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错
2024-09-22T00:00:00Z | 45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4-09-22T00:00:00Z
与君错
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我出征大胜归来的当日,便看到了我那本该战死沙场的白月光握着嫡姐的手。
两年后,我坐拥天下,对我昔日情郎和嫡姐说,「你们二人,今天能从这金殿上走出去的,只能有一个。」
一、
我叫陆杳杳,是个人尽可欺的庶女,因着身份低微,所有人都瞧不起我,我也只能谨小慎微地活着。
我七岁学了制毒之术,没过多久,嫡姐就不知道被谁害得生了一场大病,从此只能以药吊命。
九岁嫡母想要让我去家族佛堂带发修行,第二天夜里佛堂就不知被谁被烧的连灰都不剩。
十一岁被嫡母身边的老嬷嬷刁难,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夜,第二天那老嬷嬷便不知怎得走路那么不小心,摔在了冰上一病不起。
嫡母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和我阿娘一样都是妖精,可是她找不出证据,拿我没办法。
而我也不敢拿她如何,毕竟若是她死了,我那父亲再续娶一房,还不知道是什么货色。
你若问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是当今首辅的二千金,但只是父亲醉酒之后与家仆生的孩子。
因着这件事,阿娘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因着无限的悔恨和主母的刁难郁郁而终。
阿娘出身卑微,因此父亲陆闻朝从不正眼看我们母女。
可从前明明是他醉酒强上了阿娘,阿娘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到死都在悔恨那天晚上为何要去给他端那碗醒酒汤,否则她明明可以嫁与普通人,可以过一辈子平凡简单的小日子。
阿娘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说,「杳杳,你要、干干净净地过完这一生,千万不要步了阿娘的后尘,知道吗?」
干干净净?生在这样的家里,我如何能活得干干净净?
二、
我从小便恨极了这家人。
恨陆朝闻不顾阿娘的意愿,恨他生而不养,恨他身居高位却只想着自己。
恨主母在知道自己夫君和别人睡了之后只知道刁难女子,明明是男人的错,却全部归咎在女人身上。
恨陆家其他子女对我百般嘲笑凌辱,让我活得不像个小姐,甚至连奴才都不如。
因着阿娘的去世,陆朝闻对我更是不闻不问,嫡姐陆云雪经常带着其他姐妹对我百般为难,看似是不嫌弃我庶女的身份陪我玩照顾我,实际上私下里对我百般磋磨。
陆云雪是嫡女,主母的亲女儿,因此主母面对这样的事不仅冷眼旁观,甚至还助长其威势。
不过嘛,对付这些小东西,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我只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里,在端给陆云雪的茶里下了点药。
再推诿给她的那些小姐妹,叫她们互相撕破了脸,同时也让陆云雪的身子垮了,从此只能以药吊命。
只是主母见此对我更是变本加厉,觉得是我吸走了她女儿的精气,说我阿娘本是晦气之人,连带着我也沾了晦气,叫她女儿染了病。
从此她叫我在除了去学堂之余跟着下面的粗使嬷嬷学做事,冬日里洗衣,夏日里推磨。
蠢货,那也救不回你那蠢货女儿。
于这些小事上我也不在乎,因为我生命的还有一束光,那便是陈颜修。
陈颜修何许人也?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贵公子,户部尚书之子,母亲出身将门。
相比于陆朝闻寒门出身,一步步走到今日,陈家乃是真正的文武兼修的簪缨世家。
我和他相识于很早的时候,具体其实我也记不清楚了。
只是隐约的记得大约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因着学堂先生讲的内容跟枯燥无味而我早已倒背如流,就自己偷偷爬狗洞跑了出去散心。
却不想因为一群顽劣的孩子看我独身一人,便欺负我将我推入河中看我挣扎,他们则在岸边狂笑不止。
——是陈颜修救了我,那日他身边没有带着随从,亲自跳河将我救了上来,将外衣披在我身上又转身去和那群孩童搏斗。
那是第一次有人真的关心我。原来,有人保护,是这种感觉。
那会儿他也不过才十一二岁,但却早已精通武功,不消一会儿便把所有人都赶走了。
他安慰我不要难过,他说,他的糖分我一半。
其实我一点都不难过,因为我在河里的时候就在想着等我爬上来怎么给这群畜生下药了。
但是看他说的认真,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巴巴地望着眼前人问,「什么是糖?」
——我甚至从小都没有尝到过糖是什么滋味。
少年摊开掌心,里面静静地躺着几颗制作精美的糖果,他将一颗递到了我嘴里,「这便是糖,好吃吗?」
那股子甘甜从舌尖散发到嘴里的各处,进而顺着肠胃一路甜到了我的心尖尖上。
嗯,好吃,糖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眼前的人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陈颜修见我吃的香甜,欣慰地摸着我的头说,「乖,记得这个味道,这是就是糖的味道。」
于是我和陈颜修就这样相识了。
他不知我是首辅家不得宠的女儿,我亦不知他是户部尚书家的贵公子。
三、
自此之后只要一有空,陈颜修便教我读书,教我权谋之术,教我辨人心,教我处世之道,教我武功,教我骑术。
我问女孩子为什么要学这些。
他长叹一声,表现出这个年纪不应有的忧愁。
他说,我们这个世道不太平,家族学堂或许可以让女子知礼识字,却没有告诉女孩子应该如何自保。
他说,我这样的人,不应该被束缚在后院,我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我点头称是,从此认真和他学权谋之术,学制衡之道,学剑术,学马术。
我领悟能力极快,有时候甚至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后来慢慢长到十二三岁,我渐渐开始意识到不对,陈颜修每次出行必是武士随从缺一不少,他本人更是文武兼修丝毫不差。
我懂了事,也开始意识到我与他终究不是同道中人。
可是那天他突然给我说,「杳杳,等你长大,我就让母亲去向陆首辅提亲。」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是什么人。
可是我配吗?我不配。
他大概只知道我是首辅家的女儿,却不知道我在那个家里什么话都说不上,不能为他的仕途做出一丝帮助的人,又怎配高位?
我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从小自卑便刻在了我的骨子里,可是……可是他是陈颜修,他对我这样好。
我脸颊通红,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陈颜修,我只是庶女。」
「庶女又如何,嫡女又如何?就算是公主,又如何?我喜欢的是你陆杳杳这个人,又不是什么身份,只要是我喜欢的,就算是舍了我几条命,也得娶回家。陆杳杳,你记得,你值得这世间所有美好。」
我听了这话,满心欢喜,甚至全身都在发颤。
但是我没说,我只是提起裙角飞奔着跑开了他身边,「不用你舍几条命。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我只要明媒正娶就好!」
他见我跑了知我害羞,在我身后不远处哈哈大笑。
「陆杳杳,我肯定让你凤冠霞帔,风光无比地嫁给我,定不会比你那病怏怏的嫡姐差了!」
那一刻,我决定,放下往日心中的怨恨。毕竟陈颜修那么干净,我不能让他沾染上我的龌龊。
以后我们一定会恩爱不移,会白头偕老,会教育出懂事明理的儿女,我们的爱情会是一段佳话。
阿娘说过,希望我的人生干干净净,嗯,那这样倒也不错。
四、
十五岁那年再次见到陈颜修,他已经戎装上马。
当然,我不是去为他送行的,因为我也在这万军之中。
——没错,我决定去参军。这几年跟在陈颜修身边让我意识到,我留在那闺阁之中又有什么出路?
我习武多年,为什么不为自己去挣一个前程?
