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幸今宵再逢郎

2024-09-21T00:00:00Z | 31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4-09-21T00:00:00Z

何幸今宵再逢郎

何幸今宵再逢郎

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三年前,我亲自将重病暴毙的夫君掩埋。

自此头戴白绢,准备一辈子为他守节。

三年后,我看着他搂着美艳女子在我的酒楼和旁人谈笑风生。

这场姻缘,一开始就是我强求来的。

1

彼时我刚炒好贵客要吃的菜品,将将坐下。

掌柜的撩开小屋的帘子进来,有些欲言又止。

「老板,那贵客不满意……」

我有些头疼,自一月前重开了爹爹留下的酒楼,我还没有遇到过对我亲自烹饪菜品不满意的顾客。

但开酒楼嘛,和气生财。

况且我一个寡妇,生活本就不容易,临渊城里的贵人们,我更是惹不起的。

有时候会想,若是我不是个寡妇该多好,不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我会不会生活得容易一些。

五年前爹爹将冻得半死不活的闻意捡回,半年后我们成婚。

两年后闻意和爹爹相继离开,我才发现自己有了闻意的骨肉。

临渊城于我而言是伤心地,我卖了酒楼回到青州。

生下昭儿后,为了昭儿以后的前程考虑,又回到了临渊城。

辗转间盘下了爹爹生前的酒楼。

只是这酒楼来得轻巧,我便以为世上的事,除了不能和相爱之人相守,便再无难事。

但其实人活一世,难的事情太多了。

2

整理了一番着装,朝着贵客所在的雅间前去。

将将到雅间门口,里面就传来了侍郎公子的声音:「这沈老板烹饪的菜品一绝……」

言谈间倒不是在说不满意,我稍安定了一些。

我扬起笑脸缓步打开雅间的门:「李公子,今日的菜……」

边说边故作卑微地抬眸去看他们。

却对上了一双狭长的凤眼,眸底冷淡疏离,但那张脸,即使化成灰,我也能够识得。

那是我午夜梦回的期许,更是我念了想了爱了多年的亡夫的脸。

我有些不敢相信,仓皇间摇了摇头,闭眼再睁开,嗓子黏得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李公子提步向我走来:「沈老板,不是我说,明知我们偏爱这口辣的……」

后面的话我却没听去,身子比脑子更快地朝着那人跑去。

一个趔趄竟摔到了那人怀里,他似怕我跌倒,撤开了揽着娇艳美人的手,虚虚地搭着我的腰。

席间众人哄堂大笑,我却顾不得许多,颤着手抚上了他的脸:「闻意……」

那人勾起的笑意戛然消失,轻佻地挑了挑眉:「沈老板,投怀送抱也要分个时候吧,这儿这么多人呢!」

嬉笑声不绝于耳。

娇艳美人更是直接揽上了他的手:「沈老板,这可是永南侯府的小侯爷,不是什么劳什子的闻意。」

我根本不信,双手捧着他的脸就去看他耳后。

看完却似被打了一个闷棍般。

强忍泪水仓促地从他怀里起身。

难堪,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心境让我险些站不稳。

他的左耳后没有三颗红痣连成线,他不是我的闻意。

「对不起,小侯爷,是我唐突了,今日的菜品酒水免费,对不起。」

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雅间,李公子喊了几声我却没有勇气再回头。

我左耳听不见,闻意曾笑言,他耳后的三颗红痣就是我的左耳,上天把我的左耳化成了他的红痣。

即使再像,即使一模一样,他也不是闻意。

他是永南侯府的小侯爷,温晏。

3

一路下楼跑回了家,直到将正在玩耍的昭儿抱在怀里。

我才失声痛哭出来,我真的太想太想他了。

昭儿还小,根本不懂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昏昏沉沉地在家里病了大半个月。

竟像是强撑后得颓然,三年了,我一个人带着昭儿艰难求生。

要不是因为昭儿,爹爹和闻意去了以后,我怕是就已经随着他们去了。

盛褚来看我,当初就是他将我带回临渊城的。

盛褚是爹爹的好友,比我大七岁,一直没有娶妻,我知晓他的心意。

但我忘不了闻意,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不可能。

但好在,他也从不逼我,只是时不时地带我做点生意,现在的我也算是个有钱的寡妇了。

不过半月,我瘦了许多,有些撑不起衣裙 ,盛褚顺手抱起昭儿。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我不知如何告诉他,毕竟把旁人当做了亡夫,谁听到都会唏嘘两声。

「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盛褚逗弄着昭儿,昭儿吐字不清,只会喊爹爹娘亲。

但每次见到盛褚都喊爹爹,我一阵无语,纠正了几次却都纠正不过来。

4

刚到酒楼,掌柜的立刻上前:「老板,您可来了。」

我随意地点点头。

照旧在柜台后算账,听见有人轻叩了一下柜台。

抬眸看到来人,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嘲地勾了勾唇。

「小侯爷今日要吃些什么?」

温晏挑了挑眉,脸上一如既往轻佻地笑:「沈老板,倒是适应得快。」

想起那日的唐突,我垂眸暗觉不好意思:「那日的事情,是我唐突了。」

「沈老板将我认成了谁?」

我出生后就在临渊城,认识的人多,随便打听就能够知晓我的事情。

但他是小侯爷,若我说他和死去的闻意一样,怕是要招不知多少口舌是非。

「是我认错了。」

正说着话,盛褚火急火燎地抱着昭儿走了进来:「快快快,这小祖宗一路哭着找你呢。」

我对着温晏微微颔首,转身抱起昭儿。

昭儿挂在我脖子上:「娘……」

盛褚擦了擦汗,对着温晏行了个礼:「小侯爷。」

我抱着昭儿去了后院,不然他一直哭也不好做生意。

刚到后院转身就看到温晏跟了进来,看着昭儿,眼底很是惊喜:「这是?」

昭儿昏昏欲睡,我抱着他轻声哄着:「是我与亡夫的孩子。」

温晏的声音陡然拔高:「你儿子!」

昭儿被吓得咧嘴,我有些生气,但又不敢得罪他,只能捂着昭儿的耳朵:「小侯爷还有事么?」

温晏捏了捏拳头,好像有些不可置信的欣喜。

我又问了一遍,他却只是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盛褚以为我有事,走进来把睡着的昭儿抱到肩膀上:「你忙你的。」

