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蛇为患
2024-09-25T00:00:00Z | 28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4-09-25T00:00:00Z
养蛇为患
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他的蛇尾缠上了我,摩挲着我的腹部。
「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就放你走。」
新婚之夜。
我豢养的蛇宠出现在婚房内。
他踩着新郎的尸体掀开我的红盖头。
「卿卿不是说要永远陪着我吗,怎么能跟别的男人结婚呢?」
1
朱纱茜帐,红烛轻曳。
我一袭红衣端坐在床边,心里像揣了只兔子。
「小姐,您现在还不能掀盖头,要新郎亲自来揭。」
「多久才要好?」
丫鬟彩云帮我整理着红盖头调笑。
「小姐这是迫不及待了?已经子时了,估计新郎也正着急往小姐这里赶呢。」
「你再乱说,小心明日不给饭吃。」
彩云忙笑着赔不是,一溜烟跑出去。
「我替小姐过去瞧瞧。」
激动混合着羞赧。
十八年了,我终于如愿嫁给叶锦皓。
不过及冠之年,他便已是名声在籍的猎妖师。
是不少闺中女眷恋慕的对象。
我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祖上世代都是猎妖师,也算是门当户对。
自幼便订了娃娃亲。
十八岁生辰这天,我们正式成婚。
半个时辰过去,彩云还没有回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步步沉稳有力,不是彩云。
来人在我面前停下,身上带着酒气。
我不由得攥紧了手指,心跳声格外清晰。
「卿卿。」
对方轻声唤我。
不对。
这不是叶锦皓的声音!
我一把扯下盖头。
映入眼帘的是陆枫沾了鲜血的面孔。
「怎么是你,锦皓呢?」
「卿卿要找的是这个男人吗?」
陆枫从身后拎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腰间还佩戴着我亲手绣的荷包。
「你,你杀了他?」
我嗓音颤抖,下唇咬出血,口中满是咸腥的味道。
「不好了小姐,老爷他们……」
彩云踉跄跑回来,见到陆枫,瞬时腿软跌坐在地上。
「我爹怎么了!?」
我疯一般地冲到大厅,眼前的景象让我全身血液冰冷倒流。
满屋无一活口,颈部被撕咬得血肉模糊。
房梁上、墙上、桌上、地上。
到处都是喷染的鲜血。
我在屏风后面找到奄奄一息的父亲。
父亲口吐鲜血,「跑,卿卿快跑……」
「大喜的日子,我的新娘怎么可以逃跑呢?」
后脊冷意凌然,陆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颈上一痛,我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身上疼得厉害。
房间没有点灯,周遭一片漆黑,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血腥味。
「醒了?」
一道低磁的声音传来。
我蓦然发现桌旁坐着一抹高大的黑影。
对方只穿了中衣,敞怀未系,露出精壮的胸膛和腰腹。
而我,未着一丝一缕。
他起身走向床边,捏住我的下巴细细打量。
「卿卿体弱,本来以为会多睡几天呢。」
「畜生!」
我抬手一记耳光。
他轻笑,用舌头顶着被打的脸颊。
「我是畜生,那跟畜生一夕云雨的卿卿又是什么?」
冰冷的尾尖顺着脊背扫过肩膀,引起我阵阵颤栗,最终停留在小腹的位置。
「卿卿这里,会怀宝宝吗?」
我捂紧胸口的被子,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陆枫,你不得好死。」
他低头吻着我的唇角,「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要有卿卿陪着便好。」
陆枫欺身压下,赤红的眼瞳闪烁着疯狂。
如果当初没有救他该多好。
2
十二岁那年,我跟随父亲到陈各庄猎妖。
父亲是远近闻名的猎妖师。
曾经因猎妖有功,被封为定国侯。
这个村子近来被妖物侵扰。
此妖物没有伤人性命,但咬死的家禽不在少数。
父亲布下法阵,天还没黑透,外面便传来动静。
是个人身蛇尾的少年,单薄的胸膛伤痕累累。
少年口中叼着偷来的鸡,被困在法阵内。
他发疯般的撕咬冲撞,被法阵散发出来的金光刺到遍体鳞伤。
明明已经奄奄一息,仍旧龇牙咧嘴地朝我们发出警告。
蛇性本淫,无法静心潜修。
能化出人形的已是少数。
再者,蛇天性冷血残忍。
为提升修为,常出现蚕食同类的情况。
蛇胆名贵,幻化成人形的蛇人的蛇胆更是珍宝,是提升修为的上上品。
猎妖师趋之若鹜,对仅存的蛇人疯狂捕杀。
因此蛇人在妖中极其罕见。
蛇人数量稀少,但能力却不容小觑。
千百年来,牺牲了无数猎妖师才得以封印的两代妖王,都是蛇人。
少年蜷缩在地上,用蛇尾将自己一圈圈裹住。
口中仍叼着鸡不肯松口。
村民要求将其杀之,永绝后患。
「爹爹,能不能不要杀他。」
「不杀他,难免日后会出祸患。」
「他现在什么法力都没有,我亲自教他,定不会让他胡乱杀生的。」