陈颜修是个优秀的男人,我必要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才能配得上他。
我要用自己的双手去搏一个好前程,叫阿娘地底有知,她的杳杳,活得干干净净、纯纯粹粹,不和那家子龌龊沾染在一起。
战场上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却是个历练的大熔炉。
我虽是女儿身,但有陈颜修相伴,加之我性子刚烈武功高强,虽然会受到些小委屈,不过我不在乎,相比于后宅那些阴私,其实军营的苦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几年来跟在陈颜修身边学到的谋略和武功如今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多年来积压在身上的委屈如今释放在了敌人身上,甚至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畅快,我爱上了征战沙场的感觉。
我想,陈颜修也是。
我与陈颜修文武兼修,合作起来也是默契无间,因此敌人虽来势凶猛却不敌。
五年鏖战,终于要在最后一场战役中结束这一切。
这一次,我和陈颜修决定分头带兵逐个击破敌营。
只是待我得胜归来,却只得到一噩耗——陈颜修心口中箭,当场断气。
不可能,明明在今天之前,他还对我说,等这场仗打完,便可以去向我父亲提亲的。
「他在哪?本将要亲自去看看。」
「将军,陈将军他……他的尸体,不知所踪。许是战场混乱,将军的尸体怕是……」
怕是已经碎成了泥。
战场成就了我,也吞噬了我的少年郎。
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想,我的心大概从此死了。
两行清泪留下,我已不记得上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我为我还没开始的爱情哭了一场,收拾行囊整军回京。
五、
却不想,人心会死,有人却可以起死回生。
我带领大军得胜还朝,马蹄刚刚踏足城门口,我便在人群中一眼就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只是他的身边多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嫡亲姐姐——陆云雪。
我穿着厚重的铠甲,呆愣在冷风中,像个十足的笑话。
我看着他把她拥在身前,用宽大的衣袍把她完全包裹在里面,他轻声唤她阿雪,看她的眼神那么暧昧。
他从前说,女子便应该着劲装,尤其是我,最是一身飒爽,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
可是陆云雪从小便是病怏怏的样子,娇生惯养地养到了现在,他一向都是瞧不上这样的女子的。他怎么会喜欢陆云雪?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我便明白,从小的情谊加上征战六年的情谊,根本比不上生来的嫡庶尊卑,比不过家族的安排。
骗子,一直都骗我。
我本无意去看他们二人,可我那嫡姐姐在陈颜修耳边轻声嘀咕几句,陈颜修便拥着她走到了我身边。
「这几年果真辛苦二妹了,瞧着二妹脸色都桑沧了不少,边关苦寒,还好有颜修肯照顾着。」陆云雪说着,还轻轻回握了陈颜修的手,「不过也确实是为我们陆家长足了脸面,爹爹这次很高兴呢。颜修,也为你高兴。」
我骑在马上睥睨二人,看着眼前的男人确是陈颜修无疑。
但不知为何,他看我的眼神却像陌生人一般。
五年征战生涯,气势眼神自然应该与常人不同。
只是如今我看他,竟不带着一丝杀伐之气,只给人一股子满心算计的精明感。
他变了。
我冷笑一声,「大姐姐别来无恙啊,不知大姐姐这身子靠药吊着还能撑几年,也不知道哪天嫁到了陈家,陈家肯不肯给你出这份药钱。」
陆云雪最忌讳的便是她的病,当初被我下了毒苟且偷生到现在,这些年养尊处优地勉强维持过活。
但是我知道,她一直过的不是很好。
「咳咳……」
看着陆云雪被气的一阵咳嗽,我将目光转向陈颜修。
「陈将军别来无恙,听将士们说你牺牲了,我还一阵惋惜你喝不到回朝的庆功酒了,原不想是有人偷天换日,把陈将军换了回来。」
「杳杳,我的确是伤着了,承蒙云雪不弃,刚好她带领的商队里有名医便救了我。这段日子云雪知我伴我,懂我惜我,寸步不离照顾我。我……」
「不必再说。我与将军本不是同路人,就当从此别过。只是这街上熙熙攘攘,将军也该给我嫡姐留些颜面,免得将来传出去说我陆家家风不严。」
说完我不顾陈颜修在后面呼喊我的名字,跨马疾驰而去,两行清泪再次顺着脸颊留下。
我这二十年,甚少流泪,却在短短时间里,为这个人难过了两次。
果然,是我不配。
那一刻,我心中所有对陈颜修的爱大概都随着这冷风消逝了。
六、
整理完军务回到家中,陆云雪早已先我一步回来,所以我一进门,便看到我那首辅爹气汹汹的坐在正堂。
「陆杳杳,你怎可当街羞辱你嫡姐!陈颜修出身高贵,加上如今的赫赫战功,你便不要再痴心妄想,而今也只有你嫡姐的身份才堪堪匹配。你知不知道,为了安排你嫡姐去救他性命,家族付出了多大心血?你若是再做出今日之事,别怪我不护着你!」
是啊,这些年,因着陆云雪是嫡女,所以陆家便可以一直护着她。
身子垮了没关系,用最贵的药吊着,从前嚣张跋扈没关系,长大了以她的名义开办粥棚为灾民施粥博得好名声,倒是养的她平日里一副伪善的性子,叫人以为陆家大小姐是尊活菩萨呢。
「真是可笑,你何曾护过我?」
见我不吃硬的,陆朝闻又开始服软。
「杳杳,其实你想嫁给陈颜修,也未尝不可。为父知道你和陈颜修自小相识,以你如今地身份嫁过去做个平妻,与你嫡姐作伴,倒也当得起。」
我冷笑一声,这种话,亏他也说得出来。
正要反驳他的话,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尖锐地叫喊。
「圣旨到!」
我那嫡姐陆云雪惊喜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
还是我好心地扶了她一把,「嫡姐可得小心了,否则这摔坏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接圣旨。」
陆闻朝被我气到不行,吹胡子瞪眼地却也只敢训斥我说:「少说废话,万一是来给你大姐赐婚的呢。」
的确,圣旨是来赐婚的,只是不是来给陆云雪赐婚的,而是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家二女陆杳杳德行昭著,军功赫赫。择良日嫁与朕之三皇子齐王萧翊,钦此。」
三皇子……齐王……萧翊!
整个首辅府的人听到三皇子都愣了,虽说我是庶出,可如今有军功在身,皇上是有多糊涂,才会把我赐婚给从小就是痴障的齐王!
只是,听说当今圣上及其宠爱齐王的生母静妃,因此萧翊出生不久,便被册封为齐王,却不想天意弄人,长大了竟是个傻的。
莫不成,这是静妃为自己儿子求来的姻缘?
我思绪着为何刚一回京变故如此之多,先是陈颜修变心喜欢上了陆云雪,再是圣上降旨赐婚。
若说赐婚便罢了,竟然还是多年痴傻从不视于人前的齐王?!
「二妹,你还不接旨,难道是想违抗圣旨不成?」陆云雪勾唇一笑,是啊,她又赢了我,抢了我的少年郎,而今还看着我要嫁给一个傻子。
前来传旨的老太监却一脸不满地瞪了陆云雪一眼,「陆大小姐,这份圣旨,圣上说了,全看二小姐自己。可接,可不接。」
半晌,我举起双手,从老太监手中接过旨意。
「臣女接旨。」
因为——我想起陈颜修从前跟我说,成大事者,在己不在人,永远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所以,傻子又如何,将军又如何,这世间的女子,又不是非要靠男人才能成事。
我本已是将军,还会在意能不能嫁入将门么?
至于什么情情爱爱,在陈颜修在城门口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抛诸脑后了。
我挥了挥手中的圣旨,朝着陆云雪道:「大姐姐,以后,你见到我,恐怕就要行大礼参拜了。」
七、
陆云雪是我的嫡姐,按理说该是她先出嫁我才可以出嫁。
可不知为何,圣上却说萧翊对我一见钟情,要急着娶亲。
何况下面的几位皇子均有王妃了,只因为齐王萧翊天生不善言辞才未娶亲,如今有了中意的人,自然要尽快安排。
笑话,什么不善言辞,明明就是天生蠢笨呆傻。
不过我不在意,越傻的人才越好让我肆无忌惮地行事,从此齐王府岂不是可以任我为所欲为?
