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好看的重生小说?
2024-09-29T00:00:00Z | 41分钟阅读 | 更新于 2024-09-29T00:00:00Z
「你替她坐牢,我娶你。」
我重生在太子让我给姐姐替罪的那天。
眼前的太子赵乾,依旧一脸诚恳地说着那句前世最让我心动的话。
他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姐姐,低声劝慰我:「你知道的,以你的声名,和你姐姐的脾气,断无可能入我东宫。因此,眼下替罪,便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我和姐姐是双生子,东洛人认为双生子不详,按照习俗,后出生的那个孩子将会被处死。
但因我娘怀着我们时,曾有高僧断言,她腹中孩子六岁那年有一大劫,熬过之后,便是母仪天下的命格。
于是我侥幸留下一命,作为姐姐的替身,被送往寺庙苦修祈福。
再后来,又作为姐姐的影子和陪衬,以相府二小姐的身份存活于世。为了不让我做抢姐姐风头的事,他们不仅不让我以真面目示人,还传出许多不实的言论。
因此,我这相府二小姐的名声极差。
前世,太子是唯一见过我真实面目,知晓我真实身份,却不曾流露半分厌弃的男子。我倾心于他,所以在他说会娶我的那一刻,我赴汤蹈火,甘之如饴。
可到最后才知,他从未想过保全我。待我不一样,不过是因为我与姐姐拥有同样的美貌,姐姐骄纵,我则顺从于他,他想享齐人之福。
想到这里,我忍住心中的恶寒,顺着他的话问:「什么机会?」
我瞟了一眼我的姐姐,此刻她正一脸冷漠地看着浮在池塘水面的女尸,余怒未消。
死的是太子东宫里的一个侍女,对姐姐不敬,片刻前,被姐姐推下池塘。
我当时就站在她们对面,眼见着那婢女一声尖叫,头磕在了一块突出水面的石头上。甫一落水,鲜血便染红了周边的池水,连挣扎都没有,就一命呜呼了。
随后,我就被太子拉进了假山洞里,开始了他的替身游说。
大抵我的反应过于平淡了,他犹疑了一下,又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你替你姐姐坐了牢,她势必会心存愧疚。等你出狱后,我再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纳你入东宫的事,便水到渠成了。」我姐姐怎么可能心存愧疚?
前世我在狱中,就是被她折磨而死。
原本,她身为相府大小姐,美貌,才名都享誉京都。
可她偏偏嫉恨我比她聪慧,害怕那些出自我之手,替她打造京
都第一才女人设的事,被世人所知。
加之太子又对我青眼有加,为避免我分去太子对她的宠爱,所
以她在我替罪入狱之后,对我百般折磨,将我虐杀。
然而知晓内情的太子,以及我那贪图荣华的爹娘,为了不影响
相府和东宫的联姻,一致对外宣称我是畏罪自杀。
如今重活一世,那些血债,我要一分一毫地讨回来!
我垂眸,隐藏恨意,佯装害羞道:「你虽贵为太子,可也是我
的准姐夫,我进东宫,要过的可不止姐姐那一关。口说无凭,
你总得给我一个凭证,我才好取信于人不是?」
似乎没料到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太子怔了怔,从腰间扯下他的贴身佩饰递给我,不耐烦道:
「快点,人已经朝这边聚集过来了,你再不出去,你姐姐就无
法脱身了。」
我将那枚刻有他名字的玉佩攥在手里,从他手里接过姐姐的披
风系上道:「殿下先带姐姐离开,我这就出去。」
他立即转身出了假山,带着姐姐匆匆忙忙绕道去了池塘另一边。
从始至终,我那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姐,都未曾看过我一眼。
「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杀人了。」
我刚转出假山,姐姐的侍女小菁就一边跑,一边喊开了。
2
像前世一样,他们众口一词,指认我顽劣,偷穿了姐姐的衣服,冒她的身份,和死者起了冲突,将人推入水中,致其死亡。
我站在人群中央,第一次没带面纱,接受众人的批判。
有人在说,这二小姐,虽与太子妃长得极像,心肠却如此歹毒,杀人害命的事都做得出来。
有人附和:你没听说吗?她打小因身体不好,被送去寺庙祈福几年,乡野之地待久了,回到相府后,顽劣的性子就改不了了。小小年纪,就把身边的丫头责打的下不来床……
我瞟了一眼正在皇帝跟前,哭喊着跪拜着的爹娘,他们也是同样的说辞,小女顽劣,管教无方,恳请陛下重重责罚。
我冷心至极,姐姐推杀仆婢一事,他们明明就瞧见了的。太子要我顶罪一事,也与他们通了气的。身为父母至亲,不仅没有丝毫犹疑,还能这般义正言辞将我置于死地。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此刻真伤心欲绝地靠在太子肩头,梨花带雨地埋怨是她做姐姐的失职,才让妹妹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那一刻,我彻底看清,我在他们眼中就是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按照东洛律例,无故责杀仆婢,杖三十,刑监禁一年。
而那天是皇后的诞辰,皇帝盛怒之下,严令刑罚加倍,当众杖责六十,刑部死牢监禁三年。
杖责六十!这于一个女子来说,不仅仅是耻辱的问题,而是攸关生死的事。
可满园子的人,包括我的爹娘,都只是冷漠地看着内侍抬来春凳,押着我准备行刑。
我平静地躺在春凳上,余光看见六皇子赵琅急急忙忙朝这边跑来了。
前世,我就因着他那句「慢着,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免去了这顿杖责,直接下狱。
我虽不知道他奏报的是何事,但他帮了我是真的,与太子就此结下梁子也是真的。听说后来,太子甚至构陷他通敌谋反,在我冤死狱中之前,他就被秘密处决了。
这一世,我不想再拖累他,在他开口之前对皇帝说:「皇上,臣女有错,甘愿受罚。但臣女推杀那个婢女,事出有因,并且
事关社稷,恳请给臣女一炷香的时间,待我禀明原由,再处罚臣女也不迟。」
六皇子先是一愣,随即顺着我的话说:「是啊,父皇,相府二小姐再顽劣,也是一介女流之辈。养在深闺的女子,莫说杀人,就是猫猫狗狗也倍有怜悯之心。依儿臣之见,就听听她想说什么。不然等这几十板下去,怕是连活命都难,若真有冤屈,岂不是覆水难收。」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的爹娘,以及我姐姐和准姐夫太子殿下,不站出来求个情,就说不过去了。
最终,皇帝准了我的请求,遣退众人,将婢女尸体抬到凉亭外。
我跪在台阶下,指着与我并排的尸体道:「她是北胥间者。我与她争吵时,拉扯间,看见了她左肩处有一枚印记,与臣女前些日子听到说书人描绘的一样。」
「不光如此,我还看见她偷偷摸摸的想将一个布包,埋在这个亭子脚下。我打断她后,她急急忙忙奔到湖边,将布包扔进了池塘里,我们拉扯间,才致其失足落水的。」
