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过天澜

2024-09-23T00:00:00Z | 29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4-09-23T00:00:00Z

瑜过天澜

瑜过天澜

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昨夜醉酒,我毁了叶文澜清白。

酒醒后,我不敢面对他,仓皇逃离现场。

现在叶文澜找上门来了,怎么办?

1

我小的时候,便很嫉妒叶文澜那唇红齿白的小模样。

六岁那年去别人家作客。

我磕掉了他两颗门牙,他满嘴鲜血,吓得哇哇大哭。

我爹让我认错。

我偏不,他那两颗牙本来就要掉了,我是帮他!

宁国公指着我爹的鼻子,骂他教女无方。

我爹让我在我娘灵前跪了一夜,还让我保证以后离他远远的。

八岁那年,叶文澜跟别的小姑娘一起玩,笑得甜美如花,却对我没有好脸色。

我气不过,把他堵在巷子口,咬了他一口,警告他以后不许跟别的姑娘玩。

宁国公到御前参了我爹一本。

我爹给我上了家法,我躺了半个月不能动弹。

十岁那年,我和他上了同一所学堂。

他是人人夸,我却是人人嫌。

我不服气,当众羞辱他。

「你学问好又如何,我学问差又怎样,你以后还不是得娶我?」

夫子头疼,让我爹把我领回去好好教导。

我娘死得早,我爹拿我没办法,把我丢去了边关军营,让我哥给我吃点苦头,磨练性子。

六年过去,我的性子是越来越野。

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我爹终于准我回京,要让我学学规矩,然后给我找个婆家。

我再次见到叶文澜,他是人人艳羡的第一才俊,风姿卓绝,意气风流。

但他不认识我了,以为我是我哥,还给我行了个礼。

「听闻沈小将军神勇无双,还以为是个身高体壮的,没想到却风姿翩翩,玉树临风。」

「世子过奖!我也听闻世子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风流才子,无数姑娘的春闺梦中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有空一起喝酒啊!」

2

我爹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连皇上都敬他三分,偏宁国公总是跟他抬杠。

宁国公娶了长公主,自然身份贵重。

我爹一介武夫,斗嘴斗不过他,又不能动手打他,心里憋屈。

我决定帮我爹出口气!

听说叶文澜在春风楼秀文采,我便女扮男装去了。

诗词歌赋我赢不了他,便拿诗仙李太白作借口,诓他单独与我斗酒。

酒酣之际,我见他越发眉目风流,唇红齿白,像一朵高山雪莲。

别人都说他品性高洁,不近女色,越是这样,我就越想要欺负他。

酒力上头,色迷心窍,我毁了他的清白。

酒醒后,我知道自己闯下大祸。

宁国公府规矩森严,他娘长公主更是厌恶男女滥情。

若知道我祸害了她的好大儿,还不让人宰了我啊!

我忍着身子的不适,仓皇逃离现场。

还花了不少银子封一些人的嘴。

这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尤其是我爹,知道我如此不知廉耻,定会打断我的腿。

此刻,丫鬟说叶文澜登门拜访。

我的心一慌。

他不会知道是我,来找我算帐吧?

3

管不了那么多,我爹上朝还没回来,我装作我哥先去试探试探再说。

「什么风把世子吹来了?」

「沈兄!我是来找你的,有点事想问你。」

一起喝过酒,他与我称兄道弟,亲切自然。

我把他请进前厅,上了茶,屏退了下人,才开口问:「世子找我什么事?」

我明知故问,心中紧张得很。

「昨日春风楼,沈兄可曾见到有姑娘,进入我们所在的雅室?」

「我……昨日我也醉得厉害,早一步离开了,不曾留意。」我只能编瞎话糊弄着。

「你可害苦我了!」

「怎么了?」隔着缭绕的茶气,我看到他耳根通红。

「昨日半醉半醒间,我与一女子……发生了关系……」他结结巴巴,害羞的样子,十分动人。

「难道……不愉快?」

观昨晚他的表现,应该不至于吧?

「甚是欢愉,那种……从未有过的动心……动情,我想娶她,可却不知道她是谁!」

看他那羞羞答答的模样,我心情愉悦。

「以世子的身份地位,还有人不认帐的?」

天知道我是怎么红着脸问出这话的。

「倒是有许多冒充的,可她们都不是。她……身上有种独特的香味,别的人没有。沈兄如果有线索,一定要告诉我!」他一脸愁怨。

我含糊应着,送他出府。

府门口,他拍着我肩膀。

「沈兄,我当你是至交好友,以后我们当经常走动!」

「可你我两家……」

「长辈的事,无关你我!」

「世子说得对,好,以后经常联络!」

看着他落寞离去,我心里酸酸的。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的心意,我……喜欢他。

可他这样优秀的人,会不会觉我得不如京中女子般温婉贤淑……

4

我不敢再出去胡混,老老实实在府里学绣花。

可他那张脸总会浮现眼前,让我把手扎的满是针眼。

听说他日日去春风楼买醉,等待那日的姑娘出现。

我于心不忍,又来到了春风楼。

见到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潦倒落迫,醉眼朦胧,我心中不免一酸。

「世子这是何苦?」我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沈兄,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无情的女人?既招惹了我,为何又躲着不敢现身?」

「……或许她也有难言的苦衷。世子何不想开些,就当做了一场梦。」

「这种事,怎么能当没发生过呢!我的家教不许,我的心更不许!」

「世子,不如你重新找个姑娘?」

「不,沈兄,我就要她,你帮我找到她,我娶她还不行吗?」

他醉倒在桌上,冷风吹过,我担心他着凉,想扶他去榻上躺着。

没想到他会抱着我不撒手,使劲地往我脖劲间嗅,还含糊不清地说:「你终于……来了,我找得……好苦。」

然后一个翻身,把我压在榻上。

我很慌,很慌!