未经人事的妖就像一张白纸。
善引则善,恶引则恶。
成年的蛇人蛇尾可达三丈长,经历数次蜕变,蛇尾通体呈金色。
这个蛇人蛇尾不足一丈,且为黑色。
看样子应该是个从同伴口中逃生的可怜种。
若不救他,日后必定逃不过被扒皮挖胆的命运。
父亲斟酌了半晌才点头。
不过要打上封印契约。
被打上封印契约的妖,一生只能拥有一个主人。
如若违抗主人,将要承受万虫噬髓之痛。
我将蛇人少年带回陆府。
他没有名字,不会说话,更不懂得与人相处。
只是一个人蜷缩在角落成一团。
无人时,喜欢用蛇尾卷地上的枫叶。
我便给他起名陆枫。
拿食物给他,他也是警惕地躲远。
趁人不注意猛地将食物抢过,蜷缩回角落狼吞虎咽。
我尝试着跟他接触,每次都在尖牙下收回手。
无奈只能用法力束缚才能给他疗伤换药。
「你乖乖听话,只有上药伤才能好。」
药水擦在单薄的胸口上,陆枫轻微抽搐。
我学着娘亲给我擦药时的样子,轻轻对着伤口吹气安慰。
「不痛不痛,马上就好,要乖乖的。」
妖的愈合能力远超常人。
不出半月,原本发炎溃烂的伤基本痊愈。
陆枫也逐渐放下戒备。
等我再次带着绿豆糕过去时,他第一次没有躲在角落。
「想吃吗?」
我拿起一块儿绿豆糕递给他,在他想用尾巴接过时又把手收回来。
「我每次都给带好吃的,你都不感激一下嘛?」
他愣在原地,连蛇尾都忘了收回去。
原本只是想逗逗他,本来他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当我再次把绿豆糕递过去时,蛇尾竟然缓缓缠上我的胳膊。
尾尖在手腕处轻轻摩擦。
好似撒娇一般。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原本黯淡蛇尾变得有光泽。
触感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夏日太阳恨不得将人烤化,我一路小跑过来,衣服都黏在身上。
我将蛇尾贴在脸上蹭,暑气顿时消了大半。
「之前竟没有发现,你还有如此作用。」
就在我想再进一步时,他倏然将蛇尾收回,脸色通红地看着我。
陆枫在角落的破木箱子翻找,用蛇尾卷着递给我。
是一朵用枫叶卷成的花。
花蕊中心放着只蝴蝶。
「嗯?这蝴蝶竟然不会飞走?」
话音刚落,蝴蝶扇动着翅膀掉落在地上想要起飞,被陆枫用蛇尾卷回来。
他尾尖在嘴里含了下,又在花上抹了抹,把蝴蝶摁回去,才把花重新递给我。
「xi……且且……ni。」
「……」
蹩脚的发音让我忍不住笑出声。
这下陆枫连耳朵都是红的,他蹙着眉头,用蛇尾卷着花转身要走。
「别别别,我要我要。」
我追上去把花抢过来。
陆枫看看我手里的花,又看看绿豆糕。
蛇尾小心翼翼地向绿豆糕靠近。
「谢谢,我很喜欢。」
陆枫抱着胳膊,用蛇尾卷着绿豆糕扔进嘴里。
「嗲几该给你过。」(下次还给你做)
3
陆枫被带回来两个月一直相安无事,每日就是吃饱喝足了爬到树上晒太阳。
直到那次叶锦皓出现在陆府。
他长我三岁,刚满十五岁。
却足足比我高出一整个头。
「卿卿,我爹教了我新剑式,我舞给你看。」
剑刃出鞘,剑气环他周身自在游走。
虽是长剑如芒,却是丝毫无损他温润如玉的气质。
枫叶被卷起,随着剑气起舞。
少年青涩未褪,却占据了我整个夏天。
我不由自主看入了神。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嗤笑。
陆枫倚在高处的树杈上,蛇尾绕过树干卷成个圆盘,上面摆放着我新买的桂花糕和酸梅汤。
他抱着胳膊阖着眼皮,嗓音慵懒。
「花拳绣腿,微末之技。」
叶锦皓红了脸,将剑反转置于臂后,蹙着眉眼抬头。
「鄙人不才,还望阁下赐教。」
陆枫「扑通」一声从树上下来,用尾尖掸了掸衣摆。
看清了那截蛇尾,叶锦皓眉心拧得更紧。
陆枫对着他手中的剑抬了抬下巴,后者犹豫片刻,才递过去。
虽然没有双腿,但蛇尾更加灵活。
两人风格截然不同。
陆枫点剑而起,骤如闪电。
剑如毒蛇吐信,嘶嘶破风。
原本慵懒随意的眼神变得沉毅冰冷,飘舞的枫叶被拦腰斩为两半。
相较于叶锦皓的收敛青涩,陆枫更为熟稔劲魄。
一招一式间透露着果决威勇。
一道凌厉的剑气劈来,我和叶锦皓双双后退。
陆枫敛了剑,扔回给他,居高临下地抱着胳膊挑眉。
「学会了吗?」
两人身高原本相差无几,但陆枫的实际身高取决于用哪块儿蛇尾站立。
此时,他用靠后的蛇尾支撑,叶锦皓需抬头才能与之对视。
而我则是惊奇不已。
从未有人教过他剑术。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陆枫极其聪颖。
凡事只需看一遍,便能熟稔上手。
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话也是,我从未刻意教过他。
自从上次嘲笑过他之后,他说话便愈加流畅。
陆枫虽然天资聪颖,却脾性懒惰。
我教他背书,总是他卷着尾巴装睡。
三日一篇文章,等到我再提问时,却仍是一问三不知。
倒是那日父亲来盯我练剑,随口说了句「花拳绣腿,微末之技。」
他便记住了。
果然这条坏蛇,平日只是懒得理我。
吃过晚饭,我被父亲叫来问话。
「今日锦皓来府上,是否跟陆枫有过接触?」
我点头,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神色凝重,「锦皓回去之后便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说是中了蛇毒。」
