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晚遇刺了
2024-06-09T00:00:00Z | 21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4-06-09T00:00:00Z
知晚遇刺了
豆蔻已被煮成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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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船的路上,一路微风拂面。
徐太医对我道:「心情很不一般吧?」
我冷冷地望着他。
他朝我讪笑道:「呵呵…那个,皇上,微臣…微臣不是故意要说你是微臣弟弟的。」
「实在是那个您长得太年轻了,微臣这糙皮糙脸,要是叫您哥哥,不就很容易被发现了嘛!」
「而且,这…这下,您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娘娘了呀!」
我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这次你确实有功。」
如果不是徐太医及时出来,就算我闭口不言,恐怕许知晚也会怀疑一二。
徐太医欢天喜地地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小艇已经停在了大船面前,远远地,看见小福子低着头跪在甲板上,见我上船,他立马将头抵在地上,声音哽咽,显然是哭过,道:「皇上,皇上,小福子有罪,娘娘三天里两次落水,小福子有罪,请皇上降罪!」
我道:「你的确有罪。」
小福子「砰砰砰」地磕头,哭着道:「皇上!娘娘两次出事,小福子没脸活下去了,请赐小福子死罪吧,皇上!」
我一边走进船舱,一边道:「要赐死也不是让你死,只怕这次有人已经发觉了知晚的动向,刻意动手,不仅是为了杀知晚。」
「更是为了验证,这艘船上的主人到底是不是朕。」
小福子膝行过来,怯生生道:「皇上是说…」
随行的小太监把湿透的外衣从我身上脱下,我闭着眼道:「让暗卫去查一查。」
「许知晚的船上,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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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我出京已经几日。
朝中形势虽然表面古水无波,实际早已暗流涌动。
而这批过来刺杀许知晚的人,又会是谁的人?
我倚在船上,望着远处许知晚的大船,一言不发。
远远望去,整条大河上,灯火起伏,如同星海。
犹记当年,我和许知晚连夜逃出京城,那时也是这样万家灯火,几乎把夜空都烧红,一船船,全是举着火把的人。
每个人嘴里,都喊着杀。
如今,纵满河都是我安插的人,许知晚却还是遭了暗算。
许知晚。
留你在我身边,真的是好事么?
我微闭着眼,河风徐徐掠过水面,朝我脸上扑来。
远远地,也扑来了许知晚欢腾的声音:
「来了来了!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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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晚。
在赌钱。
在!!赌!!!钱!!!!!
远远地大船上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许知晚的大笑声和摇骰子的声音。
扶额这件事,我已经做倦了。
我伸手把小福子招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福子战战兢兢道:「这…皇上,娘娘,娘娘她叫了船上的船工和,和厨子,一,一起玩骰子…」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身畔突然起了一阵香风,一只小船,从我们身畔荡过,几个穿红着绿的女子幽幽地坐着小船,投来生无可恋的眼神。
我:「?」
「这些人是谁?」
小福子擦了擦汗,道:
「是,是娘娘,娘娘她,她看见河上有花船,就…就亲自过去,叫了几个,几个花魁娘子…」
「陪…陪她一起喝酒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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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求逼真,河上确实有几艘花船。
只是,里面有的却不是什么花魁娘子,而是一些暗卫。
眼看着这些暗卫此刻涂脂抹粉,穿红着绿,别别扭扭地乘着小船准备进大船,我忍不住又捏了捏眉心。
小福子陪着笑道:「皇上,您不用担心,这些暗卫呀,全是挑的长得白白净净的,还有几个,是平时踏春上唱歌的好手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许知晚!
明明身怀三甲,身份不明,还生怕别人不知道有她这人一样,就差拿个喇叭喊出来了!
我咬着牙道:「她两次落水,我还在这担心着,她自己倒来得好雅兴。」
小福子道:「这,皇上您不就喜欢娘娘这个样子嘛~」
我:「.……」
一阵尴尬中,那边船上又响起嘈杂声,只听见几声急促的击鼓声传来,伴随着越响越高的击鼓声,一个清亮婉转的女声似从天边传来,
小福子忍不住驻足赞叹道:「真是好嗓音!」
是啊,这么好的歌嗓,即便在皇宫里,也是极为难得的。
我无力地叹了口气。
也罢吧。
自从知晚入宫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像之前闺阁时期放松的日子。
哪怕是和我烧烤,养鸡,也都是在出格的边缘试探,像入宫之前那样无忧无虑,无所忌惮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现在我又何必去制止她?