他不会是装醉吧?

5

「世子!世子!」

可这人再无反应,压着我,醉晕过去。

我艰难地从他身下爬出来,给他盖好被子,看到那如雕似琢的俊脸,忍不住亲了几下,才准备离开。

刚走出房门,被他爹宁国公堵住了去路。

「见过国公爷,世子他喝醉了。」我镇定地擦了擦嘴,不敢跟宁国公对视,他的眼神太犀利。

「你是?」

「我是沈玄璋。」我报了我哥的名。

宁国公上下打量着我。

「是吗?边关守将没有圣上的旨意,怎可擅自回京?」

糟了,本以为我跟我哥有六七分相像,我冒充他没问题。

却没想到这一茬。

我只得扯第二个谎:「国公爷说得是,我是送我妹妹回京,明日就回去,不会耽搁什么的。」

「就知道沈怀道教子无方,教出来的儿子目无军纪!明日我定参他一本!」

宁国公以找我爹的茬为乐,这下又被他揪住了小辫子。

连累我哥背锅就算了,但他竟然骂我爹。

「国公爷您教子有方,世子不也嚷着找女人么……」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就是!

这样抹黑叶文澜,我心里还是有一点愧疚的。

「他那是中了邪崇!」

「国公爷,皇上最恨人拿鬼神邪崇说事,您不怕被参?」

「你……」

「我们打个商量,互相保守秘密?」

宁国公气得吹胡气瞪眼,转身招呼下人把世子抬回去,省得丢了他的老脸。

我叹了一口气。

我哥这个马甲不能再出现了。

以后再见叶文澜就不方便了,有些发愁。

6

可还有让人更愁的事情。

我爹拿来几副猛男图,让我挑一个。

「这几个都是爹暗中考察过的,个个是大器之材,精壮能干,你看看喜欢哪一个?」

哪一个都不如叶文澜。

为了让我爹不再拿这事烦我,我嘴巴一扁就开始哭。

「爹,这些年我都没能在你身边尽孝,才回京你又逼我嫁人,爹啊,你是不是嫌我在家碍眼了?可我舍不得你呀,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还能在您膝下承欢几天?我娘要是还在,定舍不得我嫁人……」

果然眼泪是最有用的武器,哪怕我爹这个糙汉,也红了眼眶。

「那,再等等?」

「嗯!」我破涕为笑。

一个鼻涕泡把我爹也逗笑了。

我爹浓眉大眼,板起脸来十分威严,我都害怕,但他笑起来,却有些憨厚可爱。

管家进来禀报,说宁国公世子前来拜访。

我爹皱了眉头,「他来干嘛?」

「爹,您还是打发他走吧,省得宁国公又找您不痛快。」

「既然人家登门拜访,我也不能赶人走,先请进来吧。」

「听说他最近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可能会胡言乱语,您少跟他说咱们府里的事……」

我赶紧给我爹提前上点药,怕他在叶文澜面前揭了我的老底。

见有人影过来了,我躲去了轩窗后面。

7

叶文澜还是那样俊逸不凡,只是眼角眉梢少了神采。

「见过沈世伯。」

「不必多礼,世子前来,所为何事?」我爹的声音稍显冷淡。

「请问沈兄可在府里?」

我爹上下打量叶文澜,好像在确认他是不是有什么病。

「玄璋镇守边关,自然不在府里,让世子白跑一趟了。」

叶文澜不死心。

「我前几日还与他在春风楼喝酒。」

「是你爹让你来的吧?皇上若追究起来,世子可承担得起?恕不远送!」

我爹以为是宁国公又想找借口参他,脸一沉,起身送客。

「沈兄真不在,那沈小姐在吧?明日小侄府中设赏花宴,既然沈兄不在,那就请沈小姐前去凑个热闹,也好结识几个朋友。」

叶文澜留下一封请柬,告辞离去。

我松了口气。

差点就穿帮了,好在有惊无险。

8

「沈令瑜,给我滚进来!」

叶文澜走后,我爹又开始发威。

「你是不是冒充你哥,去招惹他了?」

我脸一红,知道骗不了他,就编了个借口。

「我只是看不惯他爹总欺负您,逗他玩玩。」

我爹这人不经哄,我一句好话,他就乌云转晴,哈哈大笑。

「不愧是爹的小棉袄!你要真看上他也正常,世子模样生得俊,体格也修长挺拔,说明你脑子正常,眼睛不瞎。」

谁脑子不正常了?

不过听我爹这话,好像有戏?

我心中窃喜,试探道:「爹,你跟宁国公可是死对头,我就是看上他也成不了啊。六岁那年,我弄掉他两颗牙,宁国公一直跟您过不去呢!」

「傻孩子,看事情不能看表面,要深入分析,宁国公是因为你打掉他儿子两颗牙跟我过不去吗?」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这说来话长……」

我赶紧给他倒好茶。

「您细细道来。」

「当年你爹我也是个精神小伙,雄姿英发的武状元,被长公主相中……」

「然后呢,然后呢?」

「我拒绝了长公主,上了战场,被你娘拿下了。长公主退而求其次,选了当时的文状元后来的宁国公为驸马。我与你娘恩爱非常,后来你娘去世,长公主上门慰问,让宁国公万分不爽……」

好大一个瓜!

