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如今
2024-07-15T00:00:00Z | 31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4-07-15T00:00:00Z
岁岁如今
古风甜饼 2,扑通扑通的今生限定
临死前强吻了宿敌一口,却被他给救回来了。
没错,我就是当事人。
你要问我现在什么想法,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因为我认错了人。
我是东离国文丞相家的嫡女,文兰,我的宿敌是骠骑大将军家的儿子,霍星廉。
他爹跟我爹是好友,本来经常串门是常事,但是自从我跟霍星廉能跑会跳了之后,他俩就不常见面了。
因为我跟霍星廉实在是八字不合。
两人一旦碰到,不见点血是不行的。
为了我们两家的和气,文丞相和霍将军的友谊让了路。
至于这般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定了亲,当事人表示是个意外。
我把他强吻了。
我今年刚及笄,本来就是活泼爱闹的性子,哪里有宴会我就往哪去。
因为老爹在朝中的威望,我自然是走到哪都有人捧着的。
因而,我从不带随从丫鬟。
结果那次就出事了。
当我跌进冰冷湖底时,我听见了大家的惊呼声。
「快来人!文家小姐落水了!」
然而那么多人在岸边喊,却没有一人下来救我。
我一阵扑腾,渐渐没了力气。
就在我的眼前即将被黑暗笼罩时,我看一道矫健身影突然窜入湖里,快速朝我游过来。
我被他捞上岸时还有一点意识,迷迷糊糊看见他的脸,心跳不由加速。
我喜欢霍星言是整个东离人都知道的,我跟霍星廉打架时是如何的惊天动地,我追霍星言就是多么的轰轰烈烈。
没错,他俩是亲兄弟。
我直觉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就是霍星言,毕竟霍星廉才不会救我,他恨不得我死了。
胸腔一阵痉挛,窒息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我感觉我就要死了。
看着眼前那模糊的身影,我那本就不小的贼胆一下膨胀了。
我趁着他低头查看的瞬间,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攀过去,一口亲在他嘴上。
周围一片寂静,众人惊呆了。
「霍星言」动作僵住。
嗯,不愧是我。
落地精准。
我心满意足地把头一歪,昏死过去。
结果大夫说我只是呛了水,我没死成。
我的英勇事迹在东离传唱开来,老爹嫌我丢人,已经称病好几日未曾上朝了。
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听我娘说,霍家已经请媒人过来说亲了。
天大的好事!
哈哈哈哈哈
我内心狂喜,却还要表现出一副小女儿娇羞的模样。
我悄悄跑到前厅,看见霍夫人坐在前面,便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
都说霍星言是东离公子的典范,霁月光风,冰清玉洁。
眼下,这翩翩公子就要与我文兰成亲了!!
我有些羞涩,不敢贸然上前,藏在屏风后面偷偷听着。
霍夫人的声音不小,毕竟是将门主母:「既然你家文兰如此钟情我家星廉,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吧,毕竟那天的事不少人看见了。」
我娘很是不好意思:「实在是我平时教导无方,才让她这般无法无天。星廉那….」
霍夫人摆摆手:「我会再劝劝他。我们两家毕竟多年好友,文兰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性子…活泼了些,但也是个好姑娘。」
……
她们在说什么?
我有点听不懂。
我跟霍星言议亲,关霍星廉什么事?
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接受了我亲错人的事实。
我抱着我娘的大腿,声泪俱下:「娘啊,孩儿不嫁!」
我娘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我的头:「你当初干什么去了!胆子倒是大,人家星廉被你吓的好几天没出门!」
她一说起这事我就想起当时的场景,恨不得掐死亲了霍星廉的我自己。
眼看她还要再说,我连忙摆手:「求您别说了。」
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聘礼抬进我文府大门的时候,那鲜红的绸缎刺痛了我的眼。
我终于忍不住,抬腿跑进了与我家一街之隔的将军府,轻车熟路地踹开了霍星廉的房门。
好巧不巧,霍星廉正在换衣服。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件夹杂着浓烈汗臭味的衣服就扔到了我头上。
随后我就听见了霍星廉的怒吼:「文兰,你是变态吗?!」
谁?
谁是变态?
我怒不可遏地将衣服拽下来,也吼道:「我是变态你还娶我?你不是更变态!」
我俩来回吼了几声,然后把嗓子吼劈叉了。
最终坐在桌子前面面相觑,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跟他商量:「你能不能去死一死,这样咱俩的亲事就能作罢了。」
霍星廉:「……」
他没有采纳我的建议,我俩再一次不欢而散。
我气冲冲地回到自己院子,心里百般懊悔,怎么就认错人了呢?
那霍星言和霍星廉相差三岁,一个是舞文弄墨的翩翩公子,一个舞刀弄枪的野猴子。
虽说样貌八成相似,可气质却天差地别。
果然,当时落水后神志不清,眼神也不好使了。
不过,我有一点没想通。
霍星廉为什么要救我?
明明他那么讨厌我。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整整三日。
我抓心挠肝也想不清楚,我着急啊!
