明。」

我看他人老实,就与他攀谈起来,知道他名叫潘粤名,四十一岁,是周围山上的猎户,练得一身好武功。

他平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因着父亲病了,需要一大笔银子救治,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幕后主使他的人坏我和大少奶奶名节。

在我们这个朝代,女人的名节十分重要,尤其是像沈家这样高门大户的媳妇女儿,若是名节被玷污,就只能以死谢罪。

我耐了性子劝他说:「潘大哥,你若当真把我们两个女人囚禁到天明再放回去,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们,横竖都是死。你这样与谋财害命有什么区别?」

「我……」过了良久,他才说,「我也没法子,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爹死。」

「你把我和大少奶奶送回去,指证指使你做坏事的人,我们愿意付给你双倍银子,这样你也不必受到良心的谴责,还有钱给你爹治病。」我与他攀谈了很久,慢慢劝说他。

终于,他答应了我们的请求,把我和大少奶奶送了回去。

回到沈家后,死里逃生的我和梅若华,向老夫人汇报了这件事。

老夫人问潘粤名是谁指使他害我们,潘粤名形容过后,我们便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苏小小。

老夫人当即就把苏小小叫了过来,让她和潘粤名对质。

她惊慌失措,却死活不肯承认。

潘粤名想了一会说:「这位少奶奶指使我害人的时候,曾经不慎遗落在我家一个扇坠,我看是纯金打造,觉得能值些钱,就留了下来。」

说着,他把扇坠拿出来,赫然就是苏小小常用的扇子上的坠子。

苏小小大惊失色说道:「这坠子原是被人偷了……」

梅若华低低的说道:「二弟妹遗失的可真巧,恰好被谋害我们的陌生人偷了。」说完莞尔一笑。

苏小小怔忡了一下,忽然大哭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这次人证物证俱全,任凭她怎么辩解都没用了、

老夫人满脸愠色,怒道:「苏小小,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开封府尹的千金,今天老身定然把你交给官府查办。今天我就不要你性命,不过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不配做我沈家的儿媳妇。」

说完,她就对二公子沈长青说:「你马上写一封休书给她,让她滚回开封。」

沈长青闻言,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抱着妻子对老夫人说:「娘亲,就算是小小做错,也请你看在儿子和孙女的份上,放过她一次,儿子不能没有妻子,眉儿也不能没有母亲。」

「你敢违背我的意思?」老夫人目光如刀。

「儿子不敢。儿子知道娘亲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所以这么多年来,谨言慎行,用尽全力讨娘亲欢心。虽然您还是不喜欢儿子,但是我心里真的是把您当最亲的人,但是小小也是我最亲的人,我同样不能失去她。」沈长青真情流露说。

「你说什么?我不是你亲生母亲?」老夫人闻言,显然大为震撼。

「我小时候,娘亲就只喜欢大哥不喜欢我,我起初以为是我太过蠢笨的缘故,后来无意中听爹说梦话叫一个丫鬟的名字,才知道我是他和那个丫鬟生的儿子。」沈长青如实说道。

「你什么都知道了?」老夫人脸色铁青,问他。

沈长青摇摇头说:「我只知道这么多,我从未再去打听过什么,因为在我心里,只有一个娘亲,那就是您。」

老夫人闻言,神情方缓和了下来。

沈长青从怀中掏出酒坊的印章,还有地契,举起手来对天发誓说:「我沈长青愿意交出沈家酒坊的管理权和爹爹留给我的酒坊地契,并发誓此生都不再踏足酒坊一步。只求娘亲看在母子亲情的份上,能够饶恕小小一次。」

他说得声泪齐下,十分动容。

老夫人思索了良久,站起身来上前接过印章和地契,又把他扶起来说:「你既这么说了,娘亲岂会不答应你。就算以后沈家酒坊与你无关,娘亲也不会短了你们夫妻和眉儿的吃穿用度,毕竟我也是把你当做亲生儿子一般。」

沈长青抱着老夫人失声大哭。

真情实意的哭了一阵后,才带着苏小小行礼走了。

大夫人看着手中的地契和印章,脸上神色晦暗不明,谁也窥不透她的心思。

6,

这次的风波过去后,我的精神越发差了起来,梅若华也时不时呕吐。

这天她呕的厉害了,大夫来给她把脉后,才知道是喜脉。

老夫人闻言大为欢喜,毕竟儿子这么不死不活的,如今有了孙子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她打赏了大夫后,又命人好生照顾梅若华,千万不能让她的胎儿有任何闪失。