难怪宁国公处处针对我爹呢。

我好奇地问:「那您对长公主,就没动过心?」

「你爹我最讨厌娇气的女人,弯弯绕绕太多,麻烦。还是你娘合我心意!」

见我爹又开始念叨我娘,我赶紧转移话题。

「爹,街口开酒铺的徐三娘,每日天黑时来给您送酒,那酒味道肯定不错吧?」

我爹老脸一红。

「咳咳,说你的事呢,扯什么酒?世子虽好,宁国公府却是龙潭虎穴,这次赏花宴,估计是要给世子相亲,你还是别去了!」

「去!我必须去!」

我想去看看,他会选个什么样的姑娘?

9

宁国公府真热闹。

我由丫鬟领着,去给长公主请安。

「小女沈令瑜,拜见长公主。」

我学着那些姑娘的样子,柔柔弱弱地行了个屈膝礼。

「你是哪家的姑娘?」

长公主打扮得端庄雍容,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家父是大将军沈怀道。」

我报上父亲的名字,明显看到长公主脸上的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

「没想到沈怀道的女儿也长这么大了,去花园赏花吧。」

花园里,姑娘们三三两两,个个打扮得娇俏妖娆,仿佛要跟这满园的花儿斗艳比美。

虽然我也是精心打扮过的,但与她们比起来,还是显得太普通。

我无心赏花,随意溜达着。

明知道他看不上我,也明知道我和他不可能,但还是无法遏制心中的妄想。

府中管事告诉大家,叶文澜出了一道题,答对了可以与他单独见面,答不对也没关系,就当来游玩交友。

姑娘们都跃跃欲试,可拿到题后却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而已。

姑娘们迫不及待地开始作答,而我却犯了难。

问姑娘用的什么香,是用哪些原料调制的。

原来叶文澜是想借着这次赏花宴,找出那个让他失去清白的人!

他若知道那人是我,只会对我百般羞辱吧?

10

我既想接近他,又怕被他怀疑。

答案里故意多混了几样原料。

没多久,丫鬟来请,让我和丞相之女苏碧瑶,一同去泉思亭。

苏碧瑶看我的眼神十分轻蔑。

「沈小姐就别去丢这个人了,你要姿色没姿色,要学问没学问,世子绝不可能选你的!」

她的确是样貌出众,弱柳拂风,但我就是不想认输。

叶文澜独自立在亭中,手上拿着一枝玫瑰花。

「见过世子!」

我与苏碧瑶行完礼,就站在一边,悄悄打量他。

神情清冷,态度客气,姿态疏离,好一朵高岭之花。

「可否请两位姑娘帮我一个忙?调制出你们所说的那种香料?」他单刀直入。

苏碧瑶立即答应了,但却要求我回避。

「苏小姐想支走我,单独与世子相处,然后污蔑世子毁了你清白吧?」

办碧瑶脸红红白白,说不出话来。

叶文澜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突然就心虚了,心跳加快。

稳了稳心神,我温温柔柔回道:「世子,我是沈玄璋的妹妹沈令瑜。」

「原来是沈家妹妹。你就不用去调香了,跟我聊聊你兄长的事吧。」

他把我排除在外,苏碧瑶离开前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他是不是一点也不希望那个人是我?

11

「你跟你兄长,长得太像了。」

「是啊,别人也都这么说。」

「说话的声音也很像。」

「我哥小时候发烧,烧坏了嗓子。」

还好今天故作柔弱,说话不是那么大嗓门。

「身高也很像。」

「呵呵,我哥小时候把好吃的都让给我吃了,所以不长个。」

「看来你哥很宠你,我跟你哥是好友,你也可以把我当哥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哥哥?」我有些沮丧。

他比我虚长两岁,但我不想和他做兄妹。

「哎!」

他爽快地应了,还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顶。

就这一个小动作,让我感到亲切又温柔,我乖乖地应下了。

哥哥就哥哥,只要他不嫌弃我,愿意时常与我相见,我就心满意足了。

但他这个动作,被刚回府的宁国公看到。

宁国公眉头一拧,来到我面前。

「这是哪家姑娘?怎么在这?」

语气十分不友好,估计是担心他的好大儿又被人祸害。

我只是礼貌地行了个礼,怕一开口崩了人设。

「爹,这是沈将军的女儿……」

「我记得没请他们家姑娘吧?」

「是我请的。」

「嗯,是澜哥哥请我的。」我脸一扬,理直气壮!