但我从不委屈自己,想不通我就自己过去问。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熟练翻过两家墙头,钻进了霍星廉的屋子里。
霍星廉对我的突然出现已经有一定的免疫力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变态,你又来干什么?」
我也懒得跟他斗嘴,长枪直入道:「我来就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要救我?」
霍星廉一愣,语气不好:「我不救你难道还要看着你淹死吗?」
「文家就你一根独苗,你爹娘平日待我不薄。」
我皱着眉看他,他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找不出丝毫漏洞。
但我不信。
只因为他是霍星廉,我是文兰。
明明在场那么多人,只要我再撑一会就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他又何必与我牵扯上。
况且,他向来最讨厌多管闲事。
我紧紧盯着他,语气笃定:「你有事瞒着我。」
霍星廉翻了个白眼:「我懒得理你。」
我正欲再问,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霍夫人手劲也大,把门拍的咚咚响:「星廉!你方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异响?」
「我感觉咱家可能进贼了!」
我大惊失色地到处找地方藏,眼下可千万不能被霍夫人发现。
她本来就认为我钟情霍星廉,再发现我半夜三更来他房里,定要误会。
到时候,我一世英名就没了啊!
到时候,我与霍星廉退亲就无望了啊!
霍星廉看我来回乱窜,几秒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过来。」
我转头看着他掀开的被窝,内心挣扎。
霍夫人可没给我那么多时间思考,双手推门就要进来。
我嗖的一下钻进了霍星廉的被窝,将自己全身缩了起来。
霍夫人在他房里转了一圈,问了几句,霍星廉声音极为平静,半点也瞧不出他被窝里还藏个人。
霍夫人走后,霍星廉一脚将我踹下了床。
不过他动作太大,我连带着被子滚出老远,隐隐约约还有什么东西从床上掉了下来。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红色物件有点恍惚。
这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正准备伸手去拿时,一股大力袭来直接将我推至一旁,霍星廉手忙脚乱连滚带爬地将那东西藏在了身后。
我怔愣了片刻,抬头看他:「我看见了。」
霍星廉的耳垂肉眼可见地红了。
我问他:「那不是我年少时送你的布偶吗,你怎么还留着?」
我糊里糊涂回到自己家,脑子里全是霍星廉面红耳赤的模样。
这是我从没见过的。
毕竟就是少年时被书院夫子在众同窗面前罚站,他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那个布偶确实是我送给他的,那时候霍将军一家刚刚搬到京城,同我家做了邻居。
别看霍星廉现在跟个皮猴似的,其实他小时候挺弱的。
他是霍夫人早产生下的孩子。
五岁之前常常生病,瞧着比同龄的孩子要小一些。
那天黄昏,我从书院回家,路上碰见京城的几个小纨绔正欺负一个小孩。
嗨,我一瞧,这不是我旁边那家的小不点吗?我这暴脾气立马上来了。
我当街将那几个熊孩子揍得哭爹喊娘回家告状去了,然后拉起地上的霍星廉回了家。
他那时候真的很弱,弱到我都对他起了怜惜之情。
我低头瞅着他泛红的眼角,长叹一声,将自己新得得布偶拿给了他:「喏,这个给你,你别哭了。」
可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小时候软软糯糯的雪团子长大后就成了处处跟我作对的混世魔王!
我越想越气。
我觉得他留下那个布偶是为了嘲笑我的。
对,肯定是这样。
没过几天,我正百无聊赖地在家绣着婚服。
是的,绣婚服。
我想过了,既然我逃不过嫁给霍星廉的悲惨命运,那我为什么不快乐地接受他。
到时候,我高高兴兴地嫁他,他垂头丧气地娶我。
怎么看我都是赢家。
我靠着这副歪理邪说麻痹自己。
霍星言登门的时候我还有小小激动了一下,毕竟是本小姐的青春啊。
他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文小姐,我今天来是想….」
我伸手阻止:「你别劝了,虽然霍星廉不乐意娶我,但婚期已定,我现在无法反悔。」
我以为他是替霍星廉当说客的。
霍星言一愣,忽的笑了:「你误会了,我瞧着,星廉这几天还挺高兴的。」
我大惊,难道我与那家伙想一块去了?
他又补充道:「可能是婚期将近了吧。」
?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试探着询问:「他被我刺激疯了?」
霍星言哭笑不得:「文兰,你对星廉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皱眉看他,表示不解。
「星廉虽处处与你作对,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哈…..」
「他并不讨厌你。」
霍星言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狗都不信。
但这并不妨碍我与霍星廉的婚期越来越近。
那天我正欣赏我绣在婚服上的野鸭戏水,老爹上朝回来直奔我院里。
我从没见过老爹那般可怕的表情。
他扯过我手上的婚服吩咐下人:「把小姐院子里的婚嫁之物都扔了,扔不了的就烧,别留下一星半点!」
我问他:「这是干什么?」
老爹转头看我,脸色阴沉:「记住,你现在跟霍家没有一点关系,你的婚我已经退了。」
按理来说,听到这句话我该买来烟花爆竹大放三天三夜庆祝才对。
毕竟我连做梦都想退婚。
可老爹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告知我时,我便知道是霍家出了事。
还是大事,大到堂堂宰相都不敢插手,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我被关在家里哪也不许去,但这并不妨碍我探听到霍家的消息。
毕竟骠骑将军谋反,满门抄斩的消息怎么可能瞒得住?
我心道怎么可能呢?
霍星廉他爹就是个整天乐呵呵的大老粗,说实话我没见过他那么老实的人。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们家被陷害了。
可是老爹的态度实在让我害怕。
次日,礼部侍郎霍星言为证霍家清白,以死明鉴,一头撞在了宫门前。
消息穿到我院子里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哆嗦问:「你说谁?」
丫鬟急得直哭:「礼部侍郎,霍星言。」
「小姐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我追着霍星言后面跑了这么多年,东离谁人不知。
我身子晃了一下,伸手扶着身旁石柱才勉强站稳:「他怎么样了?」
「听说血洒了一地,当场就盖了白布。」
那般耀眼夺目的人,他本该在朝堂上施展自己的抱负,有一片自己的天地。
可结果呢?