我话音刚落,站在皇帝身后的侍卫,便在皇帝授意下来查验死者身份。谁知,刚一拉开死者的衣襟,一块玉佩掉了出来。
待侍卫看清上面刻的字,立即吓得变了脸色,慌忙拉开死者衣衫,查验了印记,朝皇帝点点头,又垂着头将玉佩呈给了皇帝。
内侍喜良公公也认出了那是太子的贴身之物,瞧见皇帝神色不对,尝试宽慰皇帝:「此人既是北胥间者,又已混进东宫为太子房中侍婢,太子殿下这贴身之物,她能拿到也不奇怪。奴才这就叫人去打捞布包,布包里的东西,说不定大有文章。」
皇帝将玉佩扣在桌上,沉着脸应了。
几个太监得了令,拿了竹竿去池塘,很快就寻到了我说的那个布包。
一个太监当着皇帝的面打开布包,里边黑乎乎一片,已不剩什么了。但他凑在鼻尖一闻,便有了论断:「皇上,是硝石粉和硫磺的味道,这里边应该装了火药。」
皇帝沉声道:「此事谁都不要外传,尸体尽快处理掉。」
喜良公公看了我一眼:「那这二小姐?」
「让她待着,朕还有话要对她说。」说罢,他扶额闭目,显是累了。
3
宫人和侍卫都退下了,只余我一人跪在那里。
我知道皇帝不是累了,而是心绪不宁,一种来自上位者的疑心。死者刺客身份已坐实,他当然不会相信,太子的玉佩出现在刺客身上是偶然。
毕竟,若今日刺客得手,顺利继位的就是太子了。我低着头,唇角噙着笑。这效果,一石二鸟,远超我预期。
我原本只是想把死者伪装成刺客脱身,顺带让太子尝一尝栽赃
的滋味。不曾想,还有意外收获。
婢女身上的印记,是侍卫在打捞时,扯开了死者衣衫,我看见
的。那种印记,我前世时在刑部死牢里,曾在北胥间者身上见
到过。
北胥向来与东洛敌对,假托说书人之口,既显得我天真无邪,
又有对北胥间者同仇敌忾的一腔少年热忱,更能让人信服。
而布包却是我编造的,因为知道不管我同不同意,太子和姐姐
的人都会栽赃是我将人推下水的。
所以,我从自己中衣上扯下一块绢布,隐藏身份从一个宫人那
里借了个火折子,取出里边的东西将布涂了个遍,系成一个小
包状,掩进了池塘边的草丛里。
中衣的绢布,布料普通且常见,没人会怀疑到我身上。
而火药与火折子里盛放的东西,许多成分都是一样的,任谁查
验,都会与火药联系起来。
皇帝说:「这婢女既是北胥间者,你既误打误撞识破了,这事
就交由你查清楚。」
他对太子起了疑心,但事关重大,显然不想让过多的人知道。
「皇上想知道什么?」
「她从何而来?又如何进到东宫在太子身边当差的?还有这玉……」他话说到这里停住了,起身将玉佩递给了我。「找个机会,看看太子是如何丢了这块玉的?」
我知道,他是想说,查一下这玉到底是那婢女偷拿的,还是太子亲授的。
太子是他的嫡子,虽坐上东宫之位不久,但他身后还有皇后一族。在没有确凿证据前,皇帝不会随意跟他们翻脸。
眼下他无法言明心中所想,避免授人以柄。
之所以挑中我,不过是因为我是一个在世人看来,还只会顽劣的小丫头。又即将成为太子的妻妹,这身份,有太多便利。
若我能查出于他有用的证据固然是好,倘若查不出,或事情败露,他也好置身事外。
我叩首道:「臣女领命。只是……」
「只是什么?」
「臣女身份低微,若查到什么,如何将信传于皇上您?」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不限于可以自由出入太子所在的场所的身份。
皇帝说:「这好办,你姐姐都已与太子定亲,你只比她小一岁,也到了适婚年龄了。朕就赐你一块飞凤玉,这样你就可以随时递牌子入宫了。」
飞凤玉乃是皇家儿媳身份的象征,皇帝是在给我吃定心丸,尽心尽力替他办事,好处在后头。
这太让我意外了,有了这块玉,我行事会方便许多。我一脸欣喜地谢恩:「谢皇上恩典!」
他亦甚是满意,着宫人领我去宫宴。
见我全须全尾被宫人领回到宫宴上时,座中人都惊呆了。
皇帝也是个会来事的,不仅让喜良公公在宴会上将飞凤玉赐给我,还特意说明我诛贼有功,先前的处罚尽数取消,赐飞凤玉以示安慰。
这话说得太巧妙了:诛贼,诛了什么贼,是否就是死者,跟太子有关还是无关,都给人们留下来无边遐想。
一箭双雕,既有敲山震虎之效,又能引蛇出洞。心中有鬼的人,势必会有所行动。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六皇子先是一愣,接着遥遥朝我敬了杯酒,太子和姐姐神色复杂,其他人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很快,传言四起,说皇帝有意将我和姐姐一同赐给太子为妃,姐妹共侍一夫,真乃佳话。
当然,这只是场面话,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戳宋丞相的脊梁骨呢。
这可气坏了姐姐,宫宴一结束,回到相府,我刚下轿,还未站稳,她就甩了我一个巴掌。
「宋江烟你这贱人,可真是好本事。我尚未出嫁,你就已想好法子要爬自己姐夫的床了?」
4
我看了一眼我那欲言又止的爹娘,冷笑一声道:「今日在宫廷内,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的可是姐姐你。不管我使了什么法子,我顺利洗清罪名,就等同于帮了姐姐你。不然,就你们这种任我自生自灭的态度,等我进了那刑部死牢,保不齐就把事实说出来了。」
我爹神色一动,大喝一声:「胡说什么,竟然攀诬自己的姐姐?」
姐姐却不以为意,满脸嘲讽:「少在这威胁我,你的话,又有谁会信?」
我不理她,打蛇打七寸,我爹之所以维护姐姐,是因为她是与东宫联姻的重要棋子。
我踱步到他跟前,直直地看着他道:「今日之事,说与太子的人,他们自然不会信。可奈何他身在高位,兄弟又多,如今又要与相府联姻,眼红的人多了去了。自古皇子夺嫡,惨烈的、无中生有的事说不胜数,姐姐又这般不注意言行,爹爹你说,这事有没有人信?」
不仅有人信,还会上赶着就此事大做文章。姐姐骄纵的性子,势必会替东宫和丞相府招来祸患。
我爹身为当朝丞相,在庙堂上浸淫多年,千辛万苦才与东宫达成联姻,自然能晓我这番话的厉害。
他看了一眼盛怒的姐姐,到底舍不得自己精心培养多年的大女儿。
又深知我眼下得了皇帝青睐,不能像往常那般对待了,只得强忍着怒气打圆场:「江烟你说什么气话,你是清乐的妹妹,亦是丞相府的嫡亲二小姐,咱们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之事,你做得甚好。」
说着,用手拐了拐站在一旁的母亲,她一张脸瞬间堆了笑:「是呀,是呀,你与姐姐一母同胞,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了,就别再使小性子了。」
宋清乐第一次遇见爹娘不帮着她,还破天荒地与我陪好话,气得跺脚,眼见着一巴掌又要朝我呼过来,却被我架住了。
她哭喊着,不依不饶:「爹,娘,你们在说什么呢?宋江烟不要脸,意图抢我夫婿,分我宠爱,你们还要我当她是妹妹?」
我一把甩开她的手,将我的飞凤玉悬在她眼前道:「你看清了,我如今身份与你一般,都是皇家未过门的儿媳。皇上可说了,诸位皇子任我挑选,姐姐若再不收敛,我倒是不介意与你一同入东宫。」