看到叶文澜眼里宠溺的笑意,脸烫得厉害。

宁国公的胡子抖了抖。

「姑娘家要懂得避嫌,更不可乱认亲。去前院赏花吧,别打扰世子!」

「澜哥哥,我走了……」

我偷瞄了叶文澜一眼,依依不舍地转身。

听到身后宁国公训儿子。

「你忘记以前她是怎么欺负你的了?离她远点!」

「都多久远的事了。沈家妹妹现在温柔乖巧,小时候只是有些淘气罢了。」

「沈家没一个好人,不许再跟她来往。」

「爹,您这是偏见……」

他肯维护我,我心里有小小的欢喜。

12

我故意将帕子扔在草丛里,溜达了一圈,便回来寻。

叶文澜在亭中背手而立,怅然若失,大概是苏碧瑶调的香不合他意。

见我一脸急色走来,他问:「沈家妹妹在寻什么?」

「我帕子丢了,澜哥哥可有拾到?」

他指了指桌子,「可是那条?管家刚拾到的。」

「正是,谢谢澜哥哥。」我收好帕子,「澜哥哥不开心吗?不如我们出去找点乐子?」

见长公主带着一群姑娘们朝这边过来,我想把他拐走,省得别的姑娘惦记。

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问我:「你还会爬墙吗?」

我点了点头,率先爬上了墙头,回头拉他。

他人是上来了,可趴在墙头,不敢往下跳。

「澜儿?你在做什么,快下来!」长公主已经发现了我们。

他小声求我:「带我下去。」

于是,我扛着他跳下墙头。

这可能是他做得最出格的事了吧,我忍不住想笑。

见我一脸幸灾乐祸,他白着脸解释:「我只是不想与她们周旋。谢谢沈家妹妹。」

「别客气,澜哥哥有难,阿瑜定竭力相助!」

好开心,他不想理会别的姑娘。

「我与好友有约,阿瑜自己回去?」

「我刚刚回京,对京里的人事一概不知,哥哥带我去开开眼界吧?我不会给哥哥添麻烦的。」

见我哥哥叫得甜,他无奈地带上了我。

来到一处茶楼,他的三五好友已在此等候。

有人打趣道:「世子昨日还说无心相看,今日就带着佳人来赴约了,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位姑娘?」

叶文澜脸色微红,斥道:「别胡乱打趣,这是我妹妹,沈令瑜。」

「哦,妹妹,妹妹好,妹妹好呀!」一阵颇有深意的哄笑,让他的脸更红了。

我笑吟吟地行礼:「各位哥哥好呀!」

叶文澜低声道:「阿瑜,不可乱喊哥哥!」

好吧,我闭嘴,安静乖巧地坐在他旁边。

看着他与好友吟诗作对,神采飞扬,我忍不住又走了神。

这样俊美风流的少年郎,我势必要把他拿下。

13

借着兄妹的身份,我隔三差五去宁国公府找他。

可每一次都被管家拦在门口不让进,说是国公爷吩咐的,沈将军的家人与狗不得入内。

赏花宴那日,我当着长公主的面,扛着他儿子跑了,现在防我像防狼一样。

好在叶文澜听说我来了,主动出来见我。

「澜哥哥,我在京城没什么朋友,你方不方便带我去个地方?」

为了约他出来,我随便编了个借口。

他爽快地答应了。

我带着他四处闲逛,装作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

看到吞剑吐火变戏法,一脸兴奋地问他:「澜哥哥,那是什么?」

碰到卖糖人糖葫芦糖栗子,我会摸着肚子问:「澜哥哥,那个好吃吗?」

遇到捏泥人的,我便捏了一个他,「澜哥哥,像不像你?可我就是捏不住你的风姿神韵。」

一口一个澜哥哥,听得我自己都酥了。

在他眼里,我是一只单纯无辜,软萌可爱的小白兔。

他宠溺地满足我提出的所有要求,但始终守着应有的礼数,最亲密的动作也只限于摸摸我的头。

我小心地隐藏着心绪,做他的妹妹,被他宠着。

我央他教我写字,他耐心细致,偶尔会手把手替我纠正,肌肤相触时,我心跳如鼓。

见我不专心,他会板着脸训我,写得不好,还会嘲我笨。

为了不让他小瞧,我日日苦练,终于也能写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作为回报,我教他骑马射箭。

初时,他紧张地抱着马脖子,吓得脸色煞白。

在他情急之时,我会翻身上马,帮他勒住马缰,感受他有力的心跳。

四目相对时,我看到他眼底的慌乱,耳根也有些红。

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可随后我听到他恼怒的斥责:「妹妹不许捉弄人!」

原来只是恼羞成怒,我怅然若失,只能腆着脸笑:「哥哥原来是胆小鬼。」

不敢再逗他了,怕他疏远我。

后来他也能疾风纵马,与我齐头并进。

他又反过来笑话我,「妹妹这般厉害,可想过嫁个什么样的郎君?」

我想嫁你这样的!

可简单的话,却难以说出口。

我喜欢他又如何?

京中喜欢他的姑娘多了去了,却只让他厌烦。

能做他妹妹呆在他身边已是难得。

「我这辈子不嫁人!」

「为什么?」他眼底有我看不懂的神色。

但我只能心虚地说:「京中那些公子哥,没一个配得上我!而且,我将来要做上阵杀敌的大将军!」

他怔愣半晌,策马而去。

若不能嫁叶文澜,我这辈子就不嫁人了,一直当他的妹妹也挺好。

可是胸口,怎么这么闷呢?