他就这么死了?
我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这不对,错了,错了!
突然想起什么,我猛地抬头问道:「他呢?霍星廉呢?」
迟迟没有霍星廉的消息。
据说霍家人已经全部被收押,准备三日后问斩了。
我还是出不去门,甚至连老爹的身影都很久没有看见了。
我终于病倒了。
距离上次生病快有两年了,我向来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得了副铁打的身体。
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这次的病来得又急又凶。
我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两日,期间老爹来看过我一次,但我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
两日后我终于能下床走动。
病重闷着难受,我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了院子。
本想去找老爹问问霍家的情况,结果刚出院子就碰见了老爹从外面回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披着斗篷看不见脸的人。
我轻声唤了一句:「爹。」
老爹下意识朝后看了一眼,然后便开始呵斥我:「你病还没好,瞎逛什么,给我回去!」
我看向他身后,问道:「他是谁?」
老爹一摆手:「你又不认识。」
「哦?」我眼睛始终盯着他身后那人:「我怎么感觉我认得呢?」
老爹有些不耐烦,正要吩咐人将我带回房内,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铁蹄声。
「文丞相海涵,下官奉命搜捕逃犯,还请丞相行个方便。」
门口有人叫门。
我看向老爹。
老爹脸色很难看。
我又看向那人。
那人身子有些抖。
我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拽着他往自己院子走。
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我回头喝道:「霍星廉,你要想活命就跟我走!」
带队搜寻的人是大理寺少卿宋云,他素来是个不讲情面的。
即使我老爹是当朝丞相,他还是依旧带人闯进了我的院子。
我爹指着他骂:「这是我姑娘的闺房,你敢带着这么多男人进去?」
他敢这么做,我爹就能连夜写上十张折子参他。
最终宋云让了步。
他决定一个人进来搜。
我爹再阻拦就显得做贼心虚了。
宋云在我房里慢悠悠逛了一圈,惬意的就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
衣柜,箱子等能藏人的地方也都掀开看了,最后只剩我的床。
我从被子里探出头,半眯着眼看他:「宋大人还要搜我的床榻不成。」
宋云颔首:「职责所在,文小姐见谅。」
我说:「不见谅,我前些日子生了病,久不见好,大夫说让我发发汗,故而我眼下形容有些不整。」
我又抬头看他:「你若是执意要看也行….」
说罢,我扭头往外喊道:「爹,让人去请媒婆,顺便把我跟宋大人的婚书拟好。」
宋云一愣:「你这是何意?」
我嗤笑一声:「你觉得被你看了身子,我还能嫁给旁人?还是说,你是想逼死我?」
宋云不说话,目光在我床上来回打量了几个来回,终于叹了口气。
罢了,他说。
宋云走后,我的院子彻底安静下来。
我身子瘫软下去,感受被窝里另一人的温度,头一回结巴了。
「你…」
剩下的话被我重新咽了回去。
霍星廉伸手搂住了我的腰,头抵在我的背上一动不动。
但我知道,他哭了。
我不能像少时那样拍拍他,然后跟他说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
我说不出口,因为我还有良心。
全家惨死不是小事,它会变成霍星廉心中永远的痛,待到午夜梦回,他会无数次从梦中惊醒。
这样的血海深仇,哪里能放得下。
我没有布偶了,便将脖子上戴了十几年的玉观音取了下来。
我将它戴在霍星廉环着我的手上,轻声哄道:「我把这个给你,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醒来后,屋子里已经没有他的身影了。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里面似乎还残留着霍星廉的气息,我没来由的有些慌乱。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一别,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跑去找老爹,他跟我说:「文兰,你跟他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他放不下,但你能放下。」
「放下吧,文兰。」
……
我知道我放不下。
霍家出事后,整个东离的朝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户部尚书陈越在朝堂之上混的风生水起。
还有几个官员也都官路亨通,节节攀升。
他们有个共同点,都是二皇子的人。
我听我爹说,太子在春猎时摔伤了,病情一直不见好。
再加上前些年又接连犯错,皇帝已经起了废太子的心思了。
而我爹和原先霍家都是力保太子的。
霍家的事给了太多人警醒,我跟我爹说:「要不咱离开都城吧。」
「这是个会吃人的地方…」
老爹看了我许久,没有说话。
文家在东离渐渐不那么显眼了。
老爹不再向原先那样锋芒毕露,他变得不争不抢。
没事就跟好友去河边钓鱼,茶楼喝茶。
我有时候看他不像是德高望重的文丞相,倒像是街头巷尾最常见的小老头。
对于他的变化我是喜闻乐见的。
后来我也学起了他,收起了自己跋扈的性子,不再到处凑热闹,平日没事就喜欢在自己院子里待着。
也没干什么事,就是喜欢睡觉。
前几年还好,后来睡觉时就常常做梦。
我不止一次梦见过霍星廉。
每次午夜梦醒,我便再也睡不着了,常常在床边一坐就是半夜。
霍星廉走了之后,我的生活突然就没了乐趣,我越来越沉默寡言。
霍星廉走了的第四年春。
老爹终于向老皇帝递了辞官的折子。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朝堂之上没有一人阻拦。
哦对了,去年冬天,东宫易主了。
先太子运气不好,没挺过来,殒了。
离开都城之前,我的一众小姐妹来我家给我送行。