昭儿伸手喊爹,被盛褚抱走。

温晏死死地盯着盛褚的背影。

看着那张和闻意一模一样的脸,若说我没有半分涟漪是不可能的。

要不是我亲眼看到他的棺椁入土,我都怀疑闻意是不是真的死了。

5

自那日过后,温晏每日都会来酒楼,他身份尊贵,每次来不是这个请客就是那个请客。

我生意兴隆,又能够看着他那张脸睹物思人,自是更加高兴。

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每次他来,都一定会借机和我接近。

我算账他就在一旁指指点点地说两句我的账目。

我炒菜他就到后厨来言说自己的口味喜好。

遇上三两个难缠的客人,他还会用自己的身份替我解围。

我心下感激,但却没有自恋到认为他一个堂堂侯爷府小侯爷会对我一个寡妇感兴趣。

入夜,温晏那一桌还没离开。

掌柜的今日有事,我干脆让掌柜的先回去,自己留下落锁。

招呼了声门口等着的各家公子们的小厮一起上楼。

进门看到温晏揽着个姑娘,倒在桌子上。

温晏的酒杯里有几粒白米,我死死地掐着掌心不让自己多想,只是凑巧和闻意一样的习惯罢了。

算不得什么。

我看向侯府的小厮:「送小侯爷回去吧。」

小厮忙不迭地点头,却没有要带那小姑娘离开的意思。

我愣了一下:「还有这姑娘……」

小厮一张脸涨得通红:「小侯爷没带过姑娘回府。」

「那这位怎么办?」

「妙绣阁的姑娘,我们会经过妙绣阁,到时候让人来接,沈老板多等片刻就好。」

话音刚落,温晏猛地一把推开小厮趴在门口的痰盂吐得撕心裂肺。

我脑门跳了跳,这是喝了多少啊?

小厮连滚带爬地下楼:「沈老板帮我照顾下我家小侯爷,我去拿套衣服,我家小侯爷不容许衣衫有一点脏污的。」

6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小厮已经跑下了楼。

我很想说,其实你扶下楼去换是一样的。

温晏躺在地毯上,衣衫上却并没有脏污,看着那张脸,我呆愣了许久。

真的是太像了,说是一模一样也不为过。

看得入迷了,没看到温晏的眼睛猛地睁开,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又让你想起你的亡夫了?沈陌陌,你这借口一次好用,多几次就不好用了。」

听见他的话我吓了一跳,连忙收起自己的目光:「侯爷误会了。」

温晏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逼近我,我退无可退,抵到了窗台上。

「第一次见本侯就认错了人,这么多日,每次看着本侯就一脸的哀伤,你还说你没有?」

雪花檀木的香味将我拢住,我忙不迭地想要逃离,温晏直起双手将我圈在那一方天地。

「沈陌陌,你的借口虽拙劣,但很明显,我上钩了,我愿意给你个机会。」

温晏俯身在我右边耳朵轻声道,说完还咬了一下我的耳垂。

我吓得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被他擒住双手置于头顶。

哪怕睹脸思人,我自觉也只是偷偷地看,没给他造成什么困扰。

「小侯爷误会了。」

我指指头上的白绢:「我已嫁人并有了孩子,此生绝不再嫁,若是往日的行为让小侯爷误会,在此给小侯爷赔个罪,往后不会再犯!」

「你做这么许多,不就是看上了我?可以啊,跟了我,还炒什么菜?」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那现在温晏应该已经被我杀死了。

「多谢侯爷看得起,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你经常看我,不就是因为我这张脸和你死去的相公一样么?怎么?他能给你的,我给不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你是你,他是他。我从没有将你俩混为一谈,怎么?小侯爷甘愿当一个死人的替身?」

说完,小厮的脚步声响起,我忙挣扎了几下,温晏似有些坚持不住地放开我。

只是双眼猩红地看着我。

我连连退了出来,隔开和温晏的距离。

7

我自以为没有给他造成困扰,却还是让他多想了。

自此,温晏再出现,我就借机跑回家和昭儿玩。

一连躲了十日,盛褚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直接来家里逮我,昭儿立刻从我怀里蹦下去,边跑边喊:「爹爹……」

我扶额:「昭儿,这是伯伯,不是爹爹。」

盛褚抬手将昭儿放在肩头:「你在躲谁?」

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只能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交代了出去。

盛褚皱着眉头想了许久。

「你准备一直这么躲着?」

「等过几日,这小侯爷没了兴致,自是不会再缠着我了。」

盛褚却不赞同:「小侯爷是近几年才找回来的,老侯爷宠得无法无天,他看上的人,没谁躲得过的,陌陌。」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嫁人。」

盛褚直言不讳地说出了口,我抬眸看他,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又连忙低下了头。

「盛大哥,我……」

「你不想嫁人,那昭儿也不能有个父亲么?闻意已经死了,但你还年轻。你要为他守一辈子么?」

我点头:「是,守一辈子。」

奶娘将昭儿抱了下去。

盛褚看向我:「我知道你对我无意,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嫁人是最好的选择,我身边有好些青年才俊,年纪同你相仿,不用做续弦。」