小福子在耳畔轻声道:「皇上,需不需要奴才让人安排一下?」
我道:「不必了。」
夜色阑静,河面上所有的船只都在安静地起伏。
安静地听着许知晚的船,传来阵阵喧嚣。
我抱着手靠在船舷上,静静地望着许知晚的大船。
歌声婉转升天,几乎冲上云霄,莺转燕啼,极其清丽。
只是,唱的似乎是梵文。
我倚在船上,看着不远处许知晚的大船,透着微弱灯光,正在还能依稀看到她的剪影。温婉的女声越唱越高,柔润的尾音,似乎都能在湖面上划出诡异的伤痕。
等等……
…不对!
明明刚刚进去的暗卫里,纵有好歌手,但都是男子。
哪里来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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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只小船飞快将许知晚的大船包围了。
小福子在我身边冷汗涔涔,再三确认道:「皇上,奴才每晚都着人检查再三,绝不会有外人混入娘娘的船。」
但保不齐,就有内鬼。
我招手唤来一艘小船,道:「让我也前去看个究竟。」
「使不得啊皇上!」
「这可万万不能啊!皇上!!」
霎时间,船上乌压压跪了一地人,全部以头抵地,抖似筛糠,我道:「不是说绝对安全,不会有外人混入娘娘的船么?」
「既如此,我去周围查看,又有什么要紧?」
小福子战战兢兢道:「虽如此说,可是,可是…」
「可皇上,您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哪怕是磕着碰着,奴才,奴才纵有十个脑袋,也没法交代啊!」
寒夜中,小福子的声音:「皇上,您是社稷之本,九五之尊,您要是出了什么事,这,这叫奴才们怎么担待得起,怎么和天下交代,请皇上三思啊!」
周围的暗卫纷纷扣头,以头碰地,齐声道: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啊!!!」
夜色一静。
目光所及处,全是长伏不起的人群。
我沉吟片刻,道:
「既然这样。」
「那就让徐太医和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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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医道:「皇上,您在前还是臣在前?」
我说:「你说呢?」
徐太医陪着笑脸道:「臣看,还是臣在前比较好,臣还能挡挡,但又怕皇上您想离娘娘更近一步,不敢跟皇上抢头里的位子。」
我冷哼一声,将他拂在身后。
许知晚的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明晃晃的灯火照着河水,黑水上一片金红灿烂,一阵又一阵的欢笑声,不住从船里传来。
许知晚熟悉的声音传来:
「好,唱的真好,还会唱什么,再来一曲?」
只听见里面「西索西索」一阵响,似是有人欠身起来行礼,片刻后,里面又传来了一阵歌声。
只是这回,歌声却不似之前清丽,而是转为哀愁。
船外的暗卫朝我点了点头,引我进入船中相邻的另一个房间,摘下墙上的一幅画,露出一个小口,正是一个暗扣,四四方方,可以隐约看到船中景象。
暗卫毕恭毕敬悄声道:「皇上,您可以看看里面了,中间有玻璃隔开,又有屏风掩障。即便您说话,里面也听不到的。」
我知道许知晚以前逛过青楼。
仿佛还是四年前的事,她带着我和尉龄一起,去了醉春楼。
还是在那里,发现了当年的太子的秘密。
我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往事。一片昏黄的灯光里,我看见许知晚坐在一群别别扭扭的暗卫中间,挺着个肚子,面前放着一盏清水。
在她对面,是一个身形修长的女子,身着一身红衣,正在婉转歌唱。
这女子背对着暗扣,我暂时无法看清她的脸。
暗卫在一旁悄声说:「皇上,臣刚刚让里面的同僚传递了消息出来,说是蒙着面纱,看不清样子。」
「不过皇上不用担心,我们戒备森严,如果此人对娘娘不利,一定会出手,不会伤及娘娘。」
不。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想让许知晚受伤。
我压低声音说:「制造一个意外,让此人离开。」
暗卫点了点头,悄悄退下了。
我又把目光转向了暗扣中。
昏黄的灯光下,这位身形修长的女子,看上去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如竹般立在原地吟唱。
吟唱的语句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何方语言。
到底是谁呢?