她瞪大了眼,伸手就要来抓我的玉,我侧身避开了,她恶狠狠地喊:「得意什么,我才是皇上亲封的太子妃,正妻。你即使嫁进东宫去,也只能是妾。」
我说:「那没关系,反正你我都是相府的嫡小姐,到时就比谁的肚子争气,率先诞下皇孙,母凭子贵。不过姐姐这般气盛,怕是容易气坏身子。」
皇后都能被废,更何况太子妃。
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宋清乐这下气炸了,不管不顾地扑过来就要与我撕扯:「贱人,这样的话你都说得出来,真不要脸!」
我先前被送去寺庙那几年,也跟着寺里的武僧练了几年拳脚,后来回到相府,也不曾荒废过。像宋清乐这样的女子,再来十个我也不带怕的,轻轻松松就将她掀翻在地。
这让偏心的丞相和夫人对我的忍耐到了极限,丞相大声喝道:「宋江烟,反了你了,竟敢对长姐动手,来人,将二小姐带去祠堂行家法!」
他话音刚落,几个家仆立即将我围住。
就在这时,管家急匆匆自门房那边过来,对着丞相就是一阵耳语,他变了脸色,一边伸手制止了家仆们的动作:「还愣着干什么,把大小姐扶回房去。」
宋清乐极不情愿,打掉了去扶她的丫鬟的手。
丞相急了,推了一把丞相夫人:「祖宗,你今日闹得够大了,赶紧回房去吧,宫里有人来了。」
丞相夫人闻言,立即上前,将宋清乐连哄带骗弄走了。
她们前脚刚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丞相莫急,长珏此番前来,不过是想与故友叙个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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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回头,就看见六皇子赵琅正朝我们走来。
他已换下朝服,一袭天青色袍子,墨发玉冠,五官挺拔俊秀,身量颀长,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看得我一愣,之前我怎么没发现,赵琅竟然这么好看。
丞相立即走下台阶相迎,赵琅却朝我走过来:「阿满,那年长堤一别,一直以来我都在苦苦寻找。今日宫廷一见,才深刻体会「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妙处。」
丞相闻言,满脸惊疑:「殿下与江烟是旧识?」
他笑着答:「不,赵琅与二小姐是今日初见,但赵长珏和福满是江湖故友。」
的确如此,福满是我在寺庙时,我师父给我起的小字。而长珏是六皇子的小字。
幼时在寺庙,生活虽清苦,每日课业也十分繁多。但有师父宠着,师兄们纵着,自是也惯了的。
所以初回丞相府,受不了种种约束,时常府里人不注意,就偷偷束了发翻墙出去玩。逛夜市,看花灯,买茶果,顺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第一次见赵长珏,便是在万兴十二年的上元节。
那年赵长珏因莲妃娘家人带队南安国使臣队入东洛京都朝贺,得了皇帝恩赏,准许他出宫在国宾馆小住,陪伴母族亲人。
上元节看花灯时,他领了几个小太监,沿街游花灯时,被一个小乞丐抓走了腰间的玉佩。
我翻墙出来时,正撞上他们将小乞丐围在巷子尽头,逼问玉佩下落。我以为是恃强凌弱,想也没想,叫了声住手。
就这样,他们以为我是小乞丐的同伙,我以为他们是纨绔小子弟,两两相见,不由分说,扭打在一起。
我虽说会些拳脚,但那些小太监也是陪着赵长珏上过武课的,结果可想而知,谁都赢不了谁,谁都不肯服输。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时,小乞丐趁机跑了,赵长珏气得大喊:「还我玉佩,那是……」
他被我缠住,脱不了身,只得一把拽住我头发,冲小太监们喊:「你们快去追呀,若玉佩丢了,我们谁都讨不到好!」
这下我听明白了,小乞丐偷拿了他的东西,只得一边护住头发,一边问他:「那小乞丐偷了你的玉佩?早说嘛,我以为是你们仗势欺人,寻乐子呢。」
他也听明白了:「你俩不是同伙?」
我点点头,他松开了手,我也松开了他的衣襟,拍了拍手道:「虽然我跟他不是同伙,但是我对他们颇熟,知道他们如何行货销赃。叫他们别追了,玉佩早就不在他身上了。走吧,我帮你把玉佩找回来。」
先前,我因着好打抱不平,认识城中不少乞丐,也听说了他们不少事情。像是玉饰这种大货,基本就是一转身,他们就交给同伙了。
赵长珏叫住了他的人,但是却没有要跟我走的意思,他乌黑发亮的眸子里满是疑虑。
「阻挠我们追问玉佩下落的是你,说要帮我们找玉佩的也是你,我如何信你不是在拖延时间?」
我双手作揖,向他行了个礼:「我本想将功折过的,你不信我也没关系,那我只能敬个礼,向你致个歉。不过,那玉佩既然对你十分重要,我得提醒你一句,就这会儿功夫,你的玉佩早就被摆到能销赃的某家货栈柜台上了。若再晚一点,玉佩可能就被送出京都了。」
赵长珏修眉紧皱,「不可能,城门这会儿已经下钥了,按照我朝律例,观花灯的城外百姓,也只能在城中留宿。」
我说:「你也知道只是百姓不能出入,京都数万人家,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明早的鱼市猪市炭薪市总得正常营收吧。言尽于此,祝君好运。」
就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赵长珏叫住了我。
随后我带着他,走街串巷,经历了大晚上折腾,最终帮他把玉佩找回来了。
因为耽误了我看花灯,他请我在京都最好的观景楼里,包了个上等雅座,吃小食,看满城花灯如星火绵延在整个护城河两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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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们谈了很多,互通了姓名,福满和长珏,但都隐瞒了各自的真实身份。我知道他会骑马射箭,且精于狩猎。他知道我拳脚过硬,能在同龄人中以一敌十。
于是,我们约定互相教对方自己擅长的。我跟他学习骑马射箭,他跟我学习武僧拳脚。
他在国宾馆小住的那段日子,我们每天晚上都会见面。后来他回宫之后,能出来的次数少了,但每次出来,定会与我一见。
直到后来,我为了太子,主动断绝了与他的会面,便再也不曾见过。
想必前世,他也是在宫宴上一眼就认出了我,于是出手帮我,以致引火烧身,惹恼了太子。原本他母妃出自异邦属国,母子
在宫廷势弱,他也无心夺嫡之争,完全有可能苟安一世的。
此刻,瞧见他看我的眼神,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他对我的心意,不言而喻。
我十分不安,眼下局势不明朗,害怕他再次被牵扯进我与太子的恩怨中。
丞相还在追问,何为江湖故友?