「盛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盛褚摆摆手:「好了,就按我的想法办,我虚长你几岁,和你父亲又是至交,他死了,我作为长辈,理应照顾你。」

8

又到闻意的祭日,我一大早地带着昭儿和下人上了山。

「你们退到亭子去等着吧,我带着昭儿和夫君说会话。」

照旧摆出闻意最爱的桃花酿加栗子酥,自嘲地把遇到温晏的事情一字一言地告诉了他。

像是怕自己变心似的,絮絮叨叨地念了许久。

等下山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刚到山下,亭子里多了些人,我抱着昭儿皱眉上前。

看到了温晏和他家的小厮。

我矮了矮身:「小侯爷。」

温晏满不在乎的对着我点了点头,招呼我一道过去吃东西。

昭儿不认生,一放下就撒欢地跑到温晏的膝前嚷嚷着让温晏抱。

奶娘上前想要把昭儿抱开,温晏已经俯身将昭儿抱在了腿上。

「无妨,小孩子很可爱。」

我从未和温晏同桌一起用过饭,但昭儿在他手里,我也没甚好矫情的。

温晏用筷子指了指虾仁蛋羹:「孩子可以吃么?」

我点了点头。

却在看到温晏放筷拿勺的一瞬间有些恍惚。

若是一次是碰巧,那多次呢?也是凑巧么?

闻意吃饭摆筷时习惯放在碗上,但每次都放得离碗边很近,所以每次吃饭都要掉筷。

还被我爹笑称要打手。

拿勺子更是,大拇指和中指捏勺,不是旁人的食指和大拇指。

我的手有些颤抖,却还是不动声色没有问出声。

问出口又让人说我痴心妄想了,他是小侯爷,我一个开酒楼的小老板。

但心里有了怀疑,就有了想要验证的想法。

「小侯爷怎么会来此?」

温晏逗弄着孩子,动作顿住:「今日天气好,所以出来走走。」

好拙劣的借口,但我不想拆穿他。

下山时,温晏边走路,左手若有若无地摩梭着衣角,这是闻意紧张时惯有的习惯。

9

下人和奶娘先上了马车,我站在马车下,看着温晏。

「小侯爷……」

温晏抬眸看我,往日轻佻风流的样子不复存在,眉眼间让我晃神以为又看到了闻意。

「告辞。」

温晏皱着眉看我,似乎是想不通我为何要突然这么正经地喊他。

回府后我就立刻命人去调查温晏,我不想让自己整日这般疑神疑鬼,更不想让自己怀疑闻意。

酒楼的事情全权拜托给了盛褚,我领着昭儿直接住进了寺庙。

温晏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我的行踪,屡屡到寺庙来寻我。

昭儿每每看到温晏就自觉地靠了上去,让温晏抱,同温晏讲话。

我只淡淡地瞧着他:「小侯爷这般,是为何?」

温晏左手托着已经熟睡的昭儿,却不把孩子给我,我手顿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小侯爷,你这般,到底是有何目的?」

「你不喜欢我经常来此么?」

温晏目光灼灼地瞧着我,那滚烫的视线,像是要将我融化一般。

我略有不适地别过脸,却在看到他而后那若有若无的红痣时,怔在原地。

明明……明明一开始没有的。

心头那个不可能的猜测似是成了真,结合调查回来的资料,我知道有些事情应该有个结果了。

入夜,我带着孩子和奶娘连夜赶回临渊城。

第二天一大早,我纠集了几个下人,一路去了闻意的埋尸地。

「姑娘,真的要这样做吗?」

我淡漠的点了点头:「挖吧。」

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棺椁在雨水的冲刷下缓缓呈现在我的面前。

我连连深呼吸,既怕猜测成真,多年夙愿能够达成。

又怕猜测不成真,他若是真的活着,为何要丢下我整整三年之久。

余光看到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是温晏。

下人眼睛都被雨水打得睁不开:「姑娘,要开吗?」

「开!」

「不要!」温晏猛地扑了过来,双手紧紧地钳住我的肩膀,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缓缓地摇头:「不要开,不要开好不好?」

我冷冷地看着他:「我只给你最后这一次机会,不管是什么理由?不管三年前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开,我都原谅你,只要你说真话。闻意,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一旦开棺,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天空一道闪电劈过,我想我现在应该如鬼魅一般恐怖,因为温晏的脸无比的惨白。

嗫嚅着唇却好似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气血一般,只是看着他:「不说吗?」

温晏不讲话,手缓缓地从我的肩膀落到手上,死死地握着我的手。

微凉的指尖让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已经做了选择了。

我缓缓地扭头,看着在大雨中被冲刷得十分干净的闻意的棺椁,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开!」

10

不出所料,棺椁里没有尸骨,只有一套我给闻意做的寿衣。

多可笑啊,这一切都多可笑啊。

「哈哈哈……」我笑出了声来。

温晏急急地来搂我,将我扣在怀里,死死地,紧紧地,像是要将我融进骨子里一样。

「闻意,不……温晏,温小侯爷。我沈陌陌不是个死缠烂打之人,若你有了旁的前程,说就是了,难道我还会缠着你吗?」

何必呢?真的是何必呢?