陆家原不想掺和到皇子夺嫡的纷争中去,因为我那首辅爹早已是大权在握,如今他只想找个将门联姻,强强联合,不知在谋划一盘什么大棋。
只是如今这个局面被我这桩婚事破坏了,因我要嫁给萧翊,叫很多有心人以为是陆闻朝想要扶持那个傻子皇子当皇帝。
陆闻朝被气的咬牙切齿,因为萧翊的缘故,他看我更加不顺眼了。
不过我不在乎,我也看他不顺眼,我看他全家都不顺眼,早就想把他们都弄死了。
这么多年了,因着陈颜修,我一直都压着对这家人的愤恨。
陆朝闻,生而不养,为父之耻。
我那嫡母从前日日磋磨阿娘,用那些细碎的手段折磨她,叫她年纪轻轻香消玉殒,错的明明是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叫无辜者受罪。
陆云雪更是自我懂事便时常拿我作乐以显示她的高贵,如今还要抢走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哦不对,陈颜修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光了,我现在看到他就恶心想吐。
我的光明明是我未来的夫君——三皇子齐王,痴痴傻傻的还对我一见钟情,多感人的戏码,我都要落泪了呢。
嫁给萧翊么,也好。
从前我想着若是嫁给陈颜修,便不好再与这些人深究从前的事。
只是如今既然是嫁入皇家,早晚要趟一趟这浑水。
那么,这出好戏,我注定得做一次主角了。
八、
想来萧翊的母亲静妃也是个聪明人,那礼物一车接着一车的运进首辅府。
不说别的,标榜着从小最不喜金银之物的陆云雪看了都眼红至极。
陆闻朝原不在意,但是见着那一箱一箱的黄金也是忍不住手颤——黄金在任何时候都是硬通货,最能收买人,看来陆朝闻如今很需要。
只是前来送礼的小太监送完东西却不急着走,浮尘一挥,朝着陆朝闻和陆云雪父女瞟了两眼。
又朝我一拜,「王妃安好,这些礼物,静妃娘娘说了,只是博您一笑。您为国征战五年,劳苦功高,是女子之中的楷模,区区薄礼算不得彩礼,彩礼会在十日之后为您再次送入府中。
只是……娘娘说,这东西嘛虽不怎么值钱,却也只是赠与您的个人私物。
哪日您出嫁了,一分都不要留给首辅府就好了,毕竟听说陆首辅一向清明,怕是收了什么东西玷污了清白,让我家娘娘说不清道不明,哪日再有负了皇恩浩荡,那岂不是误会了。」
看着陆朝闻那红一阵青一阵的脸,我心里乐开了花,果真宫里出来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会说话,我爱听。
「公公说的是,必不敢污了父亲清白。」
小太监说完,理都不理剩下的人,挥着浮尘扶着腰,婀娜多姿地走了出去。
我看了不禁一笑,看来这个静妃,也是个妙人。
宫里的人一走,陆朝闻立刻变了脸色,「什么叫个人私物,女儿出嫁之前,夫家给的东西那便都是娘家的。这些东西,为父先代你保管。」
「那父亲打算给我出多少嫁妆呢。何况我要嫁入的夫家不是普通世家,那是皇家,难道父亲是想图谋皇家财产?」
陆闻朝一愣,不想我在战场五年,早不似从前那般可以任他拿捏。
我挥挥手,立刻来了两个甲士对我施礼等待号令。
「东西都搬回我阿娘从前住的的院子看守好,若是有人对静妃娘娘的赏赐图谋不轨,那便是对皇室不敬。」
九、
那日之后,敲定了我与萧翊一个月之后完婚。
果然,二十天之后静妃再次派人来送了重礼。
「有一样东西,齐王殿下特意嘱咐奴婢要亲手交给您。」小太监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给我,「这是殿下的一片心意,这些天殿下到处打听您的喜好,得知您不喜金银之物,又听闻您喜欢这些子甜食,特意亲自制作,说是要奴婢亲手交给您。」
我接过那锦盒打开一看,全是从前喜欢的糖果。
回忆瞬间被勾起,只是故人早已心属他人,强忍着泪水没有流下,我叫小太监替我谢过齐王殿下的一片心意。
这人还真的是个傻的,不知我原喜甜食是因为谁么。
我捏起一块糖果放在嘴中,丝丝香甜沁入口中,嗯,萧翊这个傻子做的糖的确不错。
大婚当日,我凤冠霞披,十里红妆几乎铺满整个京城,那场面不知羡煞了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
当然,没几件是陆朝闻为我出的,多是圣上赏赐和静妃娘娘这些天派人送来的礼物。
我确实风光无限地出嫁了,至少京城几十年来,还没有谁的出嫁礼仪如我这般隆重,只是不是嫁给陈颜修。
但是,我一点都不悔恨,而今我心中只有满腔的算计,算计着自己的前程,算计着我那从不为我着想的母家。
若说陈颜修是为了名利抛弃我情有可原,毕竟他曾授我武功,传我学识。
那么陆家则是真真可恨之极,我定要为了我自己和阿娘,讨一个说法。
再说我这未来的夫君萧翊,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我心中多少留了个疑影,京城里的人只道齐王天生痴傻,可从没人瞧见齐王到底长什么样子,不会奇丑无比吧?
算了,反正也不会和他过一辈子。
是夜,红烛摇曳,宾客散尽,我听到一阵有力的脚步走近,推开房门,随后是许久的沉默。
我虽盖着盖头,却也知道定是萧翊进来了。
想他府里竟然没有嬷嬷跟着进来照看,他又是个痴傻的,所以先开了口,「殿……夫君要不要先把妾身的盖头揭下来。」
「嗯。」
冰凉的玉如意划过我的脸,我也看清楚了面前人的样貌。
十、
——一个傻子,怎么能生得如此俊美!俊美到甚至可以叫人忘记他是个傻子的事实。
看我看地有些呆楞,萧翊在我面前挥了挥玉如意,「对不起,用这种方式把你从陈颜修手中抢过来,但是,他于你而言,并非良配。」
「你不傻?!」
萧翊盯着我看了许久,随即笑了,都说美人回眸一笑百媚生,可萧翊甚至不用回眸,便已经很是俊美。
「从前是傻的,见了你,便不傻了。」
说实话,他声音温润仿若天籁,加上一张勾人魂魄的脸,就算是我在沙场摸爬滚打了五年都有点心动。
不过我很快反应了过来,原来我这桩婚事,也不过是有心人的设计罢了。
萧翊装傻充愣数十载,如今娶我,说什么一见钟情。
我立刻明白,他不过是想利用我在军中的威望为他争一分在朝堂上的利益罢了。
我苦笑一声,「齐王殿下果真好谋算,我就说,静妃娘娘如此聪慧之人,怎么会有一个傻儿子,果然外界传言有误。」
萧翊听了这话,微抿薄唇不置可否,良久才开口:「那你愿意吗?」
我点点头,「自然愿意。只是齐王殿下做人未免太不厚道,既说对我一见倾心,便应是在大军回城的那日见到了我,自然也就知道陈颜修变了心,所以送我那盒糖果根本就是在羞辱我,殿下什么都知道。」
「你应该知道,陈颜修不会把这种事告诉我。何况,谁会用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去羞辱未来的妻。」
我点点头,知道了萧翊的态度,他以后会敬重我,因为我是他的妻,不过也大概仅此而已。
十一、
我不在乎,反正我嫁他也不是怀着什么好心思。
不过萧翊似乎可以读懂我的心思一般,拉住我的手坐在床边,另一只手掌轻轻抚上我的额头为我舒展了紧皱的眉心。
「今日你也累了,我们早些安寝吧。」
安寝?!他竟还想着与我同床共枕?!
既是合作关系,又如何需要如此亲密的关系?
他若真是个傻的,或许我还不在意,可我们如今,这算什么?
等他哪日成就了大业,必然是要新立皇后的。
那么我呢,做完我想做的事,势必不会再继续在他身边。
或许我会完成阿娘未了的心愿,找个普通平凡的人过完这一生,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如此足矣。
「殿下,我们……」
「王妃,我们可是成婚了,婚宴大办三日,你也入了皇家的族谱,你觉得外面会没有人在偷听墙角吗?