14

我再去找他时,他说他要专心学业,不能再陪我出去玩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府,茶不思饭不想,每日都十分焦燥。

好想他。

可是,不能去找他。

思念真是折磨人的东西,才几天时间,我就轻减了。

我爹看我茶饭不思,让我出去游湖散心。

春日融融,杨柳依依,镜平湖风光宜人,已有不少画舫飘荡其中,真是一副不错的风景。

找到我爹定好的画舫,一个男子竟然等在这里,他说他是二皇子。

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真没想到,我爹竟然没给我打招呼,就让我跟他一起游湖。

虽然心中抵触,还是和他一起上了船,保持着距离,客套而疏离。

他是皇子,养尊处优惯了,自然由我来划船。

可我一不留神,撞到了别的船,听到女子一声惊叫。

抬头看过去,叶文澜正扶起一位弱柳拂风的姑娘。

「澜哥哥!」虽然心中难过,我还是甜甜地叫了一声。

叶文澜闻声看过来,眼神一亮,对我和二皇子点点头。

那姑娘竟是苏碧瑶,看我的眼神里带着敌意,我冲她摇了摇手。

她看到我身边的二皇子,收敛了神色,柔弱地叫了声:「见过二皇子。」

「苏小姐没事吧?」

「我没事。」苏碧瑶娇娇弱弱地回话,端正了身子。

「二皇子,沈家妹妹,好巧!」叶文澜似乎很高兴,「不如我们同游吧!」

他一个大跨步,上了我这艘船。

苏碧瑶也想过来,但小船摇摇晃晃,她有些害怕,二皇子扶了她一把。

她一过来就盯着我问:「你怎么在这?」

「你能在这,我怎么不能?澜哥哥,我们去船尾钓鱼吧?」

「好!二皇子,听闻苏小姐棋艺精湛,你们倒只可以对弈一局。」

我们有说有笑地去了船尾,也不管那两人怎么想,误会了正好。

「你怎么同她一起游湖?」抛了鱼杆,我问。

「家里安排的。你呢?怎么跟二皇子起?」

「跟你一样。」

「看来你不高兴?」

我撇撇嘴,兴奋地问:「你也不喜欢她?」

他并未作答,盯着湖水沉默不语。

湖光水色映在他脸上,更添潋艳风采。

我的心却像沉入湖水的沙石,黯然挣扎。

我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他娶别人吗?

15

「发什么呆?鱼儿咬钩了!」

我慌忙回神,扯起鱼杆,鱼儿早跑了。

没多久,二皇子和苏碧瑶来看我们钓鱼。

苏碧瑶时而娇笑,时而尖叫。

也不知是想引起叶文澜的注意,还是想引起二皇子的注意。

「你能不能安静点?鱼都被你吓跑了!」我白了苏碧瑶一眼。

她气得暗暗咬牙,「外面太阳大,若晒黑了就像某些人一样难看了,二皇子,世子,不如我们去船舱喝茶聊天?」

哟,要表演茶艺了啊!

说我黑,我难看?

我鱼杆一扯,一条大鱼砸在她脚边,蹦来跳去,吓得她花容失色,差点掉进湖里。

「这鱼好大啊!澜哥哥,比比今天我们谁钓得多?」我瞧了眼苏碧瑶,脸色青白,恨恨地看着我。

「好啊!」叶文澜爽快地应了我,才想起来回苏碧瑶的话,「苏小姐怕晒就去船舱呆着吧,我倒觉得黑点更健康。」

我正得意叶文澜对我的维护,没想到苏碧瑶会使阴招。

她转身的时候,故意绊了我的凳子,我落水了。

其实我会水,但故意扑腾着喊救命。

若是他救我,我就向他表明心意。

若是二皇子救我,那我便认命了。

二皇子有些犹豫。

叶文澜已经不顾一切跳进了湖中,我配合着他上了船。

「谢谢澜哥哥,救命之恩,当……」

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傻妹妹,我既然是你哥哥,还客气什么?」

好吧,救我,是因为把我当妹妹。

他说怕我着凉,要送我回家。

16

本来我是有马车的,但我爹,为了给我与二皇子独处创造机会,让马车早早地撤了!

现在,我正大光明地上了叶文澜的马车。

风一吹,我打了个哆嗦,往他身边靠了靠。

「澜哥哥,我好冷,你冷吗?」

「还好。」

对于我的靠近,他没躲,但耳根有些发红,扭头看向窗外。

我将外袍抻开,罩在我们两个肩上,试探道:「澜哥哥会跟苏小姐成亲吗?」

「不会。」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大概是,热情直率的……」他转过头来,看我的目光幽深莫名,然后淡然一笑,「我喜欢的姑娘,并不喜欢我,大概我还不够优秀吧。」

早知道哥哥喜欢野的,我就不装了!

但我又怕本性暴露,会吓着他。

「怎么会呢?哥哥如此优秀,是谁那么没有眼光?」

他配什么样的姑娘都绰绰有余,只是不知道他喜欢的姑娘是谁。

他只笑了笑,神情间一股莫名的忧伤。

我爹见是叶文澜送我回府,有些诧异,让叶文澜泡个热水澡再回去。

等我也泡好澡出来,我爹已经请他去书房喝茶了。

我刚到书房门口,就听到我爹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家阿瑜?」

我当即就收住了脚步,躲在墙角偷听。

「是,我喜欢阿瑜……」

我心中小鹿乱撞。

他喜欢我?

他喜欢的是我!