我皱着眉盯着她,厢房里又陆陆续续进来了一些小厮,那小厮们拿着一盏盏酒壶,走到许知晚身后,笑道:
「娘子,我们新酿了些果子饮,要不要试试?」
许知晚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道:「上吧。」
小厮应了声是,便躬身给她面前的茶杯倒上茶水,又给桌子上其他的杯子一一续上,依次过去。
在走到红衣女子身边的时候,突然一个趔趄,酒壶失手掉下,直直地朝红衣女子身上泼去—
「唰!!!」
那女子惊叫一声,小厮一叠声地道「对不起」,哈腰道:「娘子,隔壁还有空房,要不要随小的去沐浴更衣?」
那女子呆立在原地,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在生气。坐在对面的许知晚这时喝了一口果子饮,笑眯眯道:
「罢了,你便随他去更衣吧。」
「只是,这位娘子是我的贵客,你们送她去更衣可以,但,不许让人在旁边服侍偷看。」
小厮连声应是,这红衣女子方才回过神一般,娇娇俏俏地向许知晚行个礼,随着小厮袅娜而去。
看着红衣女子踏出房门。
我悄悄地松了口气。
在里面大吃大喝的许知晚,却浑然不觉一般,对着周围一堆鹌鹑似的暗卫举杯笑道:
「来!诸位!共饮一杯!」
这个许知晚!
我咬牙切齿地盯着对面笑眯眯的许知晚,恨不得冲进去把她直接给扛出来,真是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杀了她。
她倒好,大摇大摆地在这船上又喝又嫖,丝毫都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眼里!
包厢里的暗卫互相对望了一眼,都扭扭捏捏地跟着举起了面前的杯子,许知晚一杯饮罢,斜倚在躺椅上,脸上无端起了一阵迷离的神色,道:
「如此良辰夜色,岂能不游戏?」
「来人呐!拿鼓来!」
「我们玩击鼓传花!然后猜拳,输的人,脱一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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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屋子暗卫,跪得乌压压的。
全都大气不敢出。
我坐在桌子边,已经很久了。
为首的暗卫将头抵在地上,战战兢兢道:「皇,皇上,微臣,微臣绝对不会让娘娘脱衣裳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
「是谁把酒给她的?」
跪在地上的暗卫们四下对望了一眼,小福子在一旁低声道:「皇上,这,这船上就没有酒,想必应当,应当不是侍卫们办事失察…」
徐太医在一旁欢乐地说:「皇上,没事!微臣看过了,娘娘现在面色红润,声音洪亮,好着呢!」
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捂住自己的嘴,讪笑道:「嘿嘿,皇上,臣嘴贱,臣嘴贱。」
这艘船上没有酒,但是许知晚却像是醉了的样子。
莫非,这艘船上,还有其他人带着酒?
我招来为首的暗卫,问到:「刚刚送出去的红衣女子,可查出来是谁了?」
暗卫低头道:「这位女子不喜说话,走路姿势也甚为奇怪,进了房门之后,就一直不肯出来。」
「微臣有悄悄通过暗扣查看过,此女子进去之后就一直倒在床上,拉上了床帏,似是在更衣休息。」
真是蹊跷,如果只是弄湿衣服,为什么就直接休息了?
暗卫继续道:
「微臣也查问了在船上的其他同僚,只说是她突然在…额…花魁们待过的房间出来的,之前似乎并没有踪影。互相都以为是自己人。」
我皱眉道:「盯紧她,务必不要放她出去。」
这位女子,大有猫腻。
只怕,就是最近许知晚频频出事的始作俑者。
说话间,周围房间里一阵又一阵传来了「咚咚」的鼓声,一阵急促的鼓声之后,许知晚的大笑猛然爆发:
「好好好!来!脱!」
我:「.…………」
跪在地上的暗卫冷汗涔涔地对我说:「皇上,只怕不妙,这…在场的都是男人,娘娘若是几圈下来,说不定就要识破了!」
我扶着额说:「你当朕,就不着急么。」
顺着暗扣望去,一位面白清秀的暗卫正拿着一枝红花,面皮涨得通红,似是刚刚游戏输了,在许知晚一阵又一阵的起哄声中,别别扭扭地脱下了身上的外裳。
许知晚拍着桌子大笑道:「好!哈哈哈哈!看来这位美人很害羞啊,来,再来!」
许知晚为什么突然要玩这种游戏?
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眼看着第二轮击鼓很快响起,几个暗卫不情不愿又手脚飞快地把花飞快地传递起来了,击鼓的小厮被蒙着眼,鼓声越来越急促,在越扬越高的击鼓声中—
「咚!」
一锤定音!