可是,欢喜只持续了一日,第二天,沈家出了大事。

大公子沈君临死了。

脸色发青,七窍流血,他是中毒死的。

他死的那天,与他接触过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大少奶奶梅若华,一个是小少奶奶封隽烟,也就是我。

我和大少奶奶被带到了祠堂,沈君临的尸首也被抬了进来。

老夫人脸色惨白坐在椅子上,她的身子看起来弱不禁风,随时就要倒下一样,脸上满是疲惫和痛苦的神色。

毕竟,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最心爱的儿子死了。

旁边,沈长青和苏小小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努力做出悲伤之色。

梅若华一改往日的温柔,她狠狠的瞪着我,二话不说,伸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她打得极为用力,我的脸颊顿时变得又红又肿。

她哭得声嘶力竭,指着我说:「隽烟,我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妹妹一样,你为什么要毒死相公?」

我波澜不惊的望着她,摇头说:「不是我。」

「接触过相公的只有你我二人,如今我怀有身孕,难道会害死自己的丈夫么?你还敢说不是你,到底是我看错了你。」她悲切欲绝的说。

我看着她因为悲愤,而有些扭曲的脸庞,忽然轻笑了起来说:「大少奶奶,戏到这里,是否应该演完了?」

「你在说什么?」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老夫人也从伤痛中回过神来,看着我俩不说话。

「我说,到底是谁害死的相公,不如让他自己说给你听。」我想了想,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走上前去,拿出绢子蘸水慢慢擦拭掉了沈君临脸上的淤青和血红的油彩。

等到他睁开眼睛,将他扶了起来。

看到沈君临死而复生,在场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有胆小的婆子甚至颤声喊道:「鬼啊,鬼……」

我嫣然一笑,说道:「各位不必惊慌,我相公是人不是鬼,他并没有死,只是吃了一些凝神闭气的药假死而已。」

所有的人都惊魂甫定,苏小小抢先问道:「小嫂子,这是怎么回事?大哥为什么要假死?」

我这才把事情的真相缓缓道了出来:「因为这几年一直有人给相公下毒,最近更是有人加重了毒药的分量。甚至,昨天更是给他下了剧毒,想置他于死地。」

「你说临儿这几年不是生病,而是中毒?」老夫人无比讶异的说道,「那为什么没有大夫可以查得出来?」

「因为财可通神,所有给相公看病的大夫都被收买了。」我嘴角微微绽开,不慌不忙的说。

「是谁下的毒?」老夫人继续发问道。

「是——」我的目光在老夫人脸上逡巡而过,又落在苏小小脸上,她看起来特别紧张,又落在沈长青脸上,他倒是一脸淡然。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梅若华的脸上,我指了指她说:「是大少奶奶。」

「我?」梅若华忽然笑了起来,仍旧是笑得明眸皓齿,似乎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她上前去,扯着沈君临的衣袖说:「相公,我待你的心,和你爱我的心是一样的。这些年我怎么对你,你应该都明白。」

沈君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痛苦说:「我本来应该是明白,但是昨天夜里你给我下毒的那一刻,我也糊涂了。」

「我怎么会给你下毒?你是不是做梦了?」她继续笑吟吟的说。

「那一刻我是清醒的,隽烟给我提前吃了解药。」他闭上眼睛,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

梅若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她清雅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惨厉,恨恨的说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怀疑我,设圈套给我跳的?」

沈君临缓缓地说道:「我身子一直很好,娶了你没多久,便开始缠绵病榻,其实我也有怀疑过。但是我爱你,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嘴角含笑,看了她一眼说:「大少奶奶,我是嫁到沈家的第一天,便怀疑你了。」

梅若华很吃惊,问道:「为什么?」

我给她细细解释说:「沈家一连死了六个冲喜的妾室,总不能真的是被相公克死的吧?那定然是被给人害死的。沈家的佣人们,与这六个女子无冤无仇,绝不会去害她们。老太太爱子心切才为儿子张罗冲喜,自然也不会害她们。那么嫌疑最大的,只有三个人,沈长青、苏小小还有你。」

我继续说道:「这六个妾室死了,对沈长青和苏小小并没太多好处,他们总不会愚蠢的以为冲喜可以救活相公而害死她们六个吧?与其这样,直接害死相公不是更简单?所以,她们六个死了唯一得利的只有你,大少奶奶。」

梅若华的眼神瞬间有些黯淡,她问我说:「你就是因为这个疑心我?」

我缓缓摇摇头:「我只是有一些猜测,真正让我怀疑你的,是你故意设计让我遇到你和苏小小在花园里吵架。苏小小她心肠确实不好,而且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但她是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绝对不会舍得划伤襁褓中的女儿来冤枉你。」