她们平日在家里规矩多,也就在我这自在些,有人带了几坛桃花酒,我们在亭子里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日落时分,各家的小厮寻来将他们各府的小姐带回家了。
我瞅着角落里粉衣女子,笑道:「她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她是宋云,哦就是那个大理寺少卿的妹妹,宋晴儿。
我记得我与她关系并不是太好,以前还在书院时就常常闹矛盾,所以今天看见她来我是有点惊讶的。
宋晴儿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仰头将面前的一盏桃花酒一饮而尽。
良久之后,她说:「文兰,有些话我得跟你说。」
我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我向来不喜欢你…」
我抬手:「打住,你要是特意来数落我的那还是算了吧。」
宋晴儿抿了抿唇接着说:「我之所以不喜欢你,是因为霍星廉。」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我有些怔愣。
毕竟快三年没听见有人向我说起他了。
谋逆之人的名讳有人连说出来都嫌晦气。
我也喝了一盏酒:「你喜欢他?」
这件事我早就看出来了,她对霍星廉的喜欢也并没有刻意收敛。
「是。」宋晴儿没有否认。
我乐了:「那难怪你不喜欢我,毕竟他那般讨厌我。」
宋晴儿抬头看着我,我被她的眼神看得发毛:「怎么了?」
「霍星廉还在的时候,我时常跟着他,但我发现他的目光永远注视着你。」宋晴儿眼睛红了「文兰,只要有你在,他就永远看不见我。」
「霍星廉喜欢的,从来都是你….」
她突然哭了,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手忙脚乱地给她递帕子,我最怕人哭了。
递帕子的手伸到一半,我猛地僵住。
方才宋晴儿的话如惊雷一般在我脑海中炸开。
她说什么?
我怎么又听不懂了?
宋晴儿还跟我说了一件事。
四年前我落水之事原来并非意外。
「我当时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将你推下水后我常常睡不好觉。」
那次宴会上,我被人算计了。
算计我的人是户部尚书陈越的儿子,陈玉英。
据宋晴儿所说,陈玉英本来算好了,在我落水之后就上演一部英雄救美的戏码,将我救上来。
彼时阳春三月,大家穿的都不多,我落水后衣服湿透。
若是陈玉英将我从湖里抱了上来,这难免会遭人口舌。
即使我不在意,可我还是得顾及我老爹的面子。
唯一的方法就是,我与那陈玉英定亲。
他们为什么要费这般工夫来对付我其实也很好猜。
无非是想拉拢文丞相重新站队。
毕竟他只有我一个女儿。
可谁知道竟被霍星廉截了胡。
宋晴儿有些愤恨地盯着我:「你不值得。」
我装作不在意地模样:「值不值得也不是你说了算。」
宋晴儿被我气走后,我才猛地瘫坐在地上。
脑海中思绪一片混乱。
霍星廉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救了我会有什么后果,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跳进了那汪湖水。
老爹带着我娘先走一步回了老家。
我则代他们绕过江东顺道去探望我的外祖父。
为了能尽快赶到江东,我没有走官道,而是选择了更近一些的山道。
山间小道崎岖,队伍摇摇晃晃走了三日才走到江东地界。
我走下马车,看着前面飞落的山石,不由头大:「前路被堵了。」
我回头看了看吩咐侍卫:「调转车头,我们寻别路走吧。」
大家还没来得及动身,周遭茂密树林里就突然钻出来一群魁梧大汉。
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马车里钻,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抓住了。
那人盯着我的脸看了几秒,突然仰天长笑:「兄弟们,今个运气好,得了个好货色!」
我看着他的满嘴黄牙,浑身赘肉,当即黑了脸色:「给我松开!」
那人笑得更放肆了:「还挺辣,我喜欢!」
说罢,他大手一抓将我抗在了肩头,转头往山上走去。
我带的侍从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没几下就被全部收拾了。
我趴在那大汉的肩头,颠的直晕。
「我要吐了,你放…放我下来。」
大汉不信:「你以为我这么好骗?」
他又扛着我走了几步,还很兴奋地蹦了蹦。
我头朝下,脑袋充血,实在是支撑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全吐他头上了。
嗯…有点恶心。
大汉不动也不乐了。
我心里畅快了。
蹦啊,你倒是接着蹦啊!
对没错,我们遇到了打劫的土匪。
为了不让我们看清上山的路线。他们还将我们的眼睛给蒙上了。
我比其他人待遇好些。
为了防止我再吐,他们把我嘴也堵上了。
我们被抓进了寨子,听他们讨论的,好像还打算把我献给大当家。
好家伙,这是准备把我当成压寨夫人来培养。
我被绑在一棵树上,只能靠听力辨别着周围的环境。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男人,他们冲着我说些下流的脏话。
时间长了,我就有些害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嘈杂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
我听见一阵脚步声自远处走来。
「大当家好!」
震耳欲聋的喊声在山林中回荡,我被震得有些头晕。
心道这位大当家还挺有威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如同戏本中所写的那般身高九尺,身穿虎皮,凶神恶煞。
还有的戏本子说那些丧尽天良的土匪还喜欢吃人肉。
脚步渐渐朝我逼近。
我感觉那位大当家的脚步在我面前停了片刻,语气慵懒随意:「这些都是谁?」
将我绑来的土匪立马凑上前:「老大,这是今天山下抓回来的,里面有个女的,容貌身段都是极好,特意献给您的。」
那人嗤笑一声:「我就不用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便往前走去。
我愣在原地,脑海中全是他方才的声音。
我开始奋力挣扎,身前的土匪抬手给了我一巴掌:「给我老实点!」
他这一巴掌正好将我嘴里塞的破布给打掉了。
我喘了几口粗气,胸腔涌上来的愤怒冲塌了我的理智。
「霍星廉!!」我嘶声力竭地朝所谓大当家离开的方向喊道:「你混蛋!!」
我认识霍星廉十几年,他的声音我怎么会听不出来?