他看了我一眼,笑着答:「幼时我随母妃,去相国寺祈福,曾与阿满一遇,并且切磋了一番武艺。故此称她为江湖故友。今日,我想邀她出府一叙,可否?」
丞相老奸巨猾,自是看出赵琅对我有意,他巴不得呢。
我也想趁此机会,与赵琅划清界限,免他受我牵连之苦。
赵琅的意思却与我相悖,不仅带我去了几年前,我假托家中父母给我定了亲事,要与他断绝来往的金池长堤。
还毫不掩饰地吐露他的心声,他说,「那日你说家中父母已将你许亲,我整个人都如坠冰窟。待回过神来,你已走了,往后每次出宫,都在四处打探你的消息。不为别的,只想知道你嫁了什么样的夫君,过得好不好。」
这话着实让我十分愧疚,前世我深陷与太子的纠葛,不曾想还有这样一个男子这般惦念着我。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我问他:「我今日闯了那么大的祸,众人都避之不及,殿下为何还要帮我说话?」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别说是帮你说话,就是要我替你受杖责,下刑部死牢,我也是愿意的。」
这话印证了我的猜想,也许前世他惹恼太子,不仅是因为他在我出事那天帮了我。
依着他的性子,很可能在我下狱之后,还想把我从狱中救出来。因此触及了太子的利益,才会被构陷,遭赐毒身死。
这一世,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连累他了。
只得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视线,侧头看向江面:「正如殿下所说,我不过是你一个江湖朋友,你不必如此。」
他扳过我的身子,正色道:「不,阿满,你不一样。我虽贵为皇子,但因母妃是异邦人,打小在宫里,宫女太监没有人正经拿我当主子,兄弟姐妹们也从未拿我当过亲人。」
「母妃教导我,要懂得讨好他们。那是她在宫里处事的原则,她从不贪求父皇的宠爱,更不允许我抢兄弟们的风头。饶是如此,父皇即使偶尔来母妃宫里住一宿,我也会被他们在背地里欺负好久。正因如此,你对我的倾心相待,才那么难能可贵。」
这事我记得,初见的那一晚,他就曾问过我,他并非纯种汉人,我还要与他交朋友吗?
我就反问他,倘若我身份低微,且身患顽疾,你还会与我交朋友吗?
他说会。
我说那就对了,真正的朋友,跟出身、血统、长相、地位统统没关系,只要两人是真心相待,互相赏识就行了。
我没想到,就那一番话,触动了一颗心。
我狠下心道:「殿下,一样的,在我心里,你和我在京都街头认识的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没有什么不同。不管怎么说,今日之事,多谢你还念着旧日交情,对我施以援手。往后再见,江烟不希望你再提及阿满一事,毕竟我身为相府二小姐,与男子私下相交,会累及声名愈发不堪。」
见我要与他划清界限,他有些措手不及,俊秀的脸上,满是惊愕。
听见我说「殿下,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又立即伸出手来,攥住我的衣袖问:「阿满,你这般急于撇开我,是否真如传言那般,想嫁给太子?」
像是害怕听到肯定答案,不待我说话,又急忙说:「都怪我先前懦弱,碍于我的身份,没能早点向你表明心迹。倒不是我觉得自己身份高贵,而是我无法像其他皇子那般,有人替他在父皇跟前求娶喜欢的人。故而觉得无论你是平民,还是富贵之家的小姐,我都没办法给你好的庇护。」
「可是阿满,你知道吗?得知父皇要赐你飞凤玉,又没有指明要将你许给哪个皇子时,我就觉得,我的机会来了。阿满,给我点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太子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我看着他,千头万绪涌在心头:太子府中出现了北胥间者,前世赵琅就是以里通外敌的罪名被赐死的。是否就是因为他追查到了那个北胥间者,牵扯出了幕后之事,才被构陷身死的?
眼前的赵琅,分明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我仰头看向他:「阿满最终嫁谁,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不过殿下说的倘若属实,也烦请告诉我一声,毕竟事关我姐姐的终身幸福。」
他神色复杂,半晌方说:「阿满,相府与东宫联姻一事,比你想象的复杂,若能置身事外,就不要掺和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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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宫宴上的那招引蛇出洞,让太子坐不住了。
隔天,他就来丞相府了,先是在姐姐那边应付了一番,又到我住的小院里来了。
彼时,我正靠在凉亭的围栏上,想怎么才能从赵乾那里查到我想要的信息。
余光中瞥见太子急匆匆而来,立即端了鱼食,抓了一把投在湖里,依旧装出前世他最喜欢的温柔天真的模样。
「烟儿,昨日之事,让你受委屈了。」他一脸心疼。「好在有惊无险,父皇说你诛贼有功,还赏了你飞凤玉。只是烟儿,这贼,指的是?」
我心里呵呵一下,我还没开始,他倒先来套我的话了。这一举动,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证明北胥间者的身份,他是知情的。
我换上一副小可怜的表情:「我没什么,只是当时听到皇上要加重刑罚,杖责六十,就害怕了。所以就谎称我看见那婢女偷东西了,皇上命人搜过她的身,许是她身上真的有不该有的东西,因此才放了我。太子哥哥,那婢女在你东宫当差,你今日回去后,一定要着人查看一下,丢了什么东西。」
我这番话,将皮球踢给了皇帝,太子忍不住惊出一脑门子汗,喃喃道:「原来如此,那我回宫后一定查验一番。」
「还有这玉佩,每个皇子只此一枚,太子哥哥也一并收回去吧,不然被人察觉,容易引人误会。如今我有了飞凤玉,想入东宫,姐姐也拦不住了。」我仰头,一脸天真地对他说。
玉佩肯定是要还他的,一来可以避免他日后怀疑我就是拿这玉做的文章,二来皇帝那边问起来,我可以胡诌已经试探过太子了。
太子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想必宋清乐已经因为昨日我说要入东宫一事,跟他闹过了。
我就是故意刺激他的,毕竟宋清乐是皇上亲自下旨指给他的正妃,真闹翻了,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太子走后,我便乔装跟了上去。有皇帝的引蛇出洞在前,我又加料在后,他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果真,他出丞相府后,没有回东宫,而是换了一顶寻常布轿,在街市饶了几圈,才径自去城西福禄桥附近的一家南曲会馆了。
他进大堂后,就上了三楼。
我等了一会儿,也跟着上去,却被会馆的人拦住了。说是今儿楼里头牌有贵客包场,不接待外客。
我想了想,去不远处成衣铺挑了一件新衣,又折回那家会馆,以宋清乐的名义,要求见太子。
会馆的人起初还在遮掩,我却一口咬定,太子和我约见之地就在这里。
很快,有太子的人在远处匆匆瞥了我一眼,去回禀了赵乾,随后我就被领进了一间屋子。那人说:「清乐小姐,殿下正在会客,烦请你在这等一会儿。」
我当然不会等,依着宋清乐的脾气,就更不可能等了。
我厉声叫住他:「站住!我在前街沈氏成衣铺瞧衣服,远远地就瞧见太子和你进了这家会馆。先前会馆的人说这里的头牌被人包场了,太子现在会见的客人,不会就是这儿的头牌吧?」
太子身边的人,应当都不是第一次见到宋清乐发脾气,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道:「自然不是,殿下见的是男客。」
我一巴掌给他甩过去,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有谁会在南曲艺馆见男客?带我去见太子,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
走。」
他一脸撞见猪队友的表情,进退两难。
正踌躇间,太子又差了另外的人来,站在门口对我说:「殿下
请您过去。」
我理了理裙摆,趾高气昂地随他一道进了一个雅致的房间。一
个容色上乘的女子,正在外间拨弄着一方古琴,琴声淙淙,如
流水一般温润细腻。
内间靠窗的位置,一张乌木桌案两端,分别跪坐了太子和一个
陌生的男人。
我尚未站定,那人就站起身来,冲我道:「就是你杀了我心瑜
妹妹?」
8
我这才看清,此人身量十分高大健硕,虽穿了汉服,但言行举
止丝毫不像中原人。看这样子,他与宋清乐此前也不认识。
我装作被吓了一跳,往太子那边靠过去,眼带惊惶:「他是
谁?心瑜又是谁?」
太子一把揽过我的腰道:「心瑜便是你昨日推进池塘的婢女,
这位是他的堂兄。」说罢,又转头对那男子说:「她虽骄纵,
但是胆小,王爷可别吓着她。」