我推了推温晏,温晏埋在我的颈窝处,带着哭腔:「不是的,陌陌,我有苦衷,我有苦衷的。」

下人还在那呆呆地看着我:「姑娘,这些怎么办?」

我用尽全力一把将温晏推开,温晏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猛的跌进了泥坑里。

我捡起地上的石块,一步一步地走到那墓碑处,一下又一下地将墓碑上那「爱妻沈陌陌立」一点一点地划去。

「烧了吧,我不要了。」

温晏连滚带爬地上前来阻止我的动作:「陌陌,你别这样,我求你了,你别这样。」

手被尖锐的石块刺破,血水混着雨水将那墓碑染红,再也看不清墓碑上的字样。

温晏不停地拉我,被我不停的摔在泥水里。

不要了,我不要了,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要了。

他既千辛万苦地做了这么一出戏,我又何必还要死缠烂打。

故作深情地替他守节呢?

三年……三年啊。

我一个半聋的人,不值得的。

11

盛褚来时,我像是地狱爬出来的修罗,蓬头垢面的被温晏死死地搂在怀里。

盛褚大喊了一声:「陌陌。」

我像是回神般看着盛褚从山下跑过来,声音嘶哑,眼眶一热:「盛大哥……」

盛褚一把将温晏推开,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我身上:「乖,盛大哥带你回家,带你回家。」

我埋在盛褚的怀里,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般。

梦醒了,我也该醒了。

温晏紧紧地拉着我的衣角:「陌陌,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好不好?不要走,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盛褚直接一脚踢在温晏的胸口上,温晏跌倒在墓碑旁。

「别再用你的脏手碰她!」

盛褚抱着我转身离开,我死死地抓着盛褚胸前的衣襟。

我怕了,是真的怕了。

我留不住爹爹,留不住闻意,我沈陌陌被一个又一个的人抛下,被一个又一个的人丢掉。

我拼命地仰头去看盛褚:「盛大哥,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盛褚脚上动作不停,走得飞快,雨还在下,小厮打着伞都没他走得快。

「不会的,盛大哥不会丢下你的,陌陌,我们回家,昭儿还在等我们回家。」

昭儿,是的,我还有昭儿。

12

盛褚直接将我塞进暖烘烘的马车里,看向车夫:「动作快些。」

一进了马车,盛褚打开暗格将暗格里的衣裳拿出来:「你浑身都是湿的,这有干净的衣裳,你先换上,我就在外面。」

说完,盛褚直接转身就要出马车,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角:「你的衣服也是湿的。」

盛褚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没关系,我是男人,湿衣服干衣服都能穿,你快些换上,莫要感染了风寒。」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闻意离开的三年。

我怀孕时,是盛褚鞍前马后地照顾我。

昭儿生病时,是盛褚抱着哭闹的昭儿在屋里走一整夜。

我生病时,是盛褚彻夜不眠地在我床前陪伴。

时兴的衣裳,最好的胭脂,连我最爱吃的陈记桂花糕,也是盛褚一样一样地给我寻来。

……

我打开暗格拿出盛褚的衣裳:「先把湿衣服换了吧。」

盛褚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大雨,转过头来握着我冰凉的手,不停地呵气:「乖,你先换,你换好了再说,真的不能着凉了,你每每生病都像是从鬼门关走一遭。」

我知道拗他不过,只能淡淡地点头:「这样吧,这马车大,我去里面的榻上换拢上帘子换,你就在这换。你也不要生病了。」

盛褚踌躇了一瞬:「好。」

我捧着衣裳脱下湿透的鞋袜上了榻,将帘子放下。

换好衣裳,手里紧紧地捏着我那白绢,我为闻意守节的白绢。

盛褚背对着我,见我久久没有动静,问了又问:「陌陌,你好了么?你头发也是湿的,这有干的帕子,你快拿去擦擦。」

我长出了一口气,捏着白绢下了榻,盛褚背对着我,听见声音却不贸然地转过身来。

我轻轻地拍了拍盛褚的肩膀:「盛大哥,我好了。」

盛褚急忙将干的帕子罩在我头上:「快些擦擦。」

我捏了捏掌心的白绢,缓缓地打开帘子,盛褚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动作。

手一扬,白绢落在地上,不过片刻就被雨水冲刷,陷进了泥水里。

就像我自以为是的爱情。

「你这是……」

我轻轻地擦着湿发:「从今往后,不管是闻意也好,温晏也好,都同我和昭儿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盛褚的眸光瞬间亮起:「你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

13

虽然当场就换下了湿衣服,但我还是被雨水淋病了。

这场病来得气势汹汹,折腾得我死去活来了一次。

时不时地会听见有人在讲话的声音。

「小侯爷又来了。」

盛褚手里端着药喂我,苦得我舌尖发颤,我哪怕烧得迷迷糊糊的还是不愿意张嘴。

「乖,吃了才会好。」

盛褚一边掐着我的下巴喂我药,一边对着我家的下人说着:「让小侯爷回去吧,以后也别再来了。」

「小侯爷说……」

「不管他说什么,现在陌陌病着,一切都等她醒过来了再说。」

听到这些话,我脑子好像清明了一些。

没过一会儿昭儿被抱了进来。

「爹爹,娘亲还没醒吗?」

盛褚抱着昭儿坐在我床边,叹了口气:「昭儿,你去亲亲娘亲,让娘亲快些醒来。」

「好。」

入夜,我越发的清明,大病一场后,身上松快了许多。

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感觉手被握着。

恍惚地动了动。

那人被我的动静给惊醒,连忙起身来看我:「陌陌,你醒了。」

看到盛褚猩红的双眼,我眼眶有些热。

此时的盛褚哪还有平日里富家贵公子的样子。

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衣裳也皱到不行。

「谢谢你,盛大哥。」话一出口,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到不行。

盛褚揉了揉我的头:「说这些干什么?我答应了你父亲要好好地照顾你的。」

对不起,盛大哥,我连回馈你都做不到。

闭上眼睛眼泪顺着流了下来,盛褚轻轻地给我拭去:「陌陌不要有负担,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14