我被人连夜送下了山。
但他们不知道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跟着他们又回去了。
「姑奶奶,算我求你了,你就赶紧走吧!」
将我绑来的土匪就差跪在地上求我了,我丝毫不为所动,指着寨门:「你叫你家大当家出来见我。」
那人面如土色:「你不要为难我嘛!」
接下来我就让他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为难。
我扯乱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深吸一口气对他说道:「大兄弟,对不住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就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拽着他往我身上贴。
嘴上却喊着:「救命啊,强抢民女了!」
砰!
我话音还未落就听见有人一脚踹开了寨门,霍星廉一脸阴沉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那土匪举着双手解释:「大哥,她诽谤我啊!」
我被霍星廉拽进了他的房间,他恶狠狠地盯着我:「你现在不下山那就永远都别下山了!」
我知道他在吓唬我。
我摸了摸他横在我面前的手臂,直视着他:「你的手下说要让我给你当压寨夫人。」
「我现在觉得,还不错。」
霍星廉说我疯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脸,没说话。
四年没见,他变了不少。
原来京城最鲜衣怒马的少年成熟了。
标志就是他左脸上的那道几乎从下巴划到耳朵的长疤。
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转变方向,拿他完好无损的右脸对着我。
我乐了:「怎么,你还怕吓着我?」
霍星廉眉头一皱又要骂我,我猝不及防伸手摸上他的脸,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摩挲着他脸上的疤,轻声问:「这是怎么弄的?」
语气是我也不曾注意到的心疼。
霍星廉阴沉着脸跟我说起他这四年的际遇,很多时候都一两句话带过。
只有说起他跟谁打仗打赢了,成功算计了谁谁谁的时候表情会轻快不少。
我又问他:「受伤的时候呢?你怎么不说?」
霍星廉瞪我:「你烦不烦?」
我没像以前一样跟他互怼,我很认真地看着他:「我想听而已。」
霍星廉又不说话了。
我叹气,不再跟他多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他:「霍星廉,你是不是喜欢我?」
霍星廉愣了一瞬,然后便冷言冷语地嘲笑我:「呵,文兰,你这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我不为所动,而且不依不饶:「那你回答我是与不是?」
霍星廉:「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哪有半点女子该有的样子?」
我并不生气,只问一句:「是还是不是?」
霍星廉:「…..」
我:「是不是?」
若是寨子里的其他土匪看见他们的大当家被一个小女子逼得落荒而逃,还差点被门槛拌倒,那怕是会觉得丢脸吧。
我看着霍星廉略显慌张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顿时觉得心里舒畅极了。
第二日,我写了一封信让侍卫带给我爹。
信中没提霍星廉,只道我在江东遇见了故人,喜不自胜,因而需要在这边多留几天。
我知道,无论是送信的人还是送出的信,霍星廉都差人仔仔细细地检查过。
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霍星廉变得如此多疑,我完全能够理解。
他如今能让我留在这个寨子里已经让我很惊喜了。
午后霍星廉果然来找我了,他盯着我铺完床,又盯着我将行李什么的都收拾好后才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你真不走?」
我头也没回:「不走啊。」
霍星廉久久没说话,就在我忍不住回头时才听见他那几不可闻的一句:「你最好别后悔。」
我才不会后悔,我在这寨子里过的真是太爽了!