语气轻松揶揄。
哈哈,那人仰头大笑,又回到座位中去:「我早就跟皇兄说过,中原女子善妒,太子的正妻乃是宋丞相之女,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尚未过门,岂能容下心瑜这丫头。清乐小姐亦不要怕,小王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在草原,能为心爱之人与人决斗,是值得钦佩的。」
草原,王爷,我心底一惊,看着眼前人的年龄,三十上下,莫非就是北胥几单王爷。他对宋清乐并不排斥,说明太子与北胥人的勾当,丞相也参与其中。
那婢女是北胥送进东宫,与太子联姻的,宋清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凭着直觉,将情敌扼杀在摇篮中了。
很显然,那个婢女的死,太子已归咎为女子之间争风吃醋,加之死的只是堂妹,这位王爷也没放在心上。
我看了一眼太子,他也在看着我,稳了稳心神,小声对他说:「太子与王爷既然有正事要谈,那我还是去刚才的房间等着。」
宋清乐向来只擅长争风吃醋,对其他的皆不感兴趣,依着她的脾气,更屑在这跟一个看不上眼的人虚与委蛇。
看这架势,我在这里也探听不到其他事情了,走为上策。
太子却一把攥住我的手道:「不用,就在这坐着。我今日来,就是为心瑜的事跟王爷赔礼道歉的,事已经谈完了,就剩下喝酒听曲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添上了一副碗筷,和一壶果子酿。他给我斟了一杯道:「来,你我敬王爷一杯。」
我看着那杯酒,有些迟疑。
宋清乐虽不好酒,但与人陪上三两壶果酒不在话下。可我却沾酒即醉。
前世和太子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偷喝了几口厨房做汤菜用的米酿,在花下酣睡,被太子错认为是宋清乐。
我酒后胡言,说漏了自己的身份,自此,也入了太子的眼,每逢来丞相府,都会给我捎上一些小物件。
一来二往,我便倾心于他了。
「怎么?你不是最喜欢梅子酿吗?」太子见我晃神,又开口了。
我转了转眼眸,举起酒杯道:「王爷,中原有句话叫一笑泯恩仇。喝下这杯酒,前尘往事,恩怨皆消。」
一杯酒下肚,我脸上犹如火焰在腾烧,我低着头,假装没看清,打翻了酒壶,红色的液体,顷刻间撒满了我的裙裾。
太子见状吩咐外间弹琴的女子:「带她去清理一下。」
我一边起身,一边说:「不用了,我再去沈氏铺子那边挑一套新的就成,再说,玉倩还在那儿等我呢。」谢玉倩是礼部左侍郎的女儿,与宋清乐是闺中密友。
太子深深看了我一眼说:「还是让听琴带你去清理一下,待会
儿我送你回府。」
我已头晕目眩,腹中也是翻江倒海,于是只得跟那歌姬走了。
去她房里后,她亦取了一套新的衣裙给我,我没换,只是吩咐
她道:「你先回去,我要休息一会儿。」
歌姬领命走了,我等脚步声远了之后,起身想偷溜出去,谁知
刚走了几步,就看见太子正与几单王爷告别。
看样子是真的要送我回相府,那岂不是要被宋清乐抓个现行,
我慌乱间转过一个拐角,却被人拉进了另一间房。
我一回头,就看见了赵琅风光霁月的笑脸,他朝我嘘了一声,
替我系上了一件玄色披风。
「你怎么在这?」我小声问他。
他摆摆手没说话,示意我听外边的动静。
太子在问听琴:「人呢?」
听琴答:「方才还在这儿的。」
太子有些恼:「还不赶紧去找!」
脚步声渐渐朝我们这边靠过来了,我脚有些软,往赵琅那边靠了靠。
他温言安慰我:「别怕,有我在。」
我没怕,我只是有些醉了。我仰头,想说话,发现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了。
这时,门开了,他将我一把搂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额头,开口说话时,呼吸也洒在我的脸上。「二哥,好巧,你也来这听曲儿?」
太子顿了一下,哈哈一笑:「是啊,真巧,六弟也喜欢听这的曲子,看来二哥来得不是时候,不知令六弟倾心的是哪位姑娘?」
说着,他进了屋。
赵琅笑着,将我捂得更严实了:「她不是楼里的姑娘,但确确实实是令弟弟心仪许久的姑娘。方才贪杯,这会儿有些醉了。
原本我与她尚未定下婚约,又在这种场合相见,于她名声有损。二哥,改日,改日定带她登门拜访。」
太子依旧不肯罢休:「今日让二哥见见,若才貌家世真与六弟你相配,那二哥做主,替你向父皇请旨赐婚。」
「当真?」
太子刚想答话,门外响起宋清乐的声音:「听琴,殿下呢?」
待瞧见太子,又说:「方才去了趟沈氏成衣铺,玉倩来时坐的我的马车,殿下既要送我回去,我便吩咐车夫先将她送回侍郎府了。呀,六殿下也在这里。」
这话让我忍不住一抖,宋清乐的话,不仅无缝衔接了我顶替她一事,而且她在帮我说话。
赵琅轻拍我的背,谈笑风生地向她问好。
太子说:「既是如此,那就走吧。六弟,改日再聊。」
他们走后,我从赵琅怀里挣脱出来,问他:「宋清乐是你找来的?你和她说了什么,她竟会帮我解围?」
9
赵琅走到桌旁,斟了一杯茶递给我,「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她我倾心与你,与她达成协议,娶你过门,断了你进东宫的念想。」
这倒是合乎宋清乐的性子。
我接过茶,直视着他问:「听琴也是你的人?」
不然房中发生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不会这么快就传出来了。太子与北胥人见面这种事,他都不避讳听琴,足见这步棋埋的时间之久。
赵琅点头,他看着我说:「太子的事,我先前只是暗查,今日是头一遭与他面对面。因为知道,倘若我不出面,他今日不会
让你出这个门。阿满,你相信我,为达目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言下之意,太子很可能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可他这举动,无异于暴露了自己,太子绝不会相信他只是在这和姑娘私会。
我看着眼前的赵琅,有些不知所措,我查太子,是为了报仇。想让他避开太子,是因为知晓前世他没斗过太子,最终惨死。
如今,他不仅牵连其中,还涉足颇深,并且还公然和太子撕破脸了。
我想了想,踱步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想要什么?」
他犹疑了一下,「比你想象的早,我跟你说过,我因出身打小备受欺凌。母妃要我低头,苟且偷安,但我明白,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伏在他们脚边做一只狗都不配。所以,阿满,我做梦都想放手一搏。」
他想夺嫡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可联想前世他被赐毒身死,我忍不住提醒他:「太难了,殿下。」
他的母妃,是南安战败,送往东洛求和的质子。质子诞下的皇子,想在东洛继承大统,太难了。
即使皇帝眼下对太子心有疑虑,可他还有那么多儿子可选,这皇位怎么轮,也轮不到赵琅头上。
他眼眶微红:「我知道,阿满。可即使再难,我也想一试。所以,你等一等,倘若我功成,我娶你为后。倘若我败了,我的头颅将会送给你,不管你将来嫁给谁,它都将成为你加冕桂冠的筹码。」
我明白,他言语间丝毫不肯透露他查到了什么,是想将我置于他的庇护之下。
一片苦心孤诣,又何忍辜负,我垂眸低首,哽咽道:「好,我等着。」
短暂沉默过后,他笑了,声音极好听,犹如金玉碰撞:「走吧,我送你回府,好好睡一觉,今日你谁也没见,什么也没听到。记住,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回到丞相府,天色已向晚,一进我的小院,就瞧见宋清乐倚坐在我院子里的花架下。
「哟,回来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原先怎么没发现,妹妹这般长袖善舞,还练就了一身四处爬床的本事。」她虽笑着,眼神却极其阴冷。
我不想过多与她纠缠,直言道:「今日之事,原是太子将我错认成姐姐,拉我替你去跟别人赔不是。我呢,也是识时务的,知道争不过你,若六殿下真能娶我为正妻,也未尝不可。毕竟,当个闲散王妃,总比在东宫仰姐姐的鼻息强。」
我知道她不会去与太子对质,是否错认一事。按照她的脾气,觉得我能攀上赵琅,是极大的福气了,知足也是应当的。
果真,她站起来,横眼警告我:「咱们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别叫我再看见你勾引太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挥了挥衣袖:「慢走,不送。」
待她走后,我泡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赵琅的话,无数次回响在我耳畔。
作为两世唯一的挚友,令我纠结的不是该不该帮他,而是我所知有限,不知该如何帮他。今日之事,打草惊蛇,太子日后势必会处处提防他。
所以,我不能跟太子划清界限,我得查明他与北胥人到底在谋划什么?