而且,那么老嬷嬷们,都是经过训练的,耳力极好,说不定已经听到你唤了我好几次殿下而不是夫君了。」
我突然想到,嫁入皇室之后是没有自由可言的。
第一日,那些宫里来的嬷嬷太监们,是会贴在墙角偷听我们是否行房事的。
即便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些年,如今想到这些事我也羞得脸通红。
「你、你不早些提醒我,那如今可如何是好?」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安寝。你知道的,我父皇和母妃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所以……」
所以,当夜在我半推半就下,红烛高照燃了一宿,帷幔软帐里,人影晃动。
看着萧翊这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我突然觉得还是我赚了。
就是不知道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过,以后还能不能看得上其他人。
罢了,以后还是自己过,男人什么的,姐不稀罕。
只是不知是不是这夜太累了,看着这张脸总觉得有些恍惚,竟觉得他与陈颜修有些相似。
我大概是疯魔了,他有什么好,姐不稀罕,明明萧翊比他好看多了。
第二日一早,果然有老嬷嬷进来为我们收拾床铺。
见我羞了一脸的红,萧翊笑着对那老嬷嬷挥挥手,「桂嬷嬷,不必收拾了,你去回禀母妃和父皇,就说本王和王妃一会儿就去给他们请安。」
桂嬷嬷一听,眉开眼笑。
「是了是了,娘娘可盼着王妃了,一直说王妃的身体好,不像一些人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将来就算有了子嗣大抵也是个病秧子。
还是习武好,身体好,早点叫咱们娘娘抱抱皇孙。您是不知道,别的娘娘全去给我们娘娘炫耀自己的皇孙,就我们娘娘没有,这下子可好了,这下子可好了。
殿下和王妃感情这样好,这下子娘娘有的跟她们比了。老奴就不打扰二位了,先回宫去禀告娘娘了。」
「……」
桂嬷嬷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丝毫看不出一点上了年纪的稳重。
萧翊长叹一口气,似乎很无奈。
「母妃身边的人一直如此,你别见怪,时间长了变好了。」
「没有,只是……静妃娘娘怕是想的有点多了。我们这样的关系,大抵是不会有孩子的,若你将来事成,我……」
「你不愿意的事,我自然不逼你。若将来事成,陆家会交由你处置。」
我点点头,心里想问他如何知道我为何恨陆家人。
但最终没有问出口,他心思深沉隐忍这许多年,必然是知道我的底细才会想着娶我进门。
十二、
真奇怪,在皇宫这样压抑的地方,竟然能有满地的欢声笑语。
萧翊拉着我的手,站在静妃的宫门前,对着那日来给我送礼物的小太监说:「小路子,不是提前叫桂嬷嬷回来通报本王和王妃要过来请安吗?母妃为何还如此不知收敛?」
小太监一脸难色,「殿下,您是知道的,奴才就是个跑腿的,哪里敢问那么多。桂嬷嬷自从进了宫门,娘娘就在大笑,奴才也不知为何。」
我明显感觉到萧翊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叫你见笑了,我母妃……平日里不是这样子。」
我摇摇头,笑了笑,这是我从前多么祈盼的场景,我怎么会觉得可笑?
给静妃见了礼,细细端详才发现静妃虽年满四十却风韵犹存,岁月似乎格外优待这位美人。
「本宫的好儿媳可算是来了,原来骁勇善战的将军是个这么出挑标志的美人儿。怪不得惹得翊儿朝思暮想,连生病了做梦都是杳杳杳杳地叫个不停。」
萧翊听了这话立刻咳了咳,制止了她。
「母妃……」
「好了好了,多大个人了,还不让说,本宫闭嘴便是了。你随便坐吧,宫里没什么你的好位置。」
静妃竟是看都不看她那宝贝儿子一眼,路过的时候白嫖了萧翊一眼,径直地拉着我的手坐在了软榻上。
「母妃,儿臣初次拜见您,不知您的喜好,故从西北之地的战利品中为您挑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做成簪子最合适不过。」
「还是个孝顺孩子,好,桂嬷嬷,快替本宫收下,再去找一些簪子的宫样来,一会儿本宫挑好了便即刻打造了日日戴着,才不枉我儿媳的一片好意。」
静妃是个话痨,拉着我的手说了许多的家长里短,从我母家说到边关,从童时说到如今。
她真的像个母亲,可惜,不是我的。
临走时,静妃再次嘱咐萧翊好好待我,不管真心与否,至少和聪明人说话舒服的紧,比和我那蠢爹的夫人强多了。
一直到出了宫门,萧翊才放开我的手,我也下意识地离萧翊远了一些,演戏嘛,谁还不会做全套。
马车上,气氛早已冷到了极致。
不知为何,萧翊自出了宫门便一直板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脸,我自然也不去自讨没趣,直接不理他。
反正和我无关,如今是他想要那泼天的权势求娶我。
我哪里需要管他地情绪,只当他是个好看的摆设罢了。
毕竟摆设高兴与否,和我有什么关系。
十三、
真好,大婚之后第一次出门我便遇刺了。
为什么说是我遇刺,因为那一堆堆的刺客看都不看身份显赫的萧翊一眼,齐齐地举着刀朝我杀过来。
这阵仗,我在外征战五年都没见过,果然还得是我大姐姐待我好,给我这么高的礼遇。
我量萧翊也没见过这阵仗,从小被保护地如此好,定是温室里的花。
于是我从马夫手中抢过马车的缰绳一拉提了提速,再扔给马夫。
——在这场酣战来临之前,我要保证我这柔柔弱弱的夫君不受到任何伤害。
他若是受伤了,那他那对父皇母妃不得生吞活剥了我。
最后,我回头看了萧翊一眼,甚至在他脸上揩了一把油。
毕竟我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命回来,此时不揩油,更待何时?
因着进宫不方便带很多武士,且沙场上征战的好手未必便是这群阴沟老鼠的对手,所以这场刺杀我打算独自一人面对。
「照顾好你家王爷,把他完好无损地带回三王府,回头本王妃定厚赏你!」
我对着马夫说完最后一句话,准备飞身前去迎敌,却感觉到衣袍被人拽住了一角,回头便看到萧翊能捏出冰碴子的脸。
「陆杳杳,你便打算丢下我独自去迎战?」
「殿……夫君,形势紧急,妾身也不是故意要丢下你。你放心,我定能全部拖住他们,不会叫你受到一丝伤害的。」
我想拽回自己的衣衫,未果,萧翊力气还挺大,我遂取刀割袍飞身迎敌——根本没有注意萧翊在马车里被气的脸色铁青。
不得不说,陆云雪安排的这些刺客真的有点子手段,一盏茶的功夫,我竟还未解决掉。
即便我习武多年,在如此多刺客的轮番攻势之下渐渐地还是感觉到了力不从心之感。
不知道萧翊回去会不会帮我搬救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强撑着身体里的那股子恨意——我不能死,我死了,岂不是便宜了贱人。
不知道和这些刺客僵持了多少,他们竟还层出不穷,似乎杀不完一般。
好累……在战场上杀敌都没感觉到过如此疲惫,难不成今日要在阴沟里翻船了吗?