「严重吗?」
「还好只是微量,休养一段时间便可。」
短暂的沉默过后,父亲开口。
「你去把陆枫……」
「不是陆枫,他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我抢先打断父亲。
「你怎知不会是他?别忘了,他可是妖。」
我一时语塞。
陆枫虽是妖,却一直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我也不觉得他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况且,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陆枫被带到殿前审问,倔强得一言不发。
叶锦皓醒来一口咬定就是陆枫所为。
两人在后山因小事起了争执,陆枫一气之下出手将他所伤。
眼看斩妖鞭向着陆枫抽去,我奋力将其推开。
斩妖鞭非寻常法器可比,若是一般的妖被抽中,大概率会被要了性命。
背上传来火灼般的疼痛,我摔在地上。
为了给叶家一个说法,父亲罚陆枫禁足一个月,且每日跪三个时辰。
我陪他一起跪。
「不是你对不对,为何不做解释?」
陆枫不答反问,「所以你认为那个臭小子在说谎?」
「我……」
我再次语塞。
男人真是让人头疼的物类。
蛇也不例外。
陆枫尾尖在地上画圈圈。
「有床不睡,在这里领罚。大傻子。」
之后他送了我一条项链,坠子是用黑色晶片雕刻的一条小蛇。
他说这是护身符。
看着他屁股上秃了的一块儿,我强忍着没笑出声。
翌日我被父亲叫去。
询问过我背上的伤后,神情愈加凝重。
「卿儿,锦皓为何阶猎妖师?」
「四阶。」
猎妖师分为一到九阶。
五阶以上属于高等猎妖师,属于凤毛麟角的天赋者。
父亲为八阶高等猎妖师,也因此受封。
叶锦皓年仅十五岁,已到达常人之巅峰。
所谓真真的前途无量。
「若锦皓没有说谎,能将一位五阶猎妖师打伤,陆枫的能力又该如何?」
「或许是锦皓哥哥手下留情……」
「即便真是如此,四阶猎妖师的身体也不是一般妖物伤得了的。」
父亲望向天际,眉头紧蹙。
「蛇人,不得不防……」
平日我教授陆枫法力,他时常负伤累累。
而我当时,也才不过三阶而已。
4
悠悠转醒时,侍女递了衣服过来。
记不得这是被陆枫带到这里的第几日了。
「尊上在等您。」
尊上……
他是尊上……
我用力掐着指腹,末了嗤笑出声,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跟陆枫相处六年,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起身时,我双腿一软,有东西掉落在地上。
是那条小蛇项链。
侍女忙搀扶,余光在我露被子外的脊背停留片刻,面色泛红将头埋得更低。
「尊上,陆姑娘到了。」
「尊上,她是谁呀?」
陆枫半倚在虎椅上,阖着眼皮小憩,原本的蛇尾变成了修长的双腿。
身旁攀附着一个人身蛇尾的女人。
女人头伏在陆枫的膝盖上,暗红诡艳的蛇尾缠绕着他的小腿,目光轻蔑地上下打量着我。
陆枫单手扶着额头,一只手把玩儿着女人系在的尾尖铃铛。
闻言懒懒地抬了眼皮起来,朝我招手。
「卿卿,过来。」
「尊上,有奴家陪您还不够吗,怎么还让这个人族来……」
女人嗓音娇软,蛇尾缓缓缠上陆枫的脖子,在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时倏然噤声。
「是,是奴家失言。」
女人起身欲走,被陆枫抬脚踩住蛇尾。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不似方才那般,眸中秋波缱绻。
「卿卿以前可不会这般怕我。」
怕?
我现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近几日休息得可还好?」
我缓步向前,陆枫倏然伸手将我拉至膝前。
他低垂着眉眼,指节轻蹭着我的侧脸,目光斜睨向台下。
「瘦了,下人都是怎么照顾的?」
侍女扑通跪地,「陆小姐这几日一直昏睡着,中间醒来几次,也都拒绝进食。」
陆枫勾过我一缕长发在指尖把玩儿。
「卿卿要闹脾气冲本王来,莫要糟践自己的身体。」
他目光缱绻,好像此时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最好现在杀了我。」
「为何?若是没有卿卿,本王活不到今日。」
原来他还记得。
我抬眼和陆枫对视,「你留我一条命,我有朝一日必定会杀了你。」
他轻笑,低头吻着指尖的长发。
「好。」
我将项链扔还给他。
「这东西还你,我留着晦气。」
陆枫微顿,俯身将项链捡起拿在手中摩挲,眸中晦暗不明。
「卿卿,如果我说叶锦皓没有死呢?」
「你说什么!?」
陆枫眉眼低垂,「或许,你父亲从未对你提及过有关你母亲的事。」
自打我记事起,便没有对母亲的印象。
幼时,我总是被同龄人嘲笑有娘生没娘养。
是叶锦皓一次又一次地赶走他们。
后来长大些,带我的乳娘只说母亲生我时难产去世。
每当询问父亲时,他也总是闭口不谈。
陆枫到达陆府时,我母亲已去世十多年。
他怎的又会知道有关我母亲的事?