「但眼下,皇上有意让皇子跟将军府联姻,可皇家妇也不是好当的。若你真喜欢她,不如……」

「世伯,我愿意娶阿瑜!」

「你想娶她,但你爹和你娘是不会同意的,我也不想阿瑜嫁去国公府受磋磨。你若真喜欢她,我可以成全你与她一段露水姻缘,等阿瑜有了身孕,与皇家联姻的事自然作罢……」

「世伯,你怎么可如此辱我?」

叶文澜红着脸出来,气冲冲直奔大门而去。

我暗恼我爹自作主张,急忙追了上去,在他跨出大门之前拦住了他。

「澜哥哥,你别听我爹胡说!他一介武夫,不会说话。我……我也……喜欢你的……」

我脸红心跳,声如蚊蝇,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也不知道他听清楚了没有。

叶文澜目光幽深复杂,「所以,你是真的不想嫁人?」

「你故意把我灌醉,夺我清白,又装作妹妹,处处引诱,只是为了与我怀上孩子,逃避与皇家联姻?」

他一步步逼近,我一步步后退,原来他都知道!

但他现在的样子好可怕。

我着急地解释,「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叶文澜,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别再骗我了,沈令瑜!」

他根本不听我的解释,甩袖大步离去。

眼泪不爱控制地往下掉。

我喜欢他,只是喜欢他……

17

我伤心不已,每日要死不活的。

我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让徐三娘带着酒来开解我。

结果我们两个喝醉了抱着头哭,三娘破口大骂:「臭男人,想的永远是自己,什么情爱喜欢,不过是嘴上说来哄人的,真喜欢怎么不能娶你?」

是啊,真喜欢怎么不能娶我?

不过是他不想顶撞父母,不想与皇家相争,不想为我去费心劳神罢了!

酒醒后,我去找我爹,跟他说我放下了。

「我女儿就该拿得起放得下!皇上还等着我回话呢,东边战事吃紧,皇上迟迟不肯把兵符给我,如今你点头了,皇上也能放心了。」

「爹,徐三娘是个好女人,你耽误她这些年,却不给人家一个名份,怕不是君子所为吧?」

我爹老脸一红,「那不是怕你受委屈吗?再说你娘……」

「我娘死了十年了!我也长大了,能受什么委屈?真正委屈的是她。不久你要出征,还想三娘等你多久?」

听我这样说,我爹才面露惭愧地让管家备礼。

他要上门下聘。

18

我爹迎娶了徐三娘。

她是个温婉细心的女人,每天对我嘘寒问暖,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只是我想着叶文澜,更有些闷闷不乐。

我爹忙着调遣兵将,做着出征的准备。

他端午宫宴后,就要离京了。

我知道,宫宴那天,皇上会给我和皇子指婚。

宫宴上,男女分庭而坐。

我隔着人群看到了叶文澜,他整个人瘦了一圈,一双眼似乎也在寻找什么。

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我垂下了眼。

等赐婚旨意一下,我与他,就再无交集。

很快,皇上身边的公公上前宣旨。

「兹有宁国公世子叶文澜,已至适婚之龄,丞相之女苏碧瑶……」

「皇上,请收回成命,臣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没想到叶文澜会当众抗旨。

宁国公气得打了他一巴掌,大骂他逆子。

皇上也斥他胡闹。

「呕……呕……」

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发出几声响亮的干呕。

皇上让人宣来御医,我有孕的消息被公之于众。

众人纷纷议论,嘲我爹教女无方,骂我不知廉耻,未出阁便与人苟合,以致珠胎暗结。

我的慌乱地跪在殿中,将头埋在地上,求皇上降罪。

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看,厉声质问我爹怎么回事。

我爹看了我好几眼,跪到了我旁边,即便我给他蒙羞,他也摆明了维护我的态度。

「皇上,臣一介武夫,确实不懂怎么教女儿,以至她被人引诱,做下这等丑事。」

「被人引诱?谁人如此大胆?」

我紧闭着嘴不吭声。

「皇上,是臣一时冲动,犯下大错,还望皇上成全!」

没想到叶文澜主动站了出来,但我不懂他为何如此。

宁国公怒不可遏,不顾仪态,当众破口大骂,骂完叶文澜又骂我爹,骂完我爹又骂我。

众人也是唏嘘不止。

他们眼里世子洁身自好,品性高洁,是我不知廉耻勾引他犯了错。

皇上很生气,我爹替我求情,「臣自知辜负了皇上厚恩,唯有杀敌立功来赎罪,请皇上开恩!臣愿立下军令状,必为我朝打下敌国!」

出征在即,皇上还指望我爹帮他安邦卫国,不得不重新下旨。

宁国公极力阻拦,却反被皇上一顿训斥,让他滚一边呆着去。

长公主看看我爹,又看看我,倒是没说什么。

皇上懒得管这些破事,只将丞相之女苏碧瑶,指婚给了二皇子。

19

我爹出征前,让我安心养胎,将来孩子生下来跟我姓,他会把沈家枪法传给孩子,将来继承沈家将门之风。

我也安心呆在府里,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裳。

一天晚上,有人翻将军府的墙头,被府兵捉住。

我见到叶文澜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是他。

他穿着下人的衣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脸上沾了尘埃。

我冷眼看着他,「世子这是要做什么?」

他一脸不自在,「阿瑜,我递了好几次帖子,你都不肯见我。」

「见了又如何,终归是我配不上你。世子请回吧。」

「阿瑜,你当真这般无情?目的达到了,就想一脚把我踢开?我已经与宁国公府一刀两断了,看在孩子份上,求你收留我。」

他言语里带着乞求,三娘也帮他说好话。

荣朝第一才俊,被我祸害成这副样子。

我说不出赶他走的话,让人将他安置在空闲的院子里。

20

半夜,他钻进了我的屋。

「世子半夜不睡觉,来我屋里做什么?」

「阿瑜,我想跟你说说话。」

屋里没点灯,只看到他的影子立在窗前,清高孤寂。

「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

「阿瑜,我知道我不该跟你置气,惹你伤心。那天我一回去就禀明了我父亲母亲,我要娶你。可是我爹把我关进了祠堂,直到端午宫宴才放我出来。」

「世子想娶我,只是因为我毁了你清白。可是世子,我并不需要你负责……」

「不,想娶你并不只是因为责任,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六岁那年,你亲掉了我两颗牙,我爹说过,只有夫妻才能做那样亲密的事。