再次醒来,我才知道,我昏睡了整七日。

盛褚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七日。

昭儿日日都来瞧我,小脸都瘦出了弧度来。

这一次的大病,我像是重活了一次一般。

心里念的想的愿的,都不再有闻意了。

他就像那一场大病,从我的骨血里退了出去。

因我身子还未好全,盛褚不准我去酒楼,自己倒是时不时地去我酒楼帮我做事。

我懒散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昭儿抓着盛褚做的捕蝶网在院子里跑得飞快。

「姑娘,小侯爷来了。」

我的心上再难有涟漪,只淡淡地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

「是。」

我整了整衣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但病了这么多日,整个人的气色和精神状态确实称不上多好。

无所谓了。

温晏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我,我就这么和他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

看着他的眼眶慢慢变红,眼泪涌在眼睛里,迟迟落不下来。

下人都贴心地离开,院里只剩下我和温晏。

「小侯爷来此可是有要事?听盛大哥说,小侯爷来找过我许多次。」

温晏缓步上前,急急地想要来捉我的手。

我不动声色地挪开:「小侯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温晏半蹲在地上,我坐在锦杌上,心里算不上悲凉,只能说是无悲无喜。

「陌陌,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我瞧着他,瞧了许久,望着他的眉眼仍旧是我熟悉的模样。

只是我发现自己,找不到熟悉的爱意了。

缓缓摇了摇头:「我猜测过很多,又着意找人寻到了些消息,你母亲逝世时,正好是你在冰天雪地倒在我家酒楼的那阵子。是吧?」

温晏躬着背,像是被抽干了血气,点了点头:「是。」

「如今的侯夫人,准确地来说还不是侯夫人,老侯爷并未迎娶长公主,侯夫人位置是空着的。你母亲的死,和长公主有些关系,你想要为你母亲向长公主报仇是吗?」

温晏抬起眸子惊讶地瞧着我。

我看着他,心里已经猜测了个完整的故事脉络。

老侯爷白手起家,温晏的母亲在乡下带着温晏艰难生存,好不容易衣锦还乡。

老侯爷却被长公主瞧上了。

为了不让老侯爷把母子俩带回来,长公主对母子二人痛下杀手。

温晏的母亲没了,温晏却被我爹爹救了下来。

「恩,我知道了,就这样吧,小侯爷回去吧。」

温晏半蹲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陌陌,我……」

我调整了个姿势,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温晏,我给过你机会的,你要为母亲报仇,你有自己的考量,你担心长公主对我下手,一切的一切我都想得通,但想得通不代表我还愿意在和你在一起,你假死离开就证明,不管这件事成功与否,你都放弃了我。」

温晏捧着自己的脸,指缝中缓缓地流下些许泪水来。

「陌陌,我……」

我直接站起身:「就这样吧,既然你弃了我,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可以再说的了。从今往后,你只是温晏。」

15

我以为我自己又该脱层皮,没想到,真的想通也只是片刻的事。

我心疼他背负滔天的罪孽,却无法原谅他对我所做的一切。

每每想到他当初离开,我一度想要同他一起离去。

是盛褚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最后是肚子里的孩子救了我。

入夜,我刚刚睡下。

下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姑娘,姑娘不好了,昭儿,昭儿不见了。」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昭儿怎么会不见了?」

「刚刚昭儿睡着了,我就打了个盹,醒过来时,摇篮里就没有昭儿了。」

我手脚冰凉,险些喘不上气来。

连滚带爬地从屋子里跑出去,手脚发软,我的昭儿,我的昭儿……

「砰」地撞到了什么。

我抬头,看到熟悉的人,一下子有了些许的主心骨。

盛褚一把拥着我:「陌陌没事的,我在,我会找到昭儿的。」

我紧紧地拉着盛褚的衣衫:「盛大哥,昭儿,昭儿不见了。」

「没事的,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了。」

16

温晏没过多久也来了。

盛褚一下又一下地顺着我的背,我看着温晏:「是长公主做的吗?」

温晏不敢看我的眼睛。

盛褚冷冷地看着温晏:「当初你既决定了假死离开,在你的事情未成之前,你不该主动地和陌陌联系,更不该让长公主看出你的意图来。」

温晏垂着眸子:「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

盛褚猛地一拍桌子:「你只是自以为是,三年前自以为是假死能够护住陌陌,三年后又以为凭你如今的权势能够保护好陌陌和昭儿,你这人,一辈子都这么自以为是!」

「三年前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办法保护好陌陌,但你没有,你自私的假死离开,三年后,你看着陌陌和昭儿,想起缺失的三年,你迫不及待地想要补偿,却忘记了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你这样的人,永远想的都是你自己,你何曾为他人想过。」

「温晏,我不管你是闻意还是温晏,就算你是侯府小侯爷,但我告诉你,若是昭儿出了任何的事情,我定会让你侯府,还有长公主付出代价!」

听着盛褚字字句句地控诉,温晏难得的没有任何的反应。

有小厮跑了进来:「公子,找到了。」

盛褚点点头:「明儿个一早就把东西呈上去,敢动我的人,就算她是长公主又如何!」

我有些不懂,盛褚擦着我脸上的眼泪:「放心,我绝不会让昭儿出任何的事情。」

盛褚的生意做得很大,我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想要和皇权斗争,岂非易事?