「你知道有关我母亲的什么事!?」
陆枫凑上来吻我的唇角,我偏头想要躲开,被钳制住后颈。
下巴被卡住下压,我被迫张开嘴承受着陆枫的深入,用力咬下去。
陆枫吃痛松开我,也不恼,只是用指腹轻蹭着我嘴角属于他的鲜血。
我呼吸急促,口中充斥着血腥味。
陆枫又倏然出手,一旁的女人来不及反应,胸膛已然被刺穿。
他拉着我的手贴近女人胸前,狰狞的伤口居然开始慢慢愈合,直至消失。
「怎么会这样?」
我之前从未有过这般的能力。
陆枫定定地看着我,「你母亲,也是妖。」
「你胡说,我父亲是七阶猎妖师,我母亲怎么可能是妖!?」
「卿卿跟我来便知。」
地室的门缓缓打开,陆枫握着我的手进去。
两侧摆放着数不清的铁笼,铁笼里面关着狂暴状态的各种妖。
它们疯狂撞击着铁笼,朝我们嘶嚎,被施加在外面的封印伤到皮开肉绽。
石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其中任何一件都能让妖生不如死。
蛇人被关进一个金色结界,各个眸底猩红,完全失去理智混乱相斗,撕咬吞食着同类的血肉残骸。
一颗珠子围绕着结界运转,周身被一团乌气所笼罩。
「此为万妖珠。」
万妖珠,我曾经在古典记载中见过。
相传是妖王的腹中金丹,由亡魂戾气凝结而成,是极其浊秽不祥之物。
随着我的靠近,珠子四周的乌气散去,逐渐迸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这是为何?」
「你母亲为妖,你自然与妖有着千丝万缕的羁绊。」
陆枫拉我离开,继续向前。
前面水牢中跪着一人,双手被吊起,垂着脑袋束发散落,赤裸着的上身伤痕累累。
腰间挂着带血的荷包。
「锦皓!」
我挣开腕上的束缚冲过去,被陆珂扣着肩膀钳制在怀里。
下巴被迫抬起,耳边是他低沉带笑的嗓音。
「怎么,这就心疼了?」
「你这个畜生,你把他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呢?」陆枫故作沉思,轻笑道,「无非是废了他的手脚罢了,在卿卿与本王几番云雨的时候。」
陆枫拉我至水牢前,猛然扯拽绳子,叶锦皓抽搐着抬起头,张口满嘴鲜血。
「忘了告诉卿卿,他的舌头也没有了。」
我颤抖着抱住叶锦皓,泪水夺眶而出。
他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天才猎妖师,如今却落得这般结果。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陆枫将我拉回怀里,语气轻柔。
「卿卿有什么错,错的是……」
「杀了我,陆枫,你杀了我,你现在就杀了我!」
我发疯般的对着陆枫抓挠,他也不躲,就静静地看着我。
「父亲死了,陆府的人也都死了,锦皓被我害成这样,我当初为什么要带你回来,为什么……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我失力瘫跌在地上,攥着陆枫的衣角,一遍又一遍地乞求。
陆枫俯身,手掌贴上我的腹部,「看来不该带卿卿来这里。」
叶锦皓怒视着眼前的人,吃力地张口,却吐不出半字,只能发出喑哑的啊啊声。
气火攻心,我一口鲜血吐出。
意识涣散之际,看到陆枫走向万妖珠。
5
侍女说陆枫有事外出,近几日都不在。
夜晚趁人不注意,我独自来到地室。
万妖珠已不见踪影。
此时我无暇顾及那么多,将叶锦皓松绑带回去。
他受伤严重,整个人奄奄一息,用手指在我掌心写下纸笔二字。
我拿了纸笔过来,叶锦皓挣扎着起身接过笔。
「一定不能让那个蛇妖得到万妖珠。」
此时我心无他念,只想着尽快送他离开。
若等陆枫回来,绝不会轻放过他。
况且,那颗珠子如今已不知去向,很有可能被陆枫带走。
「我先带你离开,珠子的事情以后再说。」
叶锦皓却猛然甩开我的手。
「若万妖珠为蛇妖所用,他将会拥有号令万妖的能力,到那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号令万妖……
陆枫说我母亲为妖,所他言为真,也就解释了为何这么些年父亲对母亲避而不谈。
那我岂不是也拥有妖族一半的血脉。
「我如今手脚皆断,就是个无用的废人。」
叶锦皓握着笔的手腕颤抖,「万妖珠可接好我的手脚,卿卿务必将其夺过来。」
之前在陆府时,四阶二成的功力便可让陆枫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我的修为已接近六阶,使出近八成的功力竟不能撼动其半分。
就连封印契约似乎也失了效。
「他杀了你父亲,杀了陆府上下所有人。你若是不杀了他,怎么对得起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我不是没想过报仇雪恨,只是如今陆枫修为高深莫测。
若此时出手,毫无获胜的可能。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哪怕是搭上性命,我也不会放过他。」
只是现在还未到时候。
「我同你一起。」
叶锦皓眸中复杂,半晌在纸上写下这么一句话。
他将一枚血红的戒指放在我掌心,内侧刻有符文。
是咒戒。
之前我也只在典书记载中见过,与万妖珠一样同为邪物。
用被诅咒之人的鲜血供奉九九八十一天,便可将两者捆绑为一体。
戒损则人亡。
此为禁术,被各大名门正派所禁止。
叶锦皓又是从何处得来此物。
「你怎么会有这个?」
叶锦皓微顿,「之前父亲从一位巫师手中所得,还未来得及销毁。」
「哪位巫师?」
「那巫师作恶多端,已被我父亲处决。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叶锦皓神色凝重,「卿卿,事成与否,全在于你。」
等陆枫回来时,水牢空无一人。
「卿卿放走了他?」
「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陆枫抚上我的后颈,欺身道,「反正他现在也是一个废人,放走便放走了,卿卿开心便好。」