八岁那年,你在我肩膀上咬了一口,警告我,以后不许我跟别的姑娘玩,说我是你的了。

十岁那年,你说以后要让我给你做夫君。

这些年我洁身自好,从不跟别的姑娘多说一句话。因为我心里认定,我是要娶你的。」

听着他这些话,我的脸有些发烧,我的确有些太过早熟啊。

不过,「你之前嚷着要娶的,不是春风楼里,与你有肌肤之亲的姑娘吗?那时候,你并不知道是我吧?」

「你和你哥相差六岁,装得再像,也还是太稚嫩了!而且你别忘了,小时候我就知道,你耳后有一颗朱砂痣。在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认出你来了,为了不尴尬,我才假装认错人的。如果我真的醉了,你又怎么能顺利夺了我的清白?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穿上衣服就不认!你以为那场赏花宴是为谁筹备的?原以为你会自己站出来,没想到你做了缩头乌龟!」

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我也一脸羞愧,还好没点灯,他看不到我红着的脸。

这么说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你不也一直在骗我?我想向你表明心意的,可是你说你不嫁人!我又伤心又生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一抱将我抱在怀中,「阿瑜,你说过的话难道只是戏言?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的体温,灼得我有些不清醒,「喜欢,喜欢极了!我怕你嫌弃我,所以才……」

「我不嫌弃你,永远也不会嫌弃你。」他郑重地向我发誓。

「可是宁国公和长公主……」

「因为他们横加阻拦,所以我打算长住将军府了。阿瑜,你不准嫌弃我。」

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与我的合二为一,我安心的在他怀里睡过去。

21

几天后,宁国公登门,来者不善。

一看到我,他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然后命令叶文澜跟他回去。

叶文澜不肯,宁国公就把怒火撒在我身上,骂我不知廉耻,勾引他儿子,不配做宁国公府的儿媳妇。

「爹,不许你这样说阿瑜!是我喜欢她,我要娶她,他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孩子是不是你的,等她生下来验过再说,要真是我叶家的血脉,当然要接国宁国公府去好好教养,但万一不是呢?」

「爹!慎言!阿瑜腹中孩子定然是我的!」虽然叶文澜立即出言辩驳,但阻止不了宁国公要抹黑我的心。

本来我看在叶文化澜的份上,一直忍着没插话,想让叶文澜自己去处理。

但宁国公这个臭酸腐,为了离间我和叶文澜,竟然污蔑我的清白!

是可忍,熟不可忍。

「宁国公一向自诩学识渊博,却没想到是个浅薄可笑之人。别说我跟阿澜时是第一次,就算不是,只要我们彼此真心喜欢,又有谁能阻拦得了?我并想嫁进你宁国公府,只要阿澜愿意,将军府就是他的家。至于孩子,呵,你们最好不认!我爹本就想让他姓沈,将来上战场做将军,继承我沈家武将之风!」

「你……你敢……」宁国公气得张口结舌。

「还有,阿澜虽然是你儿子,但他现在还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宁国公一直自诩重礼教,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做个生而不养的无情人吧?」

「好一张伶牙俐齿,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要做不孝子!」

宁国公说不过我,转身对叶文澜打起了感情牌。

「儿啊,我和你娘十八年来,对你悉心教导,精心呵护,你可不能为了一个外人,就不要爹娘啊!还有你的前途,你不是想干一番大事业,造福百姓?明天我就跟皇上说,让你去户部上任,将你那篇利民赋发挥到实处……」

「爹,我想凭自己的实力,科举入仕。」

「你!世子之位你也不想要了?」

「若做世子不能娶阿瑜,我宁愿放弃世子之位。」

「不孝子!我和你娘就你这一个儿子,你竟然为了这么个女人……」

「她是我夫人,我孩儿的娘!爹,我不想你和娘伤心,但我也不能让我的夫人和孩儿难过,求您体谅体谅儿子!」

22

宁国公铁青着脸离开。

虽然斗嘴我赢了,叶文澜也坚定地护着我。

但我知道,宁国公和长公主是他的爹娘,生他养他十八年。

我又怎么真的能让他做个不孝子,受世人唾骂呢?

「对不起,阿澜,让你为难了。」

他冲我笑笑,「这不怪你,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觉得委屈,他信我,护我,爱我,我一点也不委屈。

反倒是他,为了我跟他爹娘闹翻脸,他的一腔理想和换负将无法实现。

「可是,你以后怎么办呢?」

「靠自己,走科举,绝不会让你和孩子受苦的。」

「科举入仕相比门荫,要艰难得多。」

「信不过你夫君?我可是本朝第一才俊!」

「是是是!我夫君最厉害了!」

本想给他一个鼓励的吻,却一发不可收拾。

在我晕乎乎的时候,他问我:「那,孩子可不可以跟我姓?」

嗯?