「好聪明的女子!事实上那日确实是她故意划伤我女儿的脸来挑衅我,我才咒骂她,动手打她!只是我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没人肯信我。」苏小小摊摊手,满脸无奈的说。

我嗤笑了起来,说道:「确实是,你虽蠢坏蠢坏的,但是论起心机差远了,要不然也不会直接在我敬茶的时候拿开水烫我的脸。」

苏小小白了我一眼,不再理我。

梅若华问道:「你还猜到了什么?」

「我还猜到你和老夫人之间一定是有某些协定,譬如说……一起对付二房?」我看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只好继续说:「你被老夫人捉奸在床这件事,应该是你们一起串通的,你们只是想借着这件事来诬陷是二少奶奶指使,好借机打压二少奶奶。但毕竟她是开封府尹的小姐,这么一件事还不能扳倒她。」

刘嬷嬷在旁边尖声说道:「小少奶奶,你不要污蔑老夫人!」

我微笑着摇摇头说:「我没有污蔑,能指使得动管家儿子的李贽希,让他甘愿丢掉半条命来陷害别人的,除了老夫人没有旁人。」

沈君临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说:「对,因为娘亲对安叔一家有大恩。」

我「嗯」了一声说:「那时候的我和相公,只是老夫人和大少奶奶的两颗棋子,但事后我们都起了疑心,我们曾经私下探讨过这件事。」

「你继续说,我倒是想听听你还能编出多少故事。」梅若华轻轻撩拨了一下头发,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我轻声喟叹道:「大少奶奶你原本是想笼络我,利用我来害苏小小,可是大约接触下来后,你觉得我这个人比你想象的聪明,你就对我起了杀心。」

她看了一眼我雪也似的手臂说:「我连我最心爱的南红玛瑙八棱手串都送给你了,怎么会想杀你?」

「手串有毒。」我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手串可是相公送给我的,你的意思是说相公想毒死我?」她柔声问道。

「那倒不是,你命人把玛瑙的心挖空了,里面放上一种特制的香料,又把珠子还原,这才送给了我。这种香料原本也没什么,但是遇到兰花后,就会产生致幻作用,并损害人的身体,我没有说错吧?」我盯着她问道。

她倒是没有否认,只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摩挲了一下手串说:「你送我的时候就发现了,因为我的娘亲活着的时候,恰好是一位女大夫,我也跟着她学过一些医术。」

「所以你把香取出来后,又继续不动声色的戴着手串迷惑我?」她笑问道。

我点头答应说:「是。」

梅若华倒吸一口凉气说:「你果然聪明,我当时一面送你手串迷幻你心神,一面逼迫腊梅诬陷你果然是对的,只可惜棋差一着,没有害死你。」

我目光疏离,浅浅说道:「腊梅是生活在我身边侍奉我的人,她忽然变得举止奇怪、神色有异,我自然猜到她有不妥当的地方。我就日日夜夜盯着她,果然被我发现了她两封遗书中的一封。我拿到遗书后,就第一时间送给了相公保管,因为在沈家他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

「那时候你知道幕后的人是我么?」梅若华问道。

我看了沈君临一眼说:「没找到第二封遗书,但猜到是你。所以这次我躲过一劫后,就故意和你说我经常有幻觉,让你以为我中了你手串中迷香的毒。果然,你和老夫人又开始设计利用我来对付苏小小。」

梅若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你当时既然知道潘粤名是我找来演戏,故意陷害苏小小的,你为什么要配合?」

「因为我想看看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老夫人虽然和你联手,但她的目的应该只是逼沈长青交出地契,答应永远不会再干涉酒坊的事情,为她的亲生儿子扫平障碍。但你背着老夫人做了很多事,甚至毒害相公,这些她应该都不知道。」说完,我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应了一声,她确实不知情。

沈君临的身子,轻轻抖动着,他眼中仍旧是带着感情问道:「若华,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为什么你非要杀我不可?」

梅若华听闻后,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说道:「相公,我爱你是真心的,但是我没得选择。我的身份是假的,我原本姓华,名字叫华青梅。」

沈君临继续听她讲下去。

她说:「你们沈家的酒坊原本就是我们华家的产业,后来被沈万山用毒计骗走。我娘亲受不了打击很快就死了,我爹贫病交加,带着六岁的我四处流浪,没过多久也死了。他临死之前,久久不肯断气,嘱我长大后一定要找沈家报仇!」