只感觉后背有箭刺破风的声音,但是我面前仍旧有两三个刺客在纠缠着。
或许,我终究还是敌不过陆云雪的吧……即便我为国征战五年,立下战功无数,却终究抵不过一个家族的力量……
只感觉背后一阵刺痛,虽然身着软甲,但那箭大抵是淬了毒且带着弯钩,好疼、好疼。
阿娘,我好疼,阿娘……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只感觉这次不是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因为我隐约听到了萧翊的声音。
「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大抵是这句话吧,我太疼了,听不清楚,更没有力气思考他为什么说的是又来晚了。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只待我再次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满眼通红、胡子拉碴的萧翊。
见我醒了,他那端着药碗的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嘴唇微张想要说点什么,半晌,却只是挥了挥手叫下人传了太医。
见太医为我把脉之后说无恙,只需再静养一些时日便好,萧翊点点头,屏退众人。
「王妃既然醒了,便好好休息吧,本王不打扰了。」
萧翊转身要走,却不想我却鬼使神差地也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
「王爷便要走了?」
「本王还有要事要办,不便久留,王妃自当保重身体。」
萧翊拽了拽自己的衣袍,亦未果,遂亦取刀割之,离去。
我:……
真小气,这么点子仇都要报。
十四、
我身子不好,后背中箭且中毒,在床上休养了数十日。
而萧翊自从我醒了那日出现之后便再未出现过,但日日着人送了汤药过来嘱咐我好好吃药。
笑话,我什么伤没受过,这点子伤算什么。
嘶……仔细这么一注意,还真的有点疼。
每次萧翊派来的人都认真的紧,非要盯着我把药喝完才肯罢休,苦的要死,谁想喝。
萧翊派来地那小厮见我不爱喝药,笑着从怀里掏出一盒子糖果递给我。
「殿下那日亲自尝了这药,说王妃定然会觉着药苦,所以趁着夜里的空档亲自炮制了这些蜜饯,王妃喝了药,再吃颗糖,自然就不苦了。」
我心道萧翊还真是个心细的,仰头将那碗苦哈哈的药一饮而尽。
接过锦盒来捏起一粒糖吃了起来,只是吃着吃着,我便泪流满面了。
萧翊,他当真是瞒的我好苦。
我虽不知萧翊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通过两次他给我送的糖果,我心中也有了猜测。
听说最近京城似乎不大太平。
当朝首辅陆朝闻在一日走夜路的时候竟然被人从后面打晕了装在麻袋里一顿拳打脚踢,等家丁搬了救兵过来,他半条命都快被人打没了,行凶者也早已不见踪影。
陆朝闻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报官显得自己太无能,不报官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真是痛快啊,有人办了我从前早就想做的事。
又听萧翊派来伺候我的贴身侍女阿翠讲,我大姐姐陆云雪走夜路的时候一不小心跌了一跤,竟是直接跌到了湖里。
那湖里也不知是怎么地,长满了水草,好几个人下去营救,救了半个时辰才救上来。
陆云雪身子本就虚弱,这样一闹,更是不得了。
加之当时情况紧急,下去救人的全部都是男子。
也不知从哪里传出去的谣言,说陆云雪和那些个男人全部不清不楚,要么怎么别人掉到湖里只需要片刻的功夫就能救上来,到了她这里竟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在这个贞洁盛行的年代里,陆云雪的名声算是完了。
又听说陆家主母有一日去佛寺参拜,不小心偶遇了山贼,在混战之中不小心被杀。
真是可惜,好好的贵妇,有一日竟这样意外地折损了。
这一系列的事情,均发生在我遇刺之后,加之萧翊长久地不见人影,我也猜测到了这些事是谁干的。
那日听说他回府,我便带着一碗参汤去书房假意探望。
见我出现在门口,萧翊似乎还有些惊讶。
「王妃身子可好了就出来?本王这些日子忙着,没时间去看你,本打算今晚空了就去见你,不想你却先来了。」
「王爷公务缠身妾身自不敢叨扰,只是最近听闻我母家不是很太平,想来问问王爷。」
萧翊挑挑眉,朝我招招手叫我坐他身边。
「哦?他们不太平,关本王何事?世人皆知,齐王痴傻万事不知,因此本王更关心,王妃食盒里的羹汤合不合胃口。」
我笑了笑,那些事还真是他做的。
我就说,如何能这样巧,我遇刺之后陆家便出了这么多的事。
「不是说好了,陆家将来要交给我处理。」
「他们如今便敢动你,难保日后不会对本王下手,所以先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罢了。何况陆家,不是也只是去了一个主母吗?好戏,还在后头呢,你且瞧着吧。」
嘴真硬,不过,这人蛮护短的嘛,跟着他混算是没上错贼船。
没过几日,阿翠便又来给我回话,陈颜修便请求圣上赐婚,求娶首辅家的嫡小姐。
啧,看来陆朝闻是真的等不及了,刚刚丧妻就要嫁女,也便只有陆朝闻和陆云雪这对母女能做得出来了,果然如萧翊说的是场好戏。
只是因着陆云雪丧母和落水的事,陈家自觉丢脸,只一顶小轿抬着便进了陈家的门,甚至说不是是婚礼,匆忙又草率。
十五、
不知道陆家的人过的好不好,反正我如今嫁入齐王府是活得风生水起了。
萧翊平日里早出晚归,我也没有公婆需要侍奉左右,养伤的时候静妃甚至还给我送了只鹦鹉来逗乐。
因此我每日的生活逐渐变成了吃饭,睡觉,逗鸟,吃静妃日日派人送来的燕窝,说是补身体,好叫我早日康复了给她生个白白胖胖的皇孙。
终于过了半个月的纸迷金醉的生活之后,我得以出来到以前的军营里去放放风。
因着从前在军营中事事亲力亲为,我在军中的声望一向不错。
趁着这次机会,我留心着为萧翊结交了不少靠谱的将领,说句不好听却很实在的话,若是有一日圣上仙去,我们手中也多一丝胜算。
只是不想如此不巧,在这里竟也可以遇到故人。
其实自那次大军回城之后我见过陈颜修一面,自此之后再未见过。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我竟发现陈颜修眼里的光已然没了,从前那股子桀骜不驯的劲儿,非做成一件事不可的劲儿,如今是一点都看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竟只有满眼的算计,待人接物也与从前截然不同。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经历过一场生死,人的性情会大改?
「杳杳……」
不待我开口,阿翠便已先声夺人。
「陈将军唤我家王妃的闺名可是大不敬之罪,若不是因为您求娶了陆家大小姐,恐怕您此刻就得磕头认罪了。」
陈颜修被怼的双脸通红,可一双眼睛却依旧盯着我看个不停。
我知我生的美,陈颜修虽娶了陆云雪,却依旧舍不下我的美貌。
我随了我阿娘的样貌,这也是为何我嫡母会说我像我阿娘,都是妖精,可我的性子却没有随了我阿娘,不会任由别人予取予求。
「陈将军见了本王妃不行大礼便罢了,怎么还一直盯着本王妃看,莫不是对本王妃有什么意见?还是说将军对齐王府亦或者当今圣上有什么意见?」
陈颜修听了我这话明显地一愣,举起双手对我施礼,「臣不敢。」
「知道不敢还算是有所敬畏,若是连对皇室起码地敬畏之心都不在了,本王妃可就要怀疑将军的忠心了。」
本只是一句威慑的话,可不知为何,因着我习武多年的缘故,察觉到了陈颜修那身体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难不成,陈颜修有异心?