盛褚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笑了笑:「长公主跋扈,这些年来做了很多离经叛道的事,我嘛,其他的不多,就是银子多,每年资助那么几个寒门贵子,南来北往的,都需要银子,这朝中,怕是没几个人没用过我的银子。」

只一句我就知道盛褚的意思了。

他虽没有入朝为官,但朝中的官员,好些都同他有些关系。

想要弹劾长公主,不算是难事。

「她不会伤害昭儿吧?」我还是有些忧心,只要一想到昭儿在陌生人的手上,我就寝食难安。

盛褚站起身来:「温晏,那毕竟是你儿子,长公主那边的动态,你去。」

温晏点点头:「我知道,这些年来我也搜集到了一些证据,明日父亲上朝,就会将这些东西递上去。」

17

温晏还想再和我说什么,但盛褚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

盛褚说得对,温晏一直自以为是地为我好,却从来没有想过他自以为是的好,是不是我需要的。

直到第二天傍晚,昭儿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盛褚派出去的人几乎将整个临渊城搜了个遍,却找不到昭儿。

我怀疑昭儿已经被他们转移出了临渊城。

长公主想要嫁给老侯爷,温晏和其母亲就成了绊脚石。

如今温晏羽翼渐丰,长公主如何肯罢休。

身为先帝爷最宠爱的公主,长公主做这些事情哪管过别人的死活。

入夜,盛褚带着消息回来。

长公主所作所为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皇上震怒,已经开始发难,并联合三司彻查长公主案。

温晏来时,盛褚已经得到了一些长公主在郊外的庄子的消息。

「盛大哥,你就带我去吧,我不放心。」

盛褚正往靴子里塞匕首:「不行,昭儿已经出了事,我不可能再让你有任何的闪失,你就在家里待着,我向你发誓,向你保证,我绝对会将昭儿平平安安的带回来,好不好?」

说完,盛褚握着我的手,我看着他坚毅的面庞。

脑子里都是这几年因着他在我身边,照顾我,照顾昭儿,更甚者,将昭儿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从来没有嫌弃过半分。

「你们在干什么?」温晏快步走了进来,看到盛褚拉着我的手,怒不可遏。

盛褚将我拉向身后,护着我:「小侯爷这么晚了还来干什么?」

温晏定定地看着我:「我问你们在干什么?」

盛褚的手心有些微的冷汗,有些气喘,他没有那个立场。

我向前走了一步:「我和盛大哥做何事不用向你汇报吧,小侯爷。」

温晏嗫嚅了两声:「我……」

小厮跑了进来:「公子,都准备好了。」

我紧紧地拉着盛褚的手:「带我去,若是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温晏伸手想要来拉我:「我这边已经找到了些线索,陌陌,我带你去。」

盛褚长叹了一声:「真拿你没办法,你答应我一点,若是遇到了危险,就藏起来。」

我忙点了点头,连个眼尾都没有给温晏。

我今日的一切,皆是温晏所赐。

当初我因着耳聋不好说亲,父亲也从未想要用救命之恩来要挟温晏娶我。

是温晏自己主动说要娶我的。

现在想想,大隐隐于市,他从一开始怕是就在利用我。

利用我和爹爹逃避了长公主地迫害。

18

一路赶到最后一处庄子,天光已然大亮,越找我心里的不安越甚,盛褚看出我的慌乱,轻轻地握着我的手,揉了揉我的头:「陌陌别怕,我们一定会找到昭儿的。」

我不知作何反应,只点了点头:「好。」

温晏一路紧紧地跟着我们,我们到哪他到哪。

赶到庄子,才发现这里凌乱不堪,想必里面的人走得很匆忙。

盛褚当机立断,立刻带着人沿着痕迹追了上去。

直追到一处悬崖边。

看到了好几个汉子,一个汉子的手里抱着个孩子。

那不是我的昭儿又是谁呢?

昭儿连哭都哭不出声来了,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昭儿!」

盛褚死死地揽紧我的腰:「陌陌,你别冲动。」

我擦了擦脸上的鼻涕。

盛褚带来的人将那些个汉子团团围住,汉子手脚发软,不时地看向身后的悬崖。

温晏也赶到了,看了一眼昭儿,又看了一眼我。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那些个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要放我们离开,我们就不会伤害这个孩子。」

盛褚和温晏分成两派,缓步向汉子逼近。

「好,只要你们答应不伤害孩子,我们就放你们离开。」

那汉子大叫:「走远点,你们都走远点,给我们准备快马,还有银两,立刻马上!」

盛褚安抚着情绪已经焦灼的汉子:「好,你别激动,我们立刻就去准备。」

说话间,那汉子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摔下去。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盛褚和温晏同时冲了出去。

汉子的手一脱力,昭儿被抛向了身后的悬崖。

我只感觉世界在我面前都灰暗了,只听到我自己的声音:「昭儿!」

盛褚和温晏都伸出双手去接,温晏定在了悬崖边,孩子失之交臂。

我只看到一抹墨黑色的衣袍,直接跃了出去。

盛褚跳了下去……

「盛大哥!」

我跌跌撞撞地跪在悬崖边上。

盛褚带来的人已经挂上了绳索准备下去救了。

这么高的悬崖,盛褚和昭儿……

还能活着么?

19

我一度想要跳下去,和他们在一起算了。

就这样吧,就让我们这样在一起算了。

温晏死死地揽着我的腰:「陌陌,你别这样……他们已经下去了,不会有事的。」

我看着温晏,想起我们新婚夜的时候。

他的眉眼还是我熟悉的那个眉眼。

我不怪他,昭儿虽是他的孩子,但他何至于为昭儿丧命呢?