之后数日都未见过陆枫。
「这个地方可有什么好玩儿的,我实在闲得无聊。」
我趁机向侍女打探口风。
「各个出口都有结界,没有尊上的应允,是出不去的。」
「各个出口都有?」
「是的。」
我心脏骤然紧缩,那叶锦皓……
9
三日过去,陆枫还没有回来。
我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睡梦间,有人压得我喘不过气。
「卿卿。」
陆枫整个人覆在我身上,下身变成蛇尾缠上我的腰。
我下意识的推拒,掌心一阵温热。
是血。
他平日偏好深色衣服,即便流了血,也看不出来。
「你……你这几日都干什么去了?」
「清理了一些杂碎。」
陆枫脑袋埋在我颈间,往里面拱了拱,说话带着鼻音。
「累了,睡觉。」
刹那间,好像回到了之前在陆府的日子。
他被人欺负了,总要来我这里讨个安慰。
「锦皓呢,你故意放走他,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跟卿卿在一起的人是我,能不能不要提别的男人?」
「他现在怎么样了?」
陆枫嗓音冷了下来,缠在我腰上的蛇尾却加重了力道。
「没死。」
「他……嘶——」
颈上一痛,我忍不住呼出声,本能地蜷缩身体,却被强制打开。
陆枫松了嘴,舔舐着那块皮肤。
「他就值得卿卿如此在意?」
他抬头,定定地看着我。
「对于卿卿来说,我算是什么人?」
「你杀了我父亲,屠了陆府满门。你觉得我应当将你看为何人?」
陆枫沉默地垂着眸子,凑上前吻了吻我的唇角。
「卿卿别这样,给我上药吧。」
从胸前到小腹,一道狰狞的刀伤正在往外渗血。
陆枫赤裸着肩胛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我抚摸着他背上的青紫。
「疼吗?」
他点头,换来我一声轻笑。
「你拧断别人脖子的时候,他们应该比这个更疼吧。」
我替他包扎腹部的伤口,手指日有若无地从伤口上划过,沾染上的鲜血被戒指微不可察的吸收。
陆枫目光定格在戒指上,我不由得屏住呼吸。
咒戒并不常见,我不敢确定陆枫是否认得,特意用幻术变了形态。
之前救叶锦皓出来时被擦破的手腕还未痊愈。
手被陆枫握在掌心摩挲,他低头在我未痊愈的手腕上轻吹着气,吻了吻才松开。
他从背后拥着我,鼻尖蹭着我后颈,蛇尾缠绕着我的腰。
「卿卿累了,休息吧。」
6
之后的几次,我帮陆枫换药,戒指趁机吸收鲜血。
之前他受伤恢复得极快,这次伤口却久久不见愈合。
自从上次之后,我再没有见到过万妖珠。
我尝试着与叶锦皓联系,信鸟总是一去无回。
陆枫白日闭关,夜里过来找我。
「刀不应该放在这里,卿卿莫要伤了自己。」
藏在枕头下的匕首被陆枫徒手化为灰烬。
他抬手,轻柔地将我被汗水打湿的鬓发撩至耳后,身下动作却愈加的凶。
我用力抓着他的脊背,鲜血一次次染红戒指。
翌日醒来,房内只剩我一人。
侍女伺候我梳洗,端了饭食上来。
倏然一阵鸟鸣,我示意周围人退下。
是叶锦皓的消息。
——今夜子时,带人到地室。
晚上陆枫回来,我提出想要去地室。
他沉默地望着我,眸色复杂,半晌笑着点了点头。
整个地宫静得诡异,平日里的侍女也不见了踪影。
地室门缓缓打开,被关押的妖仍旧暴躁嘶吼。
陆枫眸色深沉地看向我,「卿卿,若我没有做过那些事,你会不会……」
「……不像这般恨我?」
我沉默不语。
陆枫抚上我的腹部,「卿卿记着,有负于你的人是我,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伴随着一声巨响,地室倏然开始剧烈摇晃。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卿卿!」
是叶锦皓。
他身后跟着数百名猎妖师。
在见到陆枫的瞬间,每个人脸上写满了义愤填膺。
「陆枫,你忘恩负义,残忍之至。事到如今,还想如何?」
领头的几位猎妖师挥剑冲向陆枫,被悉数躲开。
「此蛇妖并非寻常妖物,列阵!」
一道金光铺开,数百名猎妖师各就其位,将陆枫困在阵法之中。
由于激烈的打斗,地室开始剧烈摇晃,不断有断石砸下来。
被囚禁的妖愈加狂躁,大有冲破结界之势。
叶锦皓取下我手上的戒指扔进阵法。
戒指被金光环绕,周身迸发出的乌气被搅碎。
随着一声巨响,陆枫摔在地上。
「卿卿,你醒了!」
再次睁眼时,叶锦皓守在床边,紧握着我的手。
「你的舌头……」
「得幸遇见一位道长,已经好了。」
他眉头紧蹙,「只不过他治不好我的手脚。卿卿,你有万妖珠的下落吗?」
我无奈摇头。
「这个蛇妖,做了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千刀万剐也抵不过他犯下的罪孽。」
「他现在如何?」
叶锦皓带我来到天牢,被关押在此的妖罪大恶极,随时等待被处置。
陆枫双手被吊起跪在地上,四肢关节处被钉入数尺长的铁钉,嘴巴被防咬装置束缚,裸露的上身布满鞭伤。
叶锦皓接过旁人手中的鞭子,狠抽向地上的人。
「万妖珠在何处?」
陆枫抬头,目光越过身前的人,停留在我身上。
「卿卿怀有身孕,不适合来这种地方,早些回去吧。」
「你说什么!?」
我心脏骤然紧缩,下意识地摸向小腹。
我怎么可能怀有身孕……
「孽畜,你闭嘴!」
叶锦皓手中的鞭子再次挥向陆枫,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
「卿卿,你别听这妖胡说,医师说你只是精血亏虚……」
从天牢出来,我依旧神思恍惚,耳边叶锦皓的话没听清半句。
我怀了陆枫的孩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锦皓神色凝重,「难不成你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
陆枫罪不可赦,但孩子是无辜的。