我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萧翊,却不想萧翊竟没有丝毫吃惊。
「你早就知道?」
「嗯。陈颜修,早就不是当初的陈颜修了,别再接近他了。」
「我自然知道,嫁与了殿下,我也不会再有他想。」
「当真?」
「自然当真。至少在你成大事之前不会,至于之后……」
我的话没有说完,唇便已被萧翊死死地封住,直至我喘不上气才被放开。
「杳杳,没有之后。」
萧翊翻身抱住我,将我放在床边,他是准备再次将我吃抹干净。
我堵住他再次凑过来的薄唇,与他那一双有些急切却仍旧温柔的双眼对视良久。
「萧翊,有个问题我思索了良久,你说陈颜修不是从前的陈颜修,我自然信,那么你呢,又是谁?」
「我自然是你的夫君,你忘了,你是我明媒正娶、十六抬大轿娶进门的齐王妃。」
「你知道我问的什么,萧翊,告诉我。」
「杳杳,别问。你明知道我没办法给你说。」
说完便不顾我的阻止,用力地封死了我的唇,这夜的他比新婚之夜还要疯狂。
于是又是一宿红烛高照,萧翊唤着我的小字杳杳,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把我揉进骨子里占有。
十六、
痊愈之后,我派亲信私下去调查陆朝闻,才知陆朝闻竟是早已狼子野心,想要扶持当朝五皇子萧耀为傀儡太子,好自己把持朝政。
而圣上虽说年迈,却不昏庸,他看出了陆朝闻的不轨之心,只是如今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布局一时无可奈何。
我问萧翊对此事有何看法,他只说我们需要一个时机,一个一举可以将叛党连根拔起,斩草除根的机会,否则只会剪不断,理还乱。
是的,是该彻底清除来个了结了,这么多年,我也该和陆家人做个了断。
本预备和萧翊精心布局怎么将他们逐个击破,却不想,对方的局却先来了,看来,陆朝闻已是等不及了。
本该八月十五在宫中举办中秋夜宴,陆朝闻竟上奏说首辅府新培植了不少名贵的菊花,希望在那日邀请群臣和圣上一同观赏,随后宴请众人。
圣上允之,但称自己年老,着齐王萧翊代替自己前往。
举朝震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陆朝闻给皇上下的鸿门宴,圣上自己不敢去便算了,竟然还叫自己最疼爱的那个痴傻儿子替自己去。
当真是到了要紧关头,果然是谁都可以舍弃的。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唯陆朝闻独尊,毕竟陆朝闻原本就握着一半的朝臣们的把柄,如今见皇上示弱,如此不堪一击,竟基本倒戈了陆朝闻一脉。
陆朝闻一时之间好不风光,众星捧月,人人恭维,颇有从前赵高的架势,就差在朝堂之上指鹿为马了。
自然,我与萧翊私下也没有闲着。
皇上把这摊烂局交给我们,我们若是能收拾好这个烂摊子,天下自然就是萧翊的。
若是不能,那江山易主,便也是迟早的事了。
我与萧翊商议好,我们分头行动。
萧翊去首辅府与那些老家伙们充当诱饵稳住他们的心神,而我熟悉首辅府的地形,则在宴会上偷偷溜走去御林军调兵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知这一趟凶险,冥冥之中竟然颇有那一次与陈颜修在战场上分兵两路击破敌人的凶险之势,不知怎么的,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首辅府前,不知是临行前有些紧张还是怎么样,我第一次主动拉住萧翊的衣袖阻止他下马车。
「萧翊,我们可不可以,互换一下身份?你去……」
未等我说完,萧翊便伸出两个手指堵住了我的唇。
「杳杳,万事难再回头,这便是最好的安排。何况我是父皇的儿子,父皇给了我该有的荣耀和地位,所以我也该有我的责任。从前蹉跎了那么多的岁月,如今家国有难,为了皇权不落入歹人之手,我该当为表率不是吗?」
「我怕……」
萧翊一把将我抱紧在怀里,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用手一遍遍地抚摸着我的头,彷佛这是我们最后一面了一般。
「别怕,杳杳,我不会有事,因为我舍不得你一个人。你知道我等你成为我的妻等了多久吗?我舍不得这么早就离开你。」
「萧翊,我不怕。有你在,我永远心安。」
我推开萧翊,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逐渐泪流满面。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当真瞒的我好苦。」
萧翊苦笑一声,举起手凑到我的额前想摸摸我的额头,却又堪堪放下,掏出手帕替我擦干泪水。
「好杳杳,别哭。我从未想瞒着你,我只是怕你害怕。若是真的想瞒着你,也便不会再给你送糖果。你那么聪明,我便知道你见了那糖便猜测的出来。等这件事做完了,我再给你解释,好不好?」
「萧翊,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不怕。」
十七、
因着萧翊一直以痴傻闻名,所以也甚少出席这样的宴会。
甚至除了亲近的臣子,甚少有人知道齐王殿下的样貌,如今一见,痴傻的齐王竟如此俊美,且并不若传闻般痴傻,一举一动颇有贤王风范,都很震惊。
只是我冷眼瞧着,陈颜修与陆朝闻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似乎他们早就知道萧翊不傻一般。
可是萧翊明明白白地告诉过我,他从前确实是个痴傻的,头脑清醒是最近的事。
我信他,因为我知道,他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只是陆朝闻和陈颜修又是如何得知的?即便陆朝闻有通天的本事,难道还能未卜先知?亦或者萧翊哪次行动没有瞒过陆朝闻,被他发现了?
只是见萧翊如此,那些个子爱嚼舌根的贵妇小姐们便开始说我一介庶女配如此风光霁月的萧翊真是可惜了,便该娶个大家闺秀,娶个粗鄙上过战场的庶女做什么。
我知道这是陆云雪在背后在搞怪,她一向喜欢这些损人的手段,背后污损人名声,看来是当年下的毒不够毒,没把她的心洗干净。
我正想带着阿翠杀过去杀一杀这些人的八卦之心,顺便找到陆云雪再骂她一顿,便看到萧翊已经走在了我的前面。
「本王如何,是本王的事。王妃为国征战,杀敌无数,试问在坐的各位夫人小姐,哪位不是在将士们的枯骨和血汗之下才得以平安富贵?
王妃得胜还朝嫁与本王,不弃本王痴傻,亲自照料本王,为本王医病,本王才得以好转。」
萧翊说着还不行,当着众朝臣命妇的面,甚至揽我入怀,还拉过我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因此本王对王妃一见钟情,痴心许久,天仙不换。」
众人听得愣愣地,良久,不知是谁带头叫了一声好,众人皆随之叫好,赞我深明大义,与齐王乃是真真的伉俪情深。
萧翊又拉着我的手走到陆云雪和陈颜修面前,举起牵着我的手说,「我们的事,便不劳陈夫人劳心了。不知陈夫人自己名声尽毁,连个像样的出嫁仪式都没有,是种什么感受呢?」
陆云雪被萧翊说的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还是陈颜修接过了话茬,「齐王殿下误会了,不干贱内的事。」
「那便是最好,陈将军,好自为之。」
萧翊替我出完这口恶气,还不忘用力捏了捏我的手,带着我去了别处。
只是我眼瞧着陈颜修的脸色却怪怪的,嘴里还说着什么听不清楚的话。
无所谓,毕竟过了今日,他的富贵荣华大抵也到头了。
一整个半日,萧翊都手挽着我和众臣谈笑风生,众人皆赞,殿下与王妃感情甚笃。
众人注意着我与萧翊,我则冷眼瞧着陈颜修,他脸色一直不对劲,就连陆朝闻去找他说什么话他都挥挥手不愿意听。
天色渐晚,陆朝闻吩咐人摆开宴席,真正的鸿门宴拉开序幕。
我借口要去更衣,溜到了后院。
这在外人看来毕竟是我的娘家,故而也没几个人注意我的行踪,何况我在陆府这么许多年,些许几个仆人亲信还是有的。
陆府的守卫果然森严,我派人去查了五个出口,都被人严加看管了起来,就连平时无人出入的小门此刻都有高手在把守。
果然,还得是爬狗洞来的靠谱。
再次从狗洞里爬出来,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白瞎了一身好衣服,以前都是穿粗布烂衫爬。
算了,回去叫萧翊再给我做十套。
快马加鞭,我一路赶到御林军驻地,因着御林军的林将军乃是我在军中的恩师,他知晓朝中情况,也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
我顺利调到兵,准备往城里赶,却不想在半路却遇到了陈颜修只身一人前来。
怎么?一个人还想阻止我不成?