我到处宣扬我是大当家的压寨夫人,本来他们是不太相信的,可后来见我几次我跟霍星廉拌嘴后就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了。
他们真的很好骗。
所以我在这寨子里的待遇是最上乘的,虽比不上在京城富贵,但胜在快活。
只是有一点不好,我这个人向来自来熟喜欢交朋友。
寨子里的女孩子跟我熟了之后就总喜欢往我屋里跑,我那本就不多的首饰被我送了个七七八八。
看着空荡荡的首饰盒,我还是有些郁闷的。
毕竟锦衣玉食这么多年,突然拮据起来让我有点无所适从。
正准备睡觉时,听见后山传来窸窸窣窣地一阵声响。
我想了想,还是寻着声音过去了。
我蹲在林子里,看见七八个人围成了一个大圈,霍星廉同另一个人在里面,一个站着另一个跪着。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跪在地上的男主跪行着移到霍星廉面前,苦苦哀求。
然而霍星廉依然面无表情,手起刀落将男子胳膊斩下。
鲜红的血喷射地到处都是。
我摸了摸脸上溅上的一滴血,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是凉的。
在这一刻我才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霍星廉已经不一样了。
霍星廉发现了我,神色晦暗不明。
受伤的男子被人抬了下去,但断手还横在我与霍星廉中间,格外碍眼。
霍星廉走到我跟前挡住了我的视线,他蹲下来看了看我,然后伸手将我脸上的血和泪都擦干净了。
他说「你哭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终于再也忍不住开始号啕大哭:「我的首饰都没有了。」
霍星廉也没哄我,待我哭累了才说:「你在京城这么多年,还缺首饰?」
「那不一样嘛!」我瞪他。
霍星廉无奈摇头,朝我伸手:「站起来。」
我抬头看他:「蹲太久了,腿麻了….」
最后,是他将我背回去的。
我趴在他的背上,身子与他紧紧相贴,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跳动的心脏。
霍星廉的肩背宽阔,让人心安。
我将脸贴在他的脖子旁,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霍星廉说:「那人背着我去山下抢劫了一户人家,害了人命,我只是在惩罚他。」
我问他:「那你呢?你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霍星廉沉默了,静静地背着我走路没再说话。
我用脸贴了贴他右脸上的疤,他的身子猛然一顿。
我闭着眼睛,近乎呢喃:「没事的霍星廉,你不用对得起任何人,你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可以了。」
我见过他的痛苦,所以他走什么路我都不会拦着。
良久之后,霍星廉才开口,声音有些哑:「文兰…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二日霍星廉就差人给我送来了一整箱的首饰。
金灿灿的,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老皇帝驾崩,新太子登基的消息传到江东时,霍星廉发了好大一通火。
他阴沉着脸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我去看他时正好遇见来送饭的阿婆。
阿婆说:「这还是我第二次看见大当家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问她:「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阿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那次还是因为我的过错,我帮大当家收拾屋子时不小心弄丢了他的东西。」
就因为这个?我有些疑惑。
毕竟在我的印象里他虽然对我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但对旁人向来不会斤斤计较。
我好奇:「弄丢了什么东西?」
竟对他这般重要?
阿婆想了想,恍然道:「是个很好看的玉观音,是大当家最在意的宝贝。」
说实话,当我一睁眼看见我老爹时我虽有点惊讶,但是多多少少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当我得知太子登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在寨子待不长了,但我没想到霍星廉速度这么快,当天晚上就把我敲晕送到我老爹这了。
老爹看我醒了,叹了口气:「文兰啊,我早就让你放下…」
我扯了扯嘴角:「哪里能放得下?」
「他将我送回来,其实我并不生气,我就是…有点伤心。」
老爹看着我没说话,片刻后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
我接过来:「这是什么?」
老爹说:「文兰你真能耐,你祖母给你留的玉观音你就这么送给旁人了?」
我看着手中的物件,心里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
霍星廉,你很好,不仅将我打包送回来,还将我送你的东西一并还了回来?
这是要跟我一刀两断,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我有点生气了。
数月之后,霍星廉揭竿而起的消息就传遍了东离。
二皇子原本就昏庸无道,没有半点真才实干,但他拉拢奸佞臣子的本事却是不小。
太子失势后,他依靠户部尚书等人的实力开始一步步往上爬。
期间害死了霍将军一家,逼走了文丞相,打压一众忠臣良将。
如今,他就要登上皇位,这让太多的人接受不了。
霍星廉接受不了。
黎民百姓更接受不了。
他们太知道奸臣当道天下会是怎么一番光景,无论结果如何,第一个遭殃的总会是他们。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霍星廉的谋反顺应了天意,几乎一呼百应。
以霍星廉为首的叛军格外英勇,连攻下了数座城池。
到这时,新帝才终于开始慌了。
他派了人过来平叛,可最终无一成功。
听到这,我忍不住笑了:「他现在才慌是不是有点太晚了,早干嘛去了?」
东离如今还能出战的武将,要么是忍辱负重留下来,却在朝堂上处处受排挤的老臣,要么是通过关系上任的没上过沙场的半吊子。
试问这样的人遇见霍星廉那样的杀神能有什么下场?
一个月后,叛军的队伍规模不减反增。
算起来已经有三名武将归顺了。
听着前线传回来的消息,我悬着许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霍星廉兵马攻到京城了。
老爹近日时常望着京城的方向出神,连我何时走到他身边也不知道。
我将衣服披在他身上,同他一道站着:「天都黑了,怎么还不休息?」
老爹没看我,指了指天上的星星:「你说,若是你霍伯父知道霍星廉变成这样,他会不会怪我?」
我有点不乐意了:「霍星廉变成什么样了?我觉得他很好。」
我爹瞪了我一眼:「小白眼狼!」
我没跟他顶嘴,挎着他的胳膊轻声道:「老爹,霍伯父不会怪你的,你保住了霍星廉已经很不容易了。」
「霍伯父在天之灵会保佑他的,对吧?」
老爹拍了拍我的手没说话。
良久以后他转头看着我,问:「文兰,你有没有想过,若霍星廉这一仗打赢了,你们会怎么样呢?」
我一愣,乐道:「还能怎么样,他愿意娶我就娶我,不娶我我就嫁与旁人。」
老爹也愣了一下,一言难尽地瞧了我一眼:「你倒是想的开。」
想起老爹先前问我的话,我觉得我考虑的太早了。
眼下我能不能活着看到霍星廉打赢还是个未知数。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新帝一行人见霍星廉攻到宫门竟直接连家都不要了,连夜逃到了江东。
也不知道是哪个碎嘴子说的我与霍星廉关系匪浅,抓到我定能震慑霍星廉。
于是我半夜三更在睡梦中被抓来了。
当我被取下遮眼的布条,看着眼前的男人,一下子就明白那个该死的碎嘴子是谁了。
原户部尚书之子,现任户部尚书陈玉英。
「爱卿,爱卿!那霍星廉就要追来了,我们快些跑吧!」
新帝仓皇失措地拽着陈玉英的袖子,神态慌乱。
说实话,他要是不出声我压根注意不到他。
这小皇帝实在太不显眼了,放在人群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陈玉英的小厮呢。
陈玉英面无表情的宽慰他:「陛下莫急,眼下她在我们手里,霍星廉必不敢轻举妄动。」
我见他指着我,忍不住笑了:「你们拿我威胁霍星廉?笑话,我与他在京城就向来不对付,他若是看见我怕是会先你们一步一箭射死我。」
新帝一听又急了:「对啊爱卿,他俩打架的时候我还瞧见过呢。」
陈玉英看着我笑而不语,表情非常欠揍。
我在心里骂骂咧咧。
该死,笑什么笑!