如果我能成功让皇帝将矛头对准太子,那么赵琅的胜算就多了几分。
主意定下之后,我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睡过头了,尚未清醒,就听见丫鬟在说,太子来访,请二小姐也去花厅一叙。
前世,太子来相府,为了避男女之防,也有这种拉我作陪的情况。所以,我没多想,故意慢腾腾收拾,耽搁了些时辰,才去花厅。
还未进去,就听见宋清乐在说:「日已中天,殿下在这里用过午膳再走吧。」太子答:「不了,等江烟来,我把东西给她了,我就走。」
宋清乐语气讪讪:「什么东西这么神秘,由我这个姐姐转交,
殿下都不放心。」
「既是给她的生辰礼物,自然是当面给她比较郑重。」
屋内陷入沉默。
我脚下一顿,无比震惊,太子这样大张旗鼓地送礼给我,等于
公然打宋清乐的脸。他到底想干什么?
嗅到火药味,我正准备开溜,宋清乐的贴身丫鬟锦书瞧见我
了,故意大声说:「二小姐来了。」
宋清乐的声音紧跟其后:「二妹终于肯露面了,不然就枉费殿
下一片心意了。这么早就备下的生辰礼,可得当面拆开,让姐
姐也瞧上一瞧才是。」
的确,我的生辰还有几日才到,为了避嫌,丞相和夫人特意将
我的生辰往后挪了一些时日。
这下,没法躲了,我稳了稳心神,走了进去。
为避免落下私相授受的口实,我真的当着她的面打开了礼盒,
是一份点心。
宋清乐一脸鄙夷,我尚未开口,就听见太子在一旁说:「这是
桥市许记的合江小米糕,适合酒醉后食用,养胃。」
他这话一出,宋清乐脸又绿了。
而我端盒子的手,也忍不住抖了一下,太子这是来清算昨日我冒名顶替宋清乐的账来了。
10
我看了一眼盛怒的宋清乐,也看了太子一眼,想不明白前日还在为宋清乐闹事而烦忧的他,为何会做出这种故意挑事的举动。
宋清乐没等到场面话,只得假托身体不适,拂袖而去了。
我亦起身准备离开,太子却叫住了我:「烟儿,你不代替姐姐送我一程?」
他故意把代替二字咬得极重,眼神挑衅,这是在等我就昨日之事给他一个解释。
我也索性一屁股坐回椅子中去,坦然地看着他问:「太子哥哥是如何发现我的?」
他伸出手,在空中虚划一下,然后嗅了一下:「第一,你姐姐最喜欢金缕香了,无论是新做的,还是新买的衣服,不熏香,是不可能穿上身的。第二,在你姐姐眼中,谢玉倩就是一个草包,场面上来往无非是做戏,私下里绝无可能相约。而昨日,两样大忌她都犯了,我倒是很好奇,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放下盒子,从腰间取下飞凤玉道:「太子哥哥可别小瞧了姐姐对你的爱意,女人呀,为了打击情敌,为了抓奸,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话合情合理,他探不出什么,只是换了话题:「那你不妨跟我说说,向来乖顺的你,昨日为何要冒险伪装成清乐?」
他眸中隐藏着一丝狠厉,声音低沉,像极了他训斥阿金的情形。
阿金是他养的一只哈巴狗。
我佯装不知所措地揪着玉佩的绳子道:「不装成姐姐,你的人怎么会放我进来?我喜欢的人,出入风月之地,我想一探究竟,又何错之有?往常不敢,是因为我在暗处,如今有了倚仗,自是要争一争的。」
他研判地看着我,仿佛我戴了面具一般,要将我看得透彻。
良久,才哈哈一笑:「有你这般绝色佳人,为我争风,我自是高兴的。」
突然,他话锋一转:「只是,烟儿,我要的是坦诚相待。所以,往后别再我跟前装出一副柔顺天真的模样,比起那样的你,我更喜欢浑身上下都透着精明气的你。」
这话我没法接。
他也不介意,继续说着:「你比你姐姐聪明许多,宫宴和昨日的事,你临危不惧,急中生智,这般应变能力,非寻常女子可比。你可知,昨日我明明识破了你的身份,为何还让你进屋见你本不该见的人?」
我摇摇头,隐隐有些不安。
「因为啊,我就是想拉你下水。宋江烟,你听好了,我想娶你为太子妃,这次是认真的。」太子似笑非笑,不紧不慢地说:「你比你姐姐,更适合做东宫的女主人。她太过骄纵,善妒,而我与丞相府联姻,只是第一步,往后,会有更多朝臣的女儿,入东宫为妃,她容不下她们。」
我心下一惊:「那我姐姐怎么办?」
他俯下身来,深深地看着我道:「很简单呀,你与她有同样的容貌。她不是先前冒了你的聪明才智,才成了京都众口相传的第一闺秀吗?如今,你要么冒回去?要么让她心甘情愿入东宫为侧妃?」
这下,我总算明白他为何要大张旗鼓地对我示好,敢情是想挑拨我与宋清乐的关系,让我为他所用。
我摆摆手道:「不可能,且不说她是我长姐,就我那丞相爹爹对她的多年宠爱,也绝不会容忍我做出这样的事来。」
太子笑了:「她身后有丞相,你身后可有我。」
他挑事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我直截了当:「太子想做什么?」
他也收敛了笑意,「烟儿不妨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见我不打算开口,他也不做纠缠,一边起身,一边说:「你不想说没关系,反正我是什么意思,你过几日就知道了。但是有
一点你要记住,宋江烟,我赵乾想要的人,谁都抢不走。」
这话不假,他的确是个能说到做到的主儿。
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有从东宫送来的礼物,明面上是我和宋清
乐都有,实际上,给我的礼物,比给宋清乐的更花心思一些。
这让宋清乐火冒三丈,丞相和丞相夫人,也接来警告我,胆敢
搅合了姐姐的婚事,定叫我没好果子吃。
我知道,相府里肯定有太子的人,大抵是觉得铺垫够了,太子
又下了最后一剂猛药,要在东宫给我办生辰宴。
11
帖子送到相府时,宋清乐直接开砸,上手的不管是茶碗还是花
瓶,都往我身上招呼。一通发泄过后,丞相和夫人又轮番训斥
我不知廉耻,竟想破坏自己亲姐姐的婚事。
当日下着大雨,我就跪在雨中,直到他们骂累了,便叫人将我
拖下去关在房里,扬言我胆敢踏出房门半步,就会和我断绝关
系。
我身着湿衣坐在地上,心想丞相一家可真经不起试探,太子还
没怎么着,就全员龇牙咧嘴,要食我肉寝我皮了。
当晚,宋清乐用迷药迷晕了我,将我绑到相府的柴房,狠狠地
用沾了盐水的鞭子,一鞭一鞭地抽在我身上。
她像疯了一般,厉声骂着我,数落着我的聪慧,让她人前风光,人后担惊受怕。就盼着能嫁给太子,当上太子妃,我却不知死活地要往上凑。
这场景,像极了前世在死牢里,她给我上私刑的夜晚。不同的是,我的心里再也没了委屈和害怕。
我咬着牙,眼神带着快意,对她说:「宋清乐,能亲耳听见你这些年活得不够舒坦,我真的很开心。你说对了,我就是厉鬼,来找你复仇的。失去太子宠爱,只是第一步,往后,你还会失去更多!」
她红了眼,一鞭子劈头盖脸朝我抽来,我偏了偏头,鞭子落在下巴至脖颈处,火辣辣的疼痛似潮水漫过。
宋清乐在叫嚣:「给我划花她的脸,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我要她这辈子都生不如死!」
很快,我被蒙了眼,捆了手脚,关在马车的后箱里。
只可惜,宋清乐没能如愿,因为马车出府没多久,就被太子的人拦下了。
他亲自将浑身是血的我从马车里抱出来,有些心疼地抚过我下巴那处伤痕:「这打得也太狠了些,差点破相了。」