我玩味地看着大军对面的陈颜修,真好玩,原来换了芯子的人是这样的。
也太明显了,果然人都说天皇贵胄是天生的,此刻他身上的贵气全无,只剩俗气。
「陈将军是觉得一个人可以阻挡这千军之敌吗?」
「杳杳,我知你待我之心,我回头,看看我。不要去做无谓的牺牲好不好,你救不了皇室,更救不了陈颜修,他们注定会湮没,皇权注定会被取代,这是天注定的。」
我冷笑一声,「真是可笑,天注定?若是我信天注定,我便该老老实实在陆家的深宅大院里接受主母的磋磨,说不定等不到及笄之年便会夭折。
我便是不信命,所以才是如今的我。陈颜修,我现在不杀你,因为我要先去解决陆家,你,回头再说。但你若是阻我道路,本王妃的箭不饶人。」
说着,我便拉弓预备射箭。
我箭法极准,我猜,陈颜修即便是换了个人,大抵也是知道的,竟是头也不回的跨跨马疾驰地跑了。
笑死,现在才跑若是有用的话,我便也做不到将军了。
我朝着陈颜修疾驰的背影随意地射了一箭,也没有管是射到了哪里,反正不是心口,死不了就行。
毕竟他如今还不能死,还有他该做的事没做完呢。
十八、
待我赶到城门的时候,城门早已紧闭。
守城侍卫被陆朝闻控制了,这我和萧翊是早就猜到陆朝闻会这么做,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竟是如此地快,彷佛可以预判到我们会做什么一般。
城门口出现一排甲衣卫士,随后准备射箭。
我挥挥手,叫人从后面把陈颜修拉出来。
我朝着城墙上那个已经开始慌张的守城将领大喊,「城门打开,否则你们陈将军命不久矣了。」
「杳杳、杳杳!不该是这样的,你不爱我了吗?杳杳!」
「陈将军,你该劝他们早些打开城门放我进去,否则我箭法不精,不知道下一箭会不会就不小心刺穿你心口呢。」
陈颜修狼狈地盯着我看了许久,随后朝着守城人挥了挥手示意打开城门叫我进去。
真蠢,自己一个人来给我白送,否则我想进去这城门还真有点难度呢。
随后这一路无阻,我带人长驱直入直接杀到了首辅府——我心中总是不安,总觉得我不在,萧翊会不会出事?
果真,阿翠狼狈地从首辅府跑出来,见着我便跪倒在地。
「王妃,您快去救救殿下,陆朝闻给殿下下了毒,说是若是殿下不喝了那酒,您便不要想着活着回来,殿下真的将那酒喝了。这可如何是好,殿下如今已经……」
「萧翊!」
我顾不得混乱的场面,匆忙交代手下收拾陆朝闻的余党,冲到陆府就见到陆朝闻带着一众人挟持着已经昏迷的萧翊在等我。
「陆朝闻,放了他!」
「杳杳,你我是亲生父女,难道你要偏帮外人?」
「你已经位极人臣,为何还是不满足?陆朝闻,你与陈颜修狼狈为奸,又何尝不是与虎谋皮?」
我边说着,边掏出暗器准备射杀陆朝闻。这一刻,我已然等了很久。
「陆杳杳!那是你亲生父亲!」
背后传来陈颜修有些虚弱的声音,我知他现在手无寸铁,且着急萧翊的安危,所以没有理会他。
我直接将手中的暗器丢出去正中了陆朝闻的心口,陆朝闻甚至来不及痛苦一下便倒地不起了。
陆云雪则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飞奔到陆朝闻身边痛哭。
「父亲!怎么会这样!陈颜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万事俱备了吗!父亲,你醒醒,你醒醒!」
形势急转直下,陈颜修看出不对,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夺过一把剑朝我刺过来。
他站在我身后,我本无防备,虽说此刻觉察到了背后有人要袭击,可如今就算躲避,虽说身着软甲,也难免毫发无损了。
便当我准备好了被刺一剑的时候,不知萧翊竟是怎么一道人影飞过来,直接将陈颜修手中的剑打走,随后护住我到了安全的地方。
「你看你,到现在也没学会我从前教你的最后一项本领,如今失策了吧?若不是我在,今日又要受伤,为夫该多担心。」
我红着眼睛,看着我面前完好无损的萧翊,欲言又止。
萧翊用手轻轻抚了抚我的额头,「别哭,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眼瞧着萧翊快步走出去,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身形似乎微有趔趄,不怎么安稳的样子,便悄悄跟在他身后看他怎么处理这一切。
我躲在角落里,眼瞧着萧翊先走到了陈颜修身前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赢了。」
陈颜修嘴角挂血,朝着萧翊讥讽地一笑,「你赢了?你以为这个世界的设定是可以如此轻易地改变的吗?萧翊,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陈颜修话音刚落,萧翊便突然捂住了胸口,猛地向后退了几步,一大口鲜血喷薄而出。
陈颜修见此狂笑不已,大呼过瘾,「萧翊,你违背这个世界的规则,所以遭天谴了。这个世界的主宰、皇位,终究不该是你的。」
我见状急忙追到萧翊跟前,才发现他状况很不好,脸色惨白,身形不稳。
「本王也从未想要过那皇位。」
「萧翊,你这是怎么了?」
即便在这个时候,萧翊依旧不忘拉住我的手,没有一丝不耐烦地告诉我。
「杳杳,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休息休息就好了。副将,将这些乱臣贼子统统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十九、
齐王府内,我抱着已经虚弱至极的萧翊痛哭,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萧翊,怕是不行了。
「杳杳,不要哭。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别哭,好不好。」
萧翊终于还是离开了我,在还有最后一口气前嘱咐我在他身后将他的身体送到无极观内交由无极道长焚化静祷。
我自然遵从他的想法,带他去了无极观。
只是那无极道长明明是第一次见我,竟很是震惊。
「你、你……王妃安好。」
不过他也很快从震惊中走出来,朝着我施礼问安,我回了礼,这才注意无极道长。
用毒之人皆是医者,我通过观望一个人,一般便能看得出一个人多大年岁,只是如今竟是看不出无极道长的年岁,看来也是个奇人了。
「道长安好,是我家殿下临走之前吩咐本宫将他的尸身交于您的,便麻烦了。」
「殿下生前便已嘱托了贫道,劳烦王妃了。王妃不必伤心过度,人,该往前看。想必殿下也曾与你说过类似的话,若是王妃有空,便多来观内为殿下祈福吧。」
「道长说的是,本宫自会日日前来。」
————————
两年了,无论风雨,无论有何要事,我日日都去无极观内为萧翊烧一道符纸,这是无极道长的嘱咐。
他只说,心诚,则灵。
而萧翊则说,他会永远陪着我。
骗子,都是骗子。说好了自己会好好的,说好了等这件事完结了给我解释到底怎么回事的。
骗子,再也不信你了。
即便是我日日跪在神灵前祈祷,即便是日日风雨无阻现于此,可为何,你还是要与我天人永隔。
而皇上这两年因着丧子之痛,身子更是大不如前,已是要不久于人世了。
皇上临终之前,宣密诏叫我进宫。
「朕的皇儿,为了朕的江山社稷,付出了一切。朕的齐王妃,为国征战五年,也为了朕的皇儿守丧两年,如今朕不久于人世。朕便封你为摄政王,将这监国大权交予你,希望你能带着朕的嘱托,把这个国家……管、管好……朕、朕便此生无憾。」
二十、
朝堂之上,风波云起,这两年因着萧翊不在,先皇又年老,朝臣们并不安分。
我以治兵的雷霆之势治国,不拘一格启用寒门子弟,以的制衡之术稳住各派之间的关系,终于在半年之后朝堂再次恢复了平静。
而我对于当年之事仍旧有很多疑问,所以——我把陈颜修和陆云雪从天牢里放了出来。
两年不见,陆云雪和陈颜修所受的折磨不少,本也只是二十几岁的年华,看起来却很沧桑。
我笑着看着这两个昔日的仇人,告诉他们今日能从金殿上走出去的,他们二人只能有其一。
陆云雪咬牙切齿地看着我,恨不得用眼神把我杀了。
「瞧着我作甚,大姐姐,你记不记得从前,你悄悄叫人把我和一只疯了的狗关起来,那日我被那东西追的不轻,如今,你也试试啊。」
「陈将军也不要用不善的目光看着我呀,年少情谊,即便陈将军要舍弃,也该给我个解释,竟然想得了便宜还卖乖,想我乖乖去给你做妾室。」
我贴到陈颜修的耳边,向他悄悄问了一句,「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还是不是当初我仰慕的那个人?」
陈颜修听了这话,向后趔趄了几步。
「你、你知道了?你知道了?!」
「你和他差的那么多,我自然知道!陈颜修,你不仅强占了我的心爱之人,竟还妄想偷天换日夺取皇权,今日,你和陆云雪,只能活一个。」
「不、不应该如此的!设定不应该是如此的!」
他嘴里的设定,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大抵便是他从前说过的天命吧,不过我从来不信命,所以他的话对我来说只当是废话罢了。
陆云雪自然不是陈颜修的对手,陆云雪从小被我毒了身子,孱弱至极,如今只是几下,便被陈颜修解决了。
我看着陆云雪倒在地上的尸体,朝着陈颜修冷笑。
「这可是你亲自求娶来的夫人,怎么?陈将军对自己的命数也不信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因何会出现在这个身体里?」
「哈哈哈哈!这么久了,你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了。陆杳杳,那我便告诉你,是你害了萧翊!是你害得他英年早逝,是你把他害成这个样子得。
你的命数便应该是嫁给我做妾,可偏偏要违逆自己的命数,不听从我的安排,所以萧翊才会死,而你,也苟延残喘不了几天!