他顿在悬崖边上是本能。

他对孩子没有感情,对我也多是欺骗。

我不怪他,我一点都不怪他,我只是保护不了昭儿,还连累了盛褚。

盛褚……盛褚……

你回来,你回来好不好。

我看到了,我什么都看到了。

我看到了你陪在我的身边数年。

温柔相待,对我和昭儿的好,我都看到了。

更看到你为了救昭儿,连命都不要了。

对不起。

我冷静下来,看着盛褚带来的人一个又一个地下悬崖去找人。

轻轻地推开温晏的手:「我没事,你走吧。」

温晏看着我,眸底是绝望和沉静:「陌陌,我刚刚是因为……」

「我不怪你,温晏,那是人之本能。」

是啊,人之本能都知道及时止步。

盛褚你个王八蛋,你连本能都摒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垂下去的绳索猛烈地抖动起来。

上面的人飞快地将绳索拉了上来。

片刻后,只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被拉了上来。

我大喊了一声:「盛大哥。」

昭儿吓得晕了过去,被盛褚死死地抱着。

我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一头撞进了盛褚的怀里。

盛褚被我撞得一阵闷哼:「我回来了,陌陌,我答应过你,要将昭儿平平安安地带回来给你的。」

看着盛褚身上的伤口,还有手掌中央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冷静,要冷静,但却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盛褚干脆一把将我揽进怀里:「你别哭了,你这哭得可比我的伤口疼多了。」

下人很快将马车带了过来。

盛褚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我将孩子和盛褚塞进了马车,刚踏上脚凳。

温晏拉着我的衣角:「陌陌。」

我稳了稳心神:「温晏,若是你,你选谁?」

温晏垂下了手,这么显而易见的一切,还有什么值得纠结的吗?

20

昭儿只是受了惊吓,大夫开了点安神的药,让他好好地睡上一觉就没关系了。

盛褚伤得很重,右手的骨头错位不说,指尖的骨头还有断裂,指甲更是直接掀了几个。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单手抱着昭儿,一只手如何在悬崖上摸索,才稳定住昭儿和他自己。

身上还有不少悬崖上的石头划出来的伤口,深浅不一,大小不同。

看着盛褚被裹得没了个人形。

我除了照顾他,盼着他醒,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昭儿醒了过来,非要和盛褚一起睡。

「昭儿乖,爹爹身上都是伤口,碰到就会痛痛,等爹爹好了以后再说好吗?」

昭儿歪着脑袋看我:「娘亲,你不是说是伯伯吗?」

我垂着眸子,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昭儿,是爹爹,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做你的爹爹了。」

昭儿笑开怀,凑到盛褚的脸边,吧唧亲了一口:「爹爹快些醒过来呀。」

盛褚的眼睛猛地睁开,直勾勾地盯着我:「昭儿,刚刚娘亲说的话,你可得为爹爹作证啊。」

明明虚弱到不行,这几句话倒是讲得顺畅。

我吓了一跳:「你醒了,我去找大夫来。」

盛褚反握住我的手,长叹了一声:「就你刚刚那句话,比大夫管用多了。」

昭儿在一边笑,我泪流满面。

盛褚伤好后没多久,我们就成婚了。

成婚后盛褚不愿再待在临渊城。

主要还是因为温晏时不时地到酒楼来晃,给昭儿买吃的喝的玩的。

每每看到我也不说话,就用那双狭长的深情凤眼瞧着我,盛褚烦得不行。

我们干脆买了大船,一家子一起离开。

走的那日温晏站在码头哭得泣不成声。

我心里没有任何的波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温晏番外:

温宴自小和母亲生活在青州。

孤儿寡母的,日子很不好过,温晏不止一次地憎恶过自己的父亲。

那个新婚不久就离家去了边关的父亲。

这些年来,虽然父亲每月都将俸禄寄回,但有父亲和没有父亲,对温晏来说好像都没有什么区别。

后来,温晏十七岁那年,父亲来信,自己成了圣上的红人,还被封为了永南侯。

母亲只道终于苦尽甘来了,因为父亲命人前来将母子二人接到天子脚下,临渊城。

温晏十八岁了,终于要见到自己的父亲了。

到临渊城门那一夜,天黑得不行。

他们过了宵禁,只能等天亮了以后再进城了。

没想到,当夜就出了事。

等温晏反应过来的时候,母亲和一众保护他们的士兵全部都死在了血泊中。

温晏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心却死了。

因为来杀他们的人,奉的是长公主的命令。

而关于长公主和永南侯的流言蜚语,他们这一路听过了太多。

温晏知道,自己是被父亲舍了。

掩埋好母亲和一众士兵的尸体。

温晏进了城,他连想要报仇都不知道找谁。

只是呆呆地在永南侯府的门口坐了整整一天。

看着那穿金戴玉的长公主,被人称为侯夫人。

温晏跌跌撞撞地离开,他一介平民,要怎么才能够给母亲报仇呢?

那个负心人,温晏发誓,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

再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叔,大叔的身后还藏着个眼睛亮亮的小姑娘。

看到他醒了,大叔慌忙端来了稀粥:「哎哟,小伙子,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说话间,温晏莫名其妙地就被灌下了一整碗稀粥。

肚子里暖暖的,心里也是。

他以为自己要死在那冰天雪地了。

他告诉花满楼的老板,自己叫闻意,能不能收留他?