我冷笑着回应:「这不就是太子想要的效果吗?我身上的伤口越多,伤得越重,我说的话,在皇上那里就更有分量。」
说话间,他不小心碰着我腰上的伤口,疼得我倒吸凉气,问他:「什么时候能进宫?宋清乐在鞭子上沾了盐水,再晚一些,伤口化脓后会留下疤痕。太子应该不想你的太子妃满身是疤痕吧。」
他仰头哈哈笑着,甚是得意:「放心,我已安排好了最好的太医,只待你指证宋丞相通敌叛国,意图谋反,便会给你最悉心的医治。见到父皇,知道该怎么说吗?」
我点点头:「在宫宴上死去的北胥间者,是丞相送进东宫的。他不仅想掌控太子,更是在府里偷藏了北胥死士,意图行刺谋反。我在府里发现他和北胥亲王几单的来往的书信,被丞相抓住,严刑拷打。拼死逃出,遇上太子施救,才得以撑着一口气面圣。」
这是我与太子达成的协议,他得知皇帝疑心他与北胥间者有关系,决定弃车保帅。断了丞相府这只臂膀,移花接木,迷惑皇帝,以图下一步计划顺利实施。
而我,想借此机会,站在太子集团最中心的位置,谋定而动,一举在皇帝跟前拆穿他的阴谋。
为此,他以我为引,做了全盘谋划,着人在丞相书房密格里放了他与几单来往的书信。并且,让几十个死士假扮成北胥间者,偷偷潜藏在丞相府内。
皇帝听了我的陈词,气愤异常,立即着禁军统领带人,协同太子去丞相府搜查。人证物证齐全,加之丞相的确与北胥人有来往,见攀咬太子也无用,只得束手就擒。
宋丞相谋逆一案,第二日便传遍京都,皇帝下令三司会审,在铁证面前,也基本上是走个过场。
宋清乐也跟着被下了刑部死牢,而我,成了大义灭亲的巾帼英雄。
太子趁机向皇帝请旨,要娶我为太子妃。皇帝同意了,准许我在东宫养伤。
因着我的功勋,以及即将举行的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典,皇帝特赦丞相谋逆一案的案犯罪减一等,男子死刑改流徙苦寒之地三千里,女子没入官籍,终身为奴为婢。
我在太子的陪伴下,亲自去了牢里,将这结果告知宋清乐。
她像疯狗一样朝我大骂:「宋江烟,你不得好死,你以为攀上赵乾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你等着,等他利用完你,照样会弃你如敝屣。」
我看了太子一眼,笑着问她:「姐姐不妨好心告诉一下,太子是怎么利用你的?」
她正想开口,太子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厉声道:「我能保你活命,已是仁至义尽,别不识好歹!」
宋清乐恨极,张口狠狠咬在他的虎口处,太子一下一下地击打着她的背部,她都不肯松开,直到挨了一记窝心脚,仰面跌倒在地。
她呵呵笑着,鲜血从唇角溢出:「赵乾,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听你的话,假扮成宋江烟,去皇帝跟前替你打探那所谓的贼人的身份。若非如此,皇上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信了这个贱人的话!」
原来如此,太子弃车保帅这步棋,最初的引子,竟是宋清乐。她假扮成我去皇帝跟前试探时,就在皇帝心中埋下了疑虑的种子。
而太子,是在宋清乐告知他皇帝让我在查北胥间者一事之后,才起意将我拉入这局中的。
不得不说,他这步棋,走得绝妙。
不仅成功洗脱通敌谋刺嫌疑,又彻底斩断我的羽翼,让我往后不得不依附他而生存。
毕竟,说我大义灭亲只是粉饰太平的词,实则,在众人心中,我就是一个为了荣华,连至亲之人都不放过的屠狗辈。
这样的人,别说是太子妃,就是当了他的皇后,也只是任他拿捏的泥人一个。
宋清乐还在骂着:「赵乾,你这忘恩负义的鼠辈,你忘了当初,你如何求着我,让我替你拉拢爹爹,扶你坐上东宫之位。我告诉你,你为了当上太子做下的那些勾当,往后我会一桩桩地宣诸于……」
她的话停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赵乾手中,自她胸口穿透而出的刀,拼尽全力想抓住赵乾衣袖的手,最终也没攀上。
一旁的狱卒在问:「太子殿下,这……如何处置?」
「畏罪自杀。」赵乾冷冷地抽出刀,扔在地上,转身走了。
踏出死牢的那一刻,我看了一眼悬在西天的半轮残月,像极了前世我死的那晚,最后透过窗棂看到的月亮。
12
钦天监定下我和太子大婚的日子那天,赵琅闯了东宫。
当时内务府司衣局的宫人,正在给我和太子量缝制喜服的尺寸。
太子听见门外嘈杂,撇开宫人就将赵琅挡在了门外,他笑意盈盈:「六弟这是来给为兄道喜的吗?」
赵琅隔着人群望向我,一步步走向他:「二哥,那日在南曲艺馆,我告诉你我有一个心仪已久的姑娘。你曾说过,若她家世才貌与我相配,你会做主替我去跟父皇请旨赐婚。此话,可还当真?」
太子脸上的笑意已讪讪,大抵是笃定他这懦弱的弟弟,没胆量在人前公然拂他的面子,便朗声答:「那是自然。」
谁知,他话音刚落,赵琅的手已指向了我:「她!臣弟喜欢的人,就是她!」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他们的目光在我和太子,以及赵琅身上来回梭巡。
太子恼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责问:「六弟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她可是我即将过门的太子妃,你的二嫂,父皇亲自下的旨意。宣旨的宫人尚在,需不需要再重读一遍给你听?」
赵琅红了眼,扑通一声跪在太子跟前,拱手叩头道:「臣弟只知,宋江烟已与我私定终身,我们两情相悦。今日来此,是求二哥成全我们。」
这话,无疑是让太子陷入夺人所爱的境地。再往下说,还能引出更多猜疑。
太子气极,揪了赵琅的衣领,要带他去皇帝跟前说理。
我站了出去,柔声对太子说:「此事既然因我而起,请太子给我点时间,让我跟六殿下谈谈。」
太子点了点头,愤愤然离去。一众宫人仆婢,也都散去了。
偌大的东宫大殿前,我站在廊檐下,他跪在殿前的台阶下,这么近,那么远。
我终究还是亲手扼杀了他所有的期待。
眼前的人,容颜如玉依旧,但眸中星辰,已然黯淡无光。他强忍痛楚,哽咽着:「阿满,你说过,你会给我时间,证明……」
我抢断他的话:「证明什么,证明太子不可嫁?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你可嫁吗?且不论你能不能在朝堂上胜过太子,只说我韶华易逝,我就等不起。更何况,我身处险地的时候,是他救了我。」
一滴珠泪自他眸中滚落,瞬间浸入石阶,他说:「阿满,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竟会在相府遇险……」
「够了,别说这些没用的。」我转过头,不再看他,只是冷声道:「如今我大婚在即,不求殿下你的祝福,但求别再相扰,让我落人口实。」
他颤抖着声音说:「好,阿满,今日一别后,长珏会将你从心中摘去。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她曾希望它能戴在她的儿媳头上,我将它赠与你,作为贺你大婚的礼物。此生,我亦不会另娶他人。」
遗物?我心底一惊,他母妃过世了吗?