鼓声停。
房间中霎时变得鸦雀无声。
一片寂静中,房间里的所有暗卫都僵在原地。
花,紧紧捏在了还没来得及递出去的
一只,柔白的手中。
许知晚笑眯眯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欢腾地响起:「哎呀!是我!」
「好!谁来和我划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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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做声。
即便隔着有些模糊的玻璃。
我都能看见,几个暗卫额头上掉下了冷汗。
输了还好,好歹是自己脱一件衣服。
但要是赢了许知晚…
屋里鸦雀无声,许知晚笑眯眯道:「哎呀,没人呀?那我就点了啊。」
此话一出,在座的各位暗卫立马把头低得死死的,不敢抬起来,许知晚奇道:「咦,各位美人,你们这是哪条道上的娘子?可不太敬业哦。」
「客人有要求,怎么能当做没听见呢。」
虽然说出口的是疑问。
但她的脸上,却带着一丝戏谑的微笑。
不好!
我就知道,许知晚一定察觉出什么了!
许知晚往后一仰,懒洋洋地将侍卫们环视了一周,突然狡黠一笑,然后随手一指一个穿粉色衣裙的暗卫,道:
「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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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暗卫,我认识。
是这批暗卫中,堪称武功最高的一个。
平日见到,还算是个面目清秀的阳刚男儿
此刻却……
看着他身着粉色衣裙娇俏扭捏站起来的样子,我的眉心一阵发痛。
小福子在一边悄声说:「皇上,您看咱们现在是……」
我长叹一口气,道:「徐太医,你出去。」
「再把曹锡梁找来,把这个局,给朕搅了!」
小福子连声应是,带着后面一边看热闹的徐太医出去了。
身后暗扣中,许知晚已经挽起袖子和暗卫划起了拳。
素日杀伐决断无所不能的暗卫,此刻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脸,出拳的手也扭扭捏捏,许知晚笑眯眯道:「哎呀,美人,你紧张什么呀,来来来,五魁首啊!六六六啊!七个巧啊!八匹马!好!」
「好!我输了,来来来,我脱!」
我擦!!!!!
我腾地一声猛地站了起来,周围暗卫立马把头低得更低,那位粉色衣裙的小郎君此刻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盯着自己出拳的手目瞪口呆,活似当场去世。许知晚道:「愿赌服输!来来来,诸位都是女子,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一边说,她的手一边放在自己青碧外裳的衣襟上,顺势就要解开—
「唰!!!」
一阵阴风刮过。
几乎是瞬间。
船里的灯火,熄灭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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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黑漆漆的夜里。
我的拳头抓得紧紧的。
虽然是一片漆黑,但是能听到对面船舱中传来许知晚好奇的声音:「咦?奇怪,怎么突然烛火灭了?」
「是谁把窗户打开了?」
当是时,由于排查船内是否有其他人存在,为了避免内船外应,其他船只都离大船有一段距离。
所以,此刻的大船周围,并没有其他灯火。
想必这是小福子他们搞的鬼。
一个暗卫从门外进来,快走几步,低声在我耳边说:「皇上,微臣已经通知岸上,让他们送来一批真正的舞姬,分别易容成同僚们的样子。约莫两刻钟便可以送来。」
「等会臣会瞅个空子,让同僚们找个借口出来,再换上新的舞姬,皇上便可放心了。」
「大胆。」
我淡淡道:「舞姬而已,也不配看娘娘的身躯。」
暗卫愣了愣,旋即拱手道:「是微臣思虑不周,皇上恕罪。」
「罢了。」我缓缓走回桌前,拿起茶壶自己斟了一杯茶,道:「且让她们在外候着,我已经吩咐让曹锡梁过来,如果娘娘等会执意要继续作乐,便依了她。」
知晚难得这么高兴。
我不愿搅了她这份高兴。
暗卫拱手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去,潺潺茶水在黑夜中响起叮咚茶香,只听见许知晚的声音在对面传来:
「这烛火怎么回事?怎么点不燃呀?」
几声打火石的声音在半空响起,似乎是起不了作用,许知晚又唤道:
「快,问问外面,有没有新的蜡烛和火石。」
我低声对暗卫道:「把所有蜡烛和火石都先藏起来。」
暗卫躬身,好似帮凶般窃窃私语:「臣已经全部藏起来了,保证娘娘找不到。」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坐回了原地,只听见许知晚纳闷的声音又在旁边响起:
「哎,奇怪了?怎么会有一道白色的亮光?明明没有灯火啊。」
亮光?