笑得我怪慌的。
霍星廉的速度很快,我跟他们还没聊两句就听见门外传来阵阵马蹄声。
陈玉英脸色一变就让人赶紧把我绑了,抓着我来到门前。
因为我是从被窝里被抓出来的,又被他们五花大绑,因此现在样子着实有些凌乱。
霍星廉骑马在我们几米远处停下,看见我的那一刻脸色变了又变。
他死死盯着我,语气怪可怕的:「他们把你怎么了?」
我一愣,还没来得及怎么啊。
低头一看我的衣服当即就明白他误会了。
我跟陈玉英对视一眼,同时开口:「你别误会。」
「我可没动她!」
我估计陈玉英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花了整整一柱香的时间来跟霍星廉解释我的衣服为何这般不雅。
霍星廉最后倒是相信了他的话。转头便来骂我:「你怎么这么笨,他来抓你你就不会跑吗?」
我翻了个白眼:「我正睡觉呢,他跑来把我绑了,你让我跑哪去?床底吗?」
我俩一来一回呛了起来,旁若无人。
陈玉英看着我俩当着他的面吵架,脸色也是好看的紧。
不一会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我们的话:「不是,你俩是在谈情说爱吗?」
我有些羞涩地偏了偏头:「真不好意思,被你看出来了。」
陈玉英恼羞成怒地将我嘴堵上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人欺软怕硬,他怎么不去堵霍星廉的嘴?
陈玉英说:「霍星廉,咱们做场交易如何?」
霍星廉嗤笑一声,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你?也配?」
陈玉英也不恼,阴恻恻地笑了声,随即快速在我手臂上划了一刀。
不是,你有病吧!
我在心里狂骂陈玉英,身子却被疼得直抖。
陈玉英很满意我的反应,又看向霍星廉:「现在呢?霍将军觉得我有没有资格了?」
霍星廉沉默着不说话,我看着他紧抿着的嘴角就能窥探到他内心的挣扎。
陈玉英指了指身后的屋子:「那小皇帝我可以送给你,你不是要报仇吗?尽管杀了他就好了。」
脸真够大的,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看那小皇帝没脑子的样子也能知道,霍家当年的灭门惨案并不是他提出来的。
眼下看来,里面怕都是陈氏父子的手笔。
所以这陈玉英才是霍星廉真正的仇人。
小皇帝在屋子里听见了陈玉英的话,立马冲了出来,抓着他的衣领质问:「爱卿你刚刚说什么?」
「朕如此相信你,你怎么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玉英一巴掌扇晕了。
我虽然处境也不怎么样,但是此刻竟有些同情他了。
果然人还是要多读书,小皇帝就败在没脑子。
屋子东侧是一处万丈悬崖,陈玉英拽着我来到崖边,问霍星廉:「霍将军考虑得怎么样了?」
霍星廉沉声道:「你敢动她试试。」
不得不说,霍星廉说这话的时候挺帅的。
陈玉英:「你以为我不敢吗?我大不了就是一死,若是死前能拉上丞相之女垫背,死得倒是不亏了。」
我和霍星廉都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毕竟他被逼到如此田地早就无所畏惧了。
我看着霍星廉腥红的眼底,心里不由酸涩。
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只为了给他霍家几十口人报仇,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却又让他放弃,这未免太过残忍。
我以前看戏本的时候,时常会看到相似的情景,男主为了女主最后放弃报仇,以德报怨。
说实话,我有点看不上这样的桥段。
眼下轮到我了,我变成了霍星廉报仇之路上的阻碍。
啧,我不想让他为了我放弃报仇。
我不想让他以后回想起这一刻时会怨恨我。
我想让他心魔消除,未来光明坦荡。
我想让他能一夜安眠,不再梦魇缠身。
陈玉英在我旁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每一句都仿佛在将霍星廉推向另一个深渊。
我看向霍星廉,目光在他的眉眼上来回流转,最后在陈玉英惊讶的目光中将嘴中的的布条吐了出来,回头朝他笑了笑:「你塞得本来就不紧。」
我又重新看向霍星廉,又问了他同样的问题:「霍星廉,你喜不喜欢我啊。」
霍星廉看着我,神情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你提这个干什么?」
我不满意地摇头:「我只想听你的答案。」
霍星廉的手紧紧攥着缰绳,良久后才忽然松开,看向我的目光柔和了不少:「喜欢。」
「很久之前就喜欢了。」
我笑了,点头道:「那就好。」
「好巧,我也喜欢你。」
陈玉英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俩。
我转头朝他笑了笑,随即快速转到他身后,将他狠狠往前一撞。
霍星廉翻身下马,用手中的长刀刺穿了陈玉英的胸膛。
与此同时,我因为惯性向后方悬崖跌去。
我看见霍星廉跌跌撞撞向我奔来时,突然就释怀了:「你好好活下去。」
我本以为我会跟仙女似的飘落下去,结束我短暂但绚丽的一生。
但是我想错了。
我跌下去的姿势不太雅观,连着被十几棵悬崖边的树枝勾住衣服,最长的一次是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挂了一柱香的时间。
虽然丢人,但这些树救了我的命。
当我摔到崖底时竟还有些清醒,也不知道跌进什么地方去了,地上没有什么尖锐石子,躺在上面软绵绵的。