他握着我的手,「这些都是意外,马上就会过去的。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会有新的生活……」
7
我看着窗外的飘落的枫叶,独自一人发呆。
将陆枫带回来的那年,也是此番景象。
只是用枫叶卷花的少年永也不在了。
房门被推开,叶锦皓提着食盒进来。
「看你近来胃口不太好,我让厨房做了粥,你尝尝。」
是我平日最喜欢的薄荷粥。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十五岁那年上元佳节我剑法未练,偷溜出去闹花灯,叫了叶锦皓一起。
碰巧遇到有人求助,我便自告奋勇接下除妖的任务。
原本只是几个初等妖物,就当我拿出锁妖囊对准它时,原本奄奄一息的妖倏然暴走,功力猛然大增。
好似不知疼痛一般,哪怕已经遍体鳞伤,仍旧扑上来。
流出的血呈现乌黑色,周遭被沾染的草木,刹那间被腐噬殆尽。
局面瞬间反转,我和叶锦皓节节后退。
我被妖物抓伤,妖毒迅速蔓延全身,意识愈加涣散。
昏迷过去的前一刻,有人将我紧搂在怀里,一遍遍唤着我的名字,告诉我不要怕。
也就是那时,我下定决心此生非他不嫁。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陆府,父亲罚我三十戒尺和一个月禁足。
叶锦皓偷偷给我送来了薄荷粥。
之后每次闯祸被罚,桌上都会有一碗热粥。
我舀了勺粥送进嘴里,却不是之前的味道。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我摇头,「只是忘了放糖而已。」
「我让人重新做……」
「不用了。」
叶锦皓长舒了口气,握上我的手,「卿卿,要不我们把这个孩子留下吧。我会对他视如己出。」
「陆枫说只要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他就交代出万妖珠的下落。我答应他……」
我心脏骤然紧缩,抬手一记耳光。
叶锦皓愣在原地。
「你们拿我当什么,拿这个孩子当什么?」
心脏疼到抽搐,不管是我,还是这个孩子。
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达成目的的筹码而已。
「卿卿,我不逼你。但我希望你也能替我考虑考虑,我如今变成一个废人,是拜谁所赐?」
「这个孩子,我不杀他,已经是仁义尽致。若连你都不理解我的苦衷,我当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事已至此,你好好想想吧。」
说罢,叶锦皓便拂袖而去。
天牢的门缓缓打开,陆枫抬头看我。
「卿卿,你来了。」
「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说过,是我一人负你,与这个孩子无关。」
他双腿变换成蛇尾,缠绕上我的小腹,目光缱绻。
「卿卿,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算我求你。」
「他叫陆希,希望的希。」
「最好像你,活泼开朗些……」
「……」
从天牢出来,我神思恍惚,脚步愈发的软。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若真的生下这个孩子,有愧于父亲和整个陆府的在天之灵。
可又不能不顾叶锦皓的手脚。
我深吸一口气,最终下定了心思。
13
直到傍晚叶锦皓才回来,醉得不省人事,被一位打扮妖艳的风尘女子送回来的。
「公子,叶府到了,奴家扶您进去。」
叶锦皓和那风尘女子二人紧贴在一起,女子的胸膛贴着他的胳膊。
我强忍着冲上前的冲动跟在两人后面。
兴许是有什么误会,相识至此,我不相信叶锦皓是这样的人。
我亲眼看着两人相拥进房,纸窗上的身影纠缠在一起。
「公子,您什么时候替奴家赎身啊,奴家现在心里只有公子一人,无心侍奉他人。」
「你放心,等那孩子出生,我得到万妖珠治好了手脚,到时候就娶你进门。」
叶锦皓嗓音带着醉意,曾经熟悉于心的声音如今我只感觉陌生。
「那个女人怎么办?」
「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只不过她现在怀着那个孽畜的孩子。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你为妻,她为妾。」
屋内传出两人的嬉笑声,我愣怔得原地,心脏揪得生疼。
原来我在叶锦皓心中,是这般地位。
罢了,原本是我欠他。
等用万妖珠治好了他的手脚,我们便互不相欠。
我用力掐着指腹,强忍着眼中的酸涩。
转身的瞬间,泪水还是忍不住滑落。
不知道走了多久,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是在天牢门前。
望着黑洞洞的牢房,我转身离开。
半夜房门被推开,叶锦皓带着一身酒气从背后拥上来,被我躲开。
「卿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这个曾经救过我命的人,我下定决心要嫁的人。
叶锦皓伸手,再次被我躲开后,开始变得不耐烦。
「锦浩,你如今可有恋慕的人?」
叶锦皓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每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有时间还不如多打听万妖珠的下落。」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叶锦皓格外激动,一连掀翻两把椅子后摔门离去。
我亲手绣给他的荷包掉落在地上,泛着盈盈金光。
还未等走近,里面似有东西飘出来。
是两颗血色珠子,当年莫名暴走妖物的眼睛。
妖的眼睛能够自动记忆。
当时叶锦皓说这东西太过污秽,直接销毁掉了。
怎的又会出现在这里?