「阿满,父皇已经答应我将母妃的骨殖送回南安下葬。你放心,我不难过,母妃她沉疴已久,如今又能得偿所愿回归故里,身为人子,我很欣慰。只是你的大婚,我没法观礼了。也许,我会就此结庐守在她的坟前,余生,你要多保重。」
我忍着没接话,良久,一声绵长的叹息之后,他的转身离去。
我待他脚步声远去后,方才回首,地上是一只粉彩珐琅金钗,一个构造精巧的神女,被一对彩色的翅膀拥着。听说那是南安国的守护女子的神像。我将那支钗攥在手里,遥遥望着他一步一顿的背影,压抑得无
法呼吸。
13
赵琅扶他母妃灵柩南下后不久,南安国又送来了两位年轻貌美
的小公主,论辈分,她们甚至该叫赵琅一声叔父。
这两位小公主,与她们的姑祖母境遇颇为不同,一进宫就受封
嫔位,皇帝更是日日流连于她们所在的双燕宫。
这个英明一世的帝王,在知天命的年纪,让自己深陷美人乡
中。
从一开始的不上早朝,到后来的不顾南方洪灾,挪用国库银
两,大肆修建行宫,与宠妃日夜饮酒作乐,败尽了人心。
太子就是在这段时间,大肆在朝堂扩张势力。
万兴二十二年,五月初三,皇帝在旧都康平的行宫落成。
皇帝十分高兴,下令百官前往朝贺,大庆十日。
旧都康平离京都只有两百里地,行宫是皇帝修建给自己养老用
的,他准备禅位给太子,自己做太上皇。
但行宫的修建,规模行制都依照京都的大兴宫修建的,前宫后
廷,百官府衙,一应俱全。
皇帝原本计划,庆典过后,就让百官入住行宫府衙,管理家国之事。至于何时回京都,容后再议。
这足以证明,皇帝并非真正想放权给太子。
太子不想自己辛苦经营多年,最终只落得一个受皇帝钳制的小朝廷。于是,他趁皇帝出猎之际,联合北胥支援的两千死士,发动了宫变。
当太子的人,团团将皇帝围住时,他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仰天长笑:「父皇,你知道儿子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皇帝沉着脸说:「你想要皇位,我可以给你。但你弑君篡位,此乃大逆不道,不怕遭天谴吗?」
太子哈哈笑着:「我要的是整个天下,我苦心经营那么多年,不是为了做一个受太上皇辖制的傀儡。父皇,退位就该有退位的样子,建什么行宫?你以为我会放心把你留在这里,容你卧榻之侧酣睡?」
不得不说,太子这个时机把握得很好,皇帝亲兵,皇城禁军,京都守卫大半尚留在京都戍守。
加之他在执掌朝政期间,又取得了东西御林卫营的领兵权,加上北胥的死士,足以在康平取得政变的胜利。
皇帝也笑了:「儿哪,你可知这世上有种刑罚叫捧杀?」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御用狩猎的皇家园林里,每一棵树上,每一丛深草里,一个个玄衣藤甲的军士现身。人越来越多,直至
将太子的人反包围在内。
领头是赵琅,他骑在马上,冲太子打招呼:「二哥,别来无
恙。」
太子满脸惊疑:「你……你怎么在这里?这些人从哪来的?」
赵琅答:「他们都是我从南安带回来的,世代护卫南安皇族的
月卫。几个月前,我扶母妃灵柩南下,带着父皇的手谕,与我
的舅舅,也就是南安王达成协定后,这些人就秘密潜入康平
了。」
至此,太子总算明白了何谓捧杀了。
这一局棋,从丞相府倾颓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从皇帝将我赐婚给太子,赵琅与我当众决裂南下,到皇帝纳宠
妃,沉迷美色,修建行宫,放任太子扩张势力。
每一步,都是做给太子看的,他以为是他的移花接木之计起了
效果,实则,是在诱使他暴露野心和势力。
眼下,他在康平谋反弑君被擒,京都,拥护他的外戚和朝臣势
力都会被清算。
太子终究还是有一身傲骨,在兵败之际,自刎而死。
当晚,赵琅从皇帝的寝宫出来,我在月色下等他。我问:「皇
上说什么了?」
他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他说,他不会同意我娶你为妻,他甚至让我……」
「就说了这个?」我有些惊讶,他救驾有功,没有封赏说不过去。
赵琅看着我,「阿满,知道我南下这段时日,最担心的是什么吗?是你真的嫁了太子为妻。因为知道,只要你嫁了他,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你都断无再嫁我的可能。」
「可就在方才,他说出要我处死你,让你以未过门妻子的名义,给二哥殉葬时,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此生,无论你是何种身份,是韶华还是老妪,我都要娶你为妻。」
他揪着我的衣袖,眼中泛着泪光:「阿满,其实我知道,父皇根本没有要立我为太子的意思,他打心眼里瞧不上我。但是他不知道,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唯独无法忍受他要你死。所以……」
他抹了一把眼泪,直起身来道:「所以我决定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护你一辈子。」
我看了一眼皇帝的寝宫,所有的灯都已熄灭,寂静得犹如一个坟冢。
我将手绢递给赵琅道:「没关系,我叛丞相府,入东宫,都是为了让你得偿所愿。你能护我,我甚欣慰。」
史载:万兴二十二年,五月十二,太子赵乾在旧都发动政变,安帝受惊,于当晚薨逝,遗照传位于六皇子赵琅。同年,新帝登基,改国号长康,迎娶帝后宋氏,此后一生一世一双人,诞下四子三女。长康帝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天下太平,百姓安康,盛世繁华。