黑漆漆的一片,怎么会有白色的亮光?
又是许知晚在胡说八道了。
我笑了笑,拿起桌上茶盏喝了一口茶,茶水温热,将将入喉,更是别有异香。
明月晃晃,映射着茶水,折射出奇异的光。
一寸一寸,直直地照进我的眼睛里。
亮光。
亮光!
我腾地一声站起来!
那亮光莫非是!
几乎是同时,隔壁厢房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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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晚,许知晚!
我飞身出去推开门,一掌击在隔壁厢房的房门上,却怎么也打不开。
有人在里面锁上了门!
里面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喊打喊杀的都有,我后退一步,用力地一脚踹在房门上—
「砰!!!!」
房门大开,露出里面混乱的情形。
一片漆黑中,几个穿红着绿的身影胡乱地劈杀。
而那闪耀在房内的亮光,赫然,就是被月光反射出来的尖利刀刃!
许知晚!
我一把冲入房门,手臂却被死死拉住,几个暗卫在我耳畔低声道:「皇上,不可冒险,这种事,臣下来就可!」
一阵喊打杀中,房门大开,几个穿红着绿的身影立马裹挟着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冲出房门—
是许知晚!
我挥手将身影拦入身后,惊魂不定地回头,就着月光,依稀可以看见,里面那个手持利刃的人,是一个身着黄裙的白秀少年,似乎之前有过几面之缘。
没想到竟是内奸!
微弱月光下,那个粉色衣裙的暗卫从胸口掏出一柄利器,与其厮杀起来,我厉声道:
「勿要伤他性命!留活口!」
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穷追不舍到这,不杀朕,却要害许知晚?
是赵丞相?
还是…
想到这里,我突然猛地回过头。
对了,知晚。
知晚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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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空空荡荡的一片。
自从那几个穿红着绿的身影掠过知晚之后,就再也不见了踪迹。
我沿着房门,一扇一扇地寻找许知晚。
刚刚一心辨认杀手,竟忘了确认,最初那些带着许知晚出来的人,到底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我心痛如刀绞。
知晚,你在哪!
身后其余的暗卫已经分为了几队,挨个踹开房门找寻。在黑夜中,踹门的声音更显得让人触目惊心。
层层回荡,却没有回音。
是啊。
如果是小福子安排的熄灯,为何不止知晚的船舱,整艘船的灯火,都同一时间熄灭了?
明明周围都有暗卫把守,是怎么做到全船灯火同时熄灭?
又为何之前没有和我禀报会这么做?
我终究是大意了!
我一间一间房门踹开,却一无所获。搜查船的暗卫队伍已经在房内转过几轮,却什么都没有发觉。
到底会在哪。
知晚,你到底在哪?
恐慌在心里越放越大,我扶着门框,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一点,小福子从门外急急赶来,走到我面前,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
「皇…皇上。」
「都说,没…没见过娘娘。」
另一侧,一个手臂流血的暗卫从黑影处现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
「皇上恕罪!刚刚混乱处,微臣一心前来救驾,回去后才发现,那房间里的红衣女子…已经不见了。」
知晚不见了。
那个诡异的女子,也不见了。
这两个事情放在一起。
我感到一阵心悸,胸口处似乎都在隐隐作痛,恐慌,恐慌,我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低声道:「小福子,传令下去,所有人放开声,唤知晚。」
小福子犹豫片刻,道:「皇上,这……」
「这会不会暴露身份?」
「在要杀我们的人这里,身份早就暴露了。」
「于知晚那里,如果听到呼唤,一定会想办法,想办法回应,让我们救她。」
「这样,也许比我们无头苍蝇一样找她,要来的快。」
只有这样,知晚才能有一线生机。
我不相信她会这么狠心。
狠心到宁愿置自己和孩子的安危不顾,都不回应我的声音。
小福子躬身应了句是,便退下去急匆匆布置,片刻之后,整条大船上,都此起披伏地响起了暗卫们长短不一的呼唤:
「许知晚—」
「许知晚—许知晚—」
「许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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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前,我曾经弄丢过一次许知晚。
当时,我还不是皇帝。
知晚,更不是妃子。
同样也是在深夜,同样也是一群人追杀,满山满河的喊打喊杀声,甚至还有对许知晚的尖锐叫骂,许知晚转过脸来望着我,影影绰绰的火光在她脸庞上舞出深浅不一的影子。
她说:
「三殿下,谢谢你救我啊。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活的。」
一片火海般的山林中,她笑着望向我,神情轻松。
仿佛刚刚那句话,就和问我今晚要吃什么一样寻常。
那么寻常。
那么自然。
却成了我多年午夜梦回的心痛之处。
如今,这种时隔数年的恐慌,又一次回来了。
我踹开一扇门,胸口处无端钻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我扶着门框大口的呼吸,然而这又是一间空房。
此起彼伏的呼唤声中。
没有人回应。
我扶着门框,想努力平衡住身体,周围一阵嘈杂,从黑暗里伸来两双手搀住我的胳膊。几个似乎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来回响起:
「皇上!您没事吧!」
「徐太医!徐太医!快!快叫太医来!快啊!!」
周围的声音变得逐渐模糊,暗影重重,一片吵闹的纷杂中,突然,仿佛是在很遥远的地方,陡然响起一声尖锐的惊呼!