我打开珠子的记忆,重现当年的情况。
由于当时中毒昏了过去,所以并不了解具体情况。
记忆重现中,我和叶锦皓双双重摔在地上。
正当妖物扑上来之际,倏然一道身影挡在前面。
是陆枫。
蛇尾缠绕上妖物的颈部用力绞紧,后者则是发疯般的抓挠。
直到妖物完全没了呼吸,陆枫才松开尾巴。
对方虽然被绞杀,但陆枫也是满身伤痕地摔在地上。
叶锦皓举剑缓缓走向陆枫,眸底似深水寒潭。
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叶锦皓稍作犹豫,举起的剑又放了回去,转而将妖物的眼睛剖出。
我被父亲带回关禁闭,父亲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叶锦皓却也只字未提。
之后陆枫消失了半月,问他也只说是身体不舒服。
两颗血色珠子滚落在地上,我半天缓不过神。
陆枫从未提起过此事。
我抚摸着肚子,起身想要去天牢,推开门却又顿住脚步。
此时看到陆枫,我应该说些什么?
他救过我性命,但他又……
脑中的想法倏然顿住,一个可怕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倏然冒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8
「卿卿,今日感觉身体如何?」
叶锦皓端着食盒,我越过他靠窗边坐下。
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身体愈发易乏。
「前几日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卿卿莫要放在心上。」
叶锦皓一直在道歉,相较于他的不忠诚,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求证。
「我想一个人静静。」
叶锦皓张嘴还想说什么,犹豫了半晌收回了手。
「好,你先休息。」
我凑近门缝,他出屋门后几步回眸,跟侍女耳语后才离开。
侍女推门进来,看到我要出去,急忙围上来。
「我想一个人去天牢看看,你不用跟着。」
「那地方关押着不少妖,小姐一个人去不安全,还是让奴婢跟着吧。」
「你叫殷儿?」
「是。」
「你生得漂亮,这支簪子送你。」
我从梳妆匣中拿出支发簪,是父亲生前送给我最珍贵的一支。
殷儿眼前一亮,「这个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收……」
「我现在已经不是大家小姐了,没什么稀罕物,这个你且收着。」
殷儿收了簪子,自觉跟在我身后。
从天牢回来,便借口不舒服出去。
那簪子有自动追踪的功能,原本是父亲为了我的安全所造。
殷儿径直去了叶锦皓那里。
果然。
他在派人监视我。
果然晚上叶锦皓过来,开口第一句便是问我今日去了哪里。
「天牢戾气重,卿卿还是少去为好。」
「大婚那日,你跟陆枫见过面吗?」
「并未,我一直在大厅陪宾客,后来出去醒酒,再回来时被那畜生偷袭。卿卿为何这么问?」
「我在想,如果那时你在便好了。」
叶锦皓眸子暗了暗,说了句抱歉。
他想要留下来陪我,被拒绝后神情恹恹地离开。
望着叶锦皓离去的背影,我攥紧了手里的两颗血色珠子。
珠子所呈现出的画面中,那晚他跟陆枫事先有见过面。
后不知为何,画面倏然变得模糊不清,珠子直接失了效。
叶锦皓向来与妖不共戴天,那他是否知晓我母亲的事?