沈君临大为讶异,问老夫人道:「是这样吗,娘亲?」

老夫人茫然摇摇头说:「当初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帮你爹爹照顾家里,并不知道他在外头的事。」

梅若华继续咬着银牙说:「沈万山害得我家破人亡,凭什么他的妻儿享尽荣华富贵,而我却受尽折磨屈辱?我想方设法嫁到沈家后,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死沈家的人,夺回我华家的家业。」

我听她说完,不置可否道:「是以骗到沈长青的地契后,你就买通大夫,假装怀孕,然后下毒毒死相公,并嫁祸于我,对么?」

她的眉目间有些失落说:「原是这么打算的,等你死后,再毒死老夫人,赶走苏小小和沈长青,夺回我的家业。可惜棋差一着,遇到了你,让我的复仇大计化成一场空!」

她的面上,竟渐渐泛出了狠毒的神色,冷不防从头上拔下一支长簪子,对着我心口就刺了过来。

眼看着就要刺死我——

却没想到我抬起一脚,就把她的簪子给踢落在地上。

我盈盈一笑说:「大少奶奶,我似乎忘记告诉你了,我娘亲活着的时候,也教会了我一些拳脚功夫傍身用。」

「你……」她指着我,美丽的面容竟然有些狰狞起来,看得出恨我入骨。

我继续对她说:「华青梅,你机关算尽,却唯独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从一开始,你爹就骗了你。」

她冷笑,不屑。

我继续说道:「我找到了当年你爹的老管家坚叔,这是他写下的信,你可以看一看。」

我把信递给她说:「沈老爷当年创建酒坊之初,需要十两银子,自己却只有五两,你爹就借给他五两。后来沈家酒坊做大,甚至成为皇商,你爹因为赌钱上瘾,把家业输光,要把你娘卖入青楼。你娘万念俱灰之下,才自寻短见」

我说的间隙,她也在看信,双手一直颤抖不已。

我继续说道:「你爹非但不思悔改,还赖上沈老爷,沈老爷给了你爹上万两银子,都被他输光了。他去官府打官司要分走沈家一半的酒坊,沈老爷自然不肯,官府也判他输掉官司。那时候他恰好染上重病,沈老爷还私下给坚叔银子为他延请大夫,没想到他死都不肯悔改,让你给他报仇,毁了你一生。」

「原本,你可以和相公一生一世一双人,做一对神仙眷侣。」

梅若华读完信后,脸色惨白如薄纸,她颤声说道:「这是坚叔的笔迹,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坚叔对你爹忠心耿耿,你爹死后,他曾经四处找你未曾找到,他临死之际还在念着你的名字。」我轻声叹息。

「坚叔也死了?」梅若华抱着头,问道。

「嗯,我前几天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但还是挣扎着把当年的真相写下来,怕你报错仇。」我不禁扼腕叹息说。

梅若华的身体,颤抖的犹如北风中的蝴蝶,她眼神空洞、异常绝望的说:「你说得对,我原本可以和相公幸福一辈子的,我曾经怀过他的两个孩子,都被我杀死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她凄厉的喊了一声后,从地上捡起来簪子,对着自己的心口狠狠插了进去,瞬间便气绝身亡。

「若华!」沈君临大叫一声,跌跌撞撞上前去将她抱在怀中。

可惜,她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任凭他千呼万唤,再也唤不回来。

我淡漠的看了一眼,挺直腰身款款走了出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夫人也走到了我的身边,她的脸上满是难以遮掩的厌恶和恐惧说:「梅若华毒害我儿子是罪该万死,你却编一个故事就能杀人,你当真是好可怕。」

我似笑非笑的斜睨了她一眼,脆生生说道:「那也得多谢老夫人不拆穿,您也是帮凶呢。」

「你来沈家,到底有何目的?」她满脸警惕的问我。

自然,像我这般心智的女子,若不是我心甘情愿,谁能逼迫我嫁人为妾冲喜?

我望着漫天飘扬的柳絮,声音温柔的像是春天的雨滴:「八岁那年,我差点被人卖为雏妓,大公子出手救了我。长大后,虽然我不爱他,这个恩总是要报的。」

「当真?」老夫人问我。

「当真。我的心上人在沙场上战死了,我只剩下大公子一个需要守护的人。」我郑重其事的说。

老夫人的眼眸,渐渐变得柔和,她应该终究是信了我。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我呼吸了一口春天的气息,真甜,又是一年春好时呢。

(全文完)

作者:花与梦

备案号:YX01VmYJ9oaMgq9rR

发布于 2022-05-26 19:33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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