后来我听救了我的大爷大娘说,他们是在一片枫树林捡到我的。
我伤了腰和腿,很长一段时间连知觉都没有。
我一度以为我瘫了。
大爷大娘心地好,为我请了个郎中,给我扎了几针。
作为报答,我将身上仅有的一点财物,玉观音给了他们。
大概一个月后,我下半身渐渐有了知觉,但还是动不了,偶尔能坐起来自己吃饭了。
三个月后,我的伤好了不少,虽然还不能下地行走,但坐在床上帮大娘干点针线活却是可以的。
多神奇啊,我这么讨厌针线活的一个人,竟也能将鸳鸯戏水绣出来了。
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了半年,在这半年里,我几乎听不到半点跟外界有关的消息,这个村子好似与世隔绝了一般。
但是有一天,村子里出现了一个我没见过的生面孔。
他是大爷大娘的儿子,数十年前离开这里出去闯荡,如今才第一次回来。
我看着三人抱在一块痛哭流涕,心里有些感慨,也不知道我娘和老爹怎么样了。
儿子名叫铁柱,在他们的叙话中我听明白了,这铁柱刚出村时年轻气盛,在外与人起了冲突,一时失手把人打死了。
这么多年竟一直在牢里关着呢。
我有些好奇:「若是失手杀人获罪少说也得十五年,你怎么…?」
铁柱看向我,神情有些羞涩。
嚯,还是个纯情小伙。
铁柱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解释道:「本来是判了十五年的,但是现在新帝继位,又将迎娶皇后,天下大喜,这才大赦天下将我们放出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外面的事情,一时有些怔愣。
良久之后才回神问他:「新帝是谁啊?」
铁柱挠挠头:「这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姓霍,是个将军。」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脑袋炸成了烟花。
我的腿走路还是有些疼的,但这并不影响我出去的决心。
我也不是要出去让霍星廉给我个说法,我其实就想看看他要娶的皇后长什么样子。
在某些事情上,我挺喜欢钻牛角尖的。
我跟着大娘为我联系的车队,离开了这个偏远的山村,一路向着都城去了。
赶了七天七夜的路,我终于在封后大典当天赶到了京城。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此时的我一定形容憔悴,不堪入目。
唉,我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往前面走。
封后大典当日,皇帝会携新后在神武大街游一圈,受万民敬仰。
我赶到神武大街时,只看见了乌泱泱的人头。
载着皇帝和皇后的超大豪华的轿子从我面前走过。
我只看见霍星廉的背影,穿上龙袍都有些不像他了。
我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所谓的皇后,不由问旁边的人:「皇后呢?我怎么没瞧见?」
那人撇了我一眼,指着霍星廉的背影道:「不就在皇帝怀里抱着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霍星廉竟如此不守男德,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与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啊!
我被震得一时失语,待反应过来时语无伦次地说道:「霍星廉是想当昏君吗?」
好巧不巧,这句话正好被路过的侍卫听见了,他二话不说把我从人群中抓了出来。
「大人,此人怕是逆党余孽!」
那么大一个屎盆子就扣在了我头上,我还没来得及解释,那位所谓的大人就把我拎到了队伍前面。
我腿上一阵酸疼,一下子跪倒在地。
我听见他跟霍星廉说话,那一瞬间我连头都不想抬。
有点丢人。
好像每次碰见他我都挺丢人的。
霍星廉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不过是个小乞丐在胡言乱语,放了吧,不要扰了朕与皇后的游行。」
小乞丐三个字狠狠刺痛了我的心。
呵呵,你俩倒是浓情蜜意,伉俪情深,我就活该这般倒霉?
一直以为积攒起来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了。
我红着眼睛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霍星廉,你混蛋!」
可我还没来得及撒泼,心中的熊熊烈火就在视线触及到霍星廉怀里的时候,陡然灭得干干净净。
霍星廉怀里抱着一个牌位。
上面写着:吾妻文兰之灵位。
我心里一咯噔,再抬头对上霍星廉错愕的目光,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慌乱之余,我拨开众人一瘸一拐往外面跑。
霍星廉一把扔开手中的牌位,跳下轿子就来追我。
周围众人手忙脚乱地接牌位,大喊:「小心点!别让皇后摔着了!」
然后我就听见了霍星廉气急败坏的怒吼:「接什么皇后?快去抓活的!」
好家伙,我跑的更凶了。
我总感觉我一旦被抓回去,定会被霍星廉拆吃入腹。
嗯,事实证明,我的感觉并没有错。
我被霍星廉关在宫里折腾了整整三天,最后我实在没力气了,将他一脚踹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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