「傻瓜,不跟你姓难道真跟我姓啊?我那是吓唬你爹的!」

23

也许是我的吓唬起了作用,过了几天,长公主和宁国公亲自着人来下聘。

徐三娘以将军府女主人的身份接待贵客,礼数周全。

宁国公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没有再说什么过分的话。

长公主仪态雍容,拉着我的手,慈爱地询问我身体情况,只是全程都没怎么搭理叶文澜。

长公主请了宫中的御医来帮我安胎,当场给我诊了平安脉。

御医说我身体强健,胎象稳固,且已经过了三个月,就是上窜下跳也不会有问题。

徐三娘突然干呕了一声,御医顺便帮她诊了脉,三娘也怀上了。

长公主眼神暗了暗,夸三娘好福气。

离开的时候,长公主才终于看向叶文澜,叮嘱他好好照顾我,有空了回府看看。

叶文澜张嘴想说什么,长公主已经转身上轿了,想必他心里是有些自责的吧。

晚上,我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在叶文澜怀里不安分地乱动。

「澜哥哥……」

「你想干什么?」

「御医说我身体强健……」

这些天我们虽然相拥而眠,但除了亲吻,他从不乱动。

在我的痴缠下,他终是放弃抵抗。

仿佛烛火在心头摇曳,越燃越烈。

我沙哑着说:「阿澜,明日你回府吧,别因为我,与长公主生了隔阂。」

「怎么?得到了我,又想把我踢开了吗?」

委屈的腔调把我逗笑了。

「不是,他们终归是你父母,况且他们已经退步了,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他紧紧地抱着我。

「阿瑜,等我回来。」

24

半年后,我爹凯旋归来,距离我生产的日子也不远了。

我爹虽然舍不得我,但还是匆忙地替我准备了嫁妆。

出嫁那日,徐三娘大着肚子红着眼,絮絮叨叨地嘱咐我怎么做个贤妻良母。

我爹只说:「要是宁国公府住着不舒服,就回家来住。」

我哥也回来了,他比划着有力的拳头,警告来接亲的叶文澜:「若敢欺负我妹妹……」

我盖着红盖头,心想,只有我欺负他的份。

「大舅哥放心,我会一生一世,护阿瑜周全。」

25

洞房花烛夜。

叶文澜笑意盈盈,眼里情意缱绻,那张脸越发勾魂摄魄。

我正想将他扑倒,肚子却猛得一抽,痛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好痛!」

「要生了?」叶文澜慌张地去要叫人。

我一把抓住他,心里害怕,「不要,还没洞房!你别想跑……」

「我不走,洞房以后补给你,乖。」

长公主带着产婆嬷嬷进来,接过我抓着叶文澜的手。

「我陪着你,让阿澜去外面等,好不好?」

我虽然害怕,但也怕会吓着叶文澜,依依不舍地叮嘱他:「你别走远了,若我有不测,你要好好养大我们的孩儿……」

叶文澜红着眼睛,死活不肯走,长公主只能命人将他拉出去。

疼痛一阵比一阵剧烈,我已经满头大汗,几近虚脱。

从来没想过会这样的剧痛,我竟然也能忍。

折腾了一整夜,终于身下一热,孩子出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但也因为太过疲惫,连看一眼孩子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昏睡了过去。

26

等我醒来,叶文澜正拉着我的手贴在他脸上,眼里布满红血丝,整个人憔悴不堪,仿佛生孩子的是他。

「孩子呢?」

「你醒了!」他笑了,眼里的担忧随着眼泪落下来,「辛苦你了。孩子我娘抱着呢,我去抱来给你看。」

长公主抱着孩子进来,脸上满是慈爱和心疼。

虽然把孩子递给了我,但眼睛粘在孩子身上,一刻都舍不得移开。

我小心翼翼接过孩子,仔细打量那精雕细琢的小脸,完全复制了叶文澜的美貌,可爱极了。

「阿瑜,我们的女儿跟你一样活泼可爱。」

「明明跟你一样漂亮聪明……」

叶文澜将我们母女拥在怀中,心中有了初为人母的欣喜,骄傲和满足。

27

我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只要叶文澜在府中,我的一应需要他都亲力亲为。

长公主为了给我补身子,还去宫中打劫的皇上的私库。

宁国公也全身心扑到孩子身上,对着丁点大的孩子就开始之乎者也。

孩子满月,我爹和三娘来看我。

宁国公难得的放下架子,态度谦和。

看着两家人其乐融融,一起逗着粉雕玉琢的女儿,笑得开怀,我也很开心。

送走我爹后,叶文澜神神秘秘地说有东西要给我,然后匆匆跑回了院子。

我依依不舍地把女儿交给长公主,回院就看到满院红灯笼,投出层层叠叠的瑰丽光影。

屋里红烛高燃,桌上酒盏两只。

桌旁的人刚沐浴过,香气轻盈,他面带红霞,眸光深深。

「阿瑜,欠你的洞房花烛夜……」

自生下女儿,我一颗心都扑在女儿身上。

此刻他端着酒杯,满目柔情,低声吟道:「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我脸红心跳,乱了呼吸,意乱情迷间,心中唯有一愿。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完)

作者:绾绾向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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