我猛然清醒。
是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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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
要快一点。
要再快一点。
几个踏步蜻蜓点水般跃起,风呼呼从我耳边刮过,知晚的呼救响起一声之后便再无声息,不再快一点,兴许就会有危险!
声音传来的地方,是船头。
我感觉我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也从来没有哪一刻,让我这样如释重负,却又紧张万分。
眼前的出口越来越近,我几乎是瞬间跃出了船舱,一阵河风扑面而来,几乎迷住我双眼,在发丝缠绕之间,依稀可以看到,不远处,一个黑影将一个穿斗篷的绿衫女子桎梏在怀里。手牢牢地捂住她的脸鼻,挥刀举向一群闻声赶来的暗卫。
我的大脑开始疼痛起来。
几个记忆中的片段不断闪过,我仿佛又看到从前的知晚。
被捆住双手的知晚。
跪在宫门外,被大雨淋得几乎昏倒的知晚。
大火围攻,却还是朝我没事一样笑眯眯的知晚。
救知晚。
要救知晚。
要救知晚。
「放开她!」
月影黯淡,我几个箭步,飞身过去立定在黑衣人对面,一边厉声喝道,一边缓缓从身边的暗卫身上剑鞘抽出佩剑,直直地指在他脖子上:
「不然,我就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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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不慌不忙,冷冷笑道:「李怀缙?」
「你终于出来了?」
「好啊,你动手啊,只怕,你动手之前,我怀里这小美人,就要先我一步去见阎王!」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知晚的脖子,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用力,眼看着知晚的脚都腾空而起,黑色的斗篷漂浮而起,只露出两只小脚无力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我心中一痛,喝到:「放开她!」
「放开她。」我盯着黑衣人,一字一句道:「我可保你全身而退。」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哈哈大笑,仿佛听到极好笑的事情,把知晚放回地面,眯着眼睛看我道:
「假如,我想要你的命呢?」
此话一出,周围人脸色大变。几个暗卫齐齐上前,欲要挡在我面前。
「好。」
夜色几乎是顷刻间一静。
寂静中,那黑衣人似是不敢置信,冷笑一声,道:
「莫不是在诈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紧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道:「放了她,朝我动手。」
「我想,你收到的命令,一定不是只杀一个妃子吧?」
黑夜中,他的眼睛像鹰一样死死盯着我,却转眼噗嗤一声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只怕即便是你要赴死,我稍稍松手,这无数暗卫,就要冲上前了吧?」
我缓缓开口道:「只要你放过她,我可以让他们退到其他船上。」
「呸!」
他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痰,道:「你当老子傻呢!暗卫的速度,老子不是没见识过!退到其他船上,只怕等在这船底的,就不止十个吧!」
「老子此番前来,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我眼神一变,听见他慢条斯理道:
「不然,你来和老子做个游戏?」
「只要你自断双手,老子就把这个小娘们,给放了。」
「如何?李怀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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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圈在怀中的知晚,斗篷里看不清表情,只是听到这句话瑟缩了一下,我道:
「如果你食言了,又该如何?」
他哈哈大笑,道:「老子不是个孬种!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食言,只怕是你小儿不愿答应!」
一边说,他一边用手握紧知晚的脖子,道:「你若是敢使诈,我现在就掐死她!」
我冷冷地盯着他,道:「好。」
「放开她,我动手。」
「但是,如果你食言的话,我倾尽全部力量,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连带着你的九族,通通都要凌迟。」
冰冷的语句在黑夜中,更显得彻骨寒意,黑衣人愣了愣,才冷笑道:
「好啊!没想到大丞的皇帝还是个痴情种子。」
「既然这样,不如老子当着你的面,把你最心爱之人折辱一番?哈哈哈哈哈!反正横竖我是要死之人!毁了你最在乎的东西,让你一生痛苦,倒也不算白来!」
此话一出,他仰头哈哈大笑,我眼神一寸一寸凌厉起来,被他捂住的知晚闻言浑身一颤,突然猛烈地抖动,奋力狠狠一脚跺到黑衣人脚上,黑衣人闷哼一声,捂住知晚脸的手稍稍放松。
好机会!