陆杳杳,你别得意,设定便是如此,谁都改变不了!」
陈颜修大抵是疯了,嘴里一直唠叨着什么自己才是这本书的男主,怎么陆杳杳还没有被收走之类的胡话。
我命人将他重新关入大牢,但也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些东西,大抵,我所在的这个世界,一切便皆是命定,而我,违逆了上天给我的命数,所以我害了萧翊。
不过几日,大牢内便传出消息,陈颜修发了疯病,竟是一头撞在了墙上,最后不治而亡。
那日,我还是照常去了无极观内为萧翊祈福。
「萧翊,我实在不值得你因我而此的,我算什么东西,一介庶女……」
背后想起一阵叹息,随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杳杳,我一早便说,你是我的妻。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妻。」
萧翊……是萧翊!
我转头,果然,萧翊活生生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不顾周围还有其他的小道士,激动的跑上前去狠狠地抱住了他,「萧翊,你个骗子!」
「咳咳!杳杳,轻点,还没恢复好呢。不是告诉你过了,我会永远陪着你,再说,无极道长也告诉你了,心诚,则灵。你日日祈盼我归来,我这不是回来了,哪里便是骗你了?」
「嗯。没骗我,萧翊,我们回家,如今的天下,是我们的了。」
「好,回家,回家我慢慢给你解释。」
原来,我也可以被人如此坚定地选择,原来我这一生也不算白活。
正文完。
二十一(番外)
我是萧翊,我从出生下来,便是个傻的。
直到十二岁那年,我偷偷出去,遇到了一个小神医。
是她给我开了药方,叫我照着药方上的药日日喝了去,保管有一日我的傻病可以好转。
我父皇母妃不知缘由,见我捏着一张药方回来,还以为是上天赐福,找了太医看了那方子确实是极好的药方,便日日照方抓药给我喝。
十八岁那年,我的傻病终于得以好转。
我到处打听,当年给我药方的女孩子究竟是何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我找见了,原来是她,当朝女将陆杳杳。
只是,她早已心有所属,她喜欢的是从小便有着智者之称的陈家公子陈颜修。
只是我冷眼瞧着那陈颜修却对她并不是很上心的样子,若即若离,还和她那个大姐姐陆云雪拉扯不清,这样的人,怎可委身?
我瞧着她痴情,最终还是没有向父皇提起要纳她为妻的想法,她该遵从自己的内心,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吧。
后来我听说,她嫁给了陈颜修,只是不是正妻,陈颜修求娶了陆云雪为正妻,我的杳杳,竟然只能屈居贵妾之位。
后来,陈颜修与陆朝闻相互勾结,狼狈为奸谋取皇权。
杳杳作为曾经为国征战过的将军,自然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只是对方势强,杳杳又深爱极了陈颜修,因而即便带兵对抗反贼,却有心无力也自觉对不起陈颜修,竟在战场当着陈颜修的面当场自杀身亡。
我的杳杳……杳杳!
皇权还真的旁落了他人之手,而我也在一场混战之中被暗害。
只是,我再次睁开眼睛竟然发现,我又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我这是……重生了?
这一世,我一定不会再错过杳杳。
只是,命运似乎在与我玩笑,无论我怎么在杳杳面前努力,她似乎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我向父皇请求,要求给我和杳杳赐婚。
虽然如愿娶到了她,可是我知道,她不爱我,她依旧想着陈颜修。
时间在悄然流逝,命运最终开始与上一世重合,即便是百般防备着陈颜修与陆朝闻,可早已是为时已晚。
杳杳再次为国披上战甲,而我这个时候,已然被人暗害到不能下床的地步了,到底……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我明明已经很注意了。
我看着杳杳即将离去的背影,最终还是叫住了她。
「杳杳,你要知道,什么都没有你的性命重要,无论是谁,都不及你的性命,记住了吗?」
「殿下好好歇着吧,臣妾会爱惜自身。」
明明,明明她答应了我。
可是半个月后下人再次来报,王妃在战场上自戕,如今,只剩下一口气了。
杳杳,你真傻!
我拖着最后一口气,抱着我的爱妻,来到了民间都传说很神奇的无极观,见到了无极道长。
「道长,有没有什么……可以逆天改命的法子。」
「殿下说笑了,世间又因便有果,逆天改命,不过是舍弃了一些,得到了另一些罢了。至于真正的逆天改命,这个世界,并不存在。
王妃命数本该如此,无法改变。」
「若是本王偏要改呢?」
「那或许,殿下要付出比别人多百倍的苦难。」
于是,我又重来一世。
这一世,我成了陈颜修,我成了杳杳心中的挚爱。
这一次,我一定能成。
我亲自去救下了童时的杳杳,给她吃我亲手做的糖,我想要她记住这个味道,这是专属于我的味道。
杳杳,记得我,一定要记得我,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在这具身体里再过多久了。
我教杳杳为人处世之道,教她制衡之术,教她武功。
这一世,杳杳是我的杳杳,她的一切,都是我教她的,她必然可以记得我。
大军出征,我随着杳杳一同去,却不想,最终还是在最后一仗中抗衡不了命运,我回到了原来的身体里,再次成为齐王萧翊。
杳杳带着大军归来,我欣慰地从城门口望着她与陈颜修周旋,终于,她清醒了,我的杳杳,她知道陈颜修不是良人了。
我再次要求父皇为我们赐婚,这一次,似乎一切都很顺利。
我多次暗示杳杳,而杳杳那么聪明,果然看出来了。
她找我来,质问我到底是谁,我怕她会害怕,不敢和她说,只答应她,等所有的事完结了,我自会和她解释一切。
只是,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我的身子大不如前两世,时常吐血,时常眩晕,或许……或许我还是没办法陪她一辈子。
我再次去无极观,见到了无极道长。
无极道长只和我说,本以为我这具身体是行将就木,可如今竟然看到了新的转机。
我问是何转机,他只说,若是你的妻得到了皇权富贵,依旧不忘你,那么你们的命数便皆可解,否则,一切皆休。
我笑了笑,我的妻,道长终于承认,她是我的妻了,我们的命数,早就改了。而我的杳杳,又怎么会在意什么皇权富贵?
后来,我们一起解决了陆朝闻一派的叛党,只是我的身体也垮在了那一日。
我按照无极道长所说,嘱咐杳杳将我的身体送去无极观。
我的身体不行了,可是灵魂依旧飘荡在无极观里,只是出不了这观里。
只能每日看着杳杳在处理完政事之后拖着疲惫的身子来为我祈福,无极道长只是说有空来为我祈福,可她那么疲累,却依旧坚持天天来见我。
杳杳,我的杳杳,等我,我必然会好起来,我还要陪你一辈子呢,我不会食言呀。
两年了,终于,那日我觉着一股子什么气进入了我的身体里,我的灵魂再次与身体合二为一,我再次活了过来。
杳杳,这一次,我们定然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我信命,我信我自己争来的命数,我信杳杳最终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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