后来才知道,救他的是花满楼的老板和他女儿。

为了能够在临渊城里活下来,温晏手脚麻利地开始干活。

他的好面貌和谈吐学识,很快俘获了包括花满楼老板和一众客人。

除了那个冷冷清清,但有一双很亮眼睛的沈陌陌。

沈陌陌瞧着他的时候,每次都很警惕。

但是对他很好,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从不亏待他,只是喜欢偷偷瞧他。

温晏不以为意,他要做的,就是在临渊城里留下来。

伺机杀了永南侯和长公主,为母亲报仇。

番外二:

在花满楼待了大半年,温晏终于知道了为何沈陌陌那么警惕了。

其实沈陌陌不是对他警惕,是对所有人都警惕。

她就像个小刺猬,对一切接近她的事物,都会竖起尖刺。

因为她的左耳听不到,沈陌陌没有什么朋友。

因为很多人都会拿这个来嘲笑她。

温晏摸着自己左耳后的三颗红痣,调笑着看向沈陌陌:「我这三颗痣就是你的左耳,帮你听你听不到的一切好的坏的话。」

沈陌陌很感动,自那日过后就越发的黏人了些,当然,主要是黏着温晏。

温晏很享受沈陌陌的亲近,因为他是真的不讨厌沈陌陌。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喜欢。

因为沈陌陌的身上,好像总有股子劲儿,一直温暖包容着他,他不愿意说的过往,沈陌陌从来不问。

只是会默默地对着他好。

沈陌陌的婚事成了老板的心头患,因为熟识他们的人都怕沈陌陌听不见的耳朵,以后会不会遗传到孩子的身上。

长公主这边好像发现了他的一些踪迹,为了不让长公主怀疑,温晏干脆利落地娶了沈陌陌。

大隐隐于市,这般,就不会再出错了。

番外三:

成婚后的日子比他想象得还要舒适很多,沈陌陌软软小小的,但是坚韧果敢。

抚平了温晏的一切怨气,不然温晏根本不知道,如何背负着那样的血海深仇生活。

在临渊城里看到长公主的车驾时,是怎么忍住不冲下去的。

夜里抱着沈陌陌睡觉,温晏心安。

一面悄悄地搜集证据,一面和沈陌陌过着自己的生活。

温晏打定主意,待报了仇,就好好地和沈陌陌生活下去,然后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事情的转机来得突然。

他的岳丈病逝了,沈陌陌痛不欲生。

父亲找上了门,温晏终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母亲是被长公主所害,只为了嫁给父亲。

父亲甚至不惜违抗圣旨,也不愿意娶了那长公主。

但长公主此人执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眼看父亲不愿,长公主干脆直接自请入府,以侯府夫人自居,成了临渊城的笑料。

这些年来,父亲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他的消息。

此番终于才找到了他。

父亲决定带温晏回家。

温晏也决定回去,这样能够更好地接近长公主,为母亲报仇。

温晏本想将沈陌陌一并带回,但长公主势大,温晏不知道自己回侯府后会经历什么,若是自己斗不过长公主死了怎么办?

想起母亲数十年如一日地守着父亲的日子。

那么辛苦。

温晏决定假死脱身,待事情结束后,再来寻回沈陌陌,到时候再告诉沈陌陌真相。

温晏相信,沈陌陌这般喜欢他,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嫁的。

番外四:

为了打消长公主的疑虑,父亲和温晏一致决定藏拙。

温晏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终日流连烟花之地,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小侯爷。

这样做,确定很快就让长公主放松了警惕。

但温晏却莫名地失去了沈陌陌的消息,花满楼关闭了,老板不知所踪。

这几年来,温晏一直在寻找沈陌陌的消息,但不知为何,好像总有那么一面墙,

一直阻着他探听沈陌陌的消息。

温晏以为斗垮长公主很容易,但长公主心狠手辣,又是皇族。

这么一斗,就斗了三年。

温晏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沈陌陌。

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找沈陌陌,就这么煎熬了整整三年多。

温晏成了临渊城里有名的纨绔公子。

温晏一面营造这种身份,一面找沈陌陌,一面读书搜集证据。

没想到,花满楼再开。

温晏迫不及待地去了花满楼。

再见到沈陌陌,温晏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沈陌陌戴着白绢,一直为他守节。

他的陌陌,他的陌陌终于又回来了。

但此刻他的伪装渐渐地被长公主看穿。

长公主似乎是在谋划什么大事,发现了温晏的伪装后,

更是加派了更多的人手监视他。

温晏不敢和沈陌陌相认。

但没想到,沈陌陌竟然有了孩子。

看着那个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孩子,

温晏根本就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他的孩子。

再等等,再等等,马上就可以相认了。

温晏一遍一遍地劝自己。

但不知不觉,她身边竟有了另外一个男人,一直对她嘘寒问暖,碍眼极了。

温晏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番外五

盛褚说得没错,三年前他护不住沈陌陌。

三年后他照样护不住沈陌陌和昭儿。

昭儿被长公主掳走了。

赶到悬崖时,温晏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昭儿被抛出去的那一刻,温晏只想着,一定一定要接住孩子,一定要。

但他不知道怎么了,怎么就顿在了悬崖边缘。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盛褚已经跳下了悬崖。

温晏知道,就那一刻开始,他抓不住了。

不管是昭儿还是沈陌陌,都不会再是他的了。

温晏自以为是地为沈陌陌好,甚至不惜假死欺骗沈陌陌。

在这种权术斗争下,显得像个笑话。

等他得以出来那一天,只看到沈陌陌和盛褚离开的船只。

温晏用自以为是的三年,失去了沈陌陌,还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一口血吐出,温晏在床上昏迷了十多天。

昏迷之际,老是梦到沈陌陌在他假死那日哭晕在墓前。

还梦到沈陌陌差点撞棺,生孩子九死一生。

……

温宴梦醒后问自己,若是当初,当初留下,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温晏后悔不已,但时至今日,哪怕有再多的悔意也于事无补。

毕竟,温晏知晓沈陌陌的性子,更是知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而温晏付出的代价就是永失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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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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