几乎是同时,我将剑一偏,「飒」地一声,撞向黑衣人脖子,黑衣人惊悚之下,下意识伸出一只手,去挡我这一剑,月影之下亮起刺眼光芒,我毫不迟疑,瞬间转过刀刃,劈向这黑衣人扣住许知晚的另一只手—
「呃啊!!!」
那黑衣人惨叫一声,右手腕已被砍伤,我杀红眼,一剑要刺向他的喉咙,临近喉口,又狠狠顿住,转而刺向他刚刚扣住知晚的左手—
他尖叫一声,颓然倒地。
双手虽仍在原处,却绵软无力地垂下。
潺潺黑血从伤口不断流出。
我把剑扔到地上,冷声道:「别挣扎了,手筋已被挑,你已是废人。」
「碰了你不该碰的人。死一万次,都是轻的。」
他捂着手腕,两眼通红地盯着我,突然咧嘴一笑,嘴角潺潺流下黑血。
是毒药!
飞冲在他身旁的两个暗卫立刻蹲下身来,撬开他的嘴,将两粒红色丹药喂进他嘴里。我冷冷道:
「你以为,我就会这么让你死了?」
「把他带下去,好好拷问,到底幕后黑手是谁!」
他坐在地上朝我冷笑一声,道:「不必了,老子是不会招的。你有种就给老子一个痛快!不必拖拖拉拉!」
我瞧也不瞧他,转身向知晚走去,只听见背后一阵呼呼风声,那黑衣人突然叨起胸口链子,咬出一个飞镖,朝知晚拼命射去—
不好!
知晚惊叫一声,我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用手紧紧握住飞镖,飞镖入肉,扎的手掌生疼,知晚像是受了惊,在船头一个趔趄,直直地向船下倒去,我来不及顾上手上的剧痛,一把搂住她的腰。
身后,那黑衣人一阵狂笑声传来,嘶声喊道:
「李怀缙!哈哈哈哈!老子这镖上有剧毒!你这回必死无疑了!!」
「哈哈哈哈!痛快!真痛快!杀了皇帝,我陈三要青史留名了!!」
我把知晚小心扶回船头,冷声对周围暗卫道:
「把他拖下去,不准自杀,严刑拷打。」
「问不出来,凌迟,诛九族。」
暗卫们低声道了声「是」,其中一个暗卫犹豫片刻,上前拱手道:「皇上,您已经受伤,还是请您速速返回京城,让太医院集体医治。」
手上的伤口,还在滴滴答答流血。
依稀可见,已经发出暗暗的黑色。
我扶起知晚,道:「无妨,我已经吃过解毒丹,让徐太医先过来诊治,即日起回宫。」
知晚。
看来,我是不能放你走了。
这一路太过危险,未曾想到,刚刚出京,就发生这么多事。
也许是我之前的决定太过鲁莽。
周围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都识趣地纷纷退下,她却低着头不愿见我,我轻声道:「知晚。」
「你没事吧?」
怀中女子却不做声,我又温柔道:「没事了,都没事了,别怕。」
「别怕,知晚。」
在我一声声呼唤中,怀中的女子,终于低喃一声,怯懦开口道:
「你,你是皇上?」
月影下,这女子缓缓抬起头来望着我,脸颊通红,迎着月光,双眼透露着几分欣喜。她道:
「皇上…你就是皇上?」
我如遭雷击。
她不是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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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放手吧
豆蔻已被煮成粥
许久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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