头愈加昏沉,模糊间屋外似乎有人。
或是有孕在身,这几日身子越发的疲惫无力。
傍晚殷儿端了安胎药来,说是叶锦皓让人配的。
「先放旁边吧,一会儿再喝。」
等殷儿出去后我把药尽数倒进花盆,原本翠绿的枝叶变得昏黄。
手里的碗摔碎在地上,外面传来殷儿急切的声音。
「没事,手滑。」
天牢那边传来消息,陆枫越狱了。
叶锦皓在我身遭布下天罗地网,说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
「卿卿莫要担心,数位修为高深的长老出动,不会放走那畜生的。」
我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竟隐约有几分担心。
前几日无意听到叶锦皓与医师私下交谈,期间提到了万妖珠。
府上怪事频发,接连有人遇害,皆为叶锦皓遣来近身照顾我的人。
各个口吐乌血,颈间有被妖物撕咬的痕迹。
「卿卿,快跟我走!」
夜晚叶锦皓倏然闯进来,急切地拉我出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
叶锦皓咬牙,「外面涌来大量妖物,这里不安全。」
我被带到暗室,四周石壁上布满符文。
「你且安心在这里待着,我去去就来。」
叶锦皓转身出去,暗室的大门缓缓合上。
墙壁上原本黯淡的符文倏然亮起,我还未来得及反应,被飞来的金光击飞出去。
「妖女,交出万妖珠!」
身后的石壁缓缓向两侧打开,出现一道暗门,数名除妖师将我团团围住。
我下意识地护住小腹后退,「你们想干什么?」
「你父亲身为名声在外的除妖师,竟然与妖物结为夫妻,生下你这么个孽障。今日我等就要替天行道!」
其中一位年长的除妖师挥剑向我刺来,其余人紧跟其后。
随着妊娠反应不断显现,我功力明显倒退,如今竟丝毫使不出来。
我被掀翻在地,腹部传来钻心的疼痛。
「这妖女体内有万妖珠,若不是锦皓这段时间配合下药,我等岂能将其制服?如今必须斩草除根!」
万妖珠竟在我体内!?
方才那位猎妖师再次挥剑向我刺来,分毫之间被格挡开,一人执剑挡在我身前。
是陆枫。
他只手将我拥入怀中,低声说了句抱歉,抬手将挥剑的猎妖师掀翻在地。
「都说妖族忘恩负义,残忍之至。陆家曾与你们有恩,如今看来,尔等不过同为腌臜之辈。」
对方吐出一口鲜血,满脸正气凛然。
「那又如何?陆卿身为妖王后人,于天下为大害。为了天下苍生,私人恩怨何足挂齿?」
陆枫周身戾气四起,「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话语间已然出手,挡在前面的猎妖师被掀翻出去。
数位高阶猎妖师联合竟也不是他的对手。
正当陆枫带我离开时,被倏然飞出的金光拦住了去路,是叶锦皓。
他将咒戒扔向领头的猎妖师,点头间两人心领神会。
众人合力转向咒戒,陆枫跃身而起击退众人。
一名年轻的猎妖师倏然挥剑向我刺来。
陆枫脚步停住,转身挡在我面前。
脸颊被喷洒一片温热,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
「趁现在!」
叶锦皓一声令下,众人齐冲向陆枫。
「不要!」
金光瞬霎迸发,随着一声巨响,四周尘埃落定,空中飘浮着无数残片。
每片上都闪现着熟悉的记忆。
陆枫身殒魂散,深处的记忆呈现在众人面前。
其中一块记忆碎片缓缓升起,叶锦皓瞬间慌了神,冲上前想要阻拦,可为时已晚。
画面中叶锦皓站在一众发疯的妖物面前,面色冷酷。
「找机会将那蛇妖擒住为我们所用,只要万妖能为我所用,仙门百家也只能俯首称臣……」
……
「公子,妖物失控了,即将冲破封印!」
叶锦皓身着红袍,正是大婚那日。
「去引陆枫过来!」
大厅正当众宾客举杯指之时,门倏然被冲破,发疯妖物一拥而进。
陆枫满身鲜血冲向婚房,半路与叶锦皓迎面相撞。
后者出手狠戾,招招致命,却也不敌陆枫。
之后便是我熟悉的画面——
我满心期待地坐在床边,期待着未婚夫的出现。
「锦皓,你!」
「不是的,大家不要被这孽畜给骗了,我只是,只是……」
再多的辩解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
「卿卿,你救救我。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收敛了陆枫的魂魄,看遍了他从未说出口的所有记忆。
凌晨冒雨采摘荷叶在厨房忙碌,见糖罐见了底,上街买糖时顺便买了桂花糕放在我练剑的地方。
舍命相救后,独自在山洞疗伤。
……
他一早便知晓我母亲的事,我体内的妖气多年来被父亲刻意压制,随时可能爆破失控。
万妖珠能够压制我体内的妖气,我却不能长时间承受。
陆枫求我留下这个孩子,因为他的血脉能够压制万妖珠的戾气。
一幕幕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在眼前闪过,心脏被揪得生疼。
两人对峙时,叶锦皓的话历历在耳。
「去说啊,你看会不会有人相信你。你不过是个被捡回来的妖奴,也敢对陆卿动心思!」
他为了达成目的,不惜自断手脚。
那个被我捡回来的蛇人少年,始终没有刻意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抱歉,陆枫,终究是我错了。
「娘亲,你看这只竹蜻蜓好不好看?」
「好看,希儿最乖了。」
那抹小身影笑着跑远,欢快地冲我招手。
他叫陆希,希望的希。
妖骨可聚魂,金丹可凝魄。
我剔除全身妖骨,交付金丹,如今完全是个凡人。
陆希三岁了,陆枫也沉睡了三年。
「夫人。」
「都退下吧。」
侍女尽数出去,我独自陪陆枫。
推门进去时,榻上空无一人。
我心中一紧,转身撞进一人怀中。
缓缓抬头间,对上一双熟悉的眸子,整个人顿在原地。
心脏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涌流而出的暖意通遍四肢百骸。
「陆枫,你回来了。」
「抱歉,卿卿,让你久等了。」
(全文完)
作者署名:睡醒就饿
备案号:YXX1Onnr8pXtOOOkd5gTp5ya
情深两相许
